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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早晨(周而复)-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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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客当然是好事,就怕顾不上,今年的这个年怎么过法,还是一个大问题哩!”
  他这几句话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人们的眼光都集中到他身上来了。他今天出席马慕韩的宴会,事先曾经仔细考虑了一下机器业目前的处境,还没有引起政府当局的注意,利用今天的集会商量一下,找到出路自然很好,不然,一定有人听了之后反映给统战部,至少冯永祥会去反映的,党与政府了解了,事体便有了眉目。他见大家都望着他,便抓住这个机会,把心里的话倾吐出来:
  “我们机器业过去倒还不错,‘五反’以后,一直没有恢复元气。我最近参加审查牛头刨床的工缴问题,同业说:到底国家要我们怎么做,不清楚,这个日子等不到民主改革和生产改革了。大家不知道生产些啥。八种牛头刨床,每年总产量是二百部。工业部说不要做了,做了也不要。国家不定货,自己无成本,没有做存货的能力。工缴要两千万一部,工业部只付一千七百万,虽说利润不多,但是还可以拖几年。可是工业部不定货了,日子更难过。工资、伙食占成本四分之一还多,差不多要到三分之一,利润多少倒无所谓,现在只求勉强发出工资,就心满意足了。资金短绌是个大问题。同业们都担心,过一天算一天,不晓得能不能混到年底。各位情况比我们机器业好,我们年关怕过不去。”
  潘信诚听了这番话,心情很沉重。通达纺织公司虽然主要经营棉毛丝绸,通达纺织机械厂只占他企业当中一小部分,但机器业的困难不会不影响到他头上。而工商界有困难,他都感同身受。他怕冯永祥这些青年不注意,吵吵闹闹滑过去,有意把问题提得大一点,引起大家关心:
  “机器业本来不是还不错吗?怎么也有这些问题,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呀!”
  “资金短绌不是机器业的个别现象,”金懋廉说,“听说最近所得税议定中等经营、中等技术标准的辰光,发现不少厂只有设备,没有资金。”
  “对呀,对呀,懋廉兄说的对极了!究竟是金融界,看问题比我们全面。我还以为只是我们机器业困难哩,原来别的行业也有问题。”宋其文得到金懋廉的支持,更加振振有词了,“资金问题不解决,生产积极性提不起来,机器也转动不了。”
  “不但工业困难,商业方面资金也有些问题。有的行业希望人行①开放流动质押,或者贷款;有的要求人行做押汇,并且要求免收保证金。”
  
  ①人行,指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分行。
  潘宏福坐在爸爸的下首,他听金懋廉对工商界资金问题了如指掌的议论,心中暗暗佩服。“通达”方面,一向资金充足,不但在人行有大批存款,海外也有外汇,从来没感到过资金短绌的问题。他不解地问金懋廉:
  “为啥不少行业资金短绌?”
  “这个问题相当复杂,照我粗浅的眼光看,‘三反’、‘五反’以来,有些厂店长期坐吃山空,加上‘五反’中货价跌落,打六折七折出售,无形之中,减少了资金。物价跌落对消费大众来说,是好的,但对工商业就有影响了。同时,有些货销路不旺,积压很多,也减少了资金。不晓得我这个看法对不对?”
  “这当然也是原因,可是还有其他原因,”唐仲笙向金懋廉微微笑了笑,说,“税收也是一个原因。去年所得税期末存货估计和标准纯益率,照我看来,都偏高了,而且滞纳金数字又太大。今年‘三反’、‘五反’过后,刚刚松一口气,却又碰上估缴所得税。你说,资金怎么不枯竭?”
  “税法专家究竟高明,我在这方面没有研究。”金懋廉表面谦虚,实际上并不同意他的看法,转了一个弯,说,“不过,所得税每年都要缴的,为啥今年影响到资金枯竭呢?”
  “这个问题提的对。”潘宏福说。
  “滞纳金数字很大呀,有的厂滞纳金,听说占五分之一哩。全上海算起来数目不会少。税收任务完成了,工商界的资金也就枯竭了。”
  金懋廉心里想:唐仲笙这位税法专家,在条文研究上确是高人一等,但对实际情况的了解,却并不高明。对金融界的情况,老实不客气地说唐仲笙更不能和他比。他看到工商界的心情虽说从北京开会回来以后好了些,但是还相当沉重,许多人对企业经营兴趣仍然不大,对某些行业暂时的困难顾虑过大,如果不理出个头绪来,寻找一条出路,工商界是振作不起来的,信通银行也要牵连进去。可是他也不好和唐仲笙这些人唱对台戏,便顺着唐仲笙的口气说:
  “滞纳金过多,当然要影响到周转资金。不过,我了解许多厂商不断向银行提取存款,按期交税,是用不着交滞纳金的。仲笙兄说滞纳金占正税五分之一,怕也是估计‘偏高’了。
  我看资金枯竭还有其他原因。”
  “估计‘偏高’?”唐仲笙不相信地望着金懋廉。他一时又提不出反证,也不愿接受金懋廉的意见,怕追问下去,金懋廉提出具体数字,他更站不住脚,便给自己留有余地,说,“也许是各人的看法不同。”
  他停了停,又追了一句:
  “懋廉兄说还有其他原因,我倒愿意领教领教。”
  金懋廉感到唐仲笙诡计多端,在税收问题上提不出根据,把身子一闪,反而向他提出问题。他正愁不知道怎么答复他,徐义德挺身而出:
  “拿我们‘沪江’来说,‘五反’以后,劳保福利增加了,安全卫生设备也增加了,单是降温设备一项就把几年来赚的钱用光了,资金无形中日渐短绌。这次北京开会,郑主任提的那几条原则都很好,实行起来就不大容易。比如利润吧,最近染织业反映:要是以百分之二十五的利润计算,实得股息红利还不如银行利息;何况没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利润,又何况要达到这个目标要保证百分之百的开工率,万一出了点岔子,利润不但没有,而且还要亏本。百分之百的开工率能有几家呢?这样下去,资金怎么会不枯竭?”徐义德讲到后来,简直有点气愤了。
  “纺织业得天独厚,怎么也有这些问题?”柳惠光困惑地问。
  “每家有一本难念的经。”徐义德不胜感慨地摇了摇头。
  金懋廉深知徐义德的内幕,沪江纱厂在信通银行放的头寸很多,资金不但不枯竭,而且十分充裕。徐义德最近在给资金找出路,听说这次北京开会企业越大越受到中央的重视,曾经向金懋廉表示过:对同业的困难,沪江一定要想办法帮助。这是徐义德的老办法:名义上是救困扶危,实际上是准备把别人的厂“吃”过来。徐义德有意叫嚣资金短绌,给他提了两条理由,很有力量,实际上驳斥了唐仲笙的意见,所以他并不揭露徐义德的内幕。
  “比起纺织业来,我们商业的困难就更大了。”柳惠光没有讲到正题,两道细细的眉毛便紧紧凑到一道去了。他字斟句酌地说,生怕说错了一个字,给别人抓住把柄,“最近朋友们碰到,总关心差价问题。广州榴花牌砂糖价格五十八万,运到上海的运费要三万五,可是上海牌价只有六十三万,所以要亏本。我们商业‘难’字当头,资金也短绌……”
  他说到这里,声音低沉,一方面怕说错,另一方面感到经营商业实在不容易。他怯生生地注视一下圆桌四周的人。大家都放下筷子,凝神听他诉说,连桌子当中那一盘肴肉也被冷落了。徐义德见柳惠光停住了,怕他胆小不敢往下说,特地给他助威:
  “差价确实是个大问题,棉布业也认为坯布差价百分之八,色布差价百分之十,花布差价百分之十二,都太低了。惠光兄究竟是从事西药业多年,对商业行情很熟悉,提的是中心问题。”他希望调整差价,可以获得更多的利润。
  “惠光兄说的确实是事实,”金懋廉知道差价一般规定是合理的,不过没有暴利,所以有些行业不满意。他不直接点破,以免得罪别人,只是说,“不过,各行各业情况也不完全相同……”
  马慕韩插上来说:
  “是的,各行各业情况不同。这次我和三百多位工商业家到浙江参加土产交流大会,名牌货热门货销路的确好。这次特点是到了初级市场,和农村消费者直接见了面。我们轻工业前途大有希望……”
  “轻工业前途不错,但是私营商业缺乏资金,经营困难,也会影响我们私营工业的发展!”
  徐义德这两句话如同奇峰突起,叫柳惠光摸不着头脑,他睁大眼睛说:
  “我们商业困难竟会影响到私营工业上头来了。这一点,我这个迟钝的脑筋还没想到,难道说你们工业方面的困难,要怪我们商业吗?”
  他深深感到肩胛上担子沉重,望了各位工商界巨头们一眼,在座完全从事商业的只有他一个人,更加感到严重。他心里想不通,认为工业有困难,应该和政府算账,怎么找到商业的头上来呢?认为徐义德有意和他寻开心,叫他当着众人的面下不了台。他不会说话,也不大敢说话,如果在座有一位商业方面的巨头,那该多好呀!他这时唯一的希望只有冯永祥了,阿永了解商业方面的行情,也和商业方面有联系。冯永祥察觉柳惠光的眼光向他身上扫来,真的发言了,但没正面支持柳惠光,不过对问题的了解却有帮助:
  “惠光兄,德公的话还没有说完,先听他的。”冯永祥伸出右手,向徐义德一摆,邀请道,“德公有何高见,小弟愿闻其详。”
  “过去商业对工业的影响有两个方面:第一可以起蓄水池的作用,淡季的辰光,商业向工业订货,储蓄起来,这样,就加速了工业资金的周转。第二,可以帮助工业推销产品,工业上的新产品和非名牌货,都可以靠私营商推销,逐渐打开市场销路。可是目前的商业呢?国营公司掌握了批发环节,私营运销商垮了,零售商橱窗里的货色也摆不齐,自己困难重重,怎么有力量起这些作用,不是影响了我们私营工业的发展?”
  徐义德的妙语惊动了在座的巨头们。冯永祥觉得这意见十分新鲜。他自己还没有想到这一层,不禁露出钦佩的神情,说:
  “德公高见,令人钦佩!”
  “区区之见,算不了啥。”
  “不,这可是大问题呀!”冯永祥伸出大拇指向徐义德和大家面前晃了晃。
  金懋廉也同意徐义德的意见,说:
  “这笔数字很可观!所以我说资金短绌这个问题很复杂,原因是多方面的,商业困难,也可以说是一个原因。”
  金懋廉不仅赞扬了徐义德,实际上也捧了自己,更加证明他的看法对。马慕韩欣赏徐义德的才干,发觉徐义德确实有不少高人一等的地方,看问题尖锐,算盘打的精,事情办的高明,有事把他拉到一道商量是有好处的,只是他不像唐仲笙那样听从指挥,他的实力又比唐仲笙雄厚,个人野心更比唐仲笙大得多。冯永祥老是把他放在自己的口袋,压在他手下,在区里活动,虽说可以接触中小工商业,但有点大材小用,埋没了他的才能。要是把他放在自己圈子的外面,可是一个劲敌,不如把他拉过来,一同合作,特别是民建分会改选,更需要这样的人材。他于是暗中拉了徐义德一把:
  “究竟是德公,问题看得深透。”
  “不敢当,不敢当。”徐义德心里却认为马慕韩的恭维是受之无愧的。除了在资产方面不如潘信诚和马慕韩他们,别的方面自以为并不逊色,他在工商界老是寄人篱下,是不甘心的。
  “那当然,德公嚜。”潘信诚说。
  唐仲笙见大家捧徐义德,心里早就不舒服了。马慕韩活动民建会和工商联的事,很多方面是他出的主意。这么一来,徐义德要压倒他的样子,自然不服,最后连潘信诚也捧起徐义德来了,更叫他受不了。现在正是马慕韩招兵买马的辰光,他不能让步,叫徐义德红起来;可是又不好正面对付徐义德,打狗看主面。马慕韩欣赏徐义德,区区唐仲笙怎么能反对呢?
  他眼睛一转,想了个主意,说:
  “德公看问题确实深透,高人一筹。不过,问题也有两个方面,商业困难影响了工业,不能起蓄水池的作用,反过来,工业困难,生产成品减少,资金短绌,也影响了商业的发展。”
  “这个道理很对。拿我们西药业来说,制药厂有不少成品制不出,开工率不到百分之七十,我们门市就受了很大的影响。”柳惠光敬仰地望着唐仲笙,暗中责怪自己为啥没想到这一层。
  唐仲笙显出比徐义德更高明,给柳惠光一支持,心里越发得意洋洋。马慕韩听了,也认为唐仲笙不含糊,和徐义德比起来,各有千秋,不相上下;特别是在税法上,徐义德不如唐仲笙,他看见服务员推门进来,把一大碗红烧狮子头送到桌子当中,这是莫有财的名菜。快吃饭了,民建和工商联的问题再不谈,就要耽误了。他怕两将相争,坚持不让,误了他的大事。他喝了一口陈年白兰地,兴奋地说:
  “我们私营工商界的事,总是息息相关,互相影响的。商业困难影响到工业,工业困难也影响到商业。这些困难都是‘五反’以后的暂时现象。谁也不能怪谁。我们希望私营工商业都好。私营工商业存在着许多问题,说句老实话,和我们消极的情绪很有关系,大家积极起来,有困难的行业完全可以克服的。当然,公私关系没有完全调整好,也是一个原因。政府在这方面已经注意了,也调整了,可是,工商界像个得了重病的人一样,不是马上可以调养好的。根据郑主任的指示办,这些问题完全可以解决。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怕是主要原因,就是私营工商业者过去有一套生产经营的方式方法,我们也习惯了这一套资本主义的方式方法。现在新民主主义的社会,要进入社会主义社会,这一套东西行不通了,应该加以批判。目前是青黄不接的时期,旧的要批判掉,新的还没有吸收来,大部分工商界朋友彷徨等待,对生产经营产生消极情绪。国家要实行计划经济,很好,那么,等国家有了计划,我们照做,一点也不主动。主要原因是老一套不行了,新一套没有,一下子改变也不容易。不但我们资方消极彷徨,资方代理人也感到事体难办,想辞职;职员也是这样,原来那一套经营管理方式不行了,新的还没有学会。转变的过程是困难最多的时期,旧社会遗留下来的缺点不是一下子就能改造好。我们工商界的困难也不能完全依靠各行各业自己解决,”马慕韩看大家的注意力给他这一番话吸引住了,连潘信诚也闭着眼睛凝神谛听,一边听,一边深思。他趁着大好时机,急转直下,立即谈到本题,喘了一口气,说,“要共同解决,最最关键的问题是要组织起来,上海工业过去在帝国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压迫下生长的,各式各样都有,种类繁多,相当复杂;大规模的,基础好的,非常之少。解放后,生产关系改变,生产力发展了,千头万绪的工业不好好组织起来,一不好领导,二不会发展。要是能够在国营经济领导之下组织起来,一定能够发挥很大力量。我记得去年机器业曾经组织过专业联营,用大厂作为核心,带动小厂,通过联营争取国家经济的领导和帮助,可以大大发挥潜在的生产力。”“这个事可别提了,”宋其文一提到联营就有点汗毛凛凛。他抹了抹胡须,摇头说,“‘五反’当中,暴露了联营有问题,容易搞‘海底篱笆’。千万搞不得。”
  “那是因噎废食。为啥不可以又联营又不搞‘海底篱笆’呢?政府不信,可以检查。”马慕韩气宇轩昂,毫不在乎。
  “慕韩兄的意见可以考虑,组织起来力量大,我想没有坏处。”冯永祥支持马慕韩的意见,说,“慕韩兄水平高,每天都要读几页毛泽东选集。他把问题提到马列主义的理论上来了,谈的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党的方面最关心的就是这个大问题,革命就是要改变生产关系,发展生产力。这可是一个根本问题呀,是根本问题中的根本问题。慕韩兄真不简单,整天在家里啃马列主义,是上海工商界的出色人物!”“不,”冯永祥接着更正道,“是全国工商界的出色人物,是工商界第一流人物,是一流人物当中的这个!”
  他伸出大拇指来,在桌子当中晃了晃。潘信诚看马慕韩和冯永祥那股盛气凌人的样子,厌恶地闭上了眼睛,拒绝看冯永祥那一副腔调。他深知马慕韩学习毛泽东选集,是为了学习共产党那一套,好对付政府,进行合法斗争;不是真的学马列主义理论。
  “慕韩兄是我们工商界的理论家。”江菊霞不甘寂寞,也捧了一句。
  “我谈不上理论二字。”马慕韩向江菊霞拱拱手,敬谢不领。
  “大姐钦定,你怎么敢推辞!”冯永祥笑着说。
  潘宏福听了“钦定”二字,有点诧异,便问冯永祥:
  “江大姐也不是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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