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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人来救我吗?
    心上苦涩。
    可能不会了吧。当初救了我的小竹子,现在一定还是在生气的。所以,不会了吧。
    他的短刃还握在手中。
    刃是好刃,刃尖稍稍抬起,在昏暗的灯光下还能反射出美丽的光泽。
    像他这么讲究的人,定然用的不是普通的东西。锋起刃落,定然也是削铁如泥电光火石之间的事。
    “其实你也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让我活着离开的吧?”心开始沉了下去,“所以西南反叛的事才会毫无掩饰的向我说了……但是没有关系吗,皇子犯法是与庶民同罪的。”
    会说出这样的话,连我自己也觉得好笑,在宫里面待过以后,不知道什么才是法制了。
    “这一个你不用担心。虽然本不在计划内,但是在漠北,是不会出现什么‘王爷’的,‘王爷’当然是在他西南的封地上;也没有什么‘宁公子’。你看,我现在有的只是一张不存在的‘脸’,漠北的混乱战局下,最多会传出一个马匪头子杀了一个无名女子的传言而已。之后呢,谁也不会找到这一个马匪头子。因为他本就是不存在的。”
    说的时候,他慢慢逼近,周身散发的冷绝的气息。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与扬昊到底是有着血缘的相似着,例如掩住眼底的阴郁的绝然,视生命入草芥的冷酷。
    “你应该没有什么可以遗憾的了。”他说,“多活了十多年已经是一种幸运。”
    
    小竹子曾说,扬显不过是一个任性的孩子,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但是在经历了这十多年之后,人也总是有改变的。一个曾可以笑谈间掀起一场战争,玩闹中坐视几万生命灰飞烟灭,甚至兴致间运筹着将漠北变成另一个西南的人,是怎么也无法用“任性”两个字来形容的吧!
    绝望。
    胸腔中猛然一阵灼痛。
    火热升上咽喉,不禁用手掩口呛咳而出,再看时掌心已经一片殷殷之色。
    血。
    呛咳而出的血。
    我的血。
    而这一手殷红映现在他那张易了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扭曲。
    突然联想到,在小竹子的故事中,西方藩国的神话里曾有过一种叫做“阿修罗”的神族异端,性情偏激,善嫉善疑善战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最爱搞的天下大乱,冰冷无情的嗜血。
    一步步的后退,堪堪避开短刃的光芒。
    逼近。
    笼罩的危险。
    无法逃开。
    就在几乎放弃了的时候,帐外突然如爆竹般突然炸裂开来,响彻的兵刃的打斗声,夹杂着的喧嚣声。
    “已经来了吗?”他脚步一顿,稍稍皱眉,喃喃,“倒是比我想象中的快……”
    谁来了?
    我紧张起来,不能不说是一种期待。真的是有人来了吧?大石头吗?又抑或是……小竹子。
    与此同时,如鬼魅般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帐中的一个黑衣人。
    不紧不慢的声音,似曾相识的黑暗的味道:“公子,请跟我离开。”
    “不行,我还有重要的一件事要做。”扬显转眼恨恨的盯住我,流转之处泄露出的执着与肃杀。
    逼近。
    不想黑衣人却又进一步,卡在扬显与我之间,淡淡重复一遍:“公子,请跟我离开。”
    扬显的眼微微眯起:“伊白,你不听我的命令吗?”
    “我只听九王爷的命令。”黑衣人脸上平静,瞳孔一片深暗,那时一种长期身在黑暗中才会有的瞳孔,“九王爷给我的命令只是要保护公子的安全。所以,不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采用什么样的方式,我首先都要确保的是完成王爷的命令。因此,请公子马上跟我离开。”
    扬显是笑着离开的。很和煦的笑容,甚至会让人以为他是淳真的待着你的。
    可我却无法忽视那一抹冰蓝中的嗜意。
    扬显当然不会这么轻易的作算。这是我从他的笑意中读出的。
    杵在原地。移不开脚。身体似是失去了知觉的冰凉。
    身后的帐门掀起。
    落下。
    我一转身就能看到小竹子那孩子气的脸,然后用玩笑般的口吻说:“丹心,我又找到你了!”——如果真的能如我所愿的发生就好了。
    但是帐门口提剑站了的并不是小竹子。
    而是一张真正的年轻的脸,带了些许的讶异,却是翎书。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问。
    问的不知是在帐中,抑或是在漠北。
    眼角瞟到尚还落在地上的绳子,当初挣脱时腕上的擦伤现在才感到隐隐作痛:“恰好是人质吧。”
    他的目光流转一瞬,向我靠近:“我可以送你离开,现在。”
    突然觉得好笑,仿佛每个人都是要匆匆离开这个帐子似的,扬显是这样,我也是了吗?
    “为什么?”我猛然躲开他的手,有一种嘲讽似的故意,就像是为了掩饰之前的余悸一般,声音夸张的尖锐,“我不记得你是这么体贴的人啊,你是在担心我留下会发生什么吗?”
    翎书脸上若有所思,却在下一刻惊慌起来。
    只听得帐外一阵响悉的脚步,然后是一个温厚的声音:“翎书,找到马匪的头目了吗?”
    脑中一个激灵,这个声音是……
    “他不在这里,你不用进……”翎书连忙转身掩向帐门,却还是没来得及制止帐门的掀起——
    一张温煦的脸,犹有着明亮的气息,从翎书的肩后探出。
    看到我的瞬间,眼底的韵意竟也没有一丝波动,只是熟稔的问候道:“好久不见了,丹心,你好吗?”
    他的笑脸映衬着一缕金色的朝阳。
    原来已经是清晨了。原来夜已经结束了。
    心上忽然平静了下来。
第31章
    到辽延要两日的路程。
    现在已过两日。
    君宇浩的出现,让事情的发展有了一点变化。
    “扬昊的通缉,我听说了。”他说。
    “那么,你也认为我是他说的小偷吗?”
    他微笑着:“知道我怎么想吗?——你从他那里逃走了。真好。——我就是这么想的。”
    看住他。
    他一如既往的真诚。
    “你以后打算去哪里?”他问。
    以后啊。
    真是一个很辛苦的词语呢。
    我不知道。
    然后,就听到他轻轻的问:“……那么,要不要来辽延呢?”
    迷失的人,总是会向着有光的方向前进。就是那个时候吧,当他的背后映衬着初起的朝阳时,决定随他一起到辽延去。
    如果说之前是因为扬显的出现因为西南的真相感到震惊和惊惧的话,在看到君宇浩那张总是能让人安心的脸的时候,我已然平静下来,至少对于之后应该做的事很快明确了。
    父亲。
    父亲的墓。
    我之所以辛苦的来到漠北,不正是为了这个吗。
    原本是计划等了大石头一起的,但是萨满尔的日子里,看到卓娅后,我觉得不应该再让大石头跟随了。在萨满尔,他牧马他安居,他可以是幸福的;但是在辽延,对于他来说,却是危险的。没有必要让他和我一起挖掘过去的伤痛。
    我当然也可以一个人单独的去,但是想要进入辽延的军事驻地却不容易。
    翎书自然是反对的,他认为我是扬昊的奸细。
    但是君宇浩没有反对,他甚至都没有对我突然出现在漠北感到惊异。
    “你是在漠北出生,在漠北长大的。落叶归根,自然是不会奇怪的啊。”当时他是这样回答的,回答的时候正在帮我包扎了手腕。
    我低头注视着他的手指。
    父亲说可以从一个人的手指中看出很多东西,例如坚毅,例如容忍,例如温柔。
    君宇浩的手指白皙,是一种从没有握过兵器也没有做过粗活的没有茧子的手,柔软而细腻,缠绕绷带时丝丝入微的柔意。
    那一刻,我心底似乎升起一种叫做感动的伤感。
    眼角的酸意。
    “弄痛你了?”他轻柔的问。
    摇头。
    翎书却在这时在马车外喊着:“辽延到了。”
    辽延城。
    我儿时的辽延城。
    辽延城不大,我甚至能说出记忆中它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城门。
    但是十多年后,谁也不知道会改变些什么,尤其是历经了多次的浩劫之后。至少在我下了马车后,仰望着城头的黑底红火的赤焰旗时,伤感之意更重,却又与此前不同,而是一种物非人亦非的陌生。
    不由的回首,望向身后的空旷的道路,视线一直随着弯曲的大道延伸到很远的另一头。
    空寂。
    君宇浩过来牵了我:“后面有什么吗?”
    “没有。”
    正是因为没有啊,身后,不再能看到那一张孩子气的脸了,所以才空寂才感伤吧。
    正在这时,君宇浩转眼看着我说:“丹心,这么说可能很奇怪,但是——欢迎回到辽延!”
    但是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应。
    应该是敌人,但是却表示着欢迎——这样确实不能不说是奇怪吧。
    但是对于接受了敌人的欢迎甚至可以平和的相处的我,又算是什么呢?父亲一定会生气的……心上真真复杂。
    蓦然城头一个红衣身影,燃烧了火焰一般的耀眼,正是秦若雨。
    女子敛着眉的时候,多有一种忧愁感,却不像是秦若雨这般凝练了似的英气。正是这种英气和骄傲的气质,让她成为霂梁一位不让须眉的将军。
    但是这一次,她的皱眉中透出的讯息却不寻常,只淡淡的瞟了我一眼,便径直的立到君宇浩的面前,严肃的揖手行礼:“刚受到消息,从襄安方向突然有大军压境,离这里已不到百里。”
    遽然冻结的气氛。
    君宇浩突然大声笑出:“好一个声东击西!好一个扬昊!”
    “难道马匪也是扬昊设计的?他一定是料到我们不会放任了大量马匹被抢而不管,于是趁了我们分神之际,发兵北上。”翎书在一边恨恨的咬牙,横目瞪着我,仿佛我就是扬昊一样。
    好笑。
    想告诉他们马匪不过是扬显的游戏,但是临到嘴边却又卡住。
    不是敌人。
    不是朋友。
    不是俘虏。
    不是贵客。
    此刻我是一个越发敏感的存在,维持了沉默。
    君宇浩说:“你一定没有好好的按我留下的药方吃药,所以现在身体才会比以前更虚弱了。”
    他让人送了汤药过来。
    但是直到汤药冰凉,它依然搁在桌上。
    大石头。卓娅。……小竹子。
    大家。
    都不在我身边了。
    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容易胡思乱想。尤其是最近。就像是白首的老妇,寂静孤独之时,一个人回忆着过去。
    即使那样的过去多是并不美丽的。
    三年前。
    景贤宫。
    自那日之后,对于林妃,维持着拘谨。每每想及那一张苍白消瘦而出尘般的脸的下面,是一种令人悚然的城府,不能不说是心寒的。
    扬旭说,这里是污秽的,带着那种年龄不该有的厌恶与鄙夷。
    然后看了我,脸上略微闪过一丝的不自然:“听说你以前是碧淑宫的,是不是?”
    平静的反问:“殿下是从哪里听来的呢?”
    “你只要回答是不是就可以了。”他稍稍提高声音,却不直视我。
    碧淑宫啊……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得几乎忘却,也希望忘却。
    但是。
    “是的,殿下。”
    孩子支吾着,终于问出:“那么,我的……我是说,那个刘妃……她是什么样的人?”
    我看着这个孩子。
    一时的沉默。
    孩子显然将我的沉默当成了一种回答。
    “所以,那些闲言闲语的宫人们说的是真的喽,”他黯然下去,“那一个刘妃,即使活着……也不会是一个好母亲喽?”
    “只要是母亲,没有一个不是好母亲。”我说。
    看他听到我的话后,抬起头来,迷茫着。
    扬旭,有着凹陷的瘦小的脸颊,但是眼瞳漆黑。那一种全然的漆黑,没有冰蓝,没有棕色,却成为了一种迥然不同的纯然。
    总是不忍的,对于孩子。
    在很小的时候,我也失去了母亲。
    可以为了在宫中生存下去而警惕着所有人,却依然无法对孩子伪装。即使是对于多年前的扬显也是,虽然明知道那一抹冰蓝下的暴虐,却每每想起时依然的伤感。
    我不是圣人。不能拯救所有人。即使是自己,也不能拯救。
    但是。狠不下心。
    心上一动,继续说下去:“母亲都是伟大的。殿下的母亲,只是还没有来得及表达出对殿下的爱,但是她给了殿下生命,就是最大的爱的表现了。”
    虽然我知道我并不善于安慰人,却也不想会起到反效果。
    扬旭的神情忽然阴郁起来,仿佛之前的哀伤不过是一瞬的幻意。
    “知道吗,今天李太傅测试的题目,其他的皇子皇女们,都没有回答出来。”他看着我的眼,道,“但是我却知道全部的答案。”
    对于这样的跳跃,我不解。
    他背负起双手,昂首走在前面,声音还稚嫩着,却忽然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气质:“所以,我只是身体虚弱一点,却并不是笨。”
    所以,还没有笨到会相信我的谎言吗?
    几步跟上前面的小小身影,心里却是乐着的。
    宫里的孩子和宫外的孩子生长的环境是迥然不同的,表达情感的方式也是不同的。若是换了宫外的孩子,现在会是什么样的表现呢?定然是涨红着脸感动着吧。
    但是,扬旭显然有着他自己的表现方式。
    心上荡开一想,可能是因为,他比着其他的孩子更加的腼腆而细腻。
    前面,扬旭忽又停住。
    “丹心,你曾经说过,首先是要让自己强起来吧。”
    我一愣。
    眼前,明明还是一个孩子,却似是成人般的坚韧的背影。我仿佛看到了当年封欣殿小亭中,那一个有着冷然气息的孩子。
    相似着。
    那样一种相似的感觉,并不是能单单用皇族的天质所能解释的,更多的是对于强势的执着吧。
    可惜当时我还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辽延城的深夜。
    北方的寒意总是来的早去的晚。已是五月,夜时依然很凉。
    总是有着记忆色彩的梦,无法入睡。披了外衣走出去。
    走了许久,发现不远处的灯光,却是君宇浩的住处。
    他也没有能安睡吧。
    扬昊的军队驻扎在百里之外已有两天。比之之前的突然出现,现在反是突然的沉寂了,丝毫的没有了动静。
    但是就像绷紧了的弦,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但只要用手指轻轻一拨,噌然立断——在我看来,扬昊和君宇浩,不过是谁也没有轻易的去动那根弦而已。
    犹豫一刻,手指敲上了门。
    出来应门的君宇浩脸上惯有的温柔的笑。
    这样的笑是我见过的最纯净而干爽的笑,曾一度给我安心的感觉,不用费了心的提防,也不用思考不用逃避。
    但是现在却隐含着倦意。
    “我以为是若雨。”他说。但还是侧身让了我进去。
    环视一周,他的房间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干净,简单。
    只除了桌案上。
    “丹心,这么晚有什么事吧?”他问,问的时候似是不经意的整理了桌案上杂乱的纸张。
    那些可能是军事上的文件吧。即使再真诚的相待,立场上的对立却不可改变。
    所以,避讳。
    越发感到存在的尴尬。
    抿了唇,开启:“……明天一早,我想离开。”
    他一愣。
    手下一滞,一页纸不期然的滑落,滑落到我的脚边。
    “我已经猜到了,”他轻轻的说,忽而淡淡的笑着,有一丝的透明,“‘丹心’——又何尝不是‘赤血为丹,忠义为心’的意思呢。你的父亲一生信仰了的东西,也必然是希望你能承袭了下去的……但是即使早猜到了,但是会震惊,因为……知己难求。”
    有一个人,一个不平凡的人,能够将你当作知己,应该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吧。
    我当然是高兴的。
    可比之高兴,更多的却是无奈与黯然。
    “以后不能见面了吧。”他转过身来,真挚的望着我。
    不是问句。
    国仇家恨的鸿沟,即使仅一步之遥,也是难以跨越的距离。
    接着低身拾起落在脚边的纸的动作,堪堪避开他的目光。
    手指却在这一刻僵住:“这个是……”
    不是愉悦的告别。
    至少不该是争执的。
    但是当瞄到那一页纸上的东西时,却不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