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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哥点点头:“唔,有这么回事儿,重感冒,高烧41度。大夫把我臭骂了一顿,嫌送得晚了……唉,我哪儿知道感冒也能死人呢?”
“重感冒如果不加以控制,发展下去,是可能会死人的——这是常识。”王爱国低头啜了一口汤,好烫。
“这么说,我还真是个没常识的,呵呵。”王文杰自嘲地笑了笑,笑得有点惨,又灌下去一杯啤酒。
“我爸爸说,是你把他背到医院的?”王爱国不想问,却忍不住要问下去。
“哪儿啊?”他哥摇摇头,澄清谣言,“我就背了一段路,那段路塌方了,不通车,救护车过不去。”
“好象不光是车过不去吧?”王爱国吹着汤碗,“不是说很危险么?”
“不危险。”王文杰笑了,继续摇头,“就是不太好走,毕竟身上背了个大活人嘛。”
“手伸过来。”王爱国放下了碗,看着他哥的眼睛。
“干吗?”王文杰有点不自在。
“伸过来。”这回的口气重了一点,王文杰只好乖乖地把手伸了过去。
王爱国攥住了他哥的手,小心地把袖子挽上去,胳膊露出来,一条长长厚厚的纱布,严严实实地裹住了胳膊。
“没事儿,不小心划了一下,就是点儿皮外伤。”王文杰抽回了胳膊,把袖子放下来遮住了纱布。
王爱国没再说话,转头看看窗外,忽然就想起了很久以前——也是这里,也是这样,弟兄俩坐在一起吃肉、喝酒,对面的那个人炫耀着被划破的衣袖,豪气干云地拍着胸脯:“好弟弟你等着!要不了多久,哥哥准能把月亮给你买回来!哈哈!”
心,忽然就纠结成紧紧的一团,有点……疼呢。
“哦,对了,有个事儿……”王文杰忽然想起来,得跟弟弟打个招呼,“你那个MP3,借我用个几天,行不?我答应林烨,借他听听。你给搁哪儿了?我没翻着。”
“我床上,枕头下面压着呢,你要拿就拿吧,什么借不借的。”弟弟说得很大方,心口却更疼了一点,“他醒了吗?你没去看望一下?”
“唉,他堂堂一个大局长,拍马屁的人都快把医院大门挤塌了,我啊……”王文杰学起了京剧道白,“挨——挤——不——上——啊!”
“又不是告御状,什么挨挤不上啊!”王爱国勉强歪了下嘴角,用小勺一下一下搅着碗里的汤。
“你怎么不吃啊?我看你一晚上几乎就没动筷子。”王文杰涮了几块肉,轻轻放进了弟弟面前的作料碗里。
“没胃口,不太想吃。”王爱国摇摇头,喝了一口汤。
“去!年纪轻轻大小伙子的,什么叫没胃口!又不是王二姐思夫——‘三天吃不下去一碗饭,两天喝不下去一口汤’的……”他哥不以为然地一举酒杯,“来,干了!”
“滚!胡说八道什么呢!”王爱国红了脸,笑着骂了他哥一句,端起酒杯一仰脖,一饮而尽。
走出店门的时候,天已经黑得透透的了,小风吹起来,很冷,王爱国紧了紧衣服,咳嗽了几声。
“来,围上。”王文杰摘下围巾,不由分说围在了弟弟的脖子上,扬一下胳膊,“出租车!”
出租司机是个中年人,看样子很怀旧,CD机里放的全是些老掉牙的歌,王文杰不自觉地跟着唱了起来,一首接一首,扯着破锣嗓子声嘶力竭地大声吼。司机皱着眉头,忍了。
喔;算了吧!就这样忘了吧。该放就放,再想也没有用。傻傻等待,他也不会回来,你总该为自己想想未来……
喔;算了吧!喔;算了吧!
算了吧算了吧算了吧算了吧算了吧算了吧算了吧……
王爱国说,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咋的?
王文杰不唱了。
谁也不再说话,车厢里只有缓缓流淌的音乐,一声一句,轻轻敲在胸口最脆弱的那一块,疼得心要滴出血来——
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相爱总是简单,相处太难,不是你的就别再勉强……不是你的就别再勉强……
王爱国向前倾了倾,拍拍司机的肩膀:“师傅,麻烦您把音乐关了吧,听着闹心。”
王文杰说不!师傅别关,我就想听这首歌。
师傅,关。
别关!
关!
不关!
司机说你们哥儿俩到底谁说了算?不带这么折腾人的好不好,我们开出租的容易吗我们!
……
好吧好吧关了吧!王文杰终于让了步,可是司机说——到地方了,您二位赶紧下车吧!
回到了出租房,两个人像两摊烂泥一样倒在了床上。肩并着肩,头挨着头,谁也没说话,却是谁也睡不着,睁大了眼睛瞪着天花板。枕着同一个枕头,想着各自的心事。
王文杰的眼前是那枚血红的枫叶,飘啊飘,仿佛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捉摸不到。血一样红,火一样热,却让人冷得浑身僵直,就像是一桶冰水从头顶上倾将下来,整颗心都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哥,你睡着了吗?”睡在身边的王爱国忽然开了腔。
“没,我睡不着。”王文杰愣愣地说。
“我也睡不着。”王爱国翻身下了床,坐在了飘窗上,看着窗外万家灯火。
看着看着就出了神,手指头在窗台上轻轻打起了拍子——大雪飘,扑人面,朔风阵阵透骨寒。彤云低锁山河暗,疏林冷落尽凋残……
哥哥说,别唱了,听得心里堵得慌。
弟弟回过头笑了,行,不唱了。
46
夜深了你还不想睡,你还在想着他吗?你这样痴情到底累不累,明知他不会回来安慰。只不过想好好爱一个人,可惜他无法给你满分……
“我……跟他说了。”王文杰点了一根烟,随手给弟弟扔过去一根。
“没头没脑的什么啊,跟谁说?说什么?”王爱国掏出打火机,啪地一下点燃。
“林烨。”王文杰深深吸了一口烟,鼓足了勇气说下去,“我跟他说……我喜欢他。”
王爱国说:“哦。”
然后歪着脑袋吐烟圈,表演似的给他哥看——你看我吐的烟圈多漂亮,我学了好久的呢。
王文杰没说话,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
“可惜,一转眼就没了,多完美的烟圈啊,圆圆的……”王爱国叹息了一声,转过脸看着窗外,手中的烟在夜色中发出一点点红色的微光。
“我是不是不该说出来?”王文杰轻声地问,不知道是在问弟弟,还是在问自己。
“我怎么知道!”弟弟哼了一声,没回头。
“大概真的是不该说出来,”王文杰轻轻摇了摇头,“说了……就一点儿退路也没有了。”
“是啊……”弟弟轻声叹息,脸依然冲着窗外,“一点儿退路也没有了。”
王文杰看不见弟弟的表情,可是这声叹息,就好象一根针,直接扎在了心口,刺心地疼。
忽然就被这么被扎开了窍,忽然聪明了一下下,哥哥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弟弟的肩膀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是不是?有没有?是不是!有没有!哥哥很热心,热心得甚至有点欠揍。
弟弟点点头,有!可是,干卿底事?
干卿底事……哥哥还记得弟弟说过这四个字的意思——关你P事,所以他没敢继续往下问。
两个人坐在黑暗里,只有手上的烟,闪着寂寞的两点微光。
夜风吹起来,很冷,王爱国缩了缩脖子,抬头看看天,黑沉沉的,看不见星星,也看不见月亮。
终于明白,月亮,是买不来的。不光是月亮,很多东西都是这样,看得见,摸不着,再辛苦地付出和追求,也不过是伤心一场而已。
喔;算了吧!就这样忘了吧。该放就放,再想也没有用。傻傻等待,他也不会回来,你总该为自己想想未来……
“喂,我说,你不是嫌这首歌闹心么?”哥哥不满地拍了拍床头板,“大半夜的,当心把鬼招来。”
“招来就招来吧,怕什么?我不过是想为自己想想未来。”王爱国不在乎地吐了个烟圈,转过脸看着他哥,“你跟我不一样,哥,你可别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别放弃,嗯?”
王文杰的心口忽然就不疼了,用句煽情点、文学点、书面化一点的语句来形容,那就是——胸口涌动起一股热流,浑身上下热乎乎的,感动得热泪盈眶满怀的那个什么什么……
“是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不喜欢你?”王文杰问得小心翼翼。
弟弟苦笑着摇了摇头,谁说的?他喜欢我,真的,我知道他喜欢我。可是……他不知道我喜欢他,他不知道……
王文杰被弟弟的绕口令绕晕了。
所以王文杰不知道,弟弟口中的‘喜欢’,其实是有着两种完全不同的意思。
“嗐!为这你值当的吗?愁成这个样子!她不知道你就告诉她不就结了,其实吧,人家也不见得就当真不知道,说不定只是不好意思而已,女孩子嘛,脸皮薄一点儿也是正常的……”
“王文杰,你给我闭嘴。”王爱国说,脸还是冲着窗外。
这样的对话还真是驴唇不对马嘴。
王爱国从窗台跳下来,赤着脚走进厨房,冲了两杯热牛奶,塞给王文杰一杯——喝了吧,帮助睡眠的。
王文杰说我就是喝10杯也照样睡不着,咱们还是聊聊吧,说说看,你喜欢的那个人?
“他啊?他是个笨蛋,蠢得都出了圈了。”王爱国轻轻一撇嘴,把牛奶给他哥灌了下去,“我看啊……他大概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了,不过这样也挺好。”
“那可不行!喜欢他就应该告诉他!你好歹得争取一下对不对?告诉他,大大方方说出来!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至少也得给彼此一个机会……嗝!”王文杰噎住了。
“对啊,既然你知道这个道理,干吗还问我是不是不该说出来?呵呵,”王爱国笑了,拍拍他哥的背,“明天,去看看林烨吧,至少,给你们彼此一个机会。”
王文杰怔了半天,往后一仰,躺在了枕头上,如释重负地说了一句话:“我从来都不知道,有个弟弟,是这么好的一件事。”
然后,头一歪,睡着了。
朦胧中,隐约听到缥缥缈缈的笙箫响起,隐隐约约的,一个声音反反复复——惆怅情怀向谁诉,留一部天书后人读……
王爱国摸出了那个MP3,戴着耳机听着那段满是悲凉的唱腔,摇摇头,另换了一段——一事无成两鬓斑,叹光阴一去不回还。日月轮流催晓箭,青山绿水常在面前……
摇摇头,再换一段——自那日朝罢归身染重病,三更时想起了年迈爹尊……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忽然响了,深夜里的铃声显得很突兀,一声接着一声,很急促,很响亮,王爱国被吓得一个激灵。
王文杰睡得很香,呼吸平稳,面色红润,嘴角还带着笑,显然,正做着好梦呢。
王爱国手忙脚乱地拿起了话筒,喂?
是包仁杰。他说,快来警局医院!快来!你爸爸正在抢救呢!
就像一道雷劈下来,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傻了。
跌跌撞撞地冲上了出租车,赤红着眼睛催着司机快一点!再快一点!到后来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只嫌车还不够快……好不容易到了医院,看看表,不过才10分钟,感觉上却至少有一个钟头。
闷着头往楼上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王其实有个三长两短,燕叔叔该怎么办?
急救室外,包仁杰正在走廊上团团转,看见王爱国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王文杰呢?哦对了,你可别告诉王其实他们啊,别让他们着急,等检查结果出来了再说。”
王爱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才明白,那个电话是打给哥哥的。“大伯伯,出什么事了?情况怎么样?”
“还是血压引起的,心脏出了点毛病,大概是累的,这阵子他工作特忙,动不动忙到半夜才回来,”包仁杰抱怨着,唠唠叨叨没个完,“早跟他说悠着点悠着点,他就是不听。真是的,眼瞅着要退休的人了,还那么拼命!他真以为他还是二十七、八小伙子啊?真是!真是……”
“他现在怎么样了?抢救过来没有?”王爱国不耐烦了,劈口打断了二伯伯的碎碎念。
“哦,对,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还在做检查。还好,大夫说,情况不太严重,幸亏抢救得早……哦,对了,王文杰怎么没来?”
“他在家睡觉呢……您先别瞪眼,”王爱国赶紧拦住了包仁杰,“是我不好,我在他喝的牛奶里搁了两颗安眠药。”
47
王文杰直到天亮了才匆匆赶过来,头没梳脸没洗袜子还穿错了一只,气急败坏地埋怨王爱国为什么要骗他吃安眠药……王爱国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王其实和燕飞也赶来了,两个人显然也是刚得到消息就急忙过来了,王其实的嘴角还留了块没擦干净的面包渣儿,看上去很滑稽。燕飞倒是收拾了一下,脸上很干净,紧锁着双眉,冲小哥儿俩点点头,一言不发地掏出手帕塞给王其实,站在了他身后。
包仁杰一见到燕飞眼圈就红了,燕子燕飞燕大哥……
王其实擦着嘴巴说,小包还是这么没出息。
燕飞说你会说话就说,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当你是哑巴,都什么时候了还逗闷子?好玩啊!(注:逗闷子,方言,逗乐的意思。)
“你们来了就好了,”包仁杰勉强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刚才我还在犯愁呢,要是大夫要给他动手术什么的,我都没资格给他签字。”
一句话说得大家心里全都怪不是滋味,王其实干咳了两声,把话题岔了过去:“小包,我哥他,怎么样了?”
“不知道,”包仁杰摇摇头,“医生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可是具体的情况还得等进一步检查,大夫还说……”
“说什么?”
“叫家属做好心理准备,情况不太乐观……”包仁杰的头埋了下去,声音越来越小,“是我没照顾好他……”
“不怪你,要怪……就怪他没养个好儿子,”燕飞冷冷地答了腔,“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找大夫打听下情况。”
燕飞在警局医院有几个熟人,这种时候正好能用得上。
王文杰的脸红得很厉害,早听弟弟说过,老头身体不大好,可他就是没往心里去,燕飞的这句埋怨,他挨得一点不冤枉。
王爱国轻轻拍了拍他哥的肩膀,长出了一口气。
燕飞去了很久才回来,包仁杰已经望眼欲穿了,见到燕飞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燕子燕飞燕大哥!
在这里我们不得不批评一下医院的清洁工,过于勤劳把地板擦得湿滑锃亮,存心么?
燕飞说你也用不着下跪,我问了心血管主任了,没那么严重,你回家把他的保险卡和证件翻出来,给他办住院手续吧……哦,对了,钱不够说话,我们有。
包仁杰爬起来,点点头,要往楼下跑,想一想不放心,转过头来嘱咐燕飞,有什么事儿的话,千万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燕飞冷冷地说你养儿子是干什么用的?!
包仁杰愣住了,王其实赶紧过去打圆场,狠命推了王文杰一把,去,送小包回家休息,然后回来办住院手续!
哦是。王文杰愣愣地跟着包仁杰跑下了楼。
王文杰跑得很快,远远地把包仁杰甩在了后面,路过住院部的时候胸口跳了一下——林烨应该就在这里的——脚步却没停,直接冲到停车场把小吉普开到了大门口接包仁杰上了车。
警灯闪烁,警笛声声,吉普车一路呼啸奔驰而去。
眼看着车子没了影儿,燕飞叹了一口气:“唉,王志文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包仁杰该怎么办呢?”
王爱国心里咯噔一下,大伯伯的病……很严重么?
“大夫说……”燕飞摇了摇头,“唉,有可能……偏瘫。”
话没说完已经被王其实打断了,燕子你别瞎说,大夫说什么就是什么啊?那帮江湖郎中的话你可千万别信,当初那个姓陈的还跟我说你活不过十年呢,哼!我告诉你,这些学医的都一样,就喜欢夸大其辞,屁大点事恨不得给你吹到天上去……
心血管主任正好捧着一堆报告迎面走过来,黑着脸说我们学医的招你惹你了?
燕飞一脚踢在王其实的小腿上,就是!我们学医的招你惹你了?
王其实抱着腿跳起来,哎哟,燕子,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你也算是学医的了。
王爱国在旁边苦着脸说爸,爸,还有我,我也是……
王其实说我今儿个出门没看好日子,说一句错一句,得得得,算我什么都没说,成不成?
燕飞笑了笑,没再搭理王其实,转过脸跟王爱国拉起了家常:“今儿早没课?”
“有,后两堂,还有时间,我过一会儿坐公交车赶过去,来得及。”
“别坐公交车了,叫你爸送你过去吧,他开车来的。”燕飞指一指王其实,王其实一拍大腿:“不好,我车钥匙忘了拔下来了,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啊,我下去看看车丢了没有!”
王其实风风火火地冲下了楼,燕飞咬着牙说,我就纳了闷了,到底是谁的脑子动过刀啊?!
话说得很硬,可是燕飞脸上的表情却很柔和,漆黑的双瞳,深深的看不见底,眼神一直追随着那个人,似乎从来也不曾离开过,似乎永远也不会离开过。王爱国的心里忽然一动,忽然就明白了,爸爸和燕叔叔之间的感情,原来是这么简单、这么纯粹的一件事。
忽然就觉得很羡慕,羡慕燕飞,羡慕王其实,羡慕那样深切、那样真实、那样平凡而自然的感情,羡慕那种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