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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定本。”
其次是我们谈一谈两部工具书:一部是《四库全书简明目录》,一部是《历代名人年谱》。
鲁迅先生大约因为《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篇幅太长了,所以取了《简明目录》。本来简明目录编辑的意思就如此:“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多至万余种,卷帙甚繁,将来抄刻成书,翻阅已颇为不易,自应于提要之外,别刊简明书目一编,只载某书若干卷,注某朝某人撰,则篇目不繁,而检查较易。”这是清朝的皇帝弘历(乾隆)的话,但后来四库全书处的人又于“某书若干卷、某朝某人撰”之下,每部也加了三五句简单的评语。所以鲁迅先生说:“其实是现有的较好的书籍之批评,但须注意其批评是‘钦定’的”。这句话真是扼要极了。因为这种评语完全以帝王的利害为标准,我们必须警惕这一点。
《历代名人年谱》也是一部工具书,但也可当作大事纪看。鲁迅先生已经说了,我们必须注意的是“作者所认为历史上的大事者,未必真是‘大事’。”封建时代的“大事”是和帝王的利害分不开的,这种大事由人民的立场看来,有的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有的是利害完全相反的大事,我们决不可受骗。
《历代名人年谱》是表格式的,表格共分四栏:第一格是干支(甲子、乙丑等等),第二格是纪年(帝王的年号等),第三格是时事(鲁迅先生提醒我们要特别留意的),第四格是生卒(名人的生和死)。全书共十卷,从汉高祖(刘邦)元年丁未(公元前二六)开始,到清道光(旻宁)二十三年癸卯(一八四三)为止,一共有两千零四十九年的记载。
作为一种工具书看,这两部书写成在一百年以前,实在早该有更好的书来代替了。如果以为这两种体裁可用,那末我们应该照着它们的体裁,编一部《较好的书籍的批评》,一部《表格式的年谱》,都完全用人民的观点,供给现代研究者的应用。在没有编成以前,这两部书,只要照着鲁迅先生的提示,随时注意,勉强翻阅也还可以。
其次便是《世说》系统的两部书。书目中第八部《世说新语》和第十二部《今世说》,可以说是这一个系统里的一头一尾。鲁迅先生在《世说新语》下注“晋人清谈之状”,在《今世说》下注“明末清初之名士习气”两句话。这两句话概括了两部书的内容。
《世说新语》是鲁迅先生自己喜爱的书籍之一。《鲁迅日记》第一册“壬子(一九一二年)日记”中的七月三日有这样一条记载:“至琉璃厂购明袁氏本世说新语一部四册,二元八角,尚不十分利弊,惜纸劣耳。”所谓《明袁氏本》者,是明朝的袁依照宋朝的陆游刻本翻刻的,也就是世间所存《世说新语》详略两种本子中的译本。这时(一九一二年)鲁迅先生一定已经有了王世贞所刊的略本,甚至早已有了好几种本子。
《世说新语》属于小说类。明朝的胡应麟在他的《少室山房笔丛》里把小说分为六大类,第三类为“杂录:世说、语林、琐言、因话之类是也。”
鲁迅先生著《中国小说史略》[4],替《世说新语》立了一个专篇,第七篇题曰“世说新语与其前后”。所谓“前”,约有两种,一种是裴启的“语林”,一种是郭澄之的“郭子”,现在都已亡了,但从别处所引遗文中,可以看出体裁和《世说新语》差不多。所谓“后”,则自刘孝标《续世说》直到近代:唐有王方庆《续世说新书》;宋有王谠《唐语林》,孔平仲《续世说》;明有何良俊《何氏语林》,李绍文《明世说新语》,焦竑《类林》及《玉堂丛话》,张墉《二十一史识余》,郑仲夔《清言》等,清有梁维枢《玉剑尊闻》,吴肃公《明语林》,章抚功《汉世说》,李清《女世说》,颜从蒿《僧世说》,王晫《今世说》等。
鲁迅先生在这一系列的《世说》中,取了《世说新语》和《今世说》两种,把这一系列都代表了。《世说新语》的刘孝标注是以“征引浩博”著称的。《中国小说史略》中说:“孝标作注,或驳或申,映带本文,增其隽永;所用书四百余种,今又多不存,故世人尤珍重之。”
这两种篇幅都小,世说新语大抵四册,今世说仅两册,内容都富有趣味,隽永的文笔又可给我们写作的帮助,所以值得细读。
除了上面的四组共九部以外,还有三种是独立的著作:《论衡》、《抱朴子外篇》和《少室山房笔丛》。
《论衡》是汉朝的王充所作,是一部富有革命性的书籍。他在《自纪篇》里说:“世书俗说,多所不安。幽居独处,考论实虚。”这四句话可以说是《论衡》八十五篇的总内容。
《孙氏兄弟谈鲁迅》 第四部分鲁迅先生开列的中国文学门书十二部(3)
所谓“考论实虚”,是凡他认为“虚”的事物,都反复论辩,加以攻击。八十五篇中,攻虚的就有九篇,如书虚篇、变虚篇、异虚篇、感虚篇、福虚篇、礼虚篇、龙虚篇、雷虚篇、道虚篇。
其余篇名上不带“虚”字的各篇,他的著作态度和论辩精神都相同,对于他所认为“多所不安”的“世书俗说”,就其“实虚”,加以“考论”。著名的如《问孔篇》、《非韩篇》、《刺孟篇》、《谈天篇》、《说日篇》。其中问孔、刺孟二篇,在封建帝王利用孔孟奴役人民的时代,是触犯忌讳的,所以四库提要批评他说:“刺孟问孔二篇,至于奋其笔端,以与圣贤相轧,可谓悖矣。”
王充生于公元二七年(自古篇中说建武三年充生),死于一年左右(后汉书本传说他死于永元中),离我们已经将近二千年了。我们有了近代科学的成果,觉得他的有些论断似乎多余,但成书在二千年前,却是值得我们后人骄傲的了。鲁迅先生在《论衡》书目下注“内可见汉末之风俗迷信等”,就指的王充所批评驳斥的那些。
《抱朴子外篇》,有单行本,葛洪所著。葛洪是晋朝的道家,所以他的抱朴子内篇,论神仙、符箓、炼丹等等,是一部宗教迷信的书,没有什么可看的。他的《外篇》,向来列入杂家,和内篇的性质不同。四库提要也说:“外篇则论时政得失,人事臧否,词旨辨博,饶有名理。”鲁迅先生所以取它的理由则是“内论及晋末社会状态”。从第八部《世说新语》到第十二部《今世说》,鲁迅先生都特别注重它的描写社会状态的部分。
《少室山房笔丛》,胡应麟著,是一部考据杂说的丛书。全书共四十八卷,里面又有十二个书名,如第一卷到第四卷名《经籍会通》,第五卷到第十二卷名《丹铅新录》,第十三卷到第十八卷名《史书占毕》,第十九卷到第二十六卷名《艺林学山》,第二十七卷到第二十九卷名《九流绪论》,第三十卷到第三十二卷名《四部正伪》等等。
胡应麟是十六世纪后半期的人,他是明朝万历丙子(一五七六)的举人,他的传记在明史文苑传里附载在王世贞的传中,因为他是依附王世贞而成名的。他的学问渊博,考证精审,所以笔丛四十八卷中,古今大小一切问题,几乎无所不谈,虽然也有若干错误(如四库提要中所指摘),但整个态度是较为进步的。(如他在《经籍会通》中谈书籍的进化说:“三代漆文,竹简冗重,艰难不可名状。秦汉以还,浸知抄录,楮墨之功,简约轻省,数倍前矣。然自汉至唐,犹用卷轴,卷必重装一纸,表里常兼数番,且每读一卷,细阅展舒,甚为烦数,收集整比,弥弗辛勤。至唐末宋初,抄录一变而为印摹,卷轴一变而为书册,易成难毁,□费便藏,四善具焉。遡而上之,至于漆书竹简,不但什百,而且千万矣。”)所以即使在四百年后的我们现代人看来,仍是觉得愉快而不觉得讨厌的。
以上十二部书,只有两部总集的卷帙比较大,那只要翻检选读就行,不必逐篇细读。两部工具书,成书都在一百年以前,体裁都有可取,但必须随时警惕,不可受欺。其余八部,从第八部到第十二部,共五部,照鲁迅先生的提示,尽量注意书中所描绘的社会状态。第六部注意胡应麟做学问的方法。第一部和第二部注意唐代诗人的著作和生活的关系。
这个书目即使是鲁迅先生在二十五年前写给许世瑛一个人看的,在我们现在看来,只要认清我们的时代和立场,仍不失为一篇值得珍视的中国文学入门书目。
注释
本文原刊于1951年10月《人民文学》第4卷第6期。
[2]许世瑛(1910—1972),字诗英,浙江绍兴人,许寿裳之长子,1930年考入清华大学国文系。
[3]《文字蒙求》系中国旧时的儿童识字课本,清王筠编。从许慎《说文解字》中选辑常用字二千多个,楷书与篆书并列。分象形、指事、会意、形声四卷,解说简明便于初学。
[4]《中国小说史略》原为鲁迅在北京大学讲授中国小说史时的讲义,取名《中国小说史大略》,1923年12月在北京新潮社出版《中国小说史略》上卷时,始改现名。下卷于1924年6月由新潮社初版,1925年9月北新书局再版时,合上下两卷为一册。
附录鲁迅著作中有关孙氏兄弟的内容选录
鲁迅著作中有关孙氏兄弟的内容选录
昨天下午,孙伏园对我说,“可以做点东西。”我说,“文章是做不出了。《一个青年的梦》却很可以翻译……”……晚上点了灯,……我便动手翻译了。
——《〈一个青年的梦〉译者序》
今日得信并译稿一篇,孙公(编者按:即孙伏园)因家有电报来云母病,昨天回去了;据云多则半月便来北京。他虽云稿可以照常寄,但我想不如俟他来后再寄罢。
——《致周作人》(1921年9月31日)
那时我住在西城边,知道鲁迅就是我的,大概只有《新青年》、《新潮》社里的人们罢;孙伏园也是一个。他还在晨报馆编副刊。不知是谁的主意,忽然要添一栏称为“开心话”的了,每周一次。他就来要我写一点东西。
阿Q的影像,在我心目中似乎确已有了好几年,但我一向毫无写他出来的意思。经这一提,忽然想起来了,晚上便写了一点,就是第一章:序。……
……
第一章登出之后,便“苦”字临头了,每七天必须做一篇。我那时虽然并不忙,然而正在做流民,夜晚睡在做通路的屋子里,这屋子只有一个后窗,连好好的写字地方也没有,那里能够静坐一会,想一下。伏园虽然还没有现在这样胖,但已经笑嘻嘻,善于催稿了。每星期来一回,一有机会,就是:“先生,《阿Q正传》……。明天要付排了。”于是只得做,心里想着,“俗语说:‘讨饭怕狗咬,秀才怕岁考。’我即非秀才,又要周考,真是为难……。”然而终于又一章。但是,似乎渐渐认真起来了;伏园也觉得不很“开心”,所以从第二章起,便移在“新文艺”栏里。
……
《阿Q正传》大约做了两个月,我实在很想收束了,但我已经记不大清楚,似乎伏园不赞成,或者是我疑心倘一收束,他会来抗战,所以将“大团圆”藏在心里,而阿Q却已经渐渐向死路上走。到最末的一章,伏园倘在,也许会压下,而要求放阿Q多活几星期的罢。但是,“会逢其适”,他回去了,代庖的是何作霖君,于阿Q素无爱憎,我便将“大团圆”送去,他便登出来。待到伏园回京,阿Q已经枪毙了一个多月了。纵令伏园怎样善于催稿,如何笑嘻嘻,也无法再说“先生,《阿Q正传》……”
《孙氏兄弟谈鲁迅》 第四部分鲁迅先生开列的中国文学门书十二部(4)
——《华盖集续编补编·〈阿Q正传〉的成因》
我的无聊的小文,竟引出一篇大作,至于将记者先生(编者按:即指孙伏园)打退,使其先“敬案”而后“道歉”,感甚佩甚。
……
案:我在《论雷峰塔的倒掉》中,说这就是保俶塔,而伏园以为不然。郑孝观先生遂作《雷峰塔与保俶塔》一文,据《涌幢小品》等书,证明以这为保俶塔者盖近是。……
——《集外集拾遗·通讯(致郑孝观)》
“琴心”的疑案揭穿了,这人就是欧阳兰。以这样手段为自己辩护,实在可鄙;而且“听说雪纹的文章也是他做的”。想起孙伏园当日被红信封绿信纸迷昏,深信一定是“一个新起来的女作家”的事来,不觉发一大笑。
——《集外集拾遗·通讯(致向培良)》
某公之阴谋,我想现在已可以暂不对你了。盖彼辈谋略,无非欲多拉彼辈一流人,而无位置,刚攻击别人。……无奈校长并不听玉堂之指挥,玉堂也并不听顾公之指挥,所以陈乃乾不来之后,顾公私运了郑某来厦,欲以代替,而终于无法,现住和尚庙里,又欲挖取伏园之兼差(伏园为和尚之先生,每星期五点钟),因伏园将赴广,但又被我们抵制了。
——《致章廷谦》(1926年11月21日)
注:“伏园兼差”指孙伏园在厦门大学时,鲁迅在南普陀寺附设的闽南佛学院兼课。
——编者
也还是我在厦门的时候,柏生(编者按:即孙伏园)从广州来,告诉我说,爱而君也在那里了。大概是来寻求新的生命的罢,曾经写了一封长信给K委员,说明自己的过去和将来的志望。
“你知道有一个叫爱而的么?他写了一封长信给我,我没有看完。其实,这种文学家的样子,写长信,就是反革命的!”有一天,K委员对柏生说。
又有一天,柏生又告诉了爱而,爱而跳起来道:“怎么?……怎么说我是反革命的呢?!”
——《三闲集·在钟楼上》
伏园复往,确系上任;我暂不走,拟敷衍至本学期之末,而后滚耳,……。
——《致章廷谦》(1926年11月30日)
注:孙伏园离厦到广州任《民国日报》副刊编辑。
——编者
伏园已于十日动身,从湖南走,大约月底可到武昌。
——《致章廷谦》(1927年2月25日)
注:指孙伏园离穗去武汉任《中央日报》副刊编辑。
——编者
玉堂无一信来,春台(编者按:即指孙福熙)亦谓久不得其兄信,……
——《致章廷谦》(1927年7月7日)
我经过我所视为“畏途”的香港,算起来九月二十八日是第三回。
第一回带着一点行李,但并没有遇见什么事。第二回是单身往来,那情状,已经写过一点了。这回却比前两次仿佛先就感到不安,因为曾在《创造月刊》上王独清先生的通信中,见过英国雇用的中国同胞上船“查关”的威武:非骂则打,或者要几块钱。而我是有十只书箱在统舱里,六只书箱和衣箱在房舱里的。
……
船是二十八日到香港的,当日无事。第二天午后,茶房匆匆跑来了,在房外用手掐我道:
“查关,开箱子去!”
我拿了钥匙,走进统舱,果然看见两位穿深绿色制服的英属同胞,手执铁签,在箱堆旁站着。我告诉他这里面是旧书,他们看不懂,嘴里只有三个字:
“打开来!”
……
我仔细一看,已经打开的是八箱,两箱丝毫未动。而这两个硕果,却全是伏园的书箱,由我替他带回上海来的。至于我自己的东西,是全部乱七八糟。
——《而已集·再谈香港》(1927年9月29日)
孙氏兄弟与鲁迅交往年表
孙氏兄弟与鲁迅交往年表
鲁迅与孙伏园、孙福熙的关系,是老师与学生的关系,也是他培养和支持一代青年作家的关系。但从另一方面说,则是一位文学大师同一位报刊编辑、一位美术家之间的关系。凡此种种,都是鲁迅事迹中重要的一部分。所以我们特地编写了这份年表,供读者和鲁迅研究者参考。
一八九四年(甲午·清光绪二十年)
孙伏园生于绍兴,原名孙福源。时鲁迅十四岁。
一九二年(壬寅·清光绪廿八年)
三月,鲁迅赴日本留学。
一九九年(乙酉·清宣统元年)
八月,鲁迅从日本留学后回国。
绍兴山会初级师范开办,孙伏园进该校完全课第一班学习,担任班长。
一九一一年(辛亥·清宣统三年)
十一月,绍兴光复。鲁迅先生任山会初级师范学堂校长,偶尔也代课,代国文教员改文。孙伏园是完全课第一班班长,因此和学校校长鲁迅先生接触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