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八万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衣 钵-尤凤伟-第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嘴,听了我们的说法,从嘴缝里吐出一个“中”字,我们就在田庄住下了,“伤号”在老乡的炕头上养着,没伤的我和贾开就在村里村外转悠,以消磨时间。这一带离黄河不远,属河口冲积平原,由于河水不断泛滥,看在眼里的是一片荒芜景象,即使在秋季仍了无生气。贾开说这是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幸亏我们降落在黄河以南,否则渡河很不容易。不知怎么回事,听着贾开说的这话,我却想起在路途中建越鼓励大家说的那句话,他说亲爱的同志们,我们一定要从这里走出去,到达目的地青岛,不许任何一个人掉队。他说的很对,我们不能掉队。大概是在田庄的第四天,那天傍晚我和贾开转到村子的背后,那里有一片小树林,是杨树,当地叫小叶杨,我正抬头往上看树冠时只听贾开小声说有人,我沿他的视线看见林子边上站着一个人,看不清脸面,只能看出个子不高,贾开说他在观察我们,要提防。我倒没像贾开那样充满戒心,只是好奇,说过去看看。贾开说他来了,果然他一步一步朝我们走来,慢慢看清楚是一个年纪在五十上下的半老头儿,穿的比一般庄稼人整洁,眼睛也比一般庄稼人有神。他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站下,讨好样地点头。贾开问你是什么人?这个半老头儿(后来我们就这么喊他)咧嘴笑笑,说就是这村的。贾开说不对吧,我怎么没见过你?我觉得贾开有些不讲理,才来几天你就能认出满村的人?我知道他是在虚张声势。半老头儿还是赔着笑脸说俺是本村的,俺见过你们。贾开说你在监视我们?半老头儿连连摇头,说没有没有。贾开说那你跟着我们干啥,打的什么鬼主意?半老头儿诚惶诚恐地说不敢不敢,我是想向你们打听打听事。贾开说这么说你是奸细,你是谁的奸细,共产党的还是国民党的?我向贾开示意不要再难为这个挺老实的人,问半老头儿要打听什么呢?半老头儿把目光转向我,说想问问你们要到哪里去?我说去青岛。他又问那里还是国统区吗?我没立刻回答,心想青岛是不是国统区与你有什么关系呢?莫非真像贾开说的是个奸细?见我不答,他可怜巴巴地说俺不是坏人。贾开问不是坏人干嘛向我们打听这个?他说俺想跟你们搭伴走。我和贾开互相看了一眼,他又说俺也要到国统区去,你们把我带上吧。我问你为什么要去国统区?他说马上就要土改了,我怕。贾开问你怕什么?他说怕被打死。我问你是财主?他点点头,说邻村已经有土改的了,打死了很多人。贾开说你跑便跑,干嘛要跟着我们?半老头儿叹了口气,说俺有数,自个儿逃是逃不出去的。我问为什么?他连连摇头,说逃不掉的,俺知道逃不掉的。贾开朝我使个眼色,转向半老头儿说我们不可能带你走,半老头儿带着哭腔说:求求你们救俺一命,俺忘不了你们的大恩大德。我说不是我们不救你,是救不了,你不晓得,我们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说完我们丢下半老头儿朝村子奔去。 
  几日后雷觉的脚伤见好,就在家呆不住了,加入了我和贾开的“游逛”行列,雷觉毕竟是记者出身,他的逛就与我和贾开的意义不同,我们是消磨时间,他是开展社会调查。他带着我们走门串户,见人便问这问那,之后记在小本子上,我们问他今后是不是还想当记者,他说不是想不想的事,他只是想借机考察一下中国农村的社情民意,以期得出一个结论。我问什么结论,他说就是共产党的土改政策是否合乎中国国情,是否是挽救业已破产的中国农村经济之良药。对他的说法我们不以为然,觉得是他的一厢情愿,共产党已经在解放区全面实行土改,且坚定不移,无论雷觉得出什么样的结论都无法改变这种现状,纯属徒劳之举。 
  我们有一搭无一搭地跟着雷觉“调查”,渐渐对我们落脚的田庄有了一些了解,田庄是一个有三百几十口人的村子,在这一带,属中等村,叫田庄,田姓的人并不多,不晓得是因为田姓是坐地户,还是田姓人多是富裕户的缘故,除了田姓,还有郭、王、林等姓氏。田庄北靠黄河,地势平坦,黄河过几年便决一次口,河水携带的泥沙填平了沟沟壑壑,土地很是肥沃。平均起来,全村每人合五亩多地,说起来不算少,但这并不能说明当地的经济状态,能说明问题的是土地的集中程度。雷觉粗略做了一下计算,在田庄,占两成人口的富户拥有全村的七成土地,反过来说就是占八成人口的贫户仅占有三成的土地。土地集中程度较高,自家的地不够种,便租种富户的地,向富户交租。雷觉还专门调查了租金情况,长久以来似乎是一种约定俗成:租额大抵占土地收入的三成,相对而言倒不算苛刻。在调查中一部分农民表示满意,觉得还算合理,可以接受。也有一部分农民认为收多了,他们的期待是交一成,当然如果一成也不交那最好不过。 
  对于即将降临到田庄的土改,雷觉几乎见人便问他们的看法,被询问人对这种很是生疏的“民意调查”大都感到茫然,不知做何回答,毕竟雷觉经验丰富,三说两说就能将被询问人纳入自己的调查轨道。 
   
  5 
   
  饮品厂危机重重,摁倒葫芦起来瓢,刚把果农们安抚住,本厂的工人又群起追讨欠薪,他们堵在办公室门口,扬言不立刻给钱就把车间的机器卸了去卖。有句话叫兔子急了也咬人,一旦工人明白他们的血汗钱要泡汤,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万不敢掉以轻心,再三下保证,说先放几天假让大伙回家秋收,一回来就把工资发到手。如此才把局面稳住。 
  彭局长迟迟不来电话,也不好催,可这么干等也不是个事,时间就是金钱,这句话丁点不差地应在此时此刻的饮品厂,机器停转,水果腐烂,分分秒秒都在糟践钱。姜先生倒是稳坐钓鱼舟,不耽误吃不耽误睡,只是急坏了万,没头苍蝇似的东一头西一头,乱了方寸,电话整天贴在耳朵上,一个接一个地打,求爹爹告奶奶地请人帮忙。我觉得他思路有问题,迂回来迂回去,却不切实际。我对他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应直接去找电力部门解决才是。他说一开始就找过镇电管所来厂拉闸断电的人,他们一口咬定厂里的供电设备不合格需要检修,怎么讲也不管用。我说那就找电管所领导呵。万说也找过,是一个说法。我说那就去找市供电局呀。万畏难地摇着头,说到现在还没找到能通那里的关系,没关系去找也是白跑腿。说到这儿万“啊哈”一声猛拍一下脑袋,说有个人我还真给忘了,他说他认识供电局的人。我说那就找他出面帮忙呀。万便赶紧拨电话。 
  按电话约定,我们立刻驱车出厂,去找万那个可救急的熟人。本来姜先生也要一起去,被我和万劝住了,毕竟上了岁数,少动为宜,何况厂子也得有人坐镇以稳定人心。这回上车才知,那天去淄城接我的司机是万的侄子,叫万虎,万说的那个人在镇上一家汽车修理厂干活,万虎也认识,不仅认识,似乎还很知底细,一上路万虎就表示出对那人的不信任,说是个“忽悠”。万不以为然,说如今不忽悠还办不成事哩。 
  在镇上接了那个人,便匆匆往市里赶,那人姓孙,看起来比万小,一口一个万哥,万虎叫他孙师傅,我也这么叫。把关系理顺后就开始说事情,原来在这之前孙并不晓得饮品厂出了什么问题,万就把事情的经过和目前厂子的状态对他讲了讲,他说这事好办,他认识的人是供电局“大拿”,而具体是什么职务却没提,这多少让人有些不放心,又不好直接问。万说因为事情太急,来不及准备什么,小孙你对“大拿”讲,问题解决了一定好好感谢他。孙说没问题。 
  眼下能谈的就这些了,就扯上不相干的事。孙听说我是个作家,显出很大的兴趣,说他喜欢看书,甚至说还读过我写的书。我不太相信,问他读过我的什么书,他反问:《林海雪原》是你写的吧?我没吭声,他又说写得太精彩了,把个座山雕小炉匠写的活灵活现。万虎说孙师傅你记错了,《林海雪原》的作者不是韦老师。孙说是吗?我他妈串帮了。又说中国小说我不怎么读,我爱读外国名著。我想索性就刻薄一回,问:孙师傅你都读了哪些国外名著呢?他说太多太多,都记不清了。我问你最喜欢哪一本?他说最喜欢《射雕英雄传》,写得太吸引人了,我一口气读完。于是我赶紧收口,再追问下去就太不厚道了。 
  车进了市里,在孙的指挥下开到供电局大门口。我们刚要下车,被孙阻止住,他让我们坐在车里不动,他先进去找他那个“大拿”熟人,也不等我们表态,便下了车,“砰”地一声关了车门,接下去就是只见其人不闻其声了。他先是走到门卫室窗日前,与里面的人进行交涉,我一下子想到那天去教育局找彭局长的情景,想这里门卫是否也会以“开会”为口实,拒不放行呢?我的担忧很快被孙激烈的“肢体语言”所证实,他头昂着,嘴不停的翕动,两手不停地挥,以致身子都摇晃起来,显然是在与门卫争吵,这情形一直持续了很久,孙也没能获准走进大门一步。之后就见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号,当是在给那“大拿”熟人打电话了,如同我们在教育局门口打电话找彭局长那般。 
  万虎从鼻子里哼了声,说句:这事可悬。 
  我亦有同感,只是不便多言。 
  万闷声闷气说等等看吧。 
  万虎说等也白等,要是这样能办成事情,才怪呢。 
  万火辣辣地说:啥子怪? 
  万虎说他这是望山捕影呵。 
  我说也是有病乱求医了。 
  万虎说那也得是医才行,他光说认识局里的“大拿”,可究竟是啥样的大拿?党政“大拿”?业务“大拿”?还是做饭“大拿”?打扫卫生“大拿”? 
  万虎正发着牢骚,只见从里面大楼出来一个人,经大院向门口走来,想必就是孙说的那位“大拿”了。等走近能看清他的体态面目时,我不由大失所望,同时佩服起万虎的先见之明。是的,我知道以衣帽取人不对,还有“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古语,可出来的这个人实在不能把他和当官的“大拿”联系在一块,穿一身皱皱巴巴的衣裳,走路轻飘飘像踏在水面上,且一脸的委琐相。当然了,当官的也不全是相貌堂堂气宇轩昂,可终归都会把架子端起来,这个人可全身没一块当官的骨头,颠颠的,未到孙面前早伸出了双手,握着后摇了又摇,像见了大领导。 
  万虎在车里幸灾乐祸:啊哈,弄半天“大拿”是他呀。 
  万问:你认识他? 
  万虎说认识。 
  万问他是干啥的? 
  万虎说和我一样,车夫。 
  万又问给谁开车? 
  万虎说早先给一个副局长开车,那副局长受贿被捕,又给另一个副局长开车,后来这副局长也犯事,因后台硬,“双规”了一下了事,没追究刑事责任,只免了职,从此他就开不上车了。 
  我问他有问题? 
  万虎说一个开车的能有啥子问题,顶多跟当官的吃点残汤剩饭,只为他跟谁谁出事,就让人觉得晦气,就没人肯用他,以后就在办公室里打杂跑腿。 
  我说:太离谱了,自己不贪不就啥事也没有了,怎么能怪到司机头上? 
  万虎说这叫肚子疼埋怨灶王爷。 
  万对这个前司机仍抱有一线希望,说他在局里这么多年,总会和哪个当官的有些私交…… 
  万虎打断说:哪个当官的会和与自己肩膀不齐的人有私交?没这回事。又说:叔,你别犯糊涂,这事你甭管了,我来对付。 
  说毕开门下车,孙看见后丢下“大拿”向车走过来,兴冲冲说:这事没问题了,人家答应帮忙办,也没提啥要求,中午要不就一块吃顿饭? 
  万虎说:不瞒孙师傅说,刚才在车上接厂里电话,说电业的人已经上门检修了,问题解决了,就不用再麻烦人家了,你替我们谢谢他。 
  孙悻悻道:那…… 
  万虎说:我们得立刻回厂,别的以后吧。你要不要跟车回去? 
  孙不住地摇头:不回我在这干嘛! 
  就这么把“大拿”丢在大门口,我们扬长而去。路上皆闭口不言,一是当着孙的面,再者也着实没有什么话好讲。真是的,怎么想也想不到这档子事会如此收场,确有点黑色幽默的意味儿,可静心一想,尽管万虎的做法有些“毒辣”,却很务实,使我们尽早从“无效劳动”中抽身。我想倘若万有他侄子的这副脑筋与手段,厂子或许不会到今天这般田地。 
  过后我将这思路说给姜先生听,姜先生一言不发。 
   
  6 
   
  姜先生说在田庄的几天开始还算平静,这里刚从“国统区”变成“解放区”,时局与人心不稳,谁也顾不上我们这几个外来人,我们就能住下来安心养伤,伤不仅在脚上,还有心里,从抗日志士一下子变成逃亡人,这种虎落平阳的落难使我们的心一阵一阵发痛。也是多年难有的空闲时间,不由得想一些从前顾不上想的事,大到国家的前途命运,小到自己的人生道路,都在思虑中,当然想得最多的是眼前的处境,青岛是我们的目标,要是飞机不出事,到了那里就踏上南撤的跳板,前面的天地很宽,可飞机凭空出事了,我们被丢在荒凉的黄河边上,离青岛几百里路远,又到处都在打仗,也许我们根本就到不了那里。想到这种后果大家的心就一直往下沉,觉得前途渺茫。这时分歧也出现了,几个人形成两种意见,以安和、雷觉、顺东为一方,他们觉得不一定非去国统区不可,实在不行就投身共产党(用共产党的说法是弃暗投明),理由是眼见国民党大势已去,共产党锐不可当,建立红色中国是早晚的事,与其将来被动,不如现在顺应时势,早有归宿。另一方的贾开、建越和我,则坚持到国统区去,哪怕千难万难也要去,不是要追随国民党,而是我们不信共产主义,理想不同,就像水火不容,明知走的路与自己的追求不一致,就不该去违心。两种意见相争不下又各不相让。建越又掐起指头要看天意,可这回没人响应,都清楚事关重大,重大得连老天爷也不敢轻易信托。意见虽僵持不下,但没人主张分道扬镳,都想说服对方,达到步调一致。大概这就是前面所说的“凝聚力”了。也就在这举棋不定时,共产党的土改工作队来到田庄,局势发生了变化,逼迫我们尽早做出决断。安和建议先与工作队取得联系,探明情况,然后决定何去何从,他的意见得到雷觉、顺东的响应,我和贾开、建越虽不赞成也觉得无大碍,反正主动权在自己手中,可进可退,便表示同意。雷觉自告奋勇担当使者角色,他以前是《东北公论》的记者,善交际,口才也好,能担当此任,他的脚还没好利索,一瘸一拐地去了,回来显得很兴奋,说工作队侯队长接见了他,侯队长说革命不分先后,欢迎。侯队长还以县委组织部长的身份表示,我们可以先留在田庄工作队工作,等土改结束再回县正式分配。听雷觉这么一说,安和、顺东的立场更加坚定,又一起做我和建越、贾开的工作。 
  不料事情尚未做出决断,我们却在大街上与侯队长相遇了。雷觉赶紧向前与侯队长握手,又把我和贾开介绍给他。侯队长三十出头年纪,白净脸,瘦削身材,一副文绉绉的风采。侯队长十分热情,与我们紧紧握手,脸上堆着和蔼的笑容,以东道主的口吻说:欢迎,欢迎你们远道而来,辛苦辛苦。应该说侯队长给我们的第一印象不错,除了他的谦和态度,还有他的知识分子干部的外表,这就一下子拉近了相互间的距离,于是我们便站下叙谈起来。侯队长指指身边的田村长,问你们认识田村长吗?我们说认识,这些天田村长给我们提供了很大帮助,真的很感谢。侯队长说应该,完全应该,说着又转向田村长说,他们今天是我们的客人,也许明天就是我们的革命同志,一定要把他们照顾好,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告诉我,我会想方设法解决。我们连连道谢,侯队长笑着摆摆手,说不用谢,说谢就见外了,我和雷同志谈过,代表工作队和县委表了态,革命队伍欢迎你们加入,也会把你们这样有文化的人当成宝贝一样看待,现在革命形势一派大好,前途光明,希望你们能审时度势,早早做出正确的选择。我们点头称是,表示一定会认真考虑他的意见。之后与侯队长握别。 
  当晚我们几个人凑在一起,商量何去何从。必须承认侯队长的当面一席话起了不少作用,雷觉、顺东和安和更坚定了留在田庄参加革命的决心,而我和建越、贾开,尽管还不能拿定主意,在思想上已有所松动。 
  我们正要休息,工作队队员也是侯队长的通信员小胡来找我们,传达侯队长的话,希望我们从明天起与工作队一起活动,去农户访贫问苦,发动群众。尽管事情有些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