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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03期-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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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笑,待笑过之后又不可名状地悲哀。及至她露面,大家才发现作者不过是个美少女——容貌秀丽,很少说话,低下头浅笑,跟普通的女孩没什么两样,也许还要更害羞。
  日本震惊了。
  人们在震惊之后做的便是平衡自己的震惊,于是各种溢美之词便加在她的身上,舆论对女人一向是不吝赞美的,何况是对一个如此年轻的女人。除了年轻、美貌,她还具备一种悲喜剧之间的平静,悲是她的背景,喜是她的面具,而处于背景跟面具之间的她的身心,没有人知道。
  除了铺天盖地的不知从何而来的赞美,她的生活中还出现了形形色色的男人,他们同样不知来自何方,反正她认识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一致是在表达景仰、爱慕。而她以前认识的男人—日之间都消失了,不是掘地三尺藏了起来,就是见面跟她说起话来也不知所云,像是换了—个人,也把她当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夜夜都做新娘,坐在男人们抬起的轿子上,天天听普通女人一辈子也听不到的甜言蜜语。
  “我的悲哀就是一个人坐云霄飞车,只能听到自己的尖叫。”我记得她说。
  老妇人有一段时间没给我打电话,我也几乎把她忘了。生活正以没顶之势把我掀翻,我不得不学习潜水:买潜水用具啦,参加潜水班啦,跟潜水班的教练同学搞好关系啦,下决心再也不对陆地产生非分之想啦,总之事情多得来不及做。过了很久我才又接到了来自日本的电话,这回是老妇人的儿子——她从没跟我提起她有儿子,而电话那头的男人说是她的儿子。
  “我母亲去世了,她有一些东西留给你,如果你不反对的话。”
  我非常惊愕。尽管我从来没等过老妇人的电话,可我相信她一直会打来。记不清最后一个电话里我们说了些什么了。
  原来老妇人几年前就得了癌症,算来她来中国的时候已经疾病缠身。
  “她熬过了人生中最后的几年,非常痛苦。”她的儿子说。
  那段日子我天天等着日本给我的包裹,猜测老妇人会给我什么。我是她的什么人呢,竟能受她如此恩惠。不管是什么,我从来没有得到过受人遗物的待遇,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恩惠——一个人在去世之前想着亲人和朋友,默默把自己的后事安排妥帖。有生以来我第一次觉得生的沉重远不如死的沉默来得有分量,那种沉默把你一锤子就砸懵了。
  我将得到一份带着永恒烙印的礼物,我根本无颜接受。
  我从来没有把她当成自己至亲的什么人,甚至连朋友也不是。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让她来满足我的虚荣心。我的聆听代表不了什么,我不习惯把电话挂断罢了。
  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包裹。
  我开始收集她的资料。她是如此著名,以至于我稍稍留心,便能知道她的一切。她的传记在她死后隆重推出,被译成中文。译者的文字实在不敢恭维,我想办法找了原文来看。
  她确实有过一个女儿,不到两岁就夭折了。她嫁过两次,这是我没料到的,即使她有过女儿,我还以为她是单身,单亲母亲更符合一个女作家的形象,而她居然嫁过。其实她提起过,那时我没在意。
  在她的两段婚姻里,她没有写下任何文字。她的两任丈夫都是人们攻击的对象,大家认为正是他们毁灭了一个才华横溢的女作家的灵感。每次离婚之后,她的灵感都排山倒海而来,她最著名的书都是那些日子里写成的。
  我要不要看她的书呢?罢了。如果她留给我的是她的书的话,那我就看,否则我不看。我对小说没有什么兴趣。
  人们一直在猜测女作家的第二次婚姻,她嫁给了一个管道工——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相貌平常的管道工,笨嘴拙舌,是那种一般的女人看都不看一眼的人,还带了一个孩子——应该就是那个给打我电话的自称是她儿子的人。不过他们很快就离了婚,这样新闻记者们终于不用再日夜死守在她家门口,只为了拢到诋毁管道工的证据。
  她的婚外生活则要精彩得多,如果说她的婚姻对象都是过于平庸的男人的话,那么在婚外她走了另一个极端,她的情人都是卡萨诺瓦般的浪子,浪子们毅然回头,着魔般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人们相信即使卡萨诺瓦重生,也逃不出她的手掌。
  传记还提到了她的收藏癖好,这是人们在她死后才发现的。人们惊异于堆满了好几个房间的破烂,那些东西落满了灰尘。还有一堆各种式样的空玻璃瓶。
  日本的包裹比想象中的要遥远。是她的儿子忘了,还是中途遗失了?我连那边的电话也没有。我突然觉得除了等待一个包裹其实我并没有什么事可做。睡觉的时候我在等包裹,刷牙的时候等包裹,走神的时候等包裹,打开窗户的时候也在等包裹。
  每次开邮箱我都感到失望,世界这么大,谁会去注意一个死人留下的礼物,并把它递到我的手上。时间像流水一样一去不返,带着我们永不回头。在等待中我遗忘了等待,或许等待成了我的一部分我却不自知。
  有一天我整理东西,突然翻出了那盘磁带。磁带的盒子很旧了,写着“日语听力”几个字,旁边还画了星号。我一下子想起来了,就是当年我在饭店录的跟老妇人的对话,后来又录过 ROLLING STONE的拼盘,以至于对话的最后还有《当眼泪滑落》那首歌。我翻来覆去地听,算来时间已经过了十年。
  这十年里我生龙活虎谈了很多次恋爱,可是始终不成,我开始怀疑自己恋爱的能力。我无法把恋爱进行到底,走到结婚这步。当两个人越来越了解,新鲜感消失了,接踵而来的都是问题。一旦有了结婚的意思,事情更是变质,互相要求对方许诺——至少我是这样。我没有许诺的能力,正因如此我更要求对方许诺。我明白无误地感到了自己的软弱,以自己是个女人来开脱自己。我要求对方保护我,给我彻底的安全感,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任何情况都把我放在第一位。我还想起了那个如果我和你的母亲同时落水了,你是先救哪一个的问题。我知道这个问题愚不可及,可是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屡次要问,终究是没有勇气。
  我很失败,我感到我的整个人生都很失败。我在想那些不断成为现在的未来,我感到我脚下的过去的砖石摇摇欲坠。
  为了摆脱那些莫须有的东西,我把注意力转移到实际的问题上:如果两个人结婚必然要协调所有的行动,早睡还是晚睡?几点吃饭?去见谁的朋友?他的狗和你的猫哪个更受宠?春节究竟在谁家过?越是到快要结婚的节骨眼上越是难办,后来我们——我和我的离婚姻咫尺之遥的未婚夫——终于都找到了借口。分手很平和,我们谁也不欠谁的,我发现了他的外遇,我自然也有情况。我们的事情几乎是同时做出的,像是约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坦然面对我们之间的裂痕,没有必要再去弥补。
  就是从那时起我反复听磁带,戴上耳机,缩在被窝里,听到睡过去。磁带里的话成了我的梦话,整个晚上我都沉浸在那种气氛里。这反而使我精神振作了。早上起来先洗一个澡,昨夜的事情就可以抛到脑后。我的黑夜和白天截然分明。
  也许是太疲倦了,以至于过了极限。我一直坚信第二次呼吸,我曾经是个长跑好手,在累得不能再累的时候坚持下去,我相信总有一天会轻快如飞,那时候再想一想已经跑过了一万米,会是多好的感觉!
  “他让我想起我过去所有的男人。”十年前老妇人说,她指的是按摩师。“非常像。包括他的手。”磁带在转,带着磨损的声音。我一遍遍地听,从任何一个地方开始,快进,倒带,从一段跳到另一段。
  “我只爱平凡的男人,没有人相信这一点。他们以为女人必然爱那些伟大的人物,比如,拿破仑……”老妇人笑笑,接着说:
  “即使我遇上拿破仑也不会把他当成伟人,他的身材那么矮小,想要征服全世界的人一定是个孩子。我们的世界就是在孩子的掌握下。只有信念单纯的人才能够拥有超凡的能量。‘一个骑摩托车的人冲向空无一人的街道,手臂和腿呈O形,然后又在轰隆中沿着笔直的大道骑了上来,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个孩子一面号叫,一面认为他的号叫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的严肃神情。’这话是另一个作家说的。我常常想这个场面,觉得再恰如其分不过。孩子在人群中却能够旁若无人。当他无视你的时候,你更会明白他的存在。
  “我能够无视成人的存在,却不能无视一个孩子。所以,也许拿破仑对我有效。”老妇人狡黠地一笑。
  “我成名之后去算过命,那时候我还没谈过恋爱。算命人是个老婆婆,大概跟我现在差不多的年纪。我站在门口,看见玄关的台阶下放着她的一双木屐,我以为那双木屐就是老婆婆的水晶球。我毕恭毕敬地给老婆婆行礼,写了名字递上去。她是个瞎子,可是我后来觉得她比明眼人还要看得清楚世事。她把字条放在耳边,又贴在心口。‘你是个好孩子。’老婆婆说。她用手摩挲掌中的算盘,那算盘很小,串着几粒碧玉珠。她沉吟了片刻说:‘你需要漫长的等待。一次接一次的等待。从这个等待跳到下一个等待。你没有天赋,必须失败,你的耐心是你最好的财富。’我听不懂,也很不高兴。我已经成名,全日本都在夸我有天赋,为什么说我没天赋。真是个瞎子,我想。老婆婆接着说,‘你必定成功,可是在成功之前必须失败。’我还是听不懂她的话,于是向她问我的爱情。老婆婆还是说:‘你必须完完全全地接受失败,人生才完满。’
  “以后我再也不敢去算命。为什么老婆婆会跟我说这样的话呢。我问过别人,老婆婆给他们的答案都很明了。告诉他们会在什么年龄遇上什么样的问题,只有对于我,老婆婆似乎另眼看待。当时我年轻气盛,觉得世界都是我的。就像骑了摩托车的孩子,目中无人。直到我遇上了佐藤俊之。
  “佐藤是个很普通的人,没有工作,游手好闲。可是他身上的什么气质在吸引我。我越是成功越是不看重成功,一个游手好闲的男人正好跟我匹配。后来他消失了一阵,回来后跟我要钱,出于自尊心我把钱给了他。他又消失了。有人在议论其实他是有家庭的。我不信。我不相信我居然掌握不了一个男人。每个男人都在向我谄媚,而他,居然敢欺骗我,还这么大胆!
  “我庆幸我遇上了佐藤,否则我永远也不会明白自己是谁。命运弄人,如果我早些日子舱遇上佐藤,一定会比现在幸福。对于遇上佐藤这件事而育,我确实是从一个等待跳到下一个等待,在这之前的遭遇不过是彩排。
  “我以为我是个不看重成功的人,我心高气傲,恰恰因为我以为自己比谁都成功。我从来没想过失败会落到我身上。我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家里宠我,成名又早,有很多男人迫。他们都很吸引我,各有各的优点。也许是他们太出色了,反而引不起我的兴趣。不知为什么,我总被缺陷吸引,我爱上过瘸子,也爱过精神病,还有没读过几年书的管道工,我爱的总是这类人。也许还有那么点虚荣心在里面。大家以为是这样,我偏偏要那样。我要做出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我没有保护好我的丈夫。我选择他们,因为他们孱弱,不入别人的法眼。我把他们当成奇特的战利口搜罗到手中,又随手丢在一边。他们对我都是战战兢兢的。我给了他们头彩,又夺了回来。他们每个人给我留下了一点纪念,一个打火机,尸把剃须刀……在夜里,我关上所有的灯,打着火机,看着我收藏的满屋子的旧货。可是我并不悲伤。我是把这些都当成战利品来看的。
  “我是岁数很大以后才遇见的佐藤。他比我小整整三十岁。越是年纪大我越是喜欢年轻人。别人得不到的我偏要得到。我顺顺利利把佐藤勾引到自己身边。是的,勾引,我用的是年轻女孩的手腕,我以为自己还年轻。
  “呵,一个骑着摩托车的孩子冲向空无一人的街道。以为这就是全世界。拿破仑几乎快拥有了整个欧洲,最终还是孤独地死在赫勒拿岛上,他的身边并没有整个欧洲。整个欧洲依然欢声笑语。
  “……我伤感了是吗?是佐藤教会了我伤感。女儿死的时候我也没流泪,我不想别人看到我脆弱,我坚信能够挺过一切,坚信一个女人大于一个母亲……也许我真的老了,是佐藤让我看到了我失败的一生。
  “佐藤抛弃了我,他消失了又回来,回来了又消失,我以为事情总有尽头,不会永远反复。也确实如此,不过结局是他彻底消失。跟我在—起的时候他总是问我要钱。钱算什么?也不过是我的战利品。我从来不缺钱。我领养过无数无家可归的小猫,就像我把男人带回家。我热衷于看到报纸上有关我收养小动物的新闻,我还收养过猴子、老鼠、刺猬……虽然我从来不亲自去伺弄它们。名声是我的,我以一个动物保护者的形象出现,还当过动物保护者协会的会长。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古怪。你拥有了一些,就会拥有得更多。人们愿意源源不绝地把名声送给你。我让朋友从南美给我偷运过几只品种稀罕的鹦鹉,那是禁运口,然后我把鹦鹉转送给了动物园。明明是非法的事情,我可以做得冠冕堂皇,谁也说不出什么来。我从当中尝到了冒险的乐趣,左右舆论的乐趣,我以为我无所不能。
  “我过了几十年全无敌手的生活。我鄙视那个给我算命的老婆婆,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
  “那天我躺在床上,听到风吹过树叶,哗——的一阵,又哗——的一阵。那棵树从我搬进那幢房子就有,起初只有一层楼那么高,后来长到二层我的卧室窗前。我从来没仔细留意过那棵树。我心念一动,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风吹过夏天茂密的枝叶,吹过冬天枯瘦的枝丫,好像从很远的地方吹来,吹到我的脸上。我看到枝杈上站着一个小人儿,认出她是我的女儿。她一副天使的乖巧模样,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翅膀收拢在她身后。我的女儿已经死去多年了。
  “那天早上天气很好,才四点天就亮了。午夜之前我赶跑了一个男人,他穿着内裤睡眼惺忪地站在我跟前,怀里抱着皱巴巴的衣服。我示意他走出门去,用最温柔的方式。
  “我感到那一天来了,我的直觉非常好。我不相信我的一生会如此平坦,也许是我太过自信。我期待障碍,无非是以为自己可以轻松越过,成为我成功的又一个标志。我是在街角遇见佐藤的,他在问路,我指给他看。不过他并没有走开,而是跟我攀谈起来。不仅因为他年轻,他确实是我欣赏的那类人,说话的时候漫不经心又暗藏锋芒,好像随时可以改变主意,今天在街角闲逛,明天就能去做海盗。后来我才知道想错了,他的全无机心的模样不过是我的想象,如果我稍稍动动脑子就知道天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我还从来没有碰上过如此不见外的人,他跟着我来到我家,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意。我问他喝酒吗,他说喝,我问他吃点什么,他让我从‘花车’订两份怀石料理。他就这样在我家又吃又喝,俨然一副男主人的派头。还支使我做这做那。我不习惯,却也觉得挺有趣。我见过那么多男人,没有一个这样的。
  “其实在这之前我已经想好了不再跟任何一个男人有瓜葛。我对自己的魅力相信到了荒唐的地步,我以为自己的随便几句谈吐,我的要谁是谁的魅力能够征服一切。我以为我可以在这件事上可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我打算结束,正因为我胆怯。我胆怯,才输了这一盘,这一盘让我意识到自己满盘皆输。
  “和佐藤在一起的时光无与伦比。我毕竟是懂得男人的,又喜欢他。我把他当成我的孩子,我的父亲,我的朋友,我的恋人。我感觉不到岁月的障碍。我是把他当成了我的最后一个男人。
  “年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年老的心态。我开始写回忆录,满怀激情回想过去。我的降生是家里的一件大事。我母亲怀胎一年才生下我,那年她四十岁了。她是个不爱男人的女人,也不爱女人,只有几个要好的女朋友。她最大的梦想是要一个健康漂亮聪明的女孩,上天把我给了她。母亲家境良好,家里人又开通,他们把我当成了上天赐予的礼物。我事事顺心,从没觉得缺少父爱,我的舅舅们把我当成了他们自己的女儿来养。我得到的太多了。
  “我的母亲不需要男人,我觉得她比世界上所有的母亲都要棒。我呢,要男人,他们也要我。特别是我出名以后。我给谁打电话谁就跑到我身边,陪我聊天下棋。在业余棋手里我从无对手。
  十年前的那天晚上我听着老妇人给我讲了这么多话,感到非常疲劳。快一个小时了,按摩师汗流浃背,不时抬眼看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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