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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北--兰亭-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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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你睡了又怎样?今天跟你睡了,明天我花重阳还能去找别的男人,天下又不是只你兰无邪一个男人!你算什么!”
  当面把兰无邪骂的狗血淋头,一时花重阳觉得心头奇爽无比;可是兰无邪盯着她,半天轻轻问一句:
  “你哭什么?”
  花重阳一怔,抬手摸摸自己脸颊,才发现自己从眼角到嘴角,竟然两行泪。
  兰无邪上前一步,抬手想去碰触她的脸: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
  “我喜欢的不是你,是祖咸。”
  “我就是祖咸。你若不喜欢我,怎会为了我与整个武林为敌?”
  花重阳顿时说不出话来。兰无邪再上前一步,捧住她的脸替她擦泪:
  “乖,跟我回去,我再也不叫你受委屈。”
  他的声音沙哑温柔;从祖咸到兰无邪,始终没有变的是他跟她说话的口气,明明他骄气的厉害,可是一跟她,就像在哄个孩子。
  花重阳忽然觉得满心委屈,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哗淌出来。用手背抹一把泪再抹一把,她忽然淌着泪扑到兰无邪怀里,狠狠咬住他肩头直到咬出血才松口:
  “你让我怎么办!等我喜欢你才告诉我你是兰无邪!我娘是被兰影宫的人害死!你却是昭阳阁的阁主!我恨死你兰无邪!我这辈子都恨你!”
  嘴上骂着,心里暗叹。
  她花重阳,不过如此,整个武林面前她有胆跟着他走,却难过自己这一关。这世上究竟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潇洒无情,来去自如?
  她做不到。
  任凭花重阳狠狠咬下去兰无邪也不说话,只是一手慢慢收拢环住她的腰,一手轻轻抚着花重阳的发梢,等她啜泣声渐渐低下去,才带着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神情慢慢问道:
  “我们回去好不好?”
  花重阳不答,他便一直站着,手紧紧揽住她的腰。天色已入夜,暮色深蓝如洗,暖软春风吹个不休,两道高瘦的身影就静静相拥立在巷口垂杨柳枝下头,随夜色渐渐融入外头街上昏黄的灯光。不知道过了多久,花重阳啜泣声渐渐低下去,从兰无邪肩上抬起头;兰无邪抱她抱的紧紧,她垂着脸拿开他的手退一步再退一步,才转过身哑着嗓子低声说道:
  “……回去了。”
  寂静无人的巷子,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被灯影拉的长长。后头兰无邪脚步快些,花重阳便也快些;兰无邪脚步慢些,她便也慢些,却始终走在他前头几步。一直走到巷子口,兰无邪忽然出声:
  “等等。”
  花重阳脚步一顿,却还是垂着头;兰无邪几步追上去,握住她的下巴轻轻抬起她的脸,捏起衣袖拭着她脸上泪痕,声音轻轻落在她头顶:
  “一会儿该渍的脸疼了。”
  拭干了泪他却不松手,握住她下巴的手缓缓移开,而后缓缓地落下,最后试探着,轻轻拉住她的手。两人静静立着不动,兰无邪比花重阳更高,身影正好罩住她遮住了对面街上的灯光。融融风起,带着淡淡草药香气和似有若无的兰香,许久,兰无邪轻咳几声拉起花重阳的手迈步:
  “回去吧。”
  走几步,花重阳晃晃手腕,别扭开口:
  “你——又没吃药。”
  “一早睁眼就出来,还没顾得上。”
  明知道他是出来找自己,花重阳却硬是不讲理的抬杠:
  “不吃药,早晚还吐血。”
  兰无邪牵着她的手,狐裘大氅下头脚步不紧不慢,走了几步才低笑道:
  “你在这里,比吃药还好。”
  花重阳蓦地脸红,一时说不出话来。兰无邪等不到她答话,回头看她一眼,又笑着低声说道:
  “我身子怕冷,重阳,你的身子一向暖,晚上我抱着你取暖好不好?”
  向来自认还算伶牙俐齿的花重阳,一时只顾着脸上冒火,嘴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许久才恶狠狠低声回嘴:
  “谁要让你抱!”
  兰无邪回眼看她,一径微笑:“这一辈子,我只肯抱你一个人。”
  被甜言蜜语哄得满脸通红的花重阳全无招架之力,抬手想要甩他的手,兰无邪却攥的死紧。拐过巷子走不远便到半帘醉后门,花重阳带些恼羞成怒走在前头抬手便要推门,兰无邪一把拉回她的手:
  “……重阳。”
  温柔沙哑的声音近在咫尺,花重阳浑身一酥,忍不住抬眼看他。兰无邪目光温柔深不见底,手顺着她手臂缓缓往上抚上她脸颊,然后捏住她下巴,将她重重退在墙上,低头吻了下来。花重阳倚在墙上退无可退,任兰无邪从嘴角一直咬到她颈上,修长双手带着情动迷乱紧紧扶住她的腰缓缓提高,往他的身体压近,再近。
  酥软的春风次第的烛火中,她缓缓仰头,情不自禁伸手搂住紧兰无邪的细腰。杭州城万家灯火华光璀璨仿佛变成满天星斗,透过他的浓密黑发落在她眼中,似摇摇欲坠。阵阵浓郁兰香缭绕,兰无邪重新抬头捧住她的脸重重吻着,黑眸里的光芒如媚如惑,将喑哑声音丝丝喂入她耳中:
  “……重阳,我要你这辈子,只是我一个人的。”
  “……”
  “笑,只为我笑;哭,只为我哭;这一辈子,只让我一个人抱着,一直到老,到死。”
  说着,他一撩狐裘大氅,打横抱起她,抬脚踢开门大步迈进去。

  半帘醉

  回廊下三两盏灯,照着园子里竹影飒飒。兰无邪抱着花重阳一路回到屋子里,将她往塌上一横,侧身在塌沿坐下。远处烛台上烛光通明,塌下仍燃着火盆,兰无邪解开身上狐裘扔到地上,握住花重阳的手微笑凝视她片刻,缓缓俯身。长长黑发从他肩膀两侧垂下,被烛光映着亮泽如黑玉,发隙间明灭光影落在他脸上,绝美五官看的花重阳几乎窒息。她挣扎又挣扎,半天抬手扶在他胸前,声音被逼的虚弱无力:
  “……不要。”
  兰无邪动作一滞,眼光黯然一闪。花重阳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半点也看不得他难过的样子,手拢起他长发,满脸别扭:
  “……你伤还没有痊愈。”
  兰无邪一下笑开,手指缓缓擦过花重阳五官:
  “看到你,就全好了。”
  “你少贫嘴!”花重阳满脸通红撑起身,不自在垂着眼看看这边看看那边,就是不看兰无邪含情脉脉的双眸,压低了声音嘀咕道,“……万一中间你忽然不行,倒霉的不还是我!”
  话一出口,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抬眼看向兰无邪。
  ……果然,兰无邪脸色全变。
  花重阳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抬腿就想往塌下跑,却被兰无邪一把勾住腰摔回塌上。宽大木塌上铺满层层叠叠狐裘,还有昨晚安平临时拖来的锦被,凌乱堆在上头。花重阳还没从软被里挣扎起来,一身雪白亵衣的兰无邪已经倾身压下来,眼神黢黑:
  “重阳,你刚刚说什么?”
  “……起来,你好沉。”
  “万一我不行?”
  “……我,我,我什么都没说。”
  “我行还是不行,你难道不知道?”
  蓦地回忆起他们第一夜的情景,被他折腾一宿,第二天早上起来她根本就是形同花间园的破抹布一块,花重阳忍不住膝头一颤:
  “……兰无邪,你,你你你你——”
  兰无邪索性不再说话,雪白衣袖一扬,对面烛火全灭;只余塌下闪烁的炭火,细碎光泽落在他双眼瞳孔中,剔透如红玉,妖冶动人。
  ……于是一睁眼,花重阳只觉得自己又被蹂成一块破烂抹布。
  抹布旁边躺着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侧着身半支起身凝视着她,眼中全是笑意:
  “醒了。”
  清晨的阳光落在他脸上,映出一张洁白细腻的脸,飞挑长眉黢深长眼似笑非笑的红唇,黑发顺着他雪白的颈项和胸膛披散如玉;就连他身上雪白的亵衣,沐浴在阳光下也浮起一层耀眼光泽,俊逸如仙。花重阳眯眼细看,许久抬手轻触他脸颊上浅色的小痣:
  “好看。”
  兰无邪一口咬住她手指头,轻笑:
  “别勾引我。”
  花重阳一怔,抽出手指头一头栽进兰无邪怀里直蹭:
  “勾了又怎样?抹布不怕开水烫。”
  兰无邪笑着将她抱进怀里,扯来锦被把两人裹紧: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
  “开水没有,热水倒有。安平和兰草烧了热汤,睡够了就起来陪我洗。”
  “热水沐浴?”
  花重阳脑袋从锦被里钻出来从他肩头看过去,果然,屋里不知道何时摆上一只大木桶,里头水汽氤氲。兰无邪缓缓抚着她发梢,一字一句全是宠溺:
  “先将就着,等回了兰影宫就有温泉池,比这个方便的多。”
  “……抹布泡温泉——啊我的衣服!”
  破抹布被兰无邪小心翼翼抱起来,丢进硕大木桶。
  说是抹布陪他洗,却变成他洗抹布。花重阳躺在兰无邪怀里里任他细心替她洗刷,舒服的半闭起眼哼起小曲:“洗呀洗呀洗抹布……”
  兰无邪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唇角扬起轻浅笑容,许久起身,用雪白绸缎裹住手中湿淋淋的花重阳:
  “快裹上被子,小心着凉。”
  他抱着她坐上木塌,周全小心替她裹上软被,手里握着巾帕一丝不苟替她擦干了脚;然后才叫安平为他披上厚密袍子,用缎子裹住一头长发。刚刚晾干了头发,兰草抱着一叠新衣站在门口:
  “阁主,新送的衣裳。”
  兰无邪无声点头,起身过去提起一件淡紫雪银绣纹长袍轻轻抖开,转向花重阳:
  “重阳,好看?”
  花重阳瞄一眼,勾勾嘴角:
  “嗯——还好。”
  叶青花曾骂她眼睛长了也是白长,只能分开颜色分不清好看不好看。看到兰无邪迟疑的眼神,她忍不住再补上一句:
  “你说好看就好看。”
  兰无邪嘴角轻扬,提着长袍走过来:
  “你脸色雪白,最适合这个颜色。”
  他把长袍摆在塌上,弯腰替她套上袜子和鞋。
  站在门口的兰草,惊得一脸痴呆。花重阳有些讪讪,扯扯兰无邪的衣衫:
  “……我又不是残废,我自己来。”
  兰无邪不答话,替她穿好鞋又起身为她套上雪白长衫,提起浅紫色长袍温柔命令:
  “抬手。”
  兰草站在门口看着,早已彻底石化。
  花重阳乖乖抬起双手套上长袍,他又拿过腰带和玉佩要替她系,系了半天却怎么也系不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绝不是服侍人的身手,花重阳实在看不下去,伸手要抢玉佩和腰带:
  “我会,我自己来。”
  兰无邪却不放手,回头唤过兰草:
  “兰草,这要怎么系?”
  兰草摇摇头回神,快步走过来接过腰带和玉佩:
  “阁,阁主,这玉佩和腰带是这样系法……这样这样这样这样。”
  三下五除二系好,兰无邪看的目不转睛,看过一遍重新拆开,又亲手为花重阳系好才算罢休。深紫色水晶石光泽灼灼熠熠垂在长袍一侧,两缕同色丝线在水晶石下打个蝴蝶结然后直垂到袍摆,随风轻灵欲飞。兰无邪直起身,白皙手指将她衣领理顺,坐上木塌随手将她抱在膝头,手抚着她肩头发梢浅浅微笑:
  “天下找不出第二个人,比我的重阳还好看。”
  话音刚落,安平捧着托盘走进来:
  “主子,请更衣。”
  托盘上同样是丝绸衬底,上头摆着黑丝金线交织的华丽衣裳,金色发环腕环翠蓝耳坠凤翎尾戒。安平抖开衣裳,兰无邪将花重阳从膝头移开,起身套上外袍,而后坐在桌前,等安平替他梳好头发束起金环行礼走出去,他才转回榻上将花重阳揽进怀里:
  “往日安平为我梳头发穿衣服,我只觉得麻烦。可如今才知道,替自己心爱的人穿衣束发,也是一种乐趣。”
  花重阳明明心里爽的很,却装模作样撇开眼不屑的哼一声:
  “切。这辈子你也别想叫我做这么肉麻的事!”
  兰无邪笑着用手指理顺她腰间丝线,徐徐在她耳边吹气低语:
  “你什么都不用做,我来做就好。”
  “……”
  这话……歧义……还是她想多了?
  花重阳满脸爆红,看兰无邪一脸正经又纯洁,修长手指勾起她的下巴:
  “重阳怎么又脸红,是又想到哪里去了?”
  “……”
  花重阳内心不禁叹息。
  果然还是叶青花说的不差:看起来越清心寡欲的男人,骨子里……越风骚。
  湖月山庄的恶斗,恍如隔世。
  兰无邪不再提以往,花重阳也就当他一直是兰无邪,而从来不曾是祖咸过。但很明显兰无邪的身体跟祖咸一样烂的可以,一整天都断断续续的咳。沐浴之后两人在凉亭吃着早饭,兰草进来好几次附耳跟兰无邪说什么,嘀嘀咕咕嘀嘀咕咕,花重阳只装没看见,低头吃着自己碗里的饭,等兰草出去就把自己粥碗里的红枣盛给兰无邪:
  “多吃点红枣。”
  兰无邪看一眼碗里的红枣,笑得眼睛弯弯:
  “还是重阳疼我。”
  花重阳再接再厉:
  “还有个桂圆。”
  兰无邪捏着白玉勺的手一顿,对着粥碗皱眉:
  “我不爱吃这个。”
  “这个能补身,益气血。”
  “一股药味。我不爱吃。”
  花重阳眉端一挑,抬头眯眼看他。兰无邪坐在一地光芒中,黑金长袍拖地,露出里头雪白的中衣,松松系着的辫子,浓黑如玉的长发,雪白的脸色。金色的晨光中,那双眸子里的光芒分外柔和,直直看着花重阳,面露难色。
  “……算了。”
  花重阳叹口气,终于还是伸过勺子舀起那颗桂圆,放进自己嘴里。
  兰无邪看着她,忽然放下勺子:
  “我也想吃。”
  花重阳神情一僵,桂圆憋在嘴里,腮帮子上鼓起一个圆圆的包。兰无邪直接起身探过桌子,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就咬了过来,咬着咬着,不知怎么的花重阳就被他抱到了腿上,嘴里的桂圆只剩了个核儿。兰无邪笑眯眯抬起头,拇指慢慢揩过自己唇角。花重阳被亲的满脸通红,又被他色迷迷的看了两眼,一紧张“咕咚”就把嘴里的桂圆核儿吞了下去。她恼羞成怒,手捶上兰无邪肩膀:
  “都怪你!”
  兰无邪抱着她,一味微微的笑,被她捶了几下才轻抚着她的背:
  “怪我,都怪我。重阳想怎么罚我?”
  花重阳一看他的眼神,脸上“噌”就红了起来,伸手捏住他两颊:
  “你这个色狼!”
  兰无邪一手抓住她的手,一手扶住她的腰,笑眯眯的,看起来,脾气好的不能再好:
  “给你说个故事。”
  花重阳好奇的松开手,两手攀住他的脖子:
  “嗯?”
  兰无邪轻咳一声,端起桌上茶碗喝了口茶,轻轻说道:
  “从前有个姑娘,长得很好看。”
  只一句,花重阳就勾唇笑了起来。
  她一直觉得不论是兰无邪还是祖咸,话都很少,偶尔开口也是干巴巴的那么几句——当然,调戏她的时候除外。只是没想到就连讲起故事来,一开口他也是这么干巴巴的,形容姑娘好看,就是一句“很好看”。她搂着他脖子,一手玩着他鬓角的发丝,故意问道:
  “有多好看?”
  兰无邪看她一眼,笑微微的,很认真的回答:
  “天下没有一个人,能比她更好看。”
  花重阳做个不屑的眼神,心里一直爽到了天涯海角。兰无邪扶着她的腰,目光流连在她身上,有些漫不经心的继续讲着:
  “后来,有个人喜欢上了她。”
  说一句,他又看着她的脸出神。花重阳脸上微红,却不出声,等他出神片刻回过神,才用手指抚着她脸:
  “他喜欢她,就总想看到她。有一次,他去看那个姑娘,正好遇上那个姑娘在洗澡。”
  “……”
  “他从来不少女人,但那时候才知道,原来有些人是非要到手不可的。”兰无邪声音微哑,手抚着她发梢,一字一句,“可惜那时,那个姑娘还不知道他是谁。”
  兰阁主的告白既深情又诚实,但花重阳偏偏听不见深情的“非要到手”,只听到了那句诚实的“从来不少女人”,一把捧住兰无邪的脸咄咄逼问:
  “你有过很多个女人?”
  兰无邪不答话,只低头端起茶碗喝茶。花重阳看着他,挑着眼梢酸溜溜的自问自答:
  “杭州城里,泰半美女都去过画舫,回来一个个夸赞兰阁主如何在床上极尽缱绻。”
  兰无邪还是不声不响,好像真的在专心喝茶。花重阳恶狠狠瞪他半天,刚要发作,就见凉亭外头兰草站在走廊上探头探脑。
  这时候装看不见脸皮未免就太厚了,她拆开兰无邪环抱她的手,径自起身:
  “兰草好像有事。”
  说完她丢下兰无邪,转身就走出凉亭。
  兰无邪貌似想起身追她,但转眼往外看了一眼兰草便直接走了过来:
  “阁主。”
  “什么事?”
  回廊下头,花重阳漫不经心迈着脚步,顺着风声,依稀听见兰草压低的声音里飘出司徒清流容辰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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