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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鲍依科说。“您还要到什么地方去,什么时候回来?”
“我从这里到米罗诺夫那里去,然后去机动部队,二十点以前回来。你预先通知炮兵司令和工程兵主任,让他们也来。我一到,马上就研究明天的任务。扎哈罗夫在什么地方?”
“在米罗诺夫那里。”
“要是他打电话来,你就对他说,我要到那里去。让他自己决定,是等我,还是他先走。”
话音刚落,基尔皮奇尼科夫走了进来,请谢尔皮林去吃饭,午饭已经送来了。
“还早呢,我到米罗诺夫那里去吃吧。”
天晴了,谢尔皮林走到室外,蓦地发现,他们给指挥所选择的地方,风景非常优美。指挥所后面有一条河流过绿色的洼地,在堑壕纵横的黄沙岗上,一棵棵小松树象蜡烛一样直立着。
“真可惜,这样好的指挥所马上又要丢掉了!”谢尔皮林微微一笑,对基尔皮奇尼科夫说。“如果你答应明天早晨要在第聂伯河对岸突入纵深,那你自己明天大概也要搬到对岸去了吧?”
直到现在为止,基尔皮奇尼科夫还没有答应过,明天早晨自己的部队要在第聂伯河对岸突入纵深,但是,用什么话来回答集团军司令呢?
“是的,司令同志。您来吧,我们将在第聂伯河对岸迎接您。”
谢尔皮林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松树的香味,他心里很想在这里待一会儿,接受基尔皮奇尼科夫的邀请,在这里吃顿午饭。但是,辛佐夫和肩章上织着两把小斧头的工兵少校的到来使他克制了这种欲望。
“啊,架桥专家来了!”他说。
工兵少校身材矮小,皮肤黝黑,戴着一副眼镜,他吐字不很清楚,象连珠炮似地向谢尔皮林报告说,二十九独立架桥营营长戈列利克少校奉司令之命来到。
“你自己来了,很好。祝贺你平安到达这里,”谢尔皮林握住工兵少校的手说。“你们的营拖拖拉拉的,现在到了哪儿啦?没有他们,你独自一人在第聂伯河上怕架不成桥吧?”
“不,司令同志,我们没有拖拖拉拉,我们按命令正在行进中。命令我们在十三点正到达烈斯塔河,现在离十三点还有二十分钟。”少校卷起袖子,露出了长满黑汗毛的手臂,他气呼呼地用一个指头敲了一下吉普车的窗玻璃,似乎在怪谢尔皮林不公平。“瞧,那里是我们带头的车辆,”他指着从公路拐弯处慢慢开来一辆装着浮桥的卡车,得意扬扬地补充了一句。
“原来,恰恰相反,你们是提前到达了,”谢尔皮林说。他喜欢少校这样大胆地跟他讲话。
“是的,是提前到达了,司令同志。”
“好吧,阿历克赛·尼古拉耶维奇,”谢尔皮林对基尔皮奇尼科夫说,“现在戈列利克少校和他的营归你指挥了。据我看,他是不怕上级的,大概他也不会怕第聂伯河,就是德国人的炮火,他也是不怕的。”接着,谢尔皮林收起笑容,严肃地对工兵少校说:“军长将会给您下达一切必要的命令。临别前,我有几句话请您转告您手下的工兵们:你们应当马上到达第聂伯河河边,天黑之前架好第一座桥,明天早晨架好第二座。你们能够完成这个任务,那么,整个集团军将会对你们感激不尽,要是你们不能完成这个任务,那么,你们就会给整个集团军带来不良的后果!”
“明白了,司令同志。”
“现在我们走吧,”谢尔皮林说。
“请允许我了解您的路线,您准备怎么走?”基尔皮奇尼科夫把谢尔皮林送到吉普车跟前,问道。
“我现在到米罗诺夫那里去。在他的地段里,你就不必操心了,在你的地段,我们走的路线,会根据你关于你军向前推进的报告来定。军长的话,我素来是相信的;副官已经在地图上把你的位置和德国人的位置都标出来了。”
他们离开基尔皮奇尼科夫军,顺着农村的土道到米罗诺夫军那里去了。这条土道沿着碗蜒的烈斯塔河向前伸展。半小时之后,他们驶到了第二个渡口。渡口上的浮桥载重量不大,它被火炮的轮子压得嘎吱嘎吱直响。
谢尔皮林命令吉普车在渡口旁边停下来,叫来了炮兵团团长,问他们是在什么时候,从什么地点出发的,根据命令,应该在什么时候,到达什么地方。他对团长的回答感到满意,就命令司机继续往前开。
路起先是沿着河岸延伸的,后来绕过一片森林地带,越来越偏西了,右边,可以看到远处也有黑压压的一片树林。从地图上看,他们马上要开上大路了,这条大路是塔雷津师在渡过烈斯塔河后的必经之路。
路越来越弯向右边,一直通到远处的树林。起先,只从南面和西面传来隐隐约约的炮声。后来,在附近的一个什么地方突然响起密集的坦克炮声,接着是几声“四五”炮的炮声,而后又挂几声坦克炮声和一些凌乱的、稀稀拉拉的火箭弹的爆炸声。
几分钟之后,在前边,我们的一二二毫米炮缓慢而有力地射击起来。
“司令同志,”普罗库廷看着地图说,“我们是不是拐弯?这里左边还有一条大车道。”
“必要的话,我们可以往回开,”谢尔皮林说。“就这么几个人,我们是不会去和德国人干的。拿什么东西上和他们干呢!”他看到古特科夫投来询问的目光,就点了点头,要他继续往前开。“看来,出了什么事了。我们上了大路,就会弄明白的。”
现在,他坐在车上,一边凝神眺望远方,一边侧耳倾听炮声。
大车道一直通到一条小河边,河上的小桥被炸坏了。他们在这里忙了十来分钟,总算让三辆吉普车开过了小河。过了小河,一会儿就开到大路上了。
附近已经没有炮声了,又只能听到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炮声。一队重炮兵正沿右大路往西开拔。
“问问他们,他们渡河之后已经走了多少路?”谢尔皮林命令道。
辛佐夫跳下吉普车去问,顺便也问清了他们是什么部队。他已经养成了习惯,不管在什么地方,碰到谁的部队,他那要在自己的本子上记下部队的名称以及碰见的地点和时间。然后,晚上回到指挥所,谢尔皮林总要亲自查看副官的这些记录;在一天中,在什么地方,在什么时间,碰到了什么部队。以后,如果有谁报告他的部队在某个时间用所在的位置与实际情况不符,那他就倒霉了。纸上写的是一回事,实际上却是另一回事!谁要是这样,谢尔皮林是不会放过他的,即使他的工作做得不错,但就凭报告得不真实或不确切这一点,谢尔皮林也要对他进行毫不留情的训斥。不仅如此,谢尔皮林还认为不确切和不真实这两个词之间毫无差别。他说:不确切就是不真实!不确切的报告是使人作出错误决定的根源。如果你不知道自己部队的真实情况,那你就要有勇气如实报告:“我不知道,我马上采取措施了解清楚!”如果你不知道情况,而装作知道的样子,那就会后患无穷。因为大家对你的谎话信以为真,然后以讹传讹,越传离开事实越远,到头来,连你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辛佐夫回来报告说,这个团渡河后已经走了六公里了,同时还报告了这个团的番号。
谢尔皮林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团所在的位置和计划中所要求的,完全相符。他吩咐古特科夫把车子开到渡口去。
他们的车子刚拐过弯往东驶去,离地,迎面有一辆吉普车疾驶而来,追赶着西去的炮兵。它的司机把车子开得飞快,以致两辆吉普车的保险杠差点撞上。
这辆吉普车里坐的是一个上校,他看见对面车里坐着集团军司令,就马上从车上跳了下来。原来,他是自己开的车。他好象喝醉了酒似的结巴巴地开始向谢尔皮林报告。
“别报告了,”谢尔皮林认出他是塔雷津师的参谋长捷姆斯科夫,就打断了他。这个人平素是相当沉着冷静的。“您为什么自己开车?怎么,命令对您不起作用吗?”
“司令同志,我所以自己开车,是想在到达那里之前,先让自己镇静下来……”捷姆斯科夫一反常态,几乎是声嘶力竭地狂叫着。
“您先整好军风纪,然后再报告出了什么事,”说罢,谢尔皮林从车子上下来,站在路上。
捷姆斯科夫整了整秃头上的制帽,把滑到腹部的手枪拉到后边,刚要开口报告,谢尔皮林又制止了他:“扣子……”
捷姆斯科夫连看也不看,伸出几个指头,扣住了领子上的扣子。
“现在报告吧……”
“司令同志,师长被打死了……”他咽了一口唾液,又接着说:“刚才……”
“在那里吗?”谢尔皮林用手指了指后面的公路,问道。刚才他听到火箭弹凌乱的爆炸声时,就警觉起来。这件没头没脑的事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里,现在,他把参谋长的话和刚才那件事联系起来,就断定师长是在那里被打死的。
“就在公路上,司令同志。树林里突然窜出来几门‘斐迪南’强击炮……刚才我街到报告说,他正巧被炮弹打中。我正到那里去。”
“向军长报告过了吗?”
“是的,报告过了。我接到命令暂时代替师长的职务。”
“离这里有多远?”谢尔皮林问。“两公里半?”
“是的。”
“我们一起去。古特科夫,调头。”谢尔皮林转过脸对辛佐夫说:“我们刚才听到的,就是这件事。你们挤一挤,让上校坐上来。”
“身上带着地图吗?”吉普车开动之后,他问捷姆斯科夫。
“带着。”
“能报告情况吗?”
“能。所有最新的情况我都掌握了。”
“情况掌握了,可您的师长就在公路上给人打死了……报告吧!”谢尔皮林解开图囊。
捷姆斯科夫一听到谢尔皮林说师长就在公路上给人打死了这句话,猛地想起,他现在正带着集团军司令到出事地点去,就不再报告,而对谢尔皮林说:
“司令同志,那里的情况还不清楚,请您命令车子停下。我在这里向您报告。然后我一个人去。”
“一会儿说什么都清楚,一会儿又说什么都不清楚,”谢尔皮林生气地说。“不清楚的东西,我们到了那里再弄清楚。现在,报告您清楚的东西。”
捷姆斯科夫按照惯例,从报告右翼的情况开始,由于报告的这种习惯的机械方式,他逐渐回复了常态。从他的报告中可以得出结论,他们师的情况从早晨起就开始好转了,现在,全师一下子就在三条公路上向第聂伯河继续推进。
几分钟之后,他们驶到了出事地点。这条公路一直通往树林。公路两边是小树林,接着是一块长满灌木的凹地,凹地后边有一个大树林。事故就发生在这里。
路旁排水沟里,有一门打翻了的四十五毫米的大炮。还有一门炮停在路边,它的护板被打掉了。刚才从远处听到的炮声,大约就是这门炮打的。
公路中间有一个很深的弹坑。弹坑旁边有一辆卡车,大家正在把最后几个伤员抬上去。一个炮兵少尉和一个步兵大尉正在路上踱来踱去。谢尔皮林刚下车,步兵大尉就三步并作两步抢先跑到吉普车跟前。
大尉报告说,他是营长。
“师长在什么地方?”谢尔皮林向四周扫视了一下,好象在问起一个活人那样问道。
“喏…… ”大尉用手指着路边说。
那边,在杂草丛生的排水沟里,有个人佝偻着背坐着。这个人的旁边放着一包东西。这包东西不大,裹在一块发了黑的、湿漉漉的两用油布里。
“都收在一起了……”当谢尔皮林穿过公路,定睛看着这块两用油布时,大尉说。
坐在这包东西旁边的那个人站了起来,慢慢地垂下两手,挺直身子。那个人年纪不轻了,四十岁光景,中尉军衔。他睑色呆板,毫无表情。辛佐夫认出这是塔雷津的副官,他和这个副官去冬在斯柳迪扬卡一役之后,曾经一起在雪地里收集过伤员。
“正巧被打中了,”大尉说。
谢尔皮林点点头,回过头来看看公路。刚才他已经发现,公路上血迹斑斑。但是,现在他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然后,他转过脸来看着两用油布里包着的东西,对中尉说:“解开来……”
中尉弯下腰,双手抓住两用油布的边,把它向四周掀开。
简直看不到塔雷津的影儿了。塔雷津的模样,他是记得的,但是,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再能使人想起塔雷津活着时的模样了。
谢尔皮林脱下制帽,望着他面前掀开的这包东西,默哀了半分钟,然后说:“包起来……”他戴上制帽,侧过脸问大尉:“出事的时候,您在场吗?”
“是的,我在场,司令同志。”
“报告吧!”
他的报告和捷姆斯科夫上校的补充报告说明了这件本来就可以推测到的事。塔雷津被谢尔皮林撞见之后,就东奔西跑,到处去催促正在进攻的部队。他本来就以骁勇闻名,但是,谢尔皮林撞见了他,军长痛骂了他,这两件事大约把他逼急了。上半天他竭尽全力,使他的师加快速度向前挺进,结果,果然奏效了。他虽然对此表示满意,但决定还要进一步加快速度;命令跟在先头部队后面的那个团干脆组成行军纵队向前挺进。
这个团按命令向前挺进。如果师长不在旁边的话,那团长自己大概会采取保卫措施的,但是师长不仅一个劲地施加压力,催促快速前进,同时他还亲自和队列走在一起。结果,就没有采取应有的保卫措施。
最初,塔雷津和第一营在一起走,一边鼓动,一边催促着战士前进。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大家都知道他有这样的习惯:在行军时,一会儿和这个纵队在一起走,一会儿又和那个纵队在一起走。后来,他到第二营,再后来到第二营。他走在这个营的纵队的前面和营长谈话,突然在大树林和小树林中间的灌木丛中窜出三门“斐迪南”强击炮,向他们开火。全营卧倒。塔雷津命令把队伍中拖着的火炮调过头来。一门火炮还在调头的时候,就被“斐迪南”一炮打中,给打坏了。第二门炮刚开了几炮,塔雷津一个箭步窜到炮边,亲自开起炮来,这时,德国人的一颗炮弹正巧打在护板上。
跟在这个营后面的几个“喀秋莎”班一看情况不妙,马上向“斐达南”开火。“喀秋莎”的炮火打得零零落落,因为它们在行进中,互相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喀秋莎”的炮火未能把德国人歼灭,但是却把他们吓跑了。“斐迪南”强击炮躲到树林里去了。
跟在“喀秋莎”后边的炮队也跟着开火了。
结果,七人受伤、师长一人当场身亡。那三门“斐迪南”强击炮是决不能让它们逃掉的,要截住它们,在地面上或者从空中把它们摧毁。
捷姆斯科夫报告说,他在出发到这里来之前,已经同继续前进的坦克营联系过了,把“斐迪南”强击炮的方位告诉了他们,同时把这个方位也告诉了空军。谢尔皮林听到这里,朝捷姆斯科夫仔细打量了一下,心里想:捷姆斯科夫当时尽管受到的震惊不小,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当机立断地作了一切安排。这样的人,看来是能够担负起师长的职务的。
“您去追赶自己营的队伍吧,”谢尔皮林对那个大尉说。
“是,司令同志。我只是在等……”大尉感到自己有过错,但是谢尔皮林打断了他的话:“赶上自己的队伍,立即采取保卫措施。”
“已经采取了,司令同志。”
“已经……为了说‘已经’这两个字,得付出多大的代价啊……去吧!”谢尔皮林转过脸对捷姆斯科夫说:“师长的……”他本想说“遗体”,但又改口说:“残骸,您考虑怎么处理?”
“还没有考虑过,司令同志……”
“您也别考虑了,这是我们的事。您拨出一辆卡车,派几个护送的人。让他们把医学上需要做的事全部做好,该办理的手续都办理好,然后到集团军后勤部主任那里去,他会接到指示的。您应该往前进,把莫吉廖夫拿下来。今天的任务明白了吗?”
“是的,明白了。”
谢尔皮林停顿了一下。这个停顿表示:光说“明白了”是不够的,还应该把今天的任务重复说一遍。捷姆斯科夫重复说了一遍。
“对,”谢尔皮林说。“还有很多任务要完成,否则,你们在天黑之前是到不了第聂伯河的。好好地担当起师长的职务。把您的全副本事都拿出来!”
说罢,他朝捷姆斯科夫看了一眼,捷姆斯科夫闷闷不乐地回答:“您的话我懂了!”谢尔皮林看着他,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
“您的话我也懂了。不想在这种时刻担当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