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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默契地谁也不说话。国际进球的时候,当爹的摸摸儿子的脑袋以示安慰;AC进球的时候,儿子拍拍老爹的肩膀以示报复。
一晚上下来,包仁杰的肩膀被拍了两次,王文杰的脑袋被摸了两次。
然后就洗一洗,睡了。
关灯前儿子大声问隔壁的包仁杰:“我爸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不知道!”包仁杰大声喊回去,“你要是真关心他就听他的话,趁早调到分局来,窝在那个小派出所能有什么出息?别跟那个林烨学,就知道惹他生气!”
“你不也一样老惹他生气!”儿子再大声喊过来,“你们俩是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强!”
包仁杰嘟囔了几句,无话可说。
儿子睁大了眼睛瞪着天花板,睡不着。
“那个林烨,不适合你。”
“我很确定我喜欢的是女孩子。”
“我们还没长大,他们却已经老了。”
“跟大伯伯他们说,别打哥哥,我们不是故意的。”
“你弟弟喜欢你。”
“你弟弟喜欢你。”
“你弟弟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排山倒海一般的声音涌过来,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啊!”王文杰大喊一声睁开了眼,天已经亮了。
包仁杰指着桌子说只有方便面你吃不吃?要不你去燕叔叔家蹭点?
王文杰说算了我还是在路上买点吃的吧,我得早点赶回所里去。
包仁杰在后面喊你不是下午才上班吗这么着急干什么!可是王文杰已经跑下了楼。
儿大不由爹啊。当爹的于是又摇了一次头叹了一口气。
刚出院门就看见小汽车上下来一个人,风风火火地说着电话,直冲冲地就过来了,王文杰赶紧往旁边一让,堆着笑叫了一声“爸,回来了?”
王志文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对着手机小声发着脾气:“……我告诉你!关也得关不关也得关,这是命令!你看着办,别以为我治不了你!想当初连你爷爷我都不买帐,你小子再敢叫板,看我不把你扔护城河里喂王八去!”
这句话又一次证明了王副局长之官僚主义作风的严重程度——护城河里早就没王八了,别说王八,连水耗子都难得看见一条。
王文杰他很好奇,究竟是何方神怪能把老头气成这个德行?连粗话都骂出来了。可是老头明显正在气头上,所以还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好。
踏上出租车的时候一回头,老头已经打完了电话,冲着这边急急地大声嚷嚷:“怎么这么早就走啊?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不多待一会儿!”
儿子装做没听见,急急地冲司机小声吩咐:“师傅,快,开车!”
忽然就想起了一句话,是谁说过的来着?“你怎么摊上这么个爹?”
唉,几天不见,老头的白头发又添了一大截。
东门派出所自打换了所长以后风气就好了不少,新官上任三把火,总结经验教训奋起迎头赶上,争上游争先进争奖金争表扬——总之,要努力改变分局领导对东门派出所的不良印象,知耻而后勇,踏上新台阶!
新任所长按区域划分了责任区,每人各管一摊,王文杰专门负责河堤那一片儿。要说还是年轻人有精神有活力责任心强干劲十足,王家哥哥基本上就是‘在沙家浜扎下来了’!一天数十遍地巡逻,来回在那条路上溜达,从这头到那头是5285步,从那头到这头也是5285步——如果中间不出什么岔子的话。一路上散步下棋打牌遛鸟的人民群众们对此深受感动,联名表扬小警察,说是‘这样的警察不当先进人民群众都不答应!’
正好新所长也正嘀咕着要拍拍局长的马屁,于是乎,年终的先进个人名单就这么报上去了。
可惜的是,虽然‘人民群众’都已经答应了,偏偏就有人打定了主意要跟‘人民群众’对着干——王副局长大笔一挥,就把儿子从光荣榜上刷下来了。
王文杰倒也没往心里去,他知道老头的那个臭脾气,讲起原则来连天王老子的帐都不买的,要不然怎么会在副局长的位置上一趴就是这么多年的。
从这头到那头是5285步,从那头到这头也是5285步。
其实王文杰更喜欢在晚上巡逻,人少,清净,脑子也清楚一点。远远的可以看见林烨的那家店,一入夜就会挂起一盏红灯,很亮,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王文杰知道,林烨等待的是什么——包姐姐曾经讲过,那是引魂灯,是用来招引逝去亲人的魂魄的。
红红的灯,就好象热切盼望的眼,一直盼到两眼望穿。
红红的引魂灯,有着诡异的魔力,总是吸引人不由自主地被招引过去。那红色的灯光,会一直从胸口扎进心里去,就像一把刀,生疼。
其实王文杰也并不太相信,他感觉林烨不可能是这样迷信的人,那盏灯,也许只是用来照明的罢了,毕竟这条路上的路灯不多,还坏了好几个,一到晚上总觉得有点黑。王文杰给市政打过好几次电话,反映路灯的问题,人家总说有空就来有空就来,眼看着到年底了,还没来。
王文杰拐了个弯,向着灯光走过去。
与其说是‘走’过去,不如说是被‘牵’过去,就像提线木偶,线的一头在他的脚踝,另一头,在那个人的手心。
“头儿,生意还好吗?”王文杰推开了店门。
林烨正站在柜台后面招呼客人,手里是一个花花绿绿的盒子,柜台前站着一个年轻人,低着脑袋看货,一看见警察进来,立马推开东西跑掉了。
林烨一个深呼吸,瞪了王文杰一眼:“不好!”
20
“对不起……头儿,打扰你做生意了。”王文杰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赶紧道歉。
“算了。”林烨低头按着计算器,“那小子还是个学生呢,我本来就不太想做这笔买卖。”
“头儿,我爸他……”王文杰吞吞吐吐地吭哧了半天,小心地问起来,“他是不是难为你了?”
“你爸?哦,王局啊,他难为我干什么,我和他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的。”林烨回答得滴水不漏。
“没有啊?哦,好,没有就好。”王文杰擦擦汗,说来奇怪,大冬天的屋里也没生炉子,可怎么就直冒汗呢?“那天我听见他打电话,我还以为……好,不是就好。”
林烨警觉地抬起了头,“电话?他在电话里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我也没听清楚,就知道他满生气的,我琢磨着,能把他气成那样儿的,除了我也就是你了。”
“得了吧,我什么时候气过他了?”林烨紧锁着额头,半真半假地抱怨,“他见了我从来就只三个字——没出息。我又不是他儿子,有没有出息的也轮不到他操心啊。”
不知道为什么,王文杰感觉,林烨有事瞒着他。这个感觉让他很难受,难受得不得了,就好象有一万只蚂蚁在胸口爬,痒痒的叫人直想扒开胸口把心窝子掏出来!
只是……就怕掏出来,对面的那个人也是瞧也懒得瞧一眼。
“头儿……”
“别叫我头儿!”林烨打断了王文杰的话,“你再这么穿着警服进来叫个几声,我这店有多少生意也得被你搅黄了!”
“那……林大哥……”
“什么林大哥!听着就别扭。你还是就叫我名字算了,反正我也不比你大多少。”
“是!林烨!”王文杰大声回答,林烨被吓了一跳。
“小点声!”
“哦……好。”王文杰赶紧压低了嗓子。
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声儿还挺大,乒里乓隆跟打仗似的,好象是自行车摔了,听这动静,摔得不轻。
王文杰拔腿要出去看看,还没动腿呢就听见一声尖叫——来人啊!抢劫!抓强盗!
就听见一声大喊,王文杰被重重地推倒在地上,摔得两只眼睛一阵阵发黑,一团一团地冒金星,晕晕乎乎地半天爬不起来。好不容易清醒了一点,定睛一看,原来是林烨从柜台后面跳出来,一把推开他冲出去了。
王文杰赶紧摸出警棍跟着冲出去,老远地就看见路灯下面几个人扭在一起,撕扯声、哀求声、打斗声掺杂起来,乱哄哄的活象是打擂台。不过没等王文杰到跟前,这一切就结束了——林烨已经很利索地把两个骑着摩托车抢包的家伙铐在了一起,威风凛凛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不许动!我是警察!”
被抢的是个骑自行车的中年妇女,吓得瘫在地上筛糠,哆嗦着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谢……谢谢……警……警察同志……”
“行了行了你快起来吧,跟他去所里做个笔录。”林烨一指王文杰,拍拍满身的灰,转身就走了。
王文杰把人交到值班的同事手里,忙活了半天把事情交代清楚,再回到河边,已经是后半夜了。远远的,看见那盏红灯还高高地挂在那儿,王文杰于是又像木偶一样,被‘牵’了过去。
林烨果然还没打佯,懒懒地歪在柜台旁边打瞌睡,听见有人进来抬了一下头,一看是王文杰,又歪了回去。
“头儿……”
“我说了别叫我头儿。”林烨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走进洗手间,用冷水擦了把脸,明显地清醒了不少,这才接着说下去。
“你们怎么当的警察?我这才离开几天啊,居然连劫道的都跑出来了!再这么混下去,我看哪,要不了多久,这条街就没人敢来了,我这店还怎么开?!”
“对不起,头儿,我……”
“叫我林烨!我现在只是你管辖范围里的一个小老百姓,你用不着这么客气!”林烨没好气地纠正了王文杰的说法。
“不!头儿!”王文杰重重地摇了摇头,“在我心里,你还是我们的头儿。”
林烨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吗?刚才,就是你抓住那两个家伙的时候,你说了什么?”
“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啊。”林烨忽然有些慌乱,很明显,他已经意识到王文杰要说什么了。
“你说——不许动,我是警察。”
“我……嗐!我当什么事呢,不就是说错了么,你这么一本正经的,我还当天塌下来了呢。”林烨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就好象想要轰苍蝇一样把这个没眼色的警察给一起轰了。
“不,你没有说错。在你心里,其实……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警察的吧?”王文杰摸了摸后脑勺,拦住想开口说话的林烨,“头儿,何必呢?何必要意气用事,辞职开这么个破店,有意思吗?”
“关你什么事?”林烨有点不耐烦了,从兜里掏出烟来要抽。
“当然关我的事,别忘了,那个撤你职的老头——他是我爹。”王文杰苦笑着凑过去给林烨点火。
“对哦,他是你爹。你怎么摊上这么个爹?”林烨狠狠吸了一口烟。
这是林烨第二次说这话了,王文杰仍然是只好当没听见,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
“我爹曾经说过,你很重感情——当初你离开东门去了分局,都好几年了也改不了口,你对咱们所的感情,不是一天两天的。就好象刚才,你抓那两个小蟊贼的时候,那声喊,真的是不小心喊错了么?难道就没有别的一点什么?我不明白,你怎么会狠得下这个心来,说不干就不干了呢?这其中一定有缘故,究竟是什么缘故,我想不出来。不过……”王文杰深吸了一口气,“头儿,回来吧,你天生注定就是当警察的。”
林烨沉默了。
两个人,一盏灯,守着一条源源不断的河,看那河水流,听那河风响。
过了许久,林烨抽完了烟,站起来打了个呵欠,“你还不走啊?我要打烊了。”
“头儿……”
“什么头儿不头儿的,你呀,跟你爹一个德行,别的能耐没有,胡思乱想的本事倒是比谁都强!行了,你也是好心,我知道,不过嘛,人各有志,我这个小老板当得好好的,你就别把我往那贼船上拉了。”林烨乒乒乓乓地下板子,看来是真的要赶人了。
“这怎么是‘贼船’呢?咱们明明是抓贼的嘛……好好好我马上走马上走,头儿你别扫了别扫了,你看这一屋子灰!”王文杰狼狈地逃了出去。
走到半路忽然想起一件事,赶紧折回去砸门:“开门!开门!”
林烨怒冲冲地拉开店门:“你又来干什么!”
“头儿……”王文杰胆怯地咽了口唾沫。
“林烨!”
“好吧,林烨。”王文杰忽然一个立正,啪地敬了个礼,很严肃地掏出证件晃了晃,“林烨,你涉嫌非法持有警用器械,按照规定,公安机关有权对你处以十五日以下拘留或警告,并处违法所得五倍以下的罚款;构成犯罪的,将依法追究刑事责任。请你配合我的工作,跟我到所里接受调查。”
“你睡迷糊了是吧?赶紧给我滚蛋!我怎么非法持有警用器械了我?”
王文杰眨了眨眼睛,“林烨,你那副手铐……现在还在那俩家伙的手腕上铐着呢。”
21
王文杰没有冤枉林烨,那副手铐,的的确确,是——警用器械。
手铐这东西不比枪支弹药管理得那么严,交接的时候漏下一个半个也是有的,何况林烨好歹也干了好几年的所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偏偏小王同志认了真,还真是不给人留面子。
两个人面面相觑,互相瞪了好一会儿,谁也不说话。
最后是王文杰投了降,摸摸脑袋嗫嚅着说了句‘好吧好吧现在太晚了,你白天再到所里来吧……’
然后,就很不争气地,跑掉了。
林烨瞪着王文杰的背影,一直瞪到他没了影儿,摇摇头,笑着拉下了卷帘门。
王文杰一口气跑回了所里,值班的同事一见他就伸出了手:“钥匙呢?拿来!”
“什么钥匙?”
“嘿!你发呓症了?不是叫你找林所长要钥匙去么,手铐钥匙!”
“哦,忘了……”王文杰一拍脑门,“别着急别着急,我有办法,有办法。”
王文杰拿出个挖耳勺似的东西,连捅带钻捣鼓了好半天,成功地把手铐分解开来,同事在旁边看得眼睛都大了:“哟,你小子还有这一手呢?真没看出来!”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是我弟弟在的话,要不了一分钟。”王文杰擦擦汗,找地方睡觉去。
“喂!我说,”同事在伸后嘀咕,“你既然能打开,刚才就直接开了不好么?干吗还再跑一趟啊,累不累啊。”
王文杰没说话,闭上眼睛,睡了。
……
王爱国这会儿也正在睡觉——通常这个点儿大家都在睡觉。
天快亮了,可是还没亮,睡觉的人们在这个点儿通常都在做梦——美梦,或者噩梦。
王爱国梦见了小时候的自己,独自坐在福利院的角落里哭鼻子。那个时候的他很爱哭鼻子,包姐姐说男子汉不能哭鼻子,他点头,说我知道我不哭了,可是眼泪还是往下掉。
爱民哥哥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脚尖碰了碰他的腿,丢下一块巧克力,转身走了。
是被大胖抢去的那一块,他刚咬了一口就被抢走了,他去追,却被大胖一把推倒在地上。
包姐姐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关爱民!你怎么又跟大胖打架了?我要罚你背他去医务室看医生!”
他于是又哭了。
然后画面变了,变到了几年前,燕叔叔严肃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一个人,贪财也好胆小也好淘气也好什么都可以,惟独不能自私,不能只想着自己不考虑别人!”
不能自私!不能自私!不能自私……
王爱国就在这念经一样的梦魇中醒了过来,天还是墨一样地黑,宿舍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磨牙声,还有说梦话的声音——对面上铺的老六在念诗,山映斜阳天接水,水里有个大水鬼……
王爱国笑着想起了哥哥王文杰——梦里的爱民哥哥,也总是喜欢说梦话,最爱说的是:“一只青蛙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扑通!扑通!跳下水!”
一只青蛙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扑通扑通跳下水,水里有个大水鬼!哈哈!
笑完打个呵欠,翻个身,又睡了。
窗外,冷风刮起来,天色更加的昏黑,风越刮越猛,渐渐地,落起了雪花,一片,两片……
好冷!恍惚中又回到了从前,那恐怖的一幕重演——黑洞洞的大山,黑洞洞的大风,就连那大片大片的雪花也是黑洞洞的。那么黑,那么黑!黑得仿佛是饿兽的血盆大口,吞噬着天,吞噬着地,吞噬着两个慌不择路的孩子……
跑啊,跑啊,拼命地,没命地,奔跑!奔逃!那么冷,那么冷,风在耳边呼啸,呼啸着要把耳朵割下来!冷得浑身都僵住了,心里满是恐惧,远远的传来恶人追赶的声音,于是就更加地慌乱,脚下跌跌撞撞,一个恍惚,就滑了下去……哥哥冲过来拉住了手,可是不行,两个人一起摔了下去,太滑了,这该死的雪!
一直滑到了山沟底下,好疼,身上到处是划破的伤痕,哥哥说:“不许哭!”
弟弟点点头,果然没有哭,虽然泪水已经冲到了眼底。
哥哥解开大衣,把弟弟搂进了怀里:“别怕!爸爸他们会来救咱们的,一定会来的!”
“嗯!我不怕!”弟弟重重地点头。
风,继续呼啸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渐渐被雪吞没……
醒来的时候,头很晕,嗓子疼,眼睛涩涩的,很难受。
老六打了个大喷嚏:“啊……嚏!TNND,下雪了,怪不得这么冷!惨了,第一堂是老蒯的课,不能逃。喂,王爱国,快起来,再不起来就迟到了!”
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