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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闻一翠衣者曰:“婢子当逐出门!”一红衣者曰:“汝在吾家园亭,反逐
阿谁?”翠衣人曰:“婢子不羞!不能作妇,被人驱遣,犹冒认物产耶?”
红衣者曰:“索胜老大婢无主顾者!”听其音,酷类小翠,疾呼之。翠衣人
去曰:“姑不与若争,汝汉子来矣。”既而红衣人来,果小翠。喜极。女令
登垣,承接而下之,曰:“二年不见,瘦骨一把矣!”公子握手泣下,具道
相思。女言:“妾亦知之,但无颜复见家人。今与大姊游戏,又相邂逅,足
知前因不可逃也。”请与同归,不可;请止园中,许之。公子遣仆奔白夫人。
夫人惊起,驾肩舆而往。启钥入亭,女即趋下迎拜。夫人捉臂流涕,力白前
过,几不自容,曰:“若不少记榛梗,请偕归,慰我迟暮。”女峻辞不可。
夫人虑野亭荒寂,谋以多人服役。女曰:“我诸人悉不愿见,惟前两婢朝夕
相从,不能无眷注耳。外惟一老仆应门,余都无所复须。”夫人悉如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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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公子养疴园中,日供食用而已。
女每劝公子婚,公子不从。后年余,女眉目音声,渐与曩异,出象质之,
迥若两人。大怪之。女曰:“视妾今日,何如畴昔美?”公子曰:“今日美
则美,然较昔则似不如。”女曰:“意妾老矣!”公子曰:“二十余岁人,
何得速老。”女笑而焚图,救之已烬。
一日,谓公子曰:“昔在家时,阿姑谓妾抵死不作茧。今亲老君孤,妾
实不能产育,恐误君宗嗣。请娶归于家,旦晚侍奉翁姑,君往来于两间,亦
无所不便。”公子然之,纳币于钟太史之家。吉期将近,女为新人制衣履,
赍送母所。及新人入门,则言貌举止,与小翠无毫发之异。大奇之。往至园
亭,则女已不知所在。问婢,婢出红巾曰:“娘子暂归宁,留此贻公子。”
展巾,则结玉玦一枚,心知其不返,遂携婢俱归。虽顷刻不忘小翠,幸而对
新人如觌旧好焉。始悟钟氏之姻,女预知之,故先化其貌,以慰他日之思云。
异史氏曰:“一孤也,以无心之德,而犹思所报;而身受再造之福者,
顾失声于破甑,何其鄙哉!月缺重圆,从容而去,始知仙人之情,亦更深于
流俗也!”
(《聊斋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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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小倩
宁采臣,浙人。性慷爽,廉隅自重。每对人言:“生平无二色。”适赴
金华,至北郭,解装兰若。寺中殿塔壮丽,然蓬蒿没人,似绝行踪。东西僧
舍,双扉虚掩,唯南一小舍,扃键如新。又顾殿东隅,修竹拱把,阶下有巨
池,野藕已花。意乐其幽杳。会学使案临,城舍价昂,思便留止,遂散步以
待僧归。日暮,有士人来,启南扉。宁趋为礼,且告以意。士人曰:“此间
无房主,仆亦侨居。能甘荒落,旦晚惠教,幸甚!”宁喜,藉蒿代床,支板
作几,为久客计。是夜,月明高洁,清光似水。二人促膝殿廊,各展姓字。
士人自言:“燕姓,字赤霞。”宁疑为赴试诸生,而听其音声,殊不类浙。
诘之,自言:“秦人。”语甚朴诚,既而相对词竭,遂拱别归寝。
宁以新居,久不成寐。闻舍北喁喁,如有家口。起伏北壁石窗下,微窥
之,见短墙外一小院落,有妇可四十余,又一媪衣■排,插蓬沓,鲐背龙钟,
偶语月下。妇曰:“小倩何久不来?”媪曰:“殆好至矣。”妇曰:“将无
向姥姥有怨言否?”曰:“不闻。但意似蹙蹙”。妇曰:“婢子不宜好相识。”
言未已,有一十七八妇子来,仿佛艳绝。媪笑曰:“背地不言人。我两正谈
道,小妖婢悄来无迹响,幸不訾着短处。”又曰:“小娘子端好是画中人,
遮莫老身是男子,也被摄魂去。”女曰:“姥姥不相誉,更阿谁道好?”妇
人女子又不知何言。宁意其邻人眷口,寝不复听。又许时,始寂无声。方将
睡去,觉有人至寝所,急起审顾,则北院女子也。惊问之。女笑曰:“月夜
不寐,愿修燕好。”宁正容曰:“卿防物议,我畏人言。略一失足,廉耻道
丧。”女云:“夜无知者。”宁又咄之。女逡巡若复有词。宁叱:“速去!
不然,当呼南舍生知。”女惧,乃退。至户外复返,以黄金一锭置褥上。宁
掇掷庭墀曰:“非义之物,污吾囊橐!”女惭出,拾金自言曰:“此汉当是
铁石。”
诘旦,有兰溪生携一仆来候试,寓于东厢,至夜暴亡。足心有小孔,如
锥刺者,细细有血出。俱莫知故。经宿,仆亦死,症亦如之。向晚,燕生归,
宁质之,燕以为魅。宁素抗直,颇不在意。宵分,女子复至,谓宁曰:“妾
阅人多矣,未有刚肠如君者。君诚圣贤,妾不敢欺。小倩,姓聂氏,十八夭
殂,葬寺侧。辄被妖物威胁,历役贱务,腆颜向人,实非所乐。今寺中无可
杀者,恐当以夜叉来。”宁骇求计。女曰:“与燕生同室可免。”问:“何
不惑燕生?”曰:“彼奇人也,固不敢近。”问:“迷人若何?”“曰:“狎
昵我者,隐以锥刺其足,彼即茫若迷,因摄血以供妖饮;又或以金,非金也,
乃罗刹鬼骨,留之,能截取人心肝:二者,凡以投时好耳。”宁感谢,问戒
备之期,答以明宵。临别,泣曰:“妾堕玄海,求岸不得。郎君义气干云,
必能拔生救苦。倘肯囊妾朽骨,归葬安宅,不啻再造。”宁毅然诺之,因问
葬处。曰:“但记取白杨之上有乌巢者是也。”言已出门,纷然而灭。
明日,恐燕他出,早诣邀至。辰后具酒馔,留意察燕。既约同宿,辞以
性癖耽寂。宁不听,强携卧具来,燕不得已,移榻从之。嘱曰:“仆知足下
丈夫,倾风良切,要有微衷,难以遽白。幸忽翻窥箧褛,违之,两俱不利。”
宁谨受教。既而各寝。燕以箱箧置窗上,就枕移时,齁如雷吼。宁不能寐。
近一更许,窗外隐隐有人影。俄而近窗来窥,目光睒闪。宁惧,方欲呼燕,
忽有物裂箧而出,耀若匹练,触折窗上石棂,歘然一射,即遽敛入,宛如电
灭。燕觉而起,宁伪睡以觇之。燕捧箧检取一物,对月嗅视,白光晶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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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二寸,径韭叶许。已而数重包固,仍置破箧中。自语曰:“何物老魁,直
尔大胆,致坏箧子。”遂复卧。宁大奇之,因起问之,且告以所见。燕见:
“既相知爱,何敢深隐。我,剑客也。若非石棂,妖当立毙。虽然,亦伤。”
问:“所缄何物?”曰:“剑也。适嗅之,有妖气。”宁欲观之,慨出相示,
荧荧然一小剑也。于是益厚重燕。
明日,视窗外有血迹。遂出寺北,见荒坟累累,果有白杨,乌巢其颠。
迨营谋既就,促装欲归。燕生设祖帐,情义殷渥。以破革囊赠宁,曰:“此
剑袋也,宝藏可远魑魅。”宁欲从受其术,曰:“如君信义刚直,可以为此;
然君犹富贵中人,非此道中人也。”宁乃托有妹葬此,发掘女骨,敛以衣衾,
凭舟而归。宁斋临野,因营坟,葬诸斋外。祭而祝曰:“怜卿孤魂,葬近蜗
居,歌哭相闻,庶不见凌于雄鬼。一瓯浆水饮,殊不清旨,幸不为嫌。”祝
毕而返,后有人呼曰:“缓待同行!”回顾,则小倩也,欢喜谢曰:“君信
义,十死不足以报。请从归,拜识姑嫜,媵御无悔。”审谛之,肌映流霞,
足翘细笋,白昼端相,娇艳尤绝。遂与俱至斋中。嘱坐少待,先入白母。母
愕然。时宁妻久病,母戒毋言,恐所惊骇。言次,女已翩然入,拜伏地下。
宁曰:“此小倩也。”母惊顾不遑。女谓母曰:“儿飘然一身,远父母兄弟。
蒙公子露覆,泽被发肤,愿执箕帚,以报高义。”母见其绰约可爱,始敢与
言,曰:“小娘子惠顾吾儿,老身喜不可已。但生平止此儿,用承祧绪,不
敢令有鬼偶。”女曰:“儿实无二心。泉下人既不见信于老母,请以兄事,
依高堂,奉晨昏,如何?”母怜其诚,允之。即欲拜嫂,母辞以疾,乃止。
女即入厨下,代母尸饔。入房穿户,似熟居者,日暮,母畏惧之,辞使归寝,
不为设床褥。女窥知母意,即意去。达斋欲入,却退,徘徊户外,似有所惧。
生呼之,女曰:“室中剑气畏人,向道途之不奉见者,良以此故。”宁悟为
草囊,取悬他室。女乃入,就烛下坐,移时,殊不一语。久之,问:“夜读
否?妾少诵《椤严经》,今强半遗忘,浼求一卷,夜暇就兄正之。”宁诺。
又坐,默然。二更向尽,不言去。宁促之。愀然曰:“异域孤魂,殊怯荒墓。”
宁曰:“斋中别无床寝,且兄妹亦宜远嫌。”女起,容颦蹙而欲啼,足亻匡
懹而懒步,从容出门,涉阶而没。宁窃怜之,欲留宿别榻,又惧母嗔。女朝
旦朝母,棒沃盥,下堂操作,无不曲承母志。黄昏告退,辄过斋头,就烛诵
经。觉宁将寝,始惨然去。
先是,宁妻病废,母劬不可堪。自得女,逸甚,心德之。日渐稔,亲爱
如已出,竟忘其为鬼,不忍晚令去,留与同卧起。女初来,未尝饮食,半年,
渐啜稀■。母子皆溺爱之,讳言其鬼,人亦不之辨也。无何,宁妻亡,母阴
有纳女意,然恐于子不利。女微窥之,乘间告母曰:“居年余,当知儿肝膈。
为不欲祸行人,故从郎君来。区区无他意,止以公子光明磊落,为天人所钦
瞩,实欲依赞三数年,借博封诰,以光泉壤。”母亦知其无恶,但惧不能延
宗嗣。女曰:“子女唯天所授。郎君注福籍,有亢宗子三,不以鬼妻而遂夺
也。”母信之,与子议。宁喜,因列筵告戚党或请觌新妇,女慨然华妆出,
一堂尽眙,反不疑其鬼,疑为仙。由是五党,诸内眷,咸执贽以贺,争拜识
之。女善画兰梅,辄以尺幅酬答,得者藏什袭以为荣。
一日,俯颈窗前,悟怅若失。忽问:“革囊何在?”曰:“以卿畏之,
故缄置他所。”曰:“妾受主气已久,当不复畏,宜取挂床头。”宁诘其意。
曰:“三日来,心怔忡无停息。意金华妖物,恨妾远遁,恐旦晚寻及也。”
宁果携革囊来。女反复审视,曰:“此剑仙将盛人头者也。敝败至此,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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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几何许。妾今日视之,肌犹粟栗。”乃悬之。次日,又命移悬户上。夜
对烛坐,约宁勿寝。歘有一物,如飞鸟堕,女惊匿夹幕间。宁视之,物如夜
叉状,电目血口,睒闪攫拏而前。至门却步,逡巡久之,渐近革囊,以爪摘
取,似将抓裂。囊忽格然一响,大可合篑,恍惚有鬼物,突出半身,揪夜叉
入。声遂寂然,囊亦顿缩如故。宁骇诧,女亦出,大喜曰:“无恙矣!”共
视囊中,清水数斗而已。
后数年,宁果登进士。女举一男。纳妾后,又各生一男,皆仕进有声。
(《聊斋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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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玉
广平冯翁有一子,字相如。父子俱诸生。翁年近六旬,性方鲠,而家屡
空。数年间,媪与子妇又相继逝,井臼自操之。一夜,相如坐月下,忽见东
邻女自墙上来窥。视之,美;近之,微笑;招以手,不来亦不去;固请之,
乃梯而过,遂共寝处。问其姓名,曰:“妾,邻女红玉也。”生大爱悦,与
订永好,女诺之。夜夜往来。约半年许。翁夜起,闻子舍笑语,窥之,见女。
怒,唤生出,骂曰:“畜生!所为何事!如此落寞,尚不刻苦,乃学浮荡耶?
人知之,丧汝德;人不知,亦促汝寿!”生跪自投,泣言知悔,翁叱女曰:
“女子不守闺戒,既自玷,而复玷人。倘事一发,当不仅贻寒舍羞!”骂已,
愤然归寝,女流涕曰:“亲庭罪责,良足愧辱,我两人缘分尽矣。”生曰:
“父在不得自专,卿如有情,尚当含垢为好。”女言辞决,生乃洒涕。女止
之曰:“妾与君无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逾墙钻隙,何能白首?此处有一佳
偶,可聘也。”生告以贫。女曰:“来宵相俟,妾为君谋之。”次夜,女果
至,出白金四十两赠生。曰:“去此六十里,有吴村卫氏女,年十八矣,高
其价,故未售也。君重啖之,必合谐允。”言已,别去。
生乘间语父,欲往相之,而隐馈金,不敢告父。翁自度无资,以是故止
之。生又婉言:“试可乃已”,翁颔之。生遂假仆马,诣卫氏。卫故田舍翁,
生呼出外,与间语。卫知生望族,又见仪采轩豁,心许之,而虑其靳于资。
生听其词意吞吐,会其旨,倾囊陈几上。卫乃喜,浼邻生居间,书红笺而盟
焉。生入拜媪。居室偪侧,女依母自障。微睨之,虽荆布之饰,而神情光艳,
心窃喜。卫借舍款婿,便言:“公子无须亲迎,待少作衣妆,即合舁送去。”
生与订期而归。诡告翁,言:“卫爱清门,不责资。”翁亦喜。至日,卫果
送女至。妇勤俭,有顺德,琴瑟甚笃。逾二年,举一男,名福儿。
会清明,抱子登墓,遇邑绅宋氏。宋官御史,坐行赇,免居林下,大扇
威虐。是日亦上墓归,见女,艳之。问村人,知为生配。料冯贫士,诱以重
赂,冀可摇,使家人风示之。生骤闻怒形于色;既思势不敌,敛怒为笑。归
告翁。翁大怒奔出,对其家人,指天划地,诟骂万端。家人鼠窜而去。宋氏
亦怒。竟遣数人入生家,殴翁及子,汹若沸鼎。女闻之,弃儿于床,披发号
救。群篡舁之,哄然便去。父子伤残,呻吟在地,儿呱呱啼室中。邻人共怜
之,扶置榻上。经日,生杖而能起。翁忿不食,呕血,寻毙。生大哭抱子兴
词,上至督抚,讼几遍,卒不得直。后闻妇不屈死,益悲冤塞胸吭,无路可
伸。每思邀路刺杀宋,而虑其扈从繁,儿又罔托。日夜哀思,双睫为之不交。
忽一丈夫吊诸其室,虬髯阔颔,曾与无素。挽坐,欲问邦族。客遽曰:“君
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而忘报乎?”生疑为宋人之侦,姑伪应之。客怒,
眦欲裂,遽出曰:“仆以君人也,今乃知不足齿之伦!”生察其异,跑而挽
之曰:“诚恐宋人我。今实布腹心:仆之卧薪尝胆者,固有日矣,但怜此
褓中物,恐坠宗祧。君义士,能为我桁臼否?”客曰:“此妇人女子之事,
非所能。君所欲托诸人者,请自任之;所欲自任者,愿得而代疱焉。”生闻,
崩角在地,客不顾而出。生追问姓字,曰:“不济,不任受怨;济,亦不任
受德。”遂去。生惧祸及,抱子亡去。
至夜,宋家一门俱寝,有人越重垣入,杀御史父子三人,及一媳一婢。
宋家具状告官,官在骇。宋家执谓相如,于是遣役捕生。生遁,不知所之,
于是情益真。宋仆同官役诸冥搜,夜至南山,闻儿啼,迹得之,系缧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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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啼愈嗔,群夺儿抛弃之。生冤愤欲绝。见邑令,曰:“何杀人?”生曰:
“冤哉!某以夜死,我以昼出,且抱呱呱者,何能逾垣杀人?”令曰:“不
杀人,何逃乎?”生词穷,不能置辩,乃收诸狱。生曰:“我死无足惜,孤
儿何罪?”令曰:“汝杀人子多矣,杀汝子,何怨!”生既褫革,屡受梏惨,
卒无词。令是夜方卧,闻有物击床,震震有声,大惧而号。举家惊起,集而
烛之,一短刀,铦利如霜,剁床入木者寸余,牢不可拔。令睹之,魂魄丧失。
荷戈遍索,竟无踪迹。心窃馁。又以宋人死,无可畏惧,乃详诸宪,代生解
免,竟释生。生归,瓮无升斗,孤影对四壁。幸邻人怜馈饮食,苟且自度。
念大仇已报,则冁然喜;思惨酷之祸,几于灭门,则泪潸潸堕;及思半生贫
彻骨,宗支不续,则于无人处大哭失声,不复能自禁。如此半年,捕禁益懈,
乃哀邑令,求判还卫氏之骨。既葬而归,悲怛欲死,辗转空床,竟无生路。
忽有款门者,凝神寂听,闻一人在门外,■■与小儿语。生急起窥觇,似一
妇子。扉初启,便问:“大冤昭雪,可幸无恙?”其声稔熟,而仓卒不能追
忆。烛之,则红玉也。挽一小儿,嬉笑胯下。生不暇问,抱女呜哭。女亦惨
然,既而推儿曰:“汝忘尔父耶”儿牵女衣,目灼灼视生。细审之,福儿也。
大惊,泣曰:“儿那得来?”女曰:“实告君,昔言邻女者,妄也。妾实狐。
适宵行,见儿啼谷中,抱养于秦。闻大难已息,故携来与君团聚耳。”生挥
涕拜谢。儿在女怀,如依其母,竟不复能识父矣。天未明,女即遽起。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