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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妈妈，我告诉你，盛叔叔不做饭，我不做饭，宸宸不做饭，张阿姨煮的。”
“那你们做什么？”
“玩，宸宸好多玩具，都给我玩。宸宸对我很好。以后我还能去他家吗？”
“可以啊。”
母女俩说着说着就近菜市了，荆茉把星星抱下来，锁好车。经过展览馆，里面的热闹激发了星星的好奇，“妈妈，我想进去看看。”
“好吧，就看一会。”荆茉有限度地纵容。
原来是画展，没时间也没心思，荆茉只大致览了一下，有山有水有人物，她这个门外汉觉得画功确实高超。反倒星星，仰着头目不转睛，一板一眼的认真，荆茉拍了她好几下才回神，叫道：“妈妈！”
“嗯，肚子饿了，走吧。”荆茉应声。
星星却摇摇头，指着画说：“是这里的妈妈。”
荆茉好笑，“那不是妈妈。”不以为然地牵她走了。星星澄亮的眼睛眨啊眨，茫茫然的，扭着脖子定看那幅画，直到出了门口。那个人真的很像妈妈啊！
第31章 第十三章 人淡如菊（4）
小孩子的眼光是最真实的，那正是她，四年前的杨荆茉。它叫《小桥流水佳人》，作者王玠，是当下炙手可热的画坛新秀。
当初他负气不告而别之后，又旅行了许多城市，然而，艳遇之城的那场艳遇却长久地留在了心中，时时如潮翻涌。他后悔了，想找回她，可是缈无头绪。他重返丽江，不断地在街道巷陌逡巡，还住过一个老板叫阿源、老板娘叫张飒的客栈，都没有任何线索。他也去了中秋节有放孔明灯习俗的地方，仍旧没重遇。在火车上的那张速写早丢掉了，没留有她一点痕迹，他凭着记忆，画了这幅《小桥流水佳人》：穿着色彩缤纷的她椅靠栏杆，看着水面发呆，独自沉醉。
她们母女刚离开，王玠就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小桥流水佳人》前。他聚焦端看画中的她，让大家很好奇那位佳人到底是谁。王玠模糊地说：“我年轻的时候，走过许多路，看过许多风景，有一处最特别、最难忘。可惜，因为年轻气盛，我放失了它。”有人学无厘头方式搞笑：“如果上天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把握住她吗？”“人生有可能重来吗？”也不是不唏嘘的。
那一场浅遇深藏的邂逅，终究是错过了。
王玠不知道，杨荆茉早嫁作人妇，晋为人母。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拉拨女儿，重心完全倾斜在她身上，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计划旅游了。人这辈子，会遇见很多人，因为一些原因在一起，又因为一些原因分开了，最终各走各的路。还有张飒、阿源，她忙碌充实，删繁就简，安然生活，彼此不再交集，他们也如一道光透过指缝，成了生命的过客。荆茉与陆家也彻底断了联系，和史家也没有瓜葛，不是所有的干戈都能化为玉帛。误会没有消除，伤害得不到弥补，她和她的女儿依然直立地活在世间。
母女买完菜，回家，融洽地一起做饭。吃完饭后星星说要画画。“画妈妈。”她想起今天看到那幅画上的人，心痒痒。
荆茉给她拿出纸和笔，让她坐着慢慢画，她则去洗碗。星星很认真，一笔一笔画下来，一根一根线连接。她画好了之后高兴地跑进来，“妈妈，你看！”
她手劲小，曲折断笔，变形严重，不看旁边歪歪斜斜的“妈妈”两个字根本不知道是个人，但荆茉诚切夸赞：“很棒，妈妈很喜欢，谢谢宝贝！”
“不客气。”星星很感自豪，她歪着头，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问：“妈妈，你有妈妈吗？”
荆茉一愣，不忌讳地回答：“妈妈有妈妈，也有爸爸，不过妈妈的爸爸妈妈和星星的爸爸都同那个象老爹一样，去大象天堂了。”
星星爱怜地在妈妈脸上亲了一口，稚气但不失认真地说：“妈妈，你不要难过，我陪着你。”虽然她小，还不懂所谓的生离死别，但也觉得妈妈一个人很凄凉。
强烈的热流从心而上，充满全身，泛盈于睫，荆茉紧拥住女儿，“星星就是妈妈的宝贝，妈妈不难过。”有这个贴心小棉袄，以前受的那些苦都值了。
相比她们的温馨，盛家就冷寂多了。心情不畅，宸宸只扒了几口饭。盛荣一回到家，就去安抚他。看到他，宸宸十分委屈地说：“爸爸，家里不好玩了。”他一个人玩玩具，看起来真有点可怜兮兮。
“没事，爸爸回来了。”盛荣竭力驱散他的寂寥感。
“还是不好玩。”
“哪里不好玩了？以前我们这是这样啊。”
“星星在就好玩。”
“明天上学你们就可以一起玩了，乖，咱们先去吃饭。”
“我吃饱了。”
“陪爸爸再吃一点。”
“那你要帮我把星星叫回来。”
“好吧，我们明天去找星星。”
“一定要把星星叫到我们家来。”
盛荣总算把儿子哄好了，如常度过一个晚上。第二天，宸宸一直黏着星星玩，吃饭的时候还悄悄对她说：“星星，晚上跟我回家吧。”
“可是…”星星很为难，“我想和妈妈在一起。”
“叫你妈妈也来，我们变成一家人在一起，你就有爸爸，我又有妈妈了。”
这个主意好，星星爽快点头，“可以。”
不等爸爸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宸宸和星星快速吃完饭，神秘兮兮地把荆茉拉到操场。
“杨老师，你和我爸爸结婚吧，我们永远在一起，你爱我，我爱你，大家都爱。”宸宸打头阵。
荆茉措手不及地愣神，还没来得及反应，星星又加入：“宸宸没有妈妈，我没有爸爸，妈妈，你和盛叔叔结婚，我就有爸爸，宸宸也有妈妈了。”
荆茉只觉好笑，“你们这俩小孩乱想什么呢？快点回去睡觉了。”
“杨老师，你答应我们嘛！”
“妈妈，你答应我们嘛！”
他们以期待的目光炯炯望着她。
“这个，宸宸你说不算，星星你说也不算，要你爸爸、要盛叔叔才能做主。”荆茉一一回视。他都有妻子，不久前还回来过，她和他根本不可能的事，她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小朋友胡闹罢了。荆茉丝毫没放在心上，打发他们回休息室了。
宸宸却是个认真的人，一直耿耿于怀。下课了，硬拽住荆茉和星星，“杨老师，你等等，我爸爸马上就来了。”
荆茉哭笑不得，“宸宸，老师知道了。我们明天见吧。”
正在宸宸万分着急时，盛荣的车子及时出现。“爸爸，快点叫杨老师嫁给你！”宸宸可激动了。
荆茉听得真心尴尬，打完招呼准备走，盛荣出声：“杨老师，我有话对你说。”
司机何等机灵，将两个小朋友叫上车带去看好玩的了。
荆茉都不敢见人了，“他们两个不知道怎么的…”她的话没说完，被盛荣打断：“昨天到今天，不仅宸宸，我也寝食难安。心里不停地想你，一直想你。”
荆茉震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荆茉，你是个感情细腻心思柔软的善良女人，我想照顾你一辈子。”他灼热地凝视她，称呼跟着心意改变。
“那你妻子呢？”荆茉恢复了理智。
“我没有妻子，前妻倒是有一个，我们四年前离婚，感情早就散了。”
“我还真没想过…”荆茉实话实说。
“我欣赏你万事万般皆靠自己的执拗，却也心疼你的孤勇。让我接过你的重担，分担你的艰辛。”
一个人扛，冷暖自知，有多久没有人怜惜她？乍然听到这些温暖的话，荆茉无法言喻地感动。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你也大概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可以问心无愧地说，在生意场上摸爬打滚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有分寸，没有过任何不良记录。我自信我靠得住，值得你托付后半生。”盛荣条理分明地列出自己的优点。
荆茉脑中也在进行冷静的思考，自己一个人拉扯女儿，诸多艰辛，最平常的，一生病她就没人照料了。而女儿出事时，那种无助，那种害怕，多么希望有个肩膀可以依靠。对孩子的教育也需要刚柔相济，女儿淘气时，充当了严厉的角色训斥她，她就低着头不说话，想哭又不哭，那副委屈的样子，作为母亲的她看了极其不忍心，仍然得硬着心肠等她认错。要是有另外一个人在，润滑调和，会好很多。女儿现在小，对爸爸去了大象天堂的事实懵懵懂懂，但于她的健康成长是需要一个父亲的。盛荣父子和她们相处融洽，不用有女儿受虐的担心，她也喜欢和宸宸作伴，那么，就是他了吧！
层层剖析下来，荆茉作出了决定：“好。”
就这么尘埃落定了。
第32章 第十三章 人淡如菊（5）
如愿以偿，欢天喜地，宸宸自然要一家人团聚。荆茉和星星回自己家收拾点东西，再去盛家。车里全是欢声笑语，宸宸最高兴，嘴巴甜甜地叫着：“妈妈，你是我妈妈了！星星，你是我妹妹了，我是你哥哥！”带领着星星也改口了：“哥哥！我有哥哥了，我也有爸爸了。”
美满的幸福温润流淌，点石成金，熨平了大人的五脏六腑。荆茉感念地想，这样做对了吧！
宸宸这个哥哥很投入、很专业，吃饭时把好的让给妹妹，要睡觉了又自告奋勇带妹妹进房间。
“我会害怕，我要和妈妈一起睡。”星星不情不愿。
“别怕，哥哥会保护你的！”宸宸鬼鬼地凑近她耳朵，“爸爸和妈妈在一起，给我们生小弟弟小妹妹。”
星星眼睛一亮，“我喜欢小弟弟小妹妹。”
“那就不能同妈妈睡。”
“好吧。”
宸宸就这样哄好了妹妹。星星一直都是跟她睡的，荆茉还有点不放心的，想跟过去看看。盛荣阻止了她，“没事，保姆在呢。我们也该睡觉了。”
对于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荆茉有点紧张。可是，既然已经决定了要与他一起生活，那也是必经的，不是吗？她自己又想开了。
确实，盛荣对于实质的夫妻关系是有期待的。他慢慢把她圈入怀里，头抵住她的额头说：“我早就想这么做了。”整个人被纳在他的怀抱里，荆茉突然有一种被人珍爱的呵护感。她依恋起了这样的温情，脉脉靠向他。
她的柔软紧贴着他的胸膛，他身体的欲望蓦地被勾了起来。盛荣俯下身，找准她的嘴巴，轻轻地摩挲她的唇瓣，然后，舌头温柔地探了进去，逐渐遍及每一个角落。
在他的撩拨之下，荆茉沉寂多年的激情被唤醒，从心底升起一种渴望。距最近的一次亲热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荆茉早就生疏了男女的欢爱，青涩地任他卷起她的舌尖，吮吸、翻卷、缠绕。他的手也在动作，解去外面的束缚，缱绻地爱抚她柔滑的肌肤，她全身无法自拔地颤抖。
以往在外面逢场作戏，他所遇到的女人都技巧娴熟，没有哪一个会像她一般懵懂初开如少女，盛荣的热情越来越强烈，熊熊燃烧，全身的血液似乎都集中于一处，叫嚣着要从那里喷涌出来。
他轻柔地把她放倒在床上，依恋地覆盖住她的身体，释放晕眩的激情，体验极致的快乐。
名要副实，第二天，盛荣和荆茉去民政局领了证。再次拿到小红本，她苦涩地百感交集，“你一定要活得比我久！”简单的一句话饱含了多少看着身边至亲离她而去的无奈和悲痛。
盛荣心疼地搂她入怀，收容她的凄楚，“我会努力活着，一定走在你后头，不会让你孤独在世。”
他说到做到，此后，他变得惜命、谨慎，意念坚强地戒烟，应酬时能不喝酒就不喝酒。
家里有女主人，就辞掉保姆了。荆茉也辞职，重操旧业，找轻松一点的文职工作。因为家里有两个小孩，没精力顾及那么多。
离开溢爱早教中心，荆茉挺舍不得的。这里人情气味浓厚，校长很慈祥。当年她刚从S市搬过来，孤苦伶仃，校长她破格收下才三个月大的星星，又耐心教她怎样带女儿，不计较她只有一个教师资格证，降低工作经验的要求聘她做老师。一直以来，她都对她们母女关爱有加，还一片善心地想帮她解决配偶问题。在这个纯粹的育人环境，同事关系也较和睦，没有算计，没有排挤，没有勾心斗角，相处轻松。所以说，世界不全是黑暗的，还有很多美好面。
听到她再婚的消息，同事背地里议论：“她不是一直很从容，对终身大事不急的吗，怎么就嫁了？”“而且再嫁还能嫁得这么好。”“不都说吗，越急越乱，越想得到越得不到，不急不躁、淡淡定定的，就有好归宿了。”“是啊，要学着点。”
他们不知道，杨荆茉今天的波澜不惊，是经历了多少暴风骤浪练就的。那种割肉剔骨的疼痛，若非亲受，自是不能体会。不是从容不迫、淡定自若，只是穿越前半生的坎坷和风尘后看开了，人生不过六个字：不较真不较劲。嫁得好那也是因为懂得哀伤才会真正懂得乐观，若与人相比，只会觉得自己命运多舛、人生凄惨。
盛荣和荆茉不打算摆酒席，协调好时间，请海琛和颖亮还有他几个要好的朋友到家里来吃饭，互相认识一下。
海琛丝毫不设防，震得心神俱伤。他已经准备好一切了，只等择日向她坦白心意。为什么晚来风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心情异常沉重地赴约。
盛荣心里清楚海琛对荆茉的感情，对他来讲，自己算横刀夺爱的，他也不自讨没趣，对海琛的到来只是基本的礼节招待。他还亲昵地搂着荆茉，以胜利者的姿态宣告所有权，海琛看得恼火，索性带星星去外面玩。
“我也去。”宸宸要和星星形影不离。
边走海琛边试探星星：“他是你哥哥啊？”
“是啊，我有哥哥，也有爸爸了！”星星快乐得手舞足蹈。她对新家庭成员没有接受障碍让海琛更加失落，他变得兴致缺缺，让他们自己玩了。
第33章 第十三章 人淡如菊（6）
颖亮从S市过来，晚了一点。她抵达时，正好见到海琛和星星。“恭喜恭喜！”一来就补刀，海琛苦涩了脸色，“该恭喜荆茉。”
“不都一样吗？”颖亮感到莫名其妙。
星星自豪地为她介绍宸宸：“亮姨，这是我哥哥！”
“嗯。”颖亮无所谓地应一声，更关心：“星星，你有爸爸了，高兴吗？”
“高兴！”星星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一下子浮现在脸上，纯粹而自然。
盛荣和荆茉听到声音，出来迎接。“爸爸，妈妈，亮姨来了！”
看着并肩的两个人，听完星星的称呼，颖亮顿时呆住，怎么剧本完全走样了？
荆茉一介绍完，颖亮就迫不及待地拉她往里走，“茉茉，带我参观参观你们家。”到没人的房间，方便说话了，她直截了当问：“他哪里冒出来的？”
“家长。”荆茉回答得简洁。
彻底颠覆颖亮的认知了，“怎么不是你和大海参这两个半圆组合？”
“我是一个母亲。”荆茉无怨无尤。早几年，她爱情至上，宁缺毋滥，坚持着，没遇到有感觉的人，就一个人终老。之后，和陆驭开始了一段浪漫而激烈的爱情，升华至婚姻的殿堂，期望着幸福美满。他们在一起一年零两个月，只跨越了一次春夏秋冬，没有龃龉，没有争吵，没有过渡，没有缓冲，没有一丁点商量的余地，就那么决绝地戛然而止，彼此都还没来得及暴露缺点。对他，她的记忆顽固地保留着最美好的备份，世界上再没有人能够取代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她想着做一个单亲妈妈的，可这些年，独自带女儿的艰辛柔和了年少的锋芒和凛冽，遇到困难时，总希望有个肩膀可以依靠，有个人可以商量。而且，可能是人老几年了，也怕孤独，怕寂寞，渴望家庭的温暖，渴望家人的陪伴。更远一点说，女儿终会长大成家，到那时候她不想自己孤苦飘零一个人过。她和海琛都失去了挚爱的另一半，沧海难为水，巫山不是云。于她，他亦兄亦友，而她对他来说也是亲密无间的家人，接下来的路程他们相扶相携，最合适不过。然而，她还有个女儿，一直以来，她爱着她的爱，梦着她的梦，苦着她的苦，失望着她的失望，喜欢着她的喜欢，幸福着她的幸福，她优先要考虑她。
时间带走初衷，只剩下苦衷，颖亮按捺住心底的波涛汹涌，“你和他合得来吗？”
经历岁月利爪的冲刷分散，荆茉笑得恬淡，“求同存异吧，他没有大缺点，除了工作忙。”
“只能说你和大海参有缘无分了。”颖亮无能为力地感慨万端。
荆茉突然正色，“亮亮，其实，我最想看到你和他幸福。”那么多年的朋友，她又怎么会不知道颖亮对海琛的心意。
“顺其自然吧。好了，我们的女主人得露面了，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俩那个啥百合呢。”颖亮哈哈打马虎眼，不愿多谈。
是的，客人到得差不多了，哄哄的热闹，荆茉尽地主之谊招呼。
气氛欢乐，星星和小朋友们在阳台玩得不亦乐乎，颖亮情不自禁地过去拥住她：“星星，妈妈不容易！你要对妈妈很好很好，别让任何人欺负她！”
“当然，我会永远保护妈妈的。”星星很天经地义地保证。
宸宸挺起胸膛，一脸的正气凛然说：“爸爸是大男子汉，我是小男子汉，我们会保护妈妈和妹妹的！”
“我是小女子汉，我保护妈妈！”
颖亮这才想起星星刚刚说过的哥哥，算是茉茉的儿子了，细看他，白皙帅气的机灵。这样一对儿女，也好吧，颖亮感到欣欣慰藉。
只有海琛无法释怀，食不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