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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比例,而且往往当被击倒者脸上布满鲜血倒地不起时,观众的情绪也最为激动。这些平时连见了一只老鼠都要高叫、都会感到害怕的女人,为何竟会喜欢观看那种人与人残杀斗殴的场面呢?是什么勾引起了她们那嗜血的快感?
由此,还可以联想到中世纪欧洲宗教裁判所的行刑、清代菜市口的行刑,联想到从古至今将各种刑事犯、政治犯、宗教异端者进行公捕公审游街示众的诸多场景——这些刑审形式都是当年马克思对普鲁士专制暴戾政权多次严厉谴责的“法律预防说”和“恐怖主义的法律”〔19〕,哪次不是万人空巷地激发了时人的兴奋热点,哪怕其中部分观众同样也是身处随时可能被置换于相同惨烈之境地,也不会稍减其观看他人被虐从而自身获得喋血满足的些许快感。这无疑是人类比动物远为高明的地方,因为动物决不可能从观看同类甚至异类的被虐被杀中获取快感,一种动物当其与同类争斗而将对手击败后,它便会很快地收敛自己的攻击行为,决不会将对手置之死地而后快,也不会因与同类争斗而其乐无穷;当它看到自己的同类在被第三者残杀时,它可能事不关己、无动于衷,但决不会去看热闹,并且从中获得一种嗜血的愉悦和虐他的快感。此外,动物也只有弱肉强食的本能,决不会为自己掠食他类而寻求正义外衣。人类则不然,人类可以凭借暴力垄断的话语霸权,让他人自己承认,其自杀是自绝于人类,其不服罪的被杀同样是自绝于人类,只有老老实实地接受强加到其身上的一切莫须有罪名,在强权的胁迫下自我妖魔化(如基督教的“撒旦”化)和异类化(即非人类化,如成为“牛鬼蛇神”之类),“愉快”地接受改造和严惩,从而求得重获“新生”而回到人类的队伍中来,重新匍匐在“上帝”的脚下,才是惟一的出路。由此可见,经过文明的丑陋张扬,人类之兽性本能可以发扬到何种境地,人类的异化竟然可以使得人类连禽兽都不如!怪不得莫里斯直接将人看成动物,并将自己所撰写的一部人类行为学著作命名为《人类动物园》。人类社会确实像一所庞大的动物园。研究证明,人类对“己群”和“他群”划分来自其生物本能,但人类社会以族群划分的状态较之动物的单一种群之分更为繁复严酷,当然也造成了更多的自相残杀悲剧。纵观人类历史,放眼当今世界,因民族之间的矛盾、种族之间的歧视、宗教信仰的不同、国家利益的争端、意识形态的分歧、政治观点的差异、社会阶层的分离、甚至单纯的意气之争等,都可以将人群划分为不同的阵容,产生出有形无形的领地,从而导致诸多同类相煎、同室操戈的残酷战争或血腥斗争。
正如威廉·詹姆士所说的:“人简直是食肉猛兽中最令人生畏的,他是惟一有组织地捕食同类的猛兽。”〔20〕麦尔维尔也说:“普天下的野兽决不会痴心妄想,认为人类在疯性大发的时候,不会把它们大批杀害。”〔21〕当地球上的物种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而日趋减少时,当人类将自己远古的近邻远戚置于刀俎、付诸庖厨时,当人类因自相残杀而血沃郊野时,当专制的绞刑架、火刑柱、断头台、公审会、宣判会、批判会、毒气室、集中营、流放地等等频频出现在罗马、马德里、巴黎、西伯利亚、奥斯威辛以及各大陆的诸多城市广场或者郊野时,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心中何曾闪忽过丝毫的不安或者怜悯?如果说战争的暴戾血腥还可以区分为正义与非正义,或者说“春秋无义战”而没有正义与非正义之分,那么“绞刑架上的谋杀是最可鄙的谋杀,因为在那儿,它披上社会许可的外衣”〔22〕。当人类通过自己的行为自绝于人、自绝于赖以生存的大自然时,所面临的后果必将是自我孤立从而导致最终自我毁灭。
除了动物的嗜血攻击性仍然存留于人类潜在的意识或性格中外,作为人类最本原之动物本性的食、色欲望及行为,也展示出其源于动物但超越动物的诡丽色彩。例如“色性”,除了生理缺陷者及后天心理等原因所致的性无能者外,人人都有这种本能需求。人类只可以提高食、色的外在品质,而不可以抛弃对这一本性的内在生理需求;人类的社会伦理道德只可能规范其行为使得较为“文明”和有利于消除不必要的纷争进而维持家庭及社会的稳定,如果强行禁欲,反而激发出一些“不道德”的行为来。在现实社会生活中,某些宗教提倡禁欲,故其信徒是社会中人为禁欲的最大群体,例如佛教的僧侣和天主教的神职人员。佛教的僧侣是为了脱离苦海渡登彼岸净土而禁欲,天主教的神职人员是为了献身于上帝之布道人间的事业从而也使自身能够经历末日的审判而禁欲,自利利他的信仰之饵的内控(自律)与宗教教律的外控(他律)产生着双重的控制作用。即使这种监控力度远远超过一般社会道德良知与伦理观念的宗教规范,也不能根除出家人和神职人员对色欲的本能需求与渴望,民间有所谓“和尚为色中之饿鬼”、“寺院为人间之淫窟”俗语,古代话本小说中大量僧侣道士变态“性犯罪”的描述,以及充斥于中世纪欧洲教廷乃至当代世界各地天主教教会中的“性丑闻”,都是如此。
例如,在中世纪时迫害异端最为卖力的一代“英明”领袖、将世界上一切罪恶之源都归结于“巫女”并为此发出专门训谕的天主教教皇英诺森八世(1484~1492年在位),其本人就是一个“连做梦也只想着女人、酒和金钱的无知而粗野的好色之徒”〔23〕。他将教廷所在地罗马办成了一个举世无双的“红灯区”,以致于时人评论说:“如果有地狱,罗马就是人间地狱。”“要说世界上真有魔鬼的话,他本人就是天字第一号大魔鬼。”主教卡立克特斯的一个侄儿由于天生有个当主教的好伯父,并通过贿赂枢机主教团,最后登上了教皇的宝座,这就是亚历山大六世(1492~1503年在位)。他的生活极为腐朽糜烂,仅被他公开承认的私生子就有八个。其中一个儿子名叫西萨里·鲍吉亚,六岁时即当上了神父,十六岁当大主教,十八岁担任枢机主教时,曾经把五十名妓女公然招入教皇的宫廷中举行裸体舞会。一个身为对教皇与教会忠诚不二、誓死捍卫的近卫军——“耶稣会”骨干分子的本兹神父则公然宣称:“摸一摸修女的乳房不过是小小的过失。”以致于连所有的耶稣会士也沾光都得到了一个“乳头神学家”的美妙绰号。〔24〕雅克·澎塔杜斯神父奉献给圣母的赞美诗则充满了猥亵与色情。他吟咏道:“没有什么比圣母玛利亚的乳房更美妙,没有什么比她的乳汁更甘甜,没有什么比她的小腹更妙不可言。”〔25〕另一位大名鼎鼎的耶稣会士桑切斯神父在其名著《论结合》中描述了各种各样的肉欲罪,对床上工夫的细节描写尤其详尽入微,简直可以作为一部性事活动的教科书来读。人们有理由认为,如果没有长时间的、大量的实践经验与身心体验,桑切斯神父决不可能写出如此生动精湛的作品来。美国作家埃罗尔·塞尔柯克指出:“教会的伪善是臭名昭著的。在英国,温彻斯特大主教实际上给伦敦的妓院发营业执照而且控制着它们。男修道院的院长必须被警告不得与其管辖下的年轻修道士同床共枕。牧师们就在祭坛之后引诱该牧区的居民。主教们将修道院当作他们的卧室。有几位教皇还生下了无数多的非法后代。然而没有几个人有胆量去公开质问教会对其力图控制的性冲动的那种敌意态度。”〔26〕性丑闻不止是出现在男性神职人员身上,教会的腐化,也使不少女修道院实际上成为了贵族与神职人员的妓院。1512年,方济各修会修士托马斯·慕纳在讲道中揭露,有一个女修道院的院长是该女修道院中私生子最多的人〔27〕。这是历史记录。再看现实。据报道:美国波士顿教区共有九百三十名神父,在过去的四十年里,至少有六十名神父因对儿童进行性侵犯而受到指控,致使波士顿教区准备破产;澳大利亚有一百五十多人声称遭到教会神职人员的性骚扰,大多数受害者都是在童年时遭受性骚扰的,其发指之“兽性”使人震惊;爱尔兰天主教教会由于闹出一系列的性丑闻,竟于1994使得当时的爱尔兰政府垮台,并在后来拿出一亿一千万美元来赔偿那些在过去的几十年中因遭受其辖下神父、修女和其他教堂神职人员侵害的儿童。〔28〕
再看食欲之本能。无论是人类最远古的始祖即食虫类动物,还是进化到作为杂食性动物树栖猿类的森林古猿,乃至到以猎食为生的地居古猿,人类传承之食谱基因与生理构造都是杂食性的,这里当然指的是兼括肉食。人类进化研究者(包括恩格斯)甚至认为,是地居古猿通过猎食和驯养动物,获取了更多的蛋白质,尤其是海洋生物的蛋白质,才最终进化为人类。因此人类有着一种数千万年进化定型之天然对肉食的需求欲望,这种欲望同时也是保持身体正常发育、维持生命正常机能的本能反映,人为地加以禁锢克制,无疑将对身心健康产生不良影响。然而某些宗教教义提倡素食,严格禁止肉食——笔者以为,这种理念和行为并非不好,甚至应该给予深深的敬意。因为一个素食者,他身上萌发兽性暴力的几率显然比肉食者要少得多,而人文关怀则要浓郁深厚得多,这是不争之事实。但是,无论是因果报应之他律,还是慈悲为怀的自律,都不能完全遏制人类身心对肉食需求的本能欲望,借用古人评述先秦君子柳下惠“坐怀而不乱”行为的话语来说,“是(行为)不乱也,非(内心)不动也”;“是不(能或不敢)食也,非不想食也”。君不见,许多素食食谱中乃至餐桌上,不是赫然陈列着“素鸡”、“素鸭”、“素鱼”、“素肉”甚至“素腰花”、“素肚片”之类吗?不止是一个名称,连形态乃至色、香、味都惟妙惟肖,着实煞费苦心。这样筹划实施之目的,当然是既能够不违反教义的禁止,又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平息身心对肉食的欲望之火,一举而两得。
食、色之类生理需求与行为是人类的动物性本能,不可能予以人为的禁锢,禁锢之下,有时反而会变态泛滥。这好比将一群肉食动物和草食动物混养在一起,不给肉食动物提供必要的食物,却严厉禁止它们侵害草食动物,这做得到吗?我们可以谴责这些天主教神职人员的“兽行”、“兽性”,但也可以想一想,他们同样有着为“上帝所造”的生理器官和与生俱来的生理本能,他们的正常欲望同样需要得到满足或者宣泄,为何不能像正常人一样享受生活?正是如此,在常人看来是正常的性行为——这里当然应当排除恋童癖等变态性行为及荒淫纵欲的腐败行为——发生在天主教神职人员的身上就“变成”了不可饶恕的罪行;肉食本是人类数千万年食性基因的正常遗传,发生在佛教徒身上就“变成”了惹人非议的越轨。生活经验告诉我们,本能需求之物的缺乏才会产生饥渴,求之不得才会越轨变态。正常的性活动无法进行,便产生变态的性行为。借用一句时髦的表述:都是禁锢惹的祸。性丑闻在基督教中较为少见,便是得益于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他率先结婚成家,从而开创了基督教神职人员不再违反人性地禁锢性欲的先河。
性禁锢和食禁锢惹出的麻烦不止在宗教领域,世俗社会中同样存在。例如,世俗社会中的“性犯罪”如强奸者,有些是由于经济困难无力娶妻(这也是一种变相的“禁锢”),正常的生理需求无法满足而产生的;一些偷盗抢劫行为也是由于“饥寒起盗心”而发生的,不知为何这一层面的社会原因未能引起社会学家、犯罪学家和当政者的必要注意。事实证明,一个在正常社会环境中生活的人,在健全的社会道德伦理规范的约束之下,他会将自己的探索、占有、攻击、竞争、争斗等本性转化为对事业的追求、对工作的热忱,并将占有、竞争、争斗等欲望和行为自我约束在合情合理合法的范围内。但是,一旦他被社会所抛弃而流落边缘,其本性则可能恶性膨胀变异成为犯罪者。“圣人”与“罪犯”之间有时相隔仅仅只有一步之遥。这就是尼采所说的:“犯罪的类型就是强者在不利环境中的类型——失常的强者。他需要的是旷野——某种更自由、更冒险的自然状态和存在形式,只有这时,强者的一切攻防本能才会恢复其本来面目,他才会适得其所。”〔29〕这表明,人性之恶的沉渣泛起,不止有心理学、生理学以及伦理学的因素,更有着社会学的原因。当一个被社会抛弃而一文不名、觅食无方、娶妻无力的人进行偷盗、抢劫和强奸等犯罪活动时,该谴责的仅仅是这个人的堕落吗?
在人类的社会行为中,动物性的“领地”占有欲还得以泛化扩大,例如人类的贪婪即是动物占有欲望的一种变种发展形态。一些人有着收藏的癖好,为了收藏某种物品,如书籍邮票等,可以废寝忘餐,节衣缩食;甚至进入痴迷的程度后,可以连父母妻儿的日常衣食也全然不顾;其极端者,为了筹集用于购买收藏品的资金,不惜犯罪。再看守财奴,他们挣了钱并不想花,都积累下来,经常拿出来看看数数,从中享受占有的愉悦,哪怕他们实际上过的是一种连赤贫者都不如的生活。当今日益多见的贪污者也是一样,经常见到一些贪污犯罪者在案发后交代,他们并不缺钱花,但就是想占有,占有得越多,越能产生占有的快感,一些人也与守财奴一样,有着欣赏贪污进项的癖好。
既然人类的动物本性是不可能改变的,那么,什么力量才能够有力地控制人类基于兽行的本能而产生的狂暴、凶残和贪婪呢?千百年来,哲人们开出了无数的药方,诸如理智、良知、道德、法律、制度等等自律和他律的行为规范,一言以蔽之,人类试图将对暴戾血腥的遏制诉诸人类文明。可是,人类文明成就中的物质文明可以改变人类的生存条件和生活习惯,但无法改变或驱除其遗传基因中所积淀的动物兽性;人类所建构的伦理道德文明可以通过规范人类某些越轨行为,但亦无法将其根治。因为作用于人类行为之软规范的伦理道德,它只能对不道德的兽性行为进行谴责,而不能给予惩罚——就像我们只能谴责而不能惩罚见人跳楼而欢呼鼓掌者一样,其作用犹如胡萝卜。只有包括法律在内的人类制度文明,才是遏制人类兽性本能的权宜选择。它可以对越轨的兽行进行惩罚、甚至给予严惩,具有一定的制约功能,其作用犹如大棒。胡萝卜加大棒,就成为东西方社会普遍认同并实施的治疗人类兽性的良方。但一般而言,东方社会较为注重用伦理道德来改良人性、塑造人性,而西方则偏重于用法律制度来遏制人性丑恶的泛滥,主张以法治国。
孔子有言:“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30〕这种文质彬彬便应当是莫里斯所说的:既要“不与我们的基本动物需求相冲突,使之不压抑我们基本的动物性”,以免其异化而走上极端,又要“以恰当方式去设计我们的文化”(第二章《性》)来调控制约它。我们不是悲观主义者,我们相信,人性是可以不断觉醒和完善的,而不能是回归的,因为人性的回归便是复归兽性;兽性只能不断通过人类文明意识的确立和精神理性世界的建构,并以觉醒后的人类精神理性来逐渐挣脱。普鲁塔克说得好:“当没有力量控制自己的狂暴时,没有任何动物比人更加凶狠残酷。”〔31〕但愿人类可以创造奇迹,有效地控制自己的狂暴,驱除兽性,使自己早日进化为完整意义上的人。
注释:
〔1〕(奥)康拉德·洛伦兹:《攻击与人性》,王守珍、吴月娇译,作家出版社1987年版,第29页、原著者的序言。
〔2〕道家关于人类进化发展思想的这一卓越论述,为唐代无名氏哲学家无能子所提出。由于这一论述少为人知,甚至从事自然哲学史研究的学者也不太熟悉,故在此作一些必要的引述:“天地未分,混沌一气。一气充溢,分为二仪。有清浊焉,有轻重焉。轻清者上,为天为阳;重浊者下,为阴为地矣。天则刚健而动,地则柔顺而静,气之自然也。天地既位,阴阳气交,于是裸虫、鳞虫、毛虫、羽虫、甲虫生焉。人者,裸虫也;与夫鳞、毛、羽、甲虫俱焉,同生天地,交气而已,无所异也。或谓有所异者,岂非乎人自谓异于鳞、毛、羽、甲诸虫者?岂非乎能用智虑耶、语言耶?夫自鸟兽迨乎蠢蠕,皆好生避死,营其巢穴,谋其饮啄,生育乳养其类而护之;与人之好生避死,营其宫室,谋其衣食,生育乳养其男女而私之,无所异也。何可谓之无智虑耶?夫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