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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怎麽放的下心……」
向我的掌心呼了口热气,费力的摩擦著,然後将我的双手,慢慢地收进他的口袋。
好像连心也被一并收了进去。
34
我只是一棵孤独的树
在抗拒著秋的来临
第二天一早,我和林海浩去看了徐滢的孩子。
诺大的育婴室里,躺在保温箱的宝宝。一个小时的探婴时间,育婴室的玻璃窗外只有我们两个。
宝宝的手脚非常小。我没有看过刚出生的婴儿。对我而言,他就好像是地球上的另外一种生物。
当护士问:「你要摸摸看吗?」我慌乱的摇了摇头。
可能是怕自己手上有细菌,又可能是自己潜意识的害怕。我只敢静静的隔著玻璃窗,看著熟睡的小婴孩。
医生说,宝宝的肤色很漂亮,也很有张力。
看到宝宝很好,我们也放了心。
只是,当我站在玻璃窗前,看著他的时候,却有种莫名的悲哀。
现在站在这里的,应该是宋曜和徐滢……
他的母亲,在他来到这世上的那刻,就离他而去。
他那麽小,那麽脆弱,一个手掌就可以抱起的小身体。却注定出生就失去了重要的人……
生、老、病、死,原来是那麽的近。无时无刻都在我们的周遭不断上演。
咸涩的液体在我眼框几乎要满溢出来。我的内心,五味杂陈……
仰头把眼泪装回去。再回头往保温箱看的时候,我发现了宝宝的名牌上是空的──
「他还没有取名字吗?」
问了林海浩,他也不知道。
我们问了护士小姐,才发现──宋曜根本还没来看过宝宝。
我和林眼神交换了一下,觉得有点惶恐。
我们分配了几个地点,四处去找他,却都没有发现人影。
最後,当我们回到原处交会时,林海浩突然大喊:「啊!我知道他在哪!」
他拉著我去坐了电梯到医院最高楼层,然後又循著逃生梯跑到了顶楼。
「他一定在这里!」林海浩有些喘著气说。
我要用手直接打开救生门的时候,林海浩却握了我的手,放慢我的速度。
门一点一点的打开……
我们透过那道长缝,看到了宋曜。
看到的,是他的背影──
他的双手握在前方的栏杆上,看不清楚他的脸,只是觉得他整个人好像快要消失一样。非常没有存在感。
我突然很怕他会猛地往下跳。
想开门过去,直接叫他过来,却一样被林挡了下来。
「真的要寻死……他昨天就死了……还是不要吵他,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我认识宋曜日子很浅,根本不了解他,所以只能听林海浩的话,默默的在旁边等著。
林拿了一根烟,却没有点燃,只是刁在嘴边。
沉静的凝重在顶楼的气压,穿梭,流动。闷得我几乎想不由自主的想要大叫。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听到了微弱的悲哭。
声音很小,不远不近,从宋曜那里传来……
他握著栏杆的手没有放开,双腿却像松了螺丝的机械解体,跪了下去。
头靠在有些生苔的白墙,无力的垂下。像是放弃了一切,或者失去了一切。
他的哭声,尽管小声,却清晰的传递到我的大脑。
那是什麽样的心情……
我想我无法体会。
只能站在原地,苦涩的咀嚼他的怆凄。
後来我们走到逃生梯的楼下等他。
大概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宋曜才步著踉跄的脚步下来。
他看到我们有点惊讶,但随即会意,挤出了一个微笑。
我一直忍著没哭,但在看著他勉强的微笑时,难受得就要逼出泪。
或许,这个世界的人,或多或少都是在逞强著吧。
很多事,很对问题,不是努力,或是逃避就可以解决的。
我们所能做的,只是继续走下去。
「去看看孩子吧。」林海浩过去拍了他的肩。
宋曜停顿,然後又坚毅的点了点头。
那种要鼓起勇气面对一切的坚忍表情,在我事後过了很久很久,一直都无法忘记。
宋曜第一次颤抖著双手把宝宝从保温箱中抱出、拥入怀里。虽然只有几分钟,我却觉得感动的无以复加的境界。
「以後就是父子了……请多多指教……」宋曜终於露出一次真正的微笑。
有这麽一个温柔的父亲,宝宝会很幸福吧?
虽然,没有妈妈。
但我想一切会安好的。
在和林海浩回到病房的途中──
「宋曜,他……他是为了孩子吧。」我有感而发。
我们刚好走到偏僻的病房区,林海浩牵起了我的手。
「嗯……或许吧。再怎麽样,那可是徐滢用生命换来的骨肉……」
之後一直到回房间,我们都没有再说话。
毕竟真的发生了太多事,再怎麽样亲近的人,也需要给彼此沉淀的机会。
当时针恰恰走到一的地方,林海浩打破了沉默。「出院以後,你搬来我这里吧?」
往常的我必定会跟他拌几句,如今我却乖乖的点点头。
他揉了揉我的头,然後接著说:「不过我会先去美国办些事情。」
我转头用眼神质疑他:「你才刚出院,又要出差?」
「没办法……这段期间积了很多事情,好几个计画也停搁了……尤其美国那边,卓──」他稍停了一下,看了我一眼,又继续说:「卓旭本来要过去,後来没去成,结果代替他过去的人却表现的很差……」
我点点头,大概理解了。
他欲言又止,好像有什麽还没说完。「我……」
「你要说就说啊,别吞吞吐吐,不爽快什麽……」
「我妈她,也会搬过去。」从他的口中,吐出了这几个字。
沉静。
「那我等她搬走再过去。」
「规!」他大叫,却在看了我一眼後又缓了下来,「你……你不要这麽排斥她。」
没有理会我的沉默,他继续说:「她是你妈……有什麽事,非得一辈子不相往来?就算她曾经对不起过你,难道你就不能退一步吗?是不是她错一次你就要否认她一辈子?她每次看到你──」
「别说了!」
我大吼。眼睛却没敢看他。
深吸一口气,我缓缓的说,「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为什麽你一定要插手。」
「现在这样不好吗?我们现在不就很好?为什麽一定要逼我接受什麽人?我有逼过你吗?你为什麽要逼我?」
听到我的问题,他没有回答,只是他透彻得发亮的绿眼直视著我。
许久,我受不了他那样指责式的目光,隐约觉得今天的他故意和我僵持在这个点上。
我藉口离开房间,「我去外面买点你爱吃的。」
「等等。」他叫住了我。
「小规,有一件事,你不爱听,我还是要说──」
我转过身,面对他。
「她对你而言,可能不算什麽。但是,对於我来说,她是我唯一的母亲,我可以信赖,可以把什麽都交给她的女人。」
「所以,我不是在逼你,我是在拜托你,拜托你跟她相处看看,然後你会重新认识她……小规,搬过来一起住,好吗……」
我紧咬著下唇。尽管他用那麽低姿态的语气对我说,我却觉得怎麽也不能点头答应。
那一刻,让我觉得,自己是任性的。
「我很快回来!」
丢下答非所问的一句话。
仓皇的离开。
困了我十多年的心结,如今更乱了……
35
我好像答应过
会永远爱你
「人好少……」
在我进入「放纵」後,傅洋除了打招呼,一句话也没有问。只是让我一个人,一杯酒,静静的坐在离吧台最近的位置。
下午四点,店还没开张,冷冷清清的。
「废话。都还没开门,人多有鬼……」傅洋如往常般回我了一句。
我露齿一笑。「你还是跟以前一样……」
他斜瞪了我一眼。
「你还敢说。一下子一两个月没连络。闹失踪很好玩是吧……」
我挂著微笑。却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他却早我一步开口:「Owen就是那个最近挨枪,闹上新闻,英盛海的董事长?」
他的语气几乎就是肯定的了。
我乖乖的点点头。
没有给我片刻的缓延,他又问:「他是为了你挨这一枪?」
我惊讶,随即又了然。新闻闹得不小,他知道也很正常……
「嗯……或许……可以这麽说吧。」
他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那就好。」
「哪里好啊……」我感到有点莫名其妙。
「他没死,你们又因此而在一起,不好吗?大结局了啊。」
我勉强的挤出一个笑脸给他。
他看出我的不自然。「你们还有问题?」
我没回话。
傅洋太利害。只要我说了一句,就算摆在心里最密的事都会被挖出来。
他太会猜人心。
半响。
他说:「从以前就是这样……爱逞强……一直闹到最後,半死不活的,才会来找我……。这次又怎麽了?」
「说话啊,变成哑吧了你。」
真凶。
瞄了他一眼,好像不说就立刻把我毙了的表情……
「我妈……」怕他不记得,我特别附注:「小时候跟别人跑了的那个……」
他点点头,示意我继续。
「她後来跟的人,就是Owen的父亲。她是他的继母……」
傅洋沉默了。但是只是一下。
「所以呢?」他问。
「Owen一直想要我再接受那个女人。今天中午,他希望以後我搬过去,和他住,还有……那个女人……」
他低头听著,彷佛沉思。
「傅洋,我该……答应他吗?」
他抬头,「你自己觉得呢?」
顿了一下,继续:「对母亲的恨,超过了对情人的爱?」
「我……」
「小规,有时候……我总觉得你想得太多……你知道吗,爱一个人,和被一个人所爱,都是幸福的。我们那样长的一生,也不是常常都能碰到这样的机会。就算机会来了,我们也不见得能看清楚。现在,它是真实的躺在你手上──姓林的爱你,你母亲,也爱你……」
听傅洋说那麽长,那样有感情的话,还是第一次。
即使有些不爱听,却已不免有些动容。
「你怎麽知道她爱我……那个女人……如果对我还有一点点感情,当初就不应该抛弃一切,丢下我自己走。」
「难道这是她第一次回来找你吗?她以前从来没找过你?」
我摇摇头,「她以前……的确来找过我,但是,那并不能证明什麽。」
「不能吗?还是只是你根本刻意去忽略?」他质问著我。
见我死闭著嘴,他开始说著:「她以前,或是现在来找你,难道是希望从你这里获得什麽吗?难道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你深深的恨著,怨著?」
「即使这样知道,知道自己被亲生儿子所恨著,她仍一次两次的要找你,求你接受她……老实说,如果是我,绝对做不不来……」
「那是──身为一个母亲才能有的包容和爱。也或许,你说那是她对你的亏欠也好,但那都是最真的感情,你为什麽要否认,要拒绝?」
「当然,我说这些话并不一定准,因为毕竟,最了解她的,不是我,而是她亲生儿子的你……」
是吗,是这样吗……
我在心中呐喊著问自己,却苦寻不出答案。没有任何一个角落,可以站出来回应我。
长久以来的逃避,连心也变得懦弱而病态。
「而你,小规……因为期待,所以才有失落,因为太在乎,太依赖,被遗弃的时候,才会痛苦的恨著,怨著……」
傅洋带点冷澈,却意外有感情的声音,刺穿过我的耳朵,直逼大脑。
至此,我已无语。
是不是该说些什麽来反驳?
但又为什麽……什麽也说不出?
良久,我们之间都没有人再有力气说话。
只是静候。
後来他去忙开店,而我则还坐在原位。
我想了很多,想自己,想她,想林海浩,想到小时候。
甚至也想到了我最恨的,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
接著是傅洋,和他的母亲。
傅洋的母亲──刚好在傅洋高三的时候去世。
我记得傅洋哭了整整一夜,把我们几个朋友快吓死。而且之後又无声无息的失踪了一天,好像人间蒸发一样。
等到当所有人都放弃找他,去参加葬礼的时候,他却一身整齐的出现在会场。冷静自持,在葬礼上扮演死者家属的角色,静静的对来吊念的亲友行礼,没有眼泪,没有悲伤,就好像什麽事也没发生过。
大概就是那一刻起,我知道,他不再是个跟我们一样的小鬼。
──他已经成熟,已经痛过,苦过。
母亲,究竟是怎麽样的存在?
之於我,之於傅洋,之於林海浩。
他们怀之,念之如宝,我却弃之如敝屣。
仔细想一想,我好像是最任性的一个。
我也曾受过那个女人的拥抱,只是记忆褪去的太多,後来铺上的又太涩。
真正当时的感觉,早已面目全非。
真的要说什麽──我只记得她的手。
她的手,白白长长的,白皙而柔,就像古人所说的柔夷。
当她上街买菜的时候,总会藉故带上我,躲开那个恐怖的男人。
握著她柔而白的手,我知道自己很安心。
也就是那双手,烧出好吃的菜给我吃。即使是那令人心寒的最後一夜。也一直牢牢的烙在我心里。
那麽久的过去,只剩这麽一件,其他的,怎麽也记不得。
可是,竟也不是全然的忘记……
终於,心中有了决定。
「傅洋,我走了!」拉了他,说声掰掰。
「还有,谢谢你……」
谢谢你。
在这交叉的路上。
【Owen
今天很累,我回家睡了,不要等我。明天再去你,早上我给你带早餐! 小规】
先这样吧。
我躺家里的床上,静静的给他传了简讯。
睡一觉,养好精神。
那样,明天,明天我才能好好的回覆他。
告诉他──
我愿意试看看。
即使多了一个人,我们的爱也不会变。
我知道,我也深信著。
没有等回他的简讯,我就在床上睡著了。
那一晚,我睡著很沉,很沉。
一个跟第二天完全接连不上的幸福夜晚。
我怀疑,是命运在作弄著。
36
动的海洋
每一分每一秒 都是无所适从的
汹涌和压抑
当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多。
几乎是用光速──五分钟之内洗脸刷牙穿衣出门。然後立刻冲到两条街外,去买那家被他喝过一次以後,就赞不绝口的广东粥。
在合记门口快轮到我的时候,看一下表──已经是十点二十六分。
我不禁微扬了嘴角。
──他的生日是十月二十六。
付了钱,拿著装好热粥的塑胶袋,我赶紧跑到站牌挥手。
别的时候怎麽样也难等得要死的222公车,如今却幸运的被我赶上。
等我到医院的时候,也不过才十点五十几分。都还没十一点。
看著一路上小心翼翼拿著,不让汤洒出来的广东粥──
他应该会想吃吧?
早餐或许有些晚了,就当午餐吧……
在电梯里,我一个人默默想著,微笑著。
像前几日一样,推开病房的大门时──
刺眼的晨光,跃入了我的眼睛。
一瞬间,有些昏眩的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