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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儿不为奴-第3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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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这个唐王夫人并不是唐王妃,只是当年随唐王从广州逃出来的一个妾侍,甚至可以说是侍女,并无任何名份,所以按礼制,郭之奇、潘应龙他们完全不必向这个唐王夫人行礼。但唐王夫人进来后,三人还是立即从位子上站起,向唐王夫人行了顿首礼,以示对这位一直追随照顾唐王的女人敬重之意。

    唐王夫人有些不适应被官员行礼,端着茶水不知如何反应。唐王依如从前一般,微微一笑,示意夫人将茶水放下。

    “有劳夫人了。”

    潘应龙因是宦官的缘故,嗓音比常人要尖,唐王夫人听了后有些诧异,但见其面白无须,立时便知此人是太监。当年在广州时,她可是见过不少从福京逃难过来的公公。

    “夫人今日也累了,且去歇息吧。”

    唐王知道夫人不习惯待客,便挥手示意她先下去。唐王夫人点头应是,按着从前做侍女的习惯给郭之奇他们还了一礼,便施施然退下,临走不忘掩上屋门。

    “都是些沫子,不当几位一品,但孤府上情形,你们也是看在眼里,当不至于埋怨孤小气吧。”

    唐王自嘲一笑,伸手端起茶碗,可能觉得有些烫,又或是沫子浮在上面太多,他便用嘴轻轻吹了几下,才轻饮一口。

    这茶叶倒是上等的碧螺春,只可惜全是些沫子。自太平军光复广州,文村形势早已变得大好。地方官员和王兴等人不是没有替唐王弄来好茶叶,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替唐王重新营造王府,或是迁到居住稍好的台山县城。周士相也曾派人来请唐王迁居广州,想将自己住的平南王府腾出供唐王居住,但这都被唐王拒绝。就这茶叶来说,现在唐王随时都能喝上更好的茶叶,甚至全广东最好的茶叶他若想要,地方官员们也随时都会替他弄来,毕竟广东就这么一个亲藩在。但唐王却从不开这个口,他只想将这些别人眼中的粗劣茶叶喝完,而不是嫌弃扔掉,因为他见多了人世间的悲苦,他总觉得自己还能活着,还能有一口饭吃,还能有一口茶喝,便是这世上最美的事了。

    人生于世,有吃有穿有茶喝,还有何所求?

    “殿下此言可非我等心中所想。”

    唐王都这么说了,郭之奇他们自是笑着说殿下过谦,纷纷端起茶碗。别说,这碗中虽都是沫子,可看着粗糙,入喉之后却觉心肺一片清明,别有一番味道。

    “好茶,此茶芳香直泌人心,一口入喉,下官就觉回味无穷。”

    洪育鳌由衷说道,他这些年在夔东其实和唐王在文村差不多,都是缺衣短食,唐王在府后开了一片菜地,他则是常如老农般与百姓一起下田耕作,说起来倒是和唐王的经历十分的相像。加上隆武帝的关系,三人中便属他最亲近唐王,且唐王又是如此贤德,怎生不令他好生敬重,更加坚定拥唐王监国之意。

    郭之奇品了一口,亦欣然说道:“茶能静心静神,有助于陶冶情操、去除杂念,人一旦烦躁时,若能饮上一杯清茶,则会神思清明,思益开阔。古人诚不欺我啊。”最后一句似是感慨良多。

    潘太监闻言,不禁放下茶碗,道:“大学士有何见解?”

    “见解谈不上,只是饮下此茶后,之奇心中纠结却是一扫而空了。”说到这,郭之奇稍顿,情不自禁诵道:“宿醒来破厌祝船,紫笋分封入晓前。损火石泉寒食后,鬓丝禅榻落花前。一既春露香能永,万里清风意已便。避遁化胥犹可到,蓬莱未拟问群仙。”

    唐王自小就没接受过多少教育,不知郭大学士诵的何诗,潘太监也是读书甚少,所以二人对于郭大学士突然吟诵的这首诗作自然一片迷茫。洪育鳌却知这诗乃是元时诗人元好问所作茶诗,不过相较这首在士大夫中有名的诗作,元好问的另一首词作却是街巷市井都耳熟能详的,尤其那句“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更是引得多少痴男怨女为之入迷。

    诗能表意,洪育鳌看了眼郭之奇,知他不会无缘无故诵起元好问的茶诗来,当下便道:“大学士想必已有决断?”

    郭之奇微一点头,起身拜在唐王面前,叩请道:“殿下监国,人心所望,还请勿辞!”

    见状,潘应龙和洪育鳌也起身拜倒,前者道:“忠贞营和摇黄十三家都是支持殿下监国的。”

    唐王知他三人来见必是为监国之事,只是这事他实是不愿为,故端坐在那沉吟不语。

    洪育鳌急道:“殿下若不监国,天下便无主可奉,难道殿下真忍祖宗江山社稷就此消亡?殿下就当真不欲为隆武、绍武二帝复仇?”

    听洪育鳌将绍武这个伪帝也与隆武帝并列,郭之奇和潘应龙均是眉头微皱,但旋即便释下。若唐王监国事成,他日多半就是新帝,如此一来,绍武帝恐怕便不是伪帝了。

    洪育鳌的话让唐王终是动容,他缓缓起身,看着三人,长叹一声,道:“你们这是逼孤啊!。。。。白日府外之事,孤可听得明白,一些人说孤不识抬举,确实,孤如今倒真像是不识抬举之人。。。。你们都是我大明忠臣义士,孤问你们,你们可曾想过这周士相拥孤监国,所为只是学那孙可望,他日一旦事成便会行那操莽之事?”

    (未完待续。)

第六百六十一章 天下军民听谁的

    唐王这是说出了肺腑之言,他之所以不愿监国,一来是淡于名利,不愿卷入帝系之争;二来则是担心那周士相会成为第二个孙可望。不读书不代表唐王不知史,历来帝王为藩镇强兵所立者,有几个好下场?

    “孤身为太祖子孙,两个兄长皆死于鞑虏之手,孤又何尝不愿恢复祖宗江山,为二位兄长报此大仇!。。。然眼下情形,孤真的能就此监国吗?孤再问你们一句,孤若真称监国,这两广军民到底是听孤的还是听他周士相的?”

    唐王又是一击重言,此话听在郭之奇三人耳中,当真是且惊且惧。三人这才恍然大悟,唐王殿下并非不想监国,实则是害怕周士相有不臣之心,亦或殿下担心从此以后会成为周士相手中的傀儡。

    潘应龙惊惧之余,不加思索叩首拜道:“殿下多心了,殿下若监国,天下军民当然是听殿下的!”

    洪育鳌亦坚定万分道:“忠贞营和摇黄十三家皆奉殿下为主!”

    郭之奇未开口,但神态明白无误告诉唐王,他是忠于大明,忠于唐王的。

    唐王却是苦笑一声,叹道:“形势比人强,孤知你等忠心,不然孤也不会见你们。可孤在广东,便是在他周士相手中,他手下的大将都嚷着要他做天子了,孤这监国真能做得?”

    唐王的担心让潘应龙和洪育鳌不知如何劝慰,白天周的部将所为确是太过份,也太荒唐,唐王想不担心也不可能。

    郭之奇心中暗叹一声,想到来时周士相诚恳所托,微一犹豫之后,终是开口道:“殿下,白日之事所为者名为蒋和,此人是于大樵山时随周士相下山起事一土匪,所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这等匪类心中又有何君臣大义可言?唯图升官发财而矣。这等匪类只道拥了周士相黄袍加身,便是一场从龙之功,却不知此举却是取死之道。我国朝两百七十余年,虽两京皆沦于鞑虏之手,但天下士子和百姓之心却仍向大明,否则,那孙可望篡位自立何以旦夕便分崩瓦解?故而殿下不必担心有臣子会行操莽之事,此不得人心之举,聪明人所不为。”

    听了这番话,潘应龙和洪育鳌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在他们看来,周士相的太平军是强,可其人绝不是孙可望之流。他当真是要自立,兵强马壮者为天子,大可直接竖旗便是。凭借太平军的强大战力,凭借对满清的数次大胜,凭借对两广的实际控制力,又自起事起未曾得朝廷半分助力,当真自立,天下人也不会说他多少。届时不过是明失其鹿,群豪相争而矣。可周士相偏偏没有这样做,反而坚定要拥立唐王监国,为此更是派兵出湖广解救夔东兵,种种迹象表明,周士相于拥唐是真心实意,绝非要将唐王只视为傀儡,他日行那操莽之事的。

    洪育鳌斟酌片刻,开口道:“殿下,周士相此人起于寒门,以秀才之身效张良博浪一击,斩那参将由云龙,后于罗定起事,遂有今日两广复归之举。观其人,自举事之日起便以荡平鞑虏为己志,为此取表字灭胡以示己志。太平军自成军起,便无时无刻不在与清军激战,闻云南危急,更是出兵西征,由此可见,周士相对于大明是忠的。”

    “孤知那时他是忠的,不然孤也不会助他一臂之力。但现在,孤不知他是否还忠心,毕竟天子弃国,国内军民无主,又他太平军一家独大,他要是真有异心,谁能制得了他?孤身边可没有第二个晋王。”

    唐王又是一声叹息,天子被孙可望挟制时尚有李定国可依仗,他若被周士相挟制,却不知何人可依仗了。忠贞营虽是大兄招抚,可如今在湖广,离的太远,他日真要有事,指望忠贞营救驾是不可能的。

    潘应龙和洪育鳌、郭之奇都是面面相觑,殿下这想得也是太远了些。

    “殿下放心,臣敢肯定周士相是心系大明,一心拥立殿下,他已着人将那蒋和拿下,更要我等来与殿下说,蒋和所言大逆不道,他周士相绝无窥伺大宝之心,生平所愿唯学戚继光,所谓封侯非我意,但愿宇内平。”

    为了大局着想,不管唐王说的将来有无可能变成真的,郭之奇都要先请唐王就这个监国,要不然现在局面就会崩坏。只有先稳住眼下局面,才能再图将来。

    唐王却根本不听,他道:“郑应龙当年迎孤大兄之时,也是极尽真诚;孙可望当年联明抗清,奉表也是如此,可结果又如何?孤在这与你们把话说明白,孤实不愿称这监国,孤若称了这监国,天子那里、鲁王那里哪个会答应?到时,又是一番内争。再者,孤若监国,于天子而言便是叛臣。孤这一生多苦多难,却从未考虑过降清,更未想过做叛臣。周士相真要强行拥立孤,便是要孤做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你们且去将这些话明明白白转告他周士相,让他打消拥孤监国念头,另择他人吧。”

    “殿下。。。。”郭之奇没想到唐王说的如此决绝,还要再劝。

    唐王却抬手阻止他道:“大学士不必再言,三位若愿品一品孤这次茶,且坐,孤欢迎得很,可若再提这监国之事,孤却不怕做得罪三位的事。”

    无奈,郭之奇三人只得从唐王府退出。三人走到村口,却见周士相正在等着他们。郭之奇将唐王所言一五一十相告,并无隐瞒。听后,周士相苦笑一声:“这么说,殿下这是不信我了。”

    郭之奇不知如何回答,便没有开口。潘应龙看了眼洪育鳌,摇了摇头。

    看着唐王府方向,周士相一脸焦虑:“殿下到底如何才能信我?!”

    无人回答。

    半响,周士相猛一跺脚,道:“我亲去见殿下!”

    桂永智有些迟疑道:“大帅,要换衣吗?”

    周士相看了眼身上穿的素衣便服,摇了摇头:“不必了,就素服去见吧。”

    桂永智又低声问道:“蒋指挥那边?”

    周士相哼了声:“关他几天,饿他几天再说。”

    说完,周士相便亲往唐王府去,郭之奇他们没有跟随,而是在此等侯。桂永智唤来一小吏,命他去给关起来的蒋指挥传话,就说大帅只是关他几天,没有性命之忧。不想,蒋和听了传话后,却是大不服气,抓着木栅栏嚷道:“秀才,你关我几天,饿我几天,你就是砍了我脑袋,我也要说,咱弟兄拼死拼活的可不是为了他朱皇帝!凭甚你就不能当天子了!”

    。。。。。。。。。

    往年都是儿子他妈在办开学和买东西的事,今年都是我来办,大大小小的事不少。今天更新可能不多,(未完待续。)

第六百六十二章 内阁 女婿 皇子

    唐王不见客,可深夜来访的周士相却不能不见。

    周士相素衣来见,护卫皆留在外面,只身进入茅草屋搭就的王府。

    28岁手握重兵的周士相和49岁的大明亲藩唐王朱聿锷隔着八仙桌,四目对望,彼此却无言。

    唐王一句话也没说,只看着周士相。周士相想说什么,但瞬间却迟疑起来,没有开口。唐王夫人站在丈夫身边,视线落在周士相脸上,右手却紧紧握着丈夫的手,看得出,这个女人似是在担心面前的青年会害她的夫君,此举让周士相很是自嘲。

    屋外,轻风拂吹,摇曳着烛光。

    五月的天,夜风吹着叫人觉得舒爽。

    桌上的茶水早已凉却。

    踌躇之后,周士相终是出声打破屋内平静,他看着唐王道:“殿下疑我又是一个孙可望,这才不肯监国?”

    唐王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变化,只摇了摇头:“孤不想受人所制做个汉献帝。”

    周士相很是诚恳道:“殿下当知士相为人,自士相起兵以来,无时无刻不是以反清驱鞑为己任,对于大明从未有过二心,否则何以闻朝廷有难,便点兵马西征勤王救驾呢。今天子弃国,天下军民无主,为抗清大局计,士相这才来请殿下监国,以安天下军民之心,使我等能有明主相奉。倘若士相真有二心,又岂会如此。”

    “此一时彼一时,你我都不知未来之事。”唐王依旧摇头,并不因周士相一语就改变态度。

    周士相眉头深锁,道:“殿下当真因疑我而不肯监国?”

    “孤说过许多次,”唐王侧脸看着自己的夫人,眼中满是柔意,“孤这辈子吃过太多苦,现在只想和心爱的女人共度余生。孤没有大才,也没有大志,孤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做什么监国,甚至于孤梦中梦见死去兄长,惊醒过来时却不是想着为兄长复仇,而是想自己能好好活下去,不像两位兄长一样惨死。。。”

    唐王此言听着好似无比胆小,只想苟活,可这话中流露的却是无比悲呛之意。

    周士相叹道:“殿下想安度此生,可殿下以为真能如此?”

    “孤是大明宗室,又是亲藩,满州人自是不想孤活着。甲申以来,满州人可是杀害了不少我大明宗室,若不是你周士相,孤很可能早已死去。”唐王倒也实诚,并不否认若没有周士相,他很可能已经死去。

    “殿下既知这理,又何必推辞监国,殿下唯有监国,才能保祖宗江山社稷不亡,才能得复二帝大仇。”

    周士相俯身拜了下去,拥立唐王监国是他一直以来的谋划,绝不能前功尽弃。自立这个念头他不是没有想过,也不是没有可行性,永历无能懦弱,弃国出逃,无疑是自承朱明已失其鼎,天下群雄起而逐鹿,不再奉他朱家再是天经地义不过。便是孙可望这会自立为帝,所能得到的人心也比他当国主时强得太多,况连败满州、坐拥两广的周士相。

    但周士相若真仗十数万太平军将士自立,于个人是有好处,于反清大业却无半点利处,唯有在唐王旗帜下统一各方力量共同反清,才是当下最实际的选择。要不然,反清清未灭,南方却又陷入内战讧乱,便宜的只是满清,倒霉的也只是汉人。不说云南晋王那边,就是金厦的国姓和湖广的忠贞营就不会再和太平军合作,很可能双方以后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太平军内部也会有纷争,无疑大大损耗太平军的实力,使得满清能够坐山观虎斗,最后再趁着明军内讧摘取果实。

    两世为人的周士相深知统一战线、团结各方力量的重要性,若为一己之利而致抗清大局崩坏,又或是使战乱再持续数十年,周士相不肯为,也坚绝不为之。

    唐王必须监国,不肯也得肯!

    周士相暗下决心,若唐王真不顾大局,他也只能强行将他绑上监国位了,哪怕为此落个跋扈操莽之语,也是顾不得了。他一人落个骂名,总比抗清力量就此消散分裂的要好。

    唐王不知拜倒在面前的周士相实则已无多少耐心,他仍在道:“孤正是不想祖宗江山社稷在孤手中消亡,才不称这监国。”

    周士相神情肃然:“殿下还是信不过士相。”

    唐王缓缓摇头道:“信得过也罢,信不过也罢,古往今来,教训还少了么?”

    “士相之忠堪比晋王。”周士相再次强调。

    唐王却道:“晋王若事成,谁又保他不生二心?”

    周士相一怔:“殿下当真这样想?”

    唐王反问他道:“换你是孤,你做如何想?”

    “士相非可望,士相更非操莽,士相生平所愿唯驱逐鞑虏,复我中华!”周士相斩钉截铁道。

    唐王看着他,淡淡道:“驱逐鞑虏之后,你便不做操莽了?便舍得那至尊高位了?”

    “士相可以对天发誓绝无此念!”唐王的固执和偏执让周士相既郁闷又发狂,真不知应该如何做才能表明自己真心。

    唐王似是被周士相这话说动,站在那默默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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