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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五章 我们别无选择
一、
我没有死掉,因为风迷阳等人终于赶到了。方生重新放入我体内,方生方生,生生不息,只要还有一丝生命力,便可以循环往复,成长为一棵生命的参天大树。
我是一把剑,所以与人不同。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死在方生剑上,是不该有任何怨言的,七年前它救了燕凝,现在它救了洛诵,我的命本来就是它给的。它若收回,也是应该的。它是一把剑,但它是与我一样的万物之一,这样想来交易很公平。
“华阳子”的法力很高,但在风迷阳几人的围攻下还是渐趋下风,不复刚才张狂气势。我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几人,浑身疼得厉害,脑袋似乎要裂开不能思考。
江含枫侧了侧身,挡住我的视线,他一边为我疗伤,一边轻声道:“洛姑娘,如果痛的话,不用忍着。”
我迟缓地抬眼看他,略显苍白的脸颊,紧抿的薄唇,淡雅而幽深的墨眸,额发散开隐隐遮住左目,温柔略带忧伤。雪花飘落沾满衣袍。大脑犹如锈住,我一点点地思考,本来想着刚才那道熟悉的身影,喑哑开口说出的却是:“你,有没有兄弟?”
江含枫顿了一下,扫视我一眼,虽然我的问话很无来由,他还是回答了。“我是弃婴,师父路过时恰巧遇见,看我有些修仙的天分,便带我回灵府。”
疼痛翻江倒海袭来,我咬了唇,额头渗出冷汗。半晌,我才低声道:“对不起。”
江含枫摇摇了头,“都已经过去。”
强烈的法力撞击在一起,一阵地动山摇,无数碎石滚落下来,石台也裂开一道又深又宽的缝隙,仿佛地狱的入口。生死花被法力余波震得满天飞散,犹如一场妖异艳绝的血雨。
江含枫腾出一只手,在空中轻轻一划,我们所处之地便与外界隔绝开。
我垂了眼,沉默在蔓延。
江含枫犹豫地问:“洛姑娘,你没有疑问吗?”
我突然觉得很累,“都不重要了,不是吗?他还活着,这就很好。”
江含枫轻叹一声,“洛姑娘,你别怪云寒道友。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他完全不知情,是我和迷阳道友的决定。凶手很强大,冥痕和清溪道友相继出事,我们担心对方会各个击破,于是想办法造成相互猜忌的内乱假象,削弱我方实力引凶手现身。没有事先告诉你,是想借你的反映让对方信以为真。若你知晓慕云寒的死只是假象……”
江含枫顿了片刻,继续道:“只是没想到洛姑娘你会猜到凶手,独身来此。至于那个海螺,云寒道友知道你与方生的关系,区区下作药物根本伤不了你。清溪道友借那机会离开确是想暗中查探,只是刚一离开就出了事。云寒道友……”
我打断江含枫的话,勉强笑了笑,“不用解释,我懂的。我不怪大师兄,也不怪你们,我们来此的目的就是早日找到凶手,恢复东莱安宁,给那些无辜的死者一个交代。能为东莱尽的一份力,我很高兴。”
江含枫眉眼沉沉,“洛姑娘……”
突然他神色骤变,空出一手刚刚结出莲花印,铺天盖地呼啸着的冰刃凌厉已袭至眼前。江含枫一手继续为我疗伤,一手使出各种法术进行抵御。风迷阳等人被纠缠在另一处,脱身不得。我听到风迷阳怒不可遏的质问,“你到底是谁?”
在风迷阳、风无垠、慕云寒和荣阳子的围攻下,竟然还能分神攻向我与江含枫,这样强大的法力,整个修道界屈指可数。他到底是谁?
时间渐渐流逝,整个东莱禁地几乎成为一片废墟。众人的法力都被极度的消耗,苦苦支撑,情况陷入胶着。闻声赶来的东莱弟子聚居在外围,但因为法力太低还未靠近便被强大的法术结界重重弹开。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见“华阳子”面上浮起一层诡异的笑容,心中一惊,气息变的紊乱。担心江含枫受到影响,急忙闭上眼睛稳定心神,感受行脉,竭力与方生合为一体。
突然听得周围一片哗然,接着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我诧异睁眼看去。只见慕清溪犹如木偶,机械地起身,双目无神,握住长剑,正一步一步地向这边行来。
“华阳子”的命令远远传来,他说,“清溪,杀了江含枫。”
慕清溪走得很慢,一步一个脚印,面上的杀气越来越重。
我心下惊慌,正欲开口便感到一股强劲的内力灌入体内,边急忙坐定调息,边转眼去看江含枫。
只见他面容惨白,冷汗密布额头,他开口,声音微弱,“洛姑娘,别分心。”
我心里越来越乱,慕清溪的每一个脚步声都如踏在我的心上。风迷阳等人虽也着急,但却毫无办法。
我感受着体内渐渐苏醒的生命力,想着江含枫毫无血色的脸庞。还有多久呢?重铸一把剑,需要多长时间呢?
心渐渐恢复平静,慕清溪的身影笼罩在冰火交横的地面上,一点点碾过来。
江含枫的声音几不可闻,“洛姑娘,别放弃啊。”
突然想起和钟离华看过的月光,明亮而温暖,些许散落在我们的衣袍上,星星点点,闪闪烁烁,颇为俏皮可爱。
为什么这样美好的日子不再有了,是因为我长大了,懂的越来越多,还是只因为那个人,那个说会一直保护自己的人,不在身边。突然很想念尘世间的日子,即使眼睛看不见又有什么关系,即使永远长不大又有什么关系。可是他没来接我,钟离华不要我了。我想,如果没有他,是不是也没有关系呢?
现在没有答案,以后也不会有。因为没有机会了。
江含枫说,“不要,洛姑娘。”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慕清溪被控制,如果任他这样下去,江含枫之后也许死的就是我们所有人。为了最后的胜利,总要有人牺牲,总要有人付出代价。有时,舍身的英雄或许是被逼出来的,就像现在,我有的选择吗?
当撞向慕清溪我们一起落入裂开的幽深石缝时,我想,二师兄,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你欺负我的,我今天终于连本带利讨回来。
眼前掠过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骤然爆出的耀眼红光,然后一阵剧烈响动,我只觉脑中犹如炸开般一痛,整个人失去知觉。
二、
风迷阳推门进来,目光扫了一圈,最后停在慕云寒身上。他稍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走了?”
慕云寒依然伫立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东莱的雪昨晚已停住,此刻天空是从未有过的晴朗与高远。大雁一字,昂首长鸣。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风迷阳走至身后,犹豫着拍上他的肩膀,笑道,“喜欢就去追嘛,干等人又不会回来。”
慕云寒嘴角动了动,最后扯出一抹苦笑,“对啊,她不会回来。她已作出决定,追与不追都不会改变。”
风迷阳神色不定,半晌,才干笑着答道:“也是。”
好一会,风迷阳再次开口道:“对了,清溪道友刚刚醒来想见你。还有江含枫也准备回灵府,他不愿接手方死,建议由你带回隐绝,我、无垠和荣阳掌门都同意。”
慕云寒回过头,略略皱眉道:“为什么?”
风迷阳邪邪一笑,搭上慕云寒的肩膀,“这不是很明显嘛,方生方死本为一对,若想完全与这对刀剑融为一体阻止它们的反噬,需要宿主双修。江道友虽然是方死的宿主,也对洛诵感觉良好,但他有喜欢的女孩子,更何况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朋友,哪能这样挖你墙脚。”
慕云寒神色几分不自然,唇角动了动,最终没有开口。
微风拂过,卷着清新的花香,窗外绿意盎然,粉红的花骨朵点点。
东莱四季如春。
只听得风迷阳又絮絮道:“虽然挖墙脚我也想过,但是洛诵记忆恢复立马变成以前那副不讨喜模样,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慕云寒的脸黑下来,周身气压骤低。
风迷阳察觉不对,急身后退,这才闪开慕云寒的一击。“哎哎,这样就生气了。”
慕云寒回过身,盯着风迷阳,目光渐渐变冷,“最想洛诵恢复记忆的不是你吗?你利用之前我的死和清溪的离开刺激她,最后她会跌落崖下伏魔阵中也是你安排的吧。事后我一直怀疑,当时我们明明完全压制住那人,为何他还会有余力控制清溪去杀江含枫。回想当时情形,只有你最有嫌疑动手脚。那次围攻你根本就没有尽全力,对吗?”
风迷阳挠了挠脑袋,面无愧色:“呃,被发现了。”
慕云寒一扫之前的温润,气势凌厉,逼视着他的双眼,“为什么?”
“只有这样才能尽快抑制方生的反噬,不是吗?不断地刺激让她的记忆恢复,方生也会停止反噬。”
慕云寒面上掠过愠怒,“没有其他办法吗?为什么非得用这种?”
风迷阳嬉笑的表情缓缓褪去,郑重道:“慕云寒,你在怕什么?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有些事情总需要去面对,你如此,洛诵也如此。至于如何选择,如何走下去,需要她自己来决定。我们不能为了一己之私,替她选择。”
慕云寒眸中神色变幻,好一会才道:“那样的她就是你希望看到的吗?那些记忆会毁了她。”
“这是命运,能不能走出来就要看她自己。风部没有只会逃避的懦夫,我相信洛诵,相信她能做到最好。何况如果连这一道坎都过不去,将来如何同化方生。”
“同化方生?”慕云寒一惊,语气中不觉带着怒气,“你让她这一世都作为剑活着?”
风迷阳淡淡道:“她没有选择,不是吗?你应该庆幸当初刺进去的是方生,不然她早在七年前就死了。慕云寒,你真的喜欢她吗?自那次中原武林与魔教之战后,你对她了解多少,你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慕云寒流露出痛苦神色,“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当年我赶到约定地点,却什么都没等到。我一直在找阿凝……”
“你没有找到她,所以登上武林盟主之位,站在最高处。这样她很轻易就能听到你的消息。众人皆知,隐绝攻破魔教,杀死魔教教主燕奚赫逼慕容晚自刎,你想如果她活着,就一定会来找你报仇。很聪明也很无奈的做法。”风迷阳瞥了慕云寒一眼,轻笑道,“可是她活着,却没来报仇,因为你在她心目中一直是会保护她的云寒哥哥。她宁愿自己受折磨,也不肯对你出手。而你却亲手毁了她对你的信任。云寒道友,这是不是就叫有缘无分呢?”
慕云寒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穿过扶疏草木,远远地落在黑色泥土堆积成的一座新坟上,那里面躺着两个人。
永远相守,生死不离,冥露霜的心愿终于达到了吗?这样也算是应了那关于生死花的传说,只是却以这样的形式。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六章 在孤独中痛苦,在痛苦中孤独
一、
一袭黑色连帽披风,犹如夜的鬼魅,她站在那里,伫立良久。直到结界即将关闭时,才握紧了手中的剑,一步一步走出来。
黑色的衣,黑色的剑,苍白纤细的手指。
清冷的月,清冷的夜,轻轻浮动的和风。
她站在那里,鲜明而突兀。她与这个世界总是格格不入,她,永远都有种渺远的孤独与疏离,而这个世界却是喧嚣而拥挤。这个世界容不下她,她也容不了这个世界。
所以,她停下脚步,不再前行。
等着这个世界杀掉她,或者她毁掉这个世界,毁灭所有是非准则,所有人们所仰仗所尊崇的荣光。
黑影从四面八方悄无声息聚集来,倏地一闪没了踪影,只余清冷月光微微荡漾。
洛诵依然一步一步前行,只是握在剑柄处的手,更加苍白近乎透明。
黑影猛然跃起,刀光明寒,亮如冷月。
悠长的枭鸣吟哦,剑光冷冽。对于想要夺她性命的人,她从来不手软,也不能手软。自将剑第一次刺入他人胸膛时,她便深深铭记住这个道理。
刚刚恢复的身子还很虚弱,刚刚恢复的记忆还很凌乱,所以她的剑法不似往昔果断狠绝。这也给对方有机可趁。几番缠斗下来,她觉察不妙,这些人绝不是普通杀手,他们的刀法中隐隐蕴含着这个尘世之外的力量。
力量逐渐流逝,犹如生命的衰竭,不可抵挡。洛诵突然很想笑,拥有方生,几乎意味着拥有永远的生命。但每一次刺穿心脏的疼痛都让人刻骨铭心,甚至只要一想起,强劲的心脏就条件反射般紧缩。
原以为痛过太多次,心就会麻木。却未料痛得次数越多,对疼痛的感知越敏锐,当她将剑刃刺入心脏时,这疼痛几乎让她晕厥。但她却刺得更狠,她要惩罚自己,她是一把剑,一把剑不应该懂得疼痛。
血流下来,犹如不可抑制的眼泪。
当慕云寒与钟离华赶来时,映入眼帘的便是这大片大片的殷红,摇曳着的染血月光。
钟离华接住摇摇欲坠的她,双手抖得厉害。翩跹白衣,把这殷红衬得狰狞。他握了她的手,轻轻呼唤:“洛诵,洛诵……”
冷月高悬,尘世纷乱。孤独而落寞的人,注定要不断地受伤,躺在自己的血中,才能安眠。
不远处的打斗已经结束。那些想要杀掉他人的人,已先行一步走向黄泉。慕云寒的脸色惨白,持剑的手也在几不可见地颤抖着。他转过身,白衣若雪,背对着冷月,背对着洛诵与钟离华,他说,“你们走吧。”
钟离华一怔,尔后轻轻颔首:“多谢。”
待簌簌的脚步声远去,慕云寒身子晃了晃,青剑“当啷”跌落,他单膝跪地,嘴角噙出鲜血。血滴落,浓重的声响仿若豆大雨点砸在厚重的黄土地上。
慕清溪走近前来,只叫了一句“大师兄”,眼泪便流下来。他知道,从现在起,除了师父,隐绝再也没有人能胜过他。慕云寒,再也不是那个慕云寒。
二、
晨光熹微,鸟雀啁啾。惠风和畅,山林葱翠。
洛诵睁开眼睛,映入其中的是一间客栈房间,干净朴素,惟有一桌一椅一床。她不太明白此刻的状况,略略蹙眉似乎在回忆。突然她神色一滞,然后轻轻摇头,她似记起了什么,但却不相信,又或不愿相信。
起身,推门出去。木门“吱呀”轻响,晨光扑面而来。
朝霞将天空染成红橙色,绚丽夺目,映得人眼前微微眩晕。她没有低头,也没有闭上眼睛,任灿烂流动的霞光射入瞳孔,轻微的刺痛感。她知道,这个世界上需要面对的太多。她从来都是强迫自己直视,这似乎已经成为一个习惯。
当眼睛适应了周围炫目的光线后,一个身影渐渐显现,他微微倾身,绚烂霞光勾勒出明亮温暖的轮廓。白衣翩跹,风华绝代。
他启唇,用一种她所熟悉的,优雅而和缓的声调。他只说了三个字,他说,“洛姑娘……”
情绪铺天盖地袭来,似要将她湮没。她面上却依然无表情,她想,或许是失忆太久。她从未想过没了记忆的自己会那副性子,她不喜欢,非常非常不喜欢。
不过已经过去,她现在又是杀人如麻冷酷决绝的洛诵,那只是一场梦魇,就像那个一直做了七年的噩梦。
她握紧手中的剑,缓缓踏步走出,脚下踩着的惟有现在,梦终究是梦。
钟离华静静地看着她,黑亮眼眸中浅淡的笑意一点一点地褪去,只余无边无际的茫然。他终究还是留不住她吗?摊开双手,那里空空如也。
当最后一道门推开时,熟悉的景色映入眼帘。那是隐绝入口的结界,在第二场梦魇中,她曾经无数次想象他站在这里,带着温柔的笑接她回家。
梦境消散在阳光中,雪空行的面容跃入视线。他略带尴尬地笑了笑,说,“凝丫头……”
她仿若一无所见,走得极缓,一步一个脚印,继续前行。
雪空行的表情僵住,片刻回过神,才握了拳低声吼道:“洛诵,你站住。你个小王八蛋,见过忘恩负义的,没见过你这么忘恩负义的……”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一辆马车稳稳地停在他们面前。车上跳下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年,还有一个仆从和车夫。那少年招了招手,高声道:“店家,与上次一样的酒菜。”
这时,才有人注意到门外竹竿上风旗高悬,“客栈”二字龙飞凤舞。
她的脚步终于停下。她没有抬头,但却已看见所有。
钟离华从院落转出,那少年已不耐烦:“店家,生意还想做不做?快准备酒菜,爷还要赶路。”
雪空行抢在钟离华面前,朗声陪笑道:“酒菜马上就来,这位爷请稍等。”
阳光骤然变得强烈,刺得她眼睛酸痛,无法承受的酸痛。
她转过身,紧紧拥抱住微微僵硬的他,将头埋在那宽厚的胸膛上,眼泪落下来。她想,或许是是失忆太久,那场梦魇太过漫长逼真,不觉让人信以为真。
修道界一月,人间一年。这些日子,他在尘世等待了多少年?
他说,他会来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