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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对我都很重要。
安南走的时候是在夜半时分,儿子睡着了,窗外的城市也很安静。玲的脸上又有了那种生离死别的神色,拉住安南的手不放。
我走了。安南说,又把头埋在儿子的两腿间使劲地亲了一下。
玲的眼里有了泪。
八月份市场上又出了一本书,书名叫做《职场潜规则》。这本书是朱吟专门买来给安南看的。朱吟说你发现了没有,这本书的夺人之处在哪里?不是书名,而是书的副题“在办公室的政治丛林中生存“,做得真他妈的绝,不由得让人不买,这就是技巧。拿咱们的书跟人家的书一比,差距立马就显现出来了,不服气不行啊!安南也觉得好,不光是书名与副题,书的包装也非常的特别,一看之下就能让人入眼。
朱吟说你平时都看些什么书?据我所知,你这人一天不看书都活不下去。
安南说我看书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欣赏,而且是只看文学作品,还得是名人名作才行。杂志基本上不看,除了《小说月报》与《中篇小说选刊》之外。
朱吟说你现在是做书给人看的人了,看书就必须得全面,不这样做你根本就无法了解读者需要什么。还是那句话,对症下药,只有这样做才会有好的效果。比如《健康快车》这本书,为什么特火?就是抓住了现代人渴望长寿的心理,只有生命长久,才可以享受得更多,这是每一个人都梦寐以求的。
安南说下一本书做什么?你有没有好的选题?
朱吟说我想做一本现代的,比如白领阶层的情感故事,比如“漂族”生存在外的伤感经历,再比如大学校园里的同居现象,这些都应该不错,只要写好了,不愁没有人来关注。
安南的灵感突然来了,说,我还就愿意写这样的东西,你这一说我的脑子里就有了好多的想法。
说说看。朱吟说。
安南说写大学生的同居生活可以取这样的一个书名,就叫《找啊找啊找淑女》,书中分列十几个不同的故事,当然个个与同居有关,关键是小标题,让人一看就知道写的是什么内容,
而且一定得带出色情的味道来。我现在就说几个你听听行不行。
安南边说边在纸上写,写完了交给朱吟,说,你再想想,有没有更好的。南写的是:让我的身体成为我过渡的桥;征服城市的花朵;校园的树林;二十三岁我无泪;开始就是结束;泪水无痕而血有迹……
朱吟笑,说,你这家伙,一说到男女之事就开窍很快,另外两本书呢?一并给我说说你的想法。
安南就抓了两张纸“唰唰”地开写。
朱吟盯住安南看,说,我真的是没有看错你,我敢说,不看内容,就凭这书名与标题,这书就能做,绝对。我问你,这三本书要是都让你来写,你有把握能把内容也都写得同样的出色吗?
安南说写学生的那本不一定,因为我不熟悉校园的生活,但是另外两本绝对没问题,肯定能写好。
朱吟说要写就得全都由你来执笔,而且是三本书一起出,搞一个系列丛书,那才有阵势,更何况还能省下两个书号的费用。
安南说这就定了?
朱吟说定了,从现在开始,五个月的时间,每本书二十万字,你有没有这个信心?必要的话你可以拿回通阳去做。
安南想了一下,说,一个月十二万字,平均下来每天得写四千,我尽量吧,不敢打保票。
那就再给你一点时间,朱吟说,年底之前行不行?
能行。安南说,我向你保证,保证在年底之前完成。
又快到“五一”长假了,于是,那种似曾相识的忙碌与紧张也如期而至。
像去年一样,许多同行业的朋友们开始在这个时候给安南打电话,寻求合作赚钱的机会。龙腾国际酒店的西餐厅在通阳市无人可比,它的规模与出品都是独一无二的,正因为如此,它才成为许多外国游客享受西餐的首选之地。“流花宾馆”的外联部经理王东生是今年第一个给安南打电话的,他说咱还像去年那样,我这里有了外国团队就带到你们那里去吃西餐,你跟西餐厅的经理说好,在你们原价的基础上每人提高三十元,结账之后你再去把多结的那一部分提出来,咱俩一人一半平分。他还特别对安南强调了一点,就是一定要提前跟西餐厅的服务员打好招呼,千万别给客人提供原始的菜单价格,有关价格方面的事,一切都由旅行社的陪同说了算。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合作过几回,总的来说效果还可以,就是有一回由于服务员的多嘴,差一点儿在客人的面前露了底。除此之外,王东生还尽可能地把他们那儿的日本客人往龙腾推荐,到康乐部去做中式按摩,客人付完全费后再由安南打一个范围之内的折扣,当然,折扣的这一部分也是两个人平分。牛燕也给安南打了电话,她说你与你们那儿的销售部经理处得怎么样?安南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话,说,你是不是想拉一些团队过去?这好办,我给他打一个招呼,要是有了中低档的团队上门,通通推荐给你。又说,你这人进入角色挺快啊,这么短的时间就懂得给自己捞钱了,了不得。
牛燕说我主要考虑的是业绩,赚外快是第二位的。不过你放心,该给你们的那一份肯定少不了。我的打折权只限在七折的范围内,如果全价入住,每间房可以提一百四十四元,九折入住可以提九十六元,八折……安南打断了她的话,说,你别说了,这些我都清楚,我的那一份你就不用考虑了,如果你今天晚上有空儿,我就让销售部的史经理去找你,你们俩直接联系协商,我就不再插手了,我嫌烦。
安南确实是怕麻烦,他不愿意花时间去策划、应付这些让他睡不好觉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这种做法很小人,赚不了几个钱,反倒把名声也贴进去了,不值得。
“五一”前还要出一期店报,校样已经出来了,酒店推出的新项目全都在列,但何总还是不满意,主要是针对安南写的那一篇短文。安南说文章好不好你一个人说了不算,我也不是非得要把自己的文章登在上面,这又不是人民日报,我犯得着吗?我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如果有三个以上的人说不好,我肯定不会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何总就妥协了,说,你得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说你的文章写的不好,我是说你的观点太偏激,照你的说法,好像除了农民之外其他的人就都不算是劳动者了,就像是只有你一个人理解农民似的,看看你写的那些话,完全就是为农民喊冤叫屈,一副伸张正义的口气,与推销酒店产品的内容放在一起很不合适。安南说你别说这么多,你就说行不行吧?不行的话我再重写,时间来不及了。何总说你是主编,你说行就行,我的意见仅供参考。
安南的那篇短文是这样写的:
身边忙碌着打点行装的人们
勾起了我对远方故乡的怀念
当各大旅行社勾画出更新更奇的旅行线路时
当长长的假期临近
当人们开始涉足名山大川
甚至把那滴雨的农舍也当作自己出游的猎物时
我的那些像石头一样忍受着贫穷苦难
像小草一样黯然地生了又灭了的农民父兄啊
你们黝黑的额头上有清晨春雨的轻轻滴落
身边的嫩绿
院落的春风
没有什么能留住你们的足音
那些湿润的泥土香气
伴着亲人送来的褐色的干粮
成为你们一年又一年的希望
那希望在田地里生长
你们在一生的每一个季节都精心呵护
你们甚至忘了或者你们根本就没有在意过
5月1号这一天
是你们和普天下所有劳动人民的节日
但是
节日里沉沉地劳作着的依然是你们
我的农民父兄啊
到哪一天
我才能够看到你们可以惬意地抽着旱烟
手指着城市的方向
轻松地对着全家人说
出发
我们祝愿
城市不再是你们的向往
村庄不再是旅人的收获
安南又把他的这篇文章细读了一遍,还是没有感觉出有什么地方有所偏激。多么好的一篇文章啊,安南在心里想,可恶的北京人,居然说我的观念偏激,我不歌颂农民难道让你去歌颂高官大款?
二弟是上周打来电话的,二弟说家里人是最近才知道连合国得病住院的事,父亲想去探望一下,可是地里的活儿多,离不开,就只能等到秋收以后了,到时候就可以给你带一些新的粮食过去。二弟还说姥姥给你炒了一大袋瓜子,还准备了酸枣和杏干,都是你爱吃的东西,她想见你,你要是有最近的照片就寄回来几张,让她好好看看。安南说地里的活儿多你就多干一点儿,别把老爹给累坏了,连合国现在很正常,用不着专门来跑一趟,要是可能的话,今年过年我会带他一起回老家。二弟说其实也不是真的就走不开,主要是家里没钱,去年的收成不错但是粮价不高,满打满算卖了不到两千元,妈说家里现在就只剩下三百多元钱了,这时候去还得跟人借路费。她的意思是秋天卖了粮再去,也好给连合国买一些吃穿的东西。安南说爹妈的身体好吗?二弟说妈的糖尿病越来越严重了,两只眼睛都快要看不清东西了,天一黑连门都不敢出。又说,咱爸上个月让镇上派出所的警察踢了一脚,好多天都心情不好,最近这几天才刚刚缓过来,他专门叮嘱我了,不让我把这事告诉你。安南的心一紧,说,为啥?二弟说咱爸去给你问落户的事,警察说你退伍十几年了,现在才拿档案回来,根本就办不了,除非是民政局特批。咱爸弄不清这中间的环节,就多问了几句,那警察嫌烦,就把咱爸给踢了一脚。安南握着话筒长时间地不说话,心里升上来一阵阵的恨意,再想像一下父亲挨踢时的情景,一时之间脑子里竟然成了一片空白。
过完“五一”之后,北京的一个战友朱吟给安南打来了电话,邀请安南到北京去做书。朱吟比安南早几年兵,八十年代末期调到了北京,一直在武警报社做编辑。朱吟对安南说他转业了,成立了一家文化公司,专门从事图书出版。他对安南说你快点儿来吧,扔下你那端茶倒水的营生,做文字才是你的特长,到我这里来,立马就可以实现你当作家的梦想。安南在电话里给朱吟讲了他这几年在通阳市的一些经历,然后说我倒是真的想去,不过你得容我考虑一下,我怕去了之后又不能胜任,再回头就没有退路了。又说,我不是放不下目前的这份工作,关键是我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有老婆有儿子,不是说走就能走得了的。朱吟说至于你老婆和儿子,也好办,我给你租一套房子,把他们都接过来就是了,不会给你制造两地分居的。
安南说就是真的要走,也得跟酒店打好招呼,撒手就撤不是我的风格,那样做会招人骂的。这样吧,
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等我把一切都安顿好了再给你确实的回答。
安南把朱吟的邀请给玲说了,又征询玲的意见。玲说他能给你多少钱?我觉得现在就挺好,北京人生地不熟的,有啥好?安南说钱多少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我喜欢,写几本书出来,咋说也可以给后代留一点儿想念我的东西。玲说你这人就是这样,这山望着那山高,尽往好里想,要是去北京做不下去了怎么办?安南说还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不行?就算是实在不行也无所谓,大不了再返回来干老本行就是。玲说你无所谓我更无所谓,我只管给你把儿子照看好,你能保证不把我们娘俩饿着冻着就行。
这是五月份的某一个下午,天气不凉不热,安南一家三口坐在市中心的广场上,商量着该不该去北京的事。
安南没有问朱吟能够给他多少钱的工资,朱吟也没有说,但是他把自己在酒店的月薪给朱吟说了。朱吟说工资不是问题,只要是书卖得好,一切都好说,咱弟兄们又不是外人,决不会亏待你的。朱吟的说法让安南犯了嘀咕,要是书卖得不好呢?我岂不是一点儿保障都没有了!还有一个问题也值得考虑,不管朱吟怎么看待自己眼下的这份工作,但是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在这个行当里摸爬滚打,不光是靠着这份工作安家立业,而且也有了一定的基础,真的要是彻底放弃了心里还是有点儿舍不得。要是继续留在通阳市,继续在这个行当里厮混下去,当然不会有什么大的前途,顶多也就是赚个吃穿,而且还得费尽心思地去争取。能去北京当然好,而且是做文字工作,就更好了,问题是朱吟的说法是否可信,这年头,对谁都得防着点儿,太相信别人就是对自己极大的不负责任,这种傻事千万不能做。再有就是目前的经营问题,要是真的下足了功夫,康乐部的生意还会好起来,这个信心他还是有的,问题是他不愿意再与这个行业沾边了,这不光是劳心劳力的事,重要的是他觉得这不是正道,迟早都有个到头的时候,根本算不得长久的打算。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向何总提出了调岗的请求。不过他也想过了,就是调岗,也没有什么好的位置,顶多也就是安排一个销售部的副经理,专门负责酒店的广告宣传,就是这,也得看老板的最后决定,自己怎么想都是一厢情愿的事。
你想啥呢?玲说,好不容易出来一回,你就不能高兴一点儿?心不在焉的,真没劲。
安南正朝着马路看,说,你看到了没有?六辆清一色的“广州本田”,真他妈的有谱儿。
玲顺着安南手指的方向去看,果然有六辆白色的轿车,正在一辆接一辆地经过岗楼。看人家做啥?还是想想你自己吧。玲说,还有人坐着飞机周游世界呢!
安南说这几个家伙我认得,原先都是李铁的手下,做打手的,现在改行了,专做色情生意,依然还是牛气得很。我就奇怪了,打黑怎么就没有把他们给打进去?
玲说你尽羡慕些没有用的事,作恶终究是要有报应的,你还是多想想怎么个挣钱养家糊口吧。又说,你总是想回村里,村里有啥好?我也是从村里出来的,我就不想回去,村里能有轿车?还是能有广场?能够坐着牛车去赶一趟集就很不错了。都要是像你这么想,还要这么多的高楼大厦做啥?干脆刨了改种玉米高粱得了,一人七分田,俩人一头牛,三人一辆板儿车,再把商店改成鸡窝猪圈,这就是你的理想?我看是梦想才对。安南说你说得不对,我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没有好的运气?你看看这车上坐的,不是官就是匪,哪有一个是老百姓?我发现你才是变了,回村里有啥不好?你不是说过甘愿跟我回老家种地的吗?
玲说那是以前,人往高处走,我跟你做农民不要紧,儿子呢?你也让他跟着你回去种地?其实我挺明白你的,你就是既虚荣又虚伪,嘴里骂着心里却又盼着,高不成却又不愿低就,纯粹就是自找烦恼。你以为你回到村里这世界就会变了?扯淡!该做官的依然做官,该做匪的还是做匪,我就怕你连想像的机会也没有了。
安南笑着站起来,说,你确实是变了,最起码这话就说得很有水平,我接受你对我的批评,从此以后不再提回村里的事了。又说,我活到现在也搞不懂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前是单纯得可笑,现在是复杂得可怜,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做到心如止水。玲说啥都不想那是白痴,正常人谁还能没有个想头!安南把儿子架到了头上,说,我不跟你讨论这个问题了,管球他是白痴还是正常人,儿子要紧,我得带他到公园去转转。
安南又跟何总说起了调岗的事。何总说你再坚持两个月,马上就是世界杯了,好多工作都等着你干,过了这一段时间再说。安南又问,你准备给我安排一个什么位置?总不会再把我降成宣传主管吧?何总说那也不一定,不过工资不会降,这一点你放心。
歌舞厅的小姐们又逐渐多了起来,大都是新人,待客方面的素质还可以,就是毛病太多,一下子适应不了酒店的规矩,不光是从正门出入,而且还经常乘坐客用电梯,这且不说,就在昨天下午,居然有人在包间就与客人做事,被服务员碰了个正着。安南找小黄说了一回,让她强调一下纪律,再有违规的就狠狠地罚,屡教不改的一律开除。小黄说这事简单,处理一个就全都老实了,关键是咱这酒店的规矩太多,好多客人都跟我说过,在别的地方找小姐,所用的费用都可以开取房费或是餐费,在咱这里就行不通,就是付税也不顶事,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