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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打金枝
贺宁馨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故意突然冒出一句牛头丕对马嘴的话,却正好击中了红绸的软肋。
如果说之前贺宁馨只有五分疑虑,现在看了红绸的反应,她就有了七分的把握。她已经可以确信,当年老宁远侯楚伯赞那最后一路暗线和藏匿起来的财产,包括那个真的玉玺,确实都是在柳梦寒手里。
柳梦寒应该接收了老宁远侯死后留下来的所有死士和暗线。这一切,老宁远侯可是连裴舒凡他这个十分信赖的儿媳妇都是瞒着的。
同样是志存高远,可是老宁远侯的结局……
贺宁馨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岚昭仪真是无知者无畏,她根本不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更不知道,她面对的君王,绝对不是一个会被女色所迷的人。
岚昭仪怔忡间,发现红绸一声不响地溜到了后面躲着,垂头不语,更加慌乱,回头问红绸:“镇国公夫人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
红绸大急,着紧道:“昭仪娘娘说笑呢,奴婢哪里认识宁远侯府的柳太姨娘?——这镇国公夫人信口开河,昭仪娘娘可要好好处罚她才是
说到处罚,岚昭仪回过神来,沉吟道:“……她以下犯上,确实罪无可赦,可是她到底身怀六甲,是本宫表哥的第一个孩子,若是罚重了,岂不是让本宫表哥脸上不好看?”
红绸心里一松,笑着进言:“不如就罚掌嘴三十吧。——宫里的姑姑掌嘴都有一套的,绝对不会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又能给她个教训,让她不要仗着镇国公的势,就能将昭仪娘娘不放在眼里。也能以儆效尤,给那些喜欢传话的贱蹄子们提个醒儿。”
岚昭仪狐疑地问她:“真的不会伤到胎儿?”
红绸笑着摇摇头,道:“昭仪娘娘若是不信,可以问咱们宫里头的迟姑姑,她原来是刑慎司专司刑狱的,于此事最为精通。”
“迟姑姑何在?”岚昭仪扫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宫女内侍。
一个穿着青色服饰的中年宫女走了出来,对着岚昭仪福了一福,木然道:“红绸说得不错。——确实不会损伤到胎儿。”
岚昭仪便点头道:“既如此,就掌嘴二十吧。”说着,命迟姑姑动手。
迟姑姑从袖袋里掏出一个一尺来长的黑木戒尺,走到贺宁馨身边,低声道:“得罪了。”说着,举起戒尺,如疾风闪电一样往贺宁馨脸上扇去。
贺宁馨心里一沉,来不及躲开,只好闭上眼睛,准备硬生生承受这一击。
“啪”地一声在贺宁馨耳边响起,又听见一声惨叫,却不是贺宁馨自己发出的。
贺宁馨没有感觉到意料之中的疼痛,赶紧睁开眼睛一看,却见迟姑姑拿着戒尺的手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折了下去,她的另一只手正护在拿着戒尺的那只手上,叫得如同杀猪宰羊一般。
这是怎么啦?
贺宁馨诧异地举目四望,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又觉得全身一轻,已经被人扶了起来,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贺宁馨不用看,就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抬头看着那人笑道:“飞扬,你来了。”
扶着她站起来的,正是她的夫君镇国公简飞扬。
以往敢横刀立马,独自面对穷凶极恶的羌人依然面不改色的简飞扬,如今却面色煞白,扶着贺宁馨的手瑟瑟发抖,似乎刚刚经历了一生中最恐怖的事,全身都架不住颤抖起来。
还是贺宁馨抬起手,坚定地握在简飞扬的手臂上,连说几声:“我没事,我没事……”
简飞扬脸色黑如锅底,颤声道:“若是你有事……”下面的话,却怎么也不敢说出来。
贺宁馨明白他的心情,只是现在不是安慰他的时候,只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后面似乎还有人慢慢地走过来。
岚清宫的台阶上,忽然呼啦啦地跪了一地的人,口呼“圣上”。
贺宁馨一惊,知道是宏宣帝来了,忙拉着简飞扬要一起跪下。
宏宣帝已经走到他们身边,温言阻止道:“镇国公夫人身子不方便,无需多礼。”回头又对身后的一个人道:“宋医正,过来给镇国公夫人请请脉,看看夫人的身子可有关碍。”
宋医正低着头走过来,对着贺宁馨和简飞扬深施一礼,道:“得罪了。”
贺宁馨和简飞扬忙还礼不迭。
简飞扬更是急切地抓了贺宁馨的手腕送到宋医正面前,道:“宋医正,我夫人刚刚在地上跪得久了,又受了惊吓,不知会不会影响腹中的胎儿。”
宋医正对着简飞扬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便走到贺宁馨身边,从袖袋里掏出一块白色蝉翼纱的帕子,搭在贺宁馨的手腕上,半闭着双眼把起脉来。
简飞扬紧张地盯着宋医正的一举一动,生怕有什么不妥。
宏宣帝也背着双手,站在宋医正身后,聚精会神地看着宋医正给贺宁馨把脉,似乎没窨注意到岚清宫台阶上跪着的岚昭仪一行人。
岚昭仪眼望着面前宏宣帝的样子,还有宏宣帝重视贺宁馨胜过自己的委屈,一颗心不由不断往下沉。——若是失去了圣上的宠爱,自己还剩下什么?!
红绸也在岚昭仪身后盯着面前众人的一举一动。
岚昭仪的脸色没有逃过红绸的眼睛。她眼珠转了转,突然低低地叫了一声:“昭仪娘娘,您是不是身子不适?”不断给岚昭仪使眼色。
岚昭仪回头看了红绸一眼,听见红绸的话,又瞥见红绸的眼色,岚昭仪明白过来,轻轻“嗯”了一声,细声细气地道:“别多嘴,本宫只是有些头晕目眩而已。”说话间,红绸已经会意地扶住了跪着的岚昭仪摇摇欲坠的身子。
宏宣帝却像没听见一样,依然眼望着宋医正那边的方向。
岚昭仪银牙紧咬下唇,本来没有不适,也觉得有些胸闷气短起来。
过了良久,宋医正才结束把脉对贺宁馨和简飞扬道:“两位不必惊慌。镇国公夫人这一胎怀得结实,没有大碍。只是有些气血翻涌,想是受了刺激,惊怒交加的缘故。我给夫人开一剂静心汤想吃的话,就煎一剂吃,懒怠吃的话,不吃也行。”那就是说,不是很严重。
贺宁馨先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对宋医正点头示意道:“多谢宋医正指点,今日是我造次了。”说着又对着宏宣帝的方向要跪下来。
宏宣帝忙对简飞扬道:“飞扬,扶着你夫人,别让她跪了。——今儿跪得还少了?!”
说着,宏宣帝转头看向岚清宫上上下下的人,轻声“哼”了一声,道:“在宫门口责打一品国夫人。你们的胆子不小啊!”
岚清宫的宫人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伏地求饶,地上一片哀嚎。
岚昭仪脸色一白也伏地磕头道:“请陛下恕罪。”
红绸在岚昭仪身后咬咬牙,颤声道:“回禀陛下,今日之事乃是因镇国公夫人在岚清宫门前大闹引起的。我们昭仪娘娘实不知出了什么事。只是觉得皇家的尊严不可轻慢,才命人处罚镇国公夫人,以儆效尤而已。”
宫里头规矩严,贺宁馨此举闹得太出格,就算有理也要变做无理。
刚才红绸的话,宏宣帝也听见了。当时不过觉得这个宫女伶牙俐齿而已,如今才发现,这个宫女胆色也不错,便多看了她几眼。
红绸在人群中感受到宏宣帝的眼光,赶紧将头垂得更低生怕让宏宣帝注意到她。
听了红绸的话,贺宁馨在一旁冷笑一声道:“昭仪娘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那昭仪娘娘刚才责问臣妇,为何要将昭仪娘娘赐得美人转送给长兴侯做侍妾的时候,可不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这位姑姑维护主子是好事,可是胡说八道,无中生有却不是帮你们主子,而是将你们主子往坑里推呢。”
红绸被贺宁馨揭穿当面撒谎,脸色一红,不敢再言语,低了头,心里忐忑不已。
岚昭仪却回过神来,赶紧对宏宣帝道:“陛下,臣妾委屈………”
宏宣帝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回头看着贺宁馨道:“镇国公夫人,此事是岚昭仪处置不当,让镇国公夫人受委屈了。”
岚鲻仪脸上霎时褪尽了所有的血色,怔怔地看着宏宣帝。
“来人!”宏宣帝回头吩咐道,“去奉先殿将祖宗留下的一支五棱铜镏金宝塔金鞭取过来。”
一个内侍走出来,对着宏宣帝应了一声,便急匆匆地去奉先殿取金鞭去了。
趁着内侍去取金鞭的空当,宏宣帝对贺宁馨道:“朕不会白让夫人受这个委屈。飞扬是大齐的肱股之臣,让夫人没脸,就是伤我大齐的重臣脸面。夫人放心,朕一定会给夫人一个交待。”
说话间,那五棱金鞭已经取了过来,送到宏宣帝手里。
宏宣帝手捧金鞭,对贺宁馨诚恳地道:“镇国公夫人,朕如今赐这支金鞭给夫人。以后若是再有人敢给镇国公送美人,夫人可以用这支金鞭,上打皇妃皇子和公主,下打朝臣命妇和庶民。——总之夫人今后,永生永世,都不必再受这样的委屈。”
让“该隐的fn”失望了,寒某没能登上宇宙飞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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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她在丛中笑
宏宣帝说完,将金鞭往贺宁馨面前送了过去。
简飞扬忙帮着贺宁馨向宏宣帝谢恩,又讪讪地道:“陛下,这个金鞭太能打了,臣担心……”担心有人更加嫉恨贺宁馨。
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抬举贺宁馨,就是在打岚昭仪的脸。若是这一次,岚昭仪还有翻身的机会,贺宁馨跟岚昭仪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
毕竟在场的人都知道,今日贺宁馨在岚清宫门前大闹,就是因为岚昭仪给镇国公送美人引发的。
宏宣帝却笑了笑,对着简飞扬道:“飞扬我虑了。腾刚才说的清清楚楚,只有旁人给你待,镇国公夫人才能用这个金鞭。”顿了顿,宏宣帝的唇角微扬,“若是从此无人再给你送侍妾,自然就再也没有用这根金鞭的时候。——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镇国公夫人,你可以把这根金鞭收起来,到时候传给女儿就是了。”
居然还可以世袭……
贺宁馨忙笑着双手接过金鞭,对宏宣帝道:“陛下圣明,臣妇没什么见识,也没有别的担心,就担心有人故意给臣妇添堵,送些居心叵测的女子是府,让臣妇难做,——如果有了陛下所赐的金鞭,不仅臣妇从此能高枕无忧,就连臣妇的女儿也能叨光。陛下放心,臣妇有分寸的。”
说着,贺宁馨瞥了一眼跪在岚清宫台阶上,脸色煞白的岚昭仪,故意又问:“陛下,这根金鞭,可不可以追溯到以前的事情上去?”
宏宣帝也看了岚昭仪一眼,笑了笑,却走了台阶。亲自扶了岚昭仪起身,轻描淡写的道:“不知者不为罪。朕赐金鞭之前发生的事情,当然不能用这根金鞭。”说完,眼角的余光轻轻往跪在岚昭仪身后的红绸扫过去,唇角抿了抿。脸上的神情又刚毅了几分。
贺宁馨的眼睛当然没有放过宏宣帝脸上的神情变幻,宏宣帝当年收拾老宁远候楚伯赞之前,也是这幅样子,贺宁馨还是裴舒凡的时候,见得再熟悉不过了……
看见宏宣帝已经盯上了红绸,贺宁馨轻轻舒了一口气,再转眼看看一脸惊喜交集,似乎绝处逢生的岚昭仪,贺宁馨心里有一丝的怜悯:“丧钟正在敲响。只是岚昭仪听不见罢了……
简飞扬站在一旁,看见宏宣帝的举动,脸上错愕了半晌,便平静下来,低头垂眸,更紧得将贺宁馨护在身旁。
宏宣帝端立在台阶之上,对底下的人道:“今日之事,镇国公夫人也有不对的地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衙门有衙门的规矩,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再大的冤屈,也不能不管不顾的到宫里头来闹,再说此事,也不能全赖岚昭仪,朕也有错,错在没有及时跟岚昭仪说个清楚明白,让岚昭仪受了委屈。”说着,轻轻拍了拍岚昭仪的手。
岚昭仪泪眼婆娑的望着宏宣帝俊逸的侧脸,哽咽着道:“有圣上这句话,臣妾死而无憾……”
宏宣帝闻言回头看了岚昭仪一眼,似笑非笑的问道:“此话当真?”
岚昭仪重重地点头:“如有半句虚言……”就要发毒誓。
宏宣帝忙抬手阻止她,温言道:“好了,朕信你。”说着,又转身对底下的人道:“传朕的旨意,晋岚昭仪为淑妃,造金册,谱玉牒,一月之后封妃大典。”
此言一出,除了简飞扬和贺宁馨,在场的人都十分意外。
岚清宫的宫女内传当然不必说,个个喜出望外,连连给宏宣帝磕头行礼。
岚昭仪自然是最高兴的,对宏宣帝谢恩之后,便望着简飞扬和贺宁馨的方向,露出了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
可是简飞扬和贺宁馨看着也的样子,却是不屑中带着几丝怜悯,似乎看一个死人一样,看岚昭仪刚才升起来喜悦之情,都被打得烟消云散。
从宫里头出来,贺宁馨在车上便跟简飞扬说好了后面的事情,两人故意在车上就大闹一场。贺宁馨更是没有回镇国公府,而是直接带着丫鬟回娘家贺家小住去了。
不久,京里面便传出了镇国公夫人跟岚昭仪交恶的流言。又说宏宣帝为了安抚功臣和宠妃,各有赏赐。镇国公夫人得了可以鞭打除了皇帝以外的一切人的金鞭,而岚昭仪,却晋位成了淑妃。
明面上看起来,确实是镇国公夫人输了一筹。毕竟岚昭仪得到的,是实实在在的好处,而镇国公夫人的金鞭,听起不错,但是条件限制太多,还非要给镇国公送女人的时候才用的上。这样的金鞭,在许多人眼里,完全是根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据说镇国公夫人气得到仰,出了皇宫就跟镇国公大吵一场,然后怒气冲冲的回娘家去了。
镇国公形单影支,经常在外面的酒楼喝得酩酊大醉才回府,所幸有了圣上赐得的金鞭,倒是没有女人愿意再贴上去,倒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裴舒芬在宁远候府的春戊院听见这档子事,笑得前仰后合,道:“那贺宁馨实在太小家子气了,就为了个劳什子的妾室,不惜断了镇国公府更大的后路,实在是得不偿失。这种没脑子的女人,命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完这话,裴舒芬觉得心情出奇的好,便又命人将自己的儿子抱了过来,又取了些从琅缳洞天里面顺出来的粮食和药草,在隔间里亲自睦着熬药膳,打算一会儿喂给他吃。
裴舒芬的儿子排行第七,如今和三个月,还不到一百天。封世子的时候,宁远候楚华谨给他取了名字,叫楚逊,又命府里头的人称他“七少爷”,不话人叫他巨子。说是怕孩子年岁小,经不起这样大的福气。
这个理由说的冠冕堂皇,连裴舒芬都挑不出错。高高兴兴的应了,跟着众人一起称自己的儿子“七少爷”。
只是对于楚华谨取得名字很是不高兴。
裴舒芬知道宁远候府里嫡出和庶出是分排辈的,听见这个名字,觉得很咯应,试图去问楚华谨。为何不跟着楚华谦益一样排辈,反而要用单名。
楚华谨现在根本不见她,只让人传话,说名字已经报上去,已与在册封世子的圣旨上。裴舒芬若是不满意,自己去求圣上改名去。
裴舒芬现在不过是一个妾室,不经宣召。根本去不了宫里头,只好怏怏作罢,暂不提此事。
楚逊的乳娘抱着他过来,送到了舒芬怀里。
裴舒芬掂了掂他的襁褓,眉头微蹙,道:“怎么还是这样轻?”瘦得皮包骨头,跟个猴儿一样。
乳娘在一旁讪讪地笑。七少爷刚满了三个月,五姨娘裴舒芬便开始给七少爷吃各种她亲手做得粥。粥品当然比乳汁味道丰富,七少爷本来就吃得不多,再吃各种粥品,吃奶就更少了,能不瘦吗?
只是这些话,乳娘说了,裴舒芬也听不进去。她知道人乳是不错,不过她觉得琅缳洞天的粮食和药草更神奇,不是一些普通女人的乳汁可以比的
裴舒芬住的春戊院正隔间里面架了个小吊炉,是裴舒芬自己亲自做食物的地方,十分小心谨慎,从不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