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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风物-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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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江水,也逃脱不了被这个“世道”追逐。
  和了断一样,木匠金堂也是到城市里寻梦的,可是一场车祸让美梦还没有开始就碎了。截肢之后的金堂,用扁担把自己的残腿连起来,用两只手“走路”,一定要死在家里的信念支撑着他一寸一寸挪回了家乡。可是在家门口最后一座大山前面,金堂哭了,那个家啊,又能给他什么呢?
  高密度的现实
  有多少种命运,那些农具大概就有多少种用法。在《太平风物》之前,人们很难想像扁担会成为一个人支撑回家的腿,更难想像樵斧是弃世者绝望自宫的工具,但这个世界却已经变成这样了。其实从全书的第一篇开始,这些农具的不寻常就以一种激烈的方式呈现了出来:农民陈有来用镰刀割下了村长杜文革的头!事后,有来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把杜文革的头稳稳地放在八仙桌上,旁边是一叠杜文革贪污的证据,那是有来冤死的哥哥保来留下的……一种复仇的快意贯串着这篇小说,直到最后一刹那,警察的子弹打穿了有来的胸膛。——这个世道,毕竟不是有来、了断、金堂他们的。
  李锐写的,当然不是命运,那是现实,是现代化大潮中绝尘而去绝对不可能回头的现实。尽管有些故事看起来离奇,但放在转型期的农村,没有人会不相信这些故事真的可能发生。他写乡村教师的尴尬,因为没有工资,一副用来打黑豆子的连耞,成了老师让学生们帮忙干活的工具,更成了这间小小学校关张的理由;他写穷乡僻壤人口贩子的猖獗,那个被栓柱买来锁在石磨上调教的媳妇,居然曾经也是贩卖人口集团的主谋;他写口蹄疫期间对耕牛的大规模扑杀,红宝带着他心爱的耕牛黄宝躲在古旧的老窑洞里面,虽然躲过了政府的“执行”,却躲不过葬身坍塌的废窑洞的结局……
  《太平风物》不长,十四篇“农具小说”,加上稍稍相关的两篇附录,不过十来万字,基本上都发生在那个叫做五人坪的弹丸小村。但放眼当代文学版图,这十万字的密度是惊人的。在李锐坚硬的语言之下,当代中国农村由断片拼贴出一幅全景,干群矛盾、城乡矛盾、口蹄疫、民工潮、小煤窑的事故、大农村的空旷……经济高速增长期间伤痕累累的农村赤裸裸地呈现在读者面前。所有这些,李锐都希望读者用眼睛去“看”,因为这图景,正是被一部分人遮蔽、更被另一部分人忘却的新农村。
  或许我们可以“看”的,还不仅仅是这薄薄的一本小说。李锐把如此丰富如此暴烈的现实用挤压式的语言填充在短短的十万字里面,而关心现实的读者,可以在最近两三年的媒体报道中找到无数的材料来丰富这薄薄的小书,这小小的五人坪,这短短的十四个故事。要看农民工在城市里面的挣扎吗?自杀讨薪早已不算新闻;要看环境污染后空荡荡的农村吗?癌症村已经不再是一个新鲜词语;要看城乡差距有多大吗?一张高尔夫俱乐部的会员卡要让一家农户在田里辛苦整整两千年!
当时风物在 可能醉太平?(2)
    世道在变,农民们却变不了。他们只有手里的农具,变了形的农具,没有土地的农具。在小说的最后一篇里,七岁的牛牛和七十岁的爷爷一起犁地,这个孩子是新农村的一点点希望之光吗?大概没有人会这么想吧,牛牛和爷爷耕种的那块地已经耕种了千年,不过在发现了煤矿之后,这块地却将是最后一次被播种了,它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从前,而在它上面耕种着的人们,来年也将被合并到旁边的大村子里面去。
  断裂中的历史
  《太平风物》写现实,暴烈的现实,但在书里面的,却绝对不仅仅只有现实的残酷。如果是那样,那它就不过是一篇报告文学,或者又一本《厚土》。作为小说,真正让《太平风物》产生吸引力的,是现实置身于历史之后,所产生的那种疏离感。每篇小说的开始,一张农具的图片,一段《王祯农书》中的引文,一段《中国古代农机具》中的解读,给现实中的故事添上了一层浓浓的历史背景。不过必须注意到的是,除了那些农具的形象让人既熟悉又有点陌生之外,如果没有《中国古代农机具》的解读,《王祯农书》中的引文对大部分读者其实也是不可理解的,甚至要把里面的字认全都有难度,虽然这本古代农业百科全书在历史上其实只是一本普及读物,王祯本人还在里面加了不少注音(当然,这些反切注音本身也已经属于历史了)。不用说,历史传统在这个地方开始,其实已经断裂了,那些农具从被误用到被抛弃,恐怕也是迟早的事情。大概一方面是为了方便读者理解,另一方面是为了更突出地呈现传统的断裂,李锐在引文中又加了不少注音,于是反切和汉语拼音奇妙地组合在一起,正好见证了历史在现实面前的无奈。
  历史已经断裂,传统徒呼奈何。在一篇篇现实故事所带来的震撼冲击之后,《太平风物》开始显露出一种不同的风貌,一层更深重的忧思。从这一点来看,李锐和刚刚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帕慕克有相似之处。在《我的名字叫红》里面,细密画的传统其实早已断裂,它代表的是土耳其的宗教和文化;而在《太平风物》中,细密画则变成了农具——几千年农耕社会最贴切的象征,而这一文化传统的断裂同样迫在眉睫。20世纪的土耳其和中国,都经历了惊涛骇浪般的变化,土耳其尤其激烈,凯末尔的改革甚至禁止人们使用土耳其的传统文字。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当代土耳其可能已经忘光了奥斯曼帝国的荣光,而李锐的农具展览却还能为我们留下强烈的震撼。不过,震撼过去之后,该来的还是要来。
  在《犁铧》一篇中,五人坪的一切都被复制到了北京郊区的一个高尔夫球场,这里不但有满金爷和柳叶儿扶着犁铧耕种的铜雕,甚至在喇叭里播放的都是从五人坪录制过来的声音,人来人往,鸡鸣狗唱——这一切,都是高尔夫俱乐部老板、当年在五人坪插队的陈建国安排的。来自五人坪的农民宝生呆在这里,像在老家一样自在,他甚至能认出自家狗叫的声音,那个曾经的五人坪,在这里完全复活了。但当宝生正做着美梦的时候,突然,声音没有了、光芒也不见了。停电,让“一切都没了生气,整个世界都变得假惺惺的”。梦醒时分,曾经的“太平风物”已经荡然无存。
残摩(2)
    摩,有些地方称作耢,有些地方称作盖。用手指粗细的树枝条编在长方形木框上的一种农具,用来平整翻耕后的土地,使土粒更酥碎些,有时也用来保墒。使用时把摩平放在翻耕过的田地上,由牲畜拉着前进,操作者站立其上,或者用石块放在上面,以增大对土面的压力。《齐民要术》中记载有“耕而不耢,不如做暴”的谚语。《王祯农书》更指出“凡已耕耙欲受种之地,非耢不可”。西汉的文献中已提到摩,可见至少两千年前黄河流域就已使用这种农具。
  ——图、文引自《中国古代农机具》
  第六讲,作者,章楷。
  斜长的身影越过门前的土路,越过台阶,在院墙根底下打了一个折,把肩膀和脑袋长长地贴到土墙上,正好影住那盘拉散了架子的摩。已经记不得惋惜了多少遍了,可看见它还是痛惜不止,就好像被扯断了的是自己身上的筋骨,咳,和人一样,再结实、再年轻,也有老的时候,也有不中用的时候。
  街巷里安静下来。辽远空旷的旱塬上也安静下来。不用看就知道,这时辰,金红的太阳压在西山顶上了。苍老的夕阳已经没有什么力量,只能在斜长的影子里越陷越深。于是,窝在土崖下边的村子也就跟着苍老的夕阳,一起被埋在幽暗的阴影当中。
  没有风,也没有响动。
  零零落落的炊烟软软地升起来,飘荡,散漫,消失,聚集,终于在村子后面的杨树林上边连成一条白云,薄薄的,窄窄的,像是给渐起的暮色镶嵌了一块依稀的薄玉。晦暗的阴影中,千年的土崖被这块白玉衬着,越发黑得深不可测。他又在心里叹息起来,
  唉,看着怪好看的,看着怪揪心的,越是好看的,就越是命短的。等日头一落下去,夜凉一起,它就没了,它就变成树叶上的潮气了。一眨眼就空了,空得就像一场梦。梦醒了,连个影子也没有,连颗露水珠儿也留不下来。
  满是青筋的手一直抓着身边的杨树苗,树枝上新吐的树叶只有铜钱大,嫩绿光滑的叶子像是被打了蜡,泛着一股微微的黄色在夕阳的余光里闪闪发亮,远远看过去,好像满树晶莹剔透的玉佩在夕阳中摇摆。
  左腿上的伤还在疼,肩背上也疼。今天在地里摩地的时候出了点事情。摩架子右边的榫口一下子裂开拉断了,人站在摩上猛然失去了平衡,一步没有踏稳,左脚踩空到摩前边去了,黑骡子拉着散了架的摩把自己给拽倒了,左腿压在摩架下边,人坐在摩上边,风干了的土疙瘩硬硬地从腿底下碾过去,疼得钻心,紧喊慢喊还是被黑骡子给拽出去两三丈远。他收紧缰绳勒住黑骡子,挣扎着从摩架下边抽出腿来。额头上惊出一层冷汗。他顾不得自己,赶紧心疼地把拉散的摩立起来查看,开了榫的横板彻底裂成了两半,不能用了。荆条拧出来的摩齿早已被黄土打磨得露出了木头的本色,深红的荆条光亮整齐地排列着,不知把多少个春天和秋天在摩齿间梳理过去,平滑、柔和的木色甚至显出几分精致和高雅,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摸。这完全用木头做的东西看着不硬,可到底还是比骨头硬。等到把摩从黑骡子身上卸下来,他才感觉到腿上的疼痛。回头一看,左腿在摩架下边活活犁出一条土沟来。卷起裤腿,赫然露出来满腿的青紫。裤子扯破了,膝盖上被地里残留的玉茭碴子戳出一条血口子,断在肉里的玉杆皮总有半寸来长。真没想到,做务了一辈子庄稼活儿,还闹出这样的差子来。他抹下额头上的冷汗,坐在摩架上点着了一支烟,把第一口烟吸进去,眼泪就冒出来了。不是因为疼,不是因为毁了傢具,不是因为出了这么点事情,是因为难受,是因为亲眼看见自己老了,亲眼看见自己快要伺候不了这些黄土了。身边没有人,漫天漫地的黄土里只有不会说话的黑骡子,只有这盘拉坏了的摩,他就那么坐在大太阳底下,一个人哭。抽一口烟,流一阵眼泪。抽一口烟,流一阵眼泪。然后,就骂自己,你狗日的又不是个婆姨家!不就是孙子孙女不在身边么?不就是清明节儿子们没回来么?没有人回来,你和老伴儿不是也把坟上了,也把纸烧了么?没有人回来,你不是也年年把庄稼种了么?你哭啥么你?六十多的人啦,越老越没出息,你狗日的真够个没意思你!……漫天漫地的黄土里站着不会说话的黑骡子,躺着散了架的摩,坐着流眼泪的自己。
  遍野黄土,天地无声。
残摩(3)
    只有几只牛蝇飞来飞去,黑骡子的尾巴在亘古的寂静中忽左忽右地抽打着。连他自己也想不透,种了一辈子庄稼,伺候了一辈子黄土,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这么多的泪水……
  以前,院门前的路边上站着一排八棵杨树,还是大儿子出生的那年自己亲手种下的。一眨眼,二十多年过去,树早已经长成材了,早已经派上用场了。就和自己当初计划的一样,全都锯了做了大梁。盖三间瓦房用四根梁。大儿子用四根,小儿子也用四根,刚好是八根。旱塬上种树不容易活,二十年里,自己也记不清到底浇过它们多少回了。从沟底的泉上担一担水,来回要走六里路,二十年里,也记不清为这几棵树,自己到底走了多少里路。给大儿子盖了三间瓦房一幢院子,院子里种桃树。给小儿子也盖了三间瓦房一幢院子,院子里种杏树。自己的老院子里种的是苹果树。黄土夯出来的院墙,用青砖砌了挡雨的墙头。为了排场好看,又特意用砖瓦砌了门楼,用上好的槐木做了大门。一连三幢院子,青砖灰瓦一字排开,每年春天,院子里的粉红、雪白热热闹闹连成一片,就像一幅好画,就像一个美梦……自己小的时候住窑洞,爷爷那一辈住窑洞,爷爷的爷爷也是住窑洞,村子里的人祖辈都住窑洞,到了自己手上总算是盖了瓦房,总算是不用再住窑洞。这一连三幢院子齐刷刷地站在沟边上劈出来的空场里,站在全村的最上首。在它们的下面,沿着土沟两侧高低错落着的大都是土窑洞。那时候,自己站在沟对面的塬畔上,远远看着这个繁花似锦的院子,心里像是喝了老酒一样又暖和又舒服。记不清到底看了有多少回。
  可这些年,原来热热闹闹的一个村子,如今冷落的就像块荒地。窑洞里没有人住,成了空窑。院子里没有打鸣的鸡,没有看门的狗,成了空院子。一家一家的都走了,去北京的,去太原的,去临汾的,去县城的,实在不行也要去河底镇、去黑龙关。住不进城里宁愿在城边上凑活,也不回来住。一眼一眼的空窑,一座一座的空院子,白天不冒烟,黑夜不点灯,全都死气沉沉的,全都无声无息的,僻静的叫人发怵。
  过大年的时候,两个儿子回来领孩子。儿子们有点怕提这件事,就借着喝酒的空子绕弯儿说话。
  大儿子说,爸,罚女、罚小过了年都八岁了。要不把罚女再给你们留一年?
  小儿子说,爸,咱这儿的学校实在是不算话!实在是比不上城关小学!
  孙子已经八岁,孙女已经八岁半了,已经叫自己给耽误了一年,自己心里也知道这一回是再不能耽误了。别人不说,自己也得说。不能走的只有这三幢院子,只有自己和老伴儿。有这十几亩地拴着,人就成了树,就成了生根的庄稼,永辈子也挪不动了。
  当初,给儿子们盖房的时候,有人劝过自己,都说在后边土沟里掏上几眼窑洞,又便宜又好使,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有本事让他们自己闹腾去。你有多少钱?你有多少油水?你给两个儿子都盖下这砖瓦大院,就不怕把你自己的老命拘死么?那时候,自己拿定了老主意,根本就不想听。那时候,自己一心想的就是什么时候能早一天看见这三幢院子连起来。那时候,自己一心想的就是,什么时候能早一天叫全村的人都看见自己家的这幅好画。那时候自己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会有这一天,没想到儿子要走,孙子也要走。就是没想到这漂漂亮亮的青砖灰瓦的院子没人住。那时候,就是没想到,再好的梦,也有醒的时候。
  后来,这锯倒的八棵杨树每年都从老根里憋出来数不清的枝条,可自己已经没有心思再伺弄它们了。一到冬天,这些漫生乱长的枝条就都被砍了当柴烧。年年长,年年砍。路边上的八个木敦子渐渐变了颜色,变成八块黑乎乎的伤疤。后来,伤疤里再也憋不出新条子。再后来,木敦子上生出些难看的狗尿苔。本以为它们都死绝了,没指望了。可去年春天忽然又憋出这棵嫩枝子来,孤孤单单地,一个人站在路边上,一个人站在那些伤疤旁边。等到冬天,就没舍得砍它。明知道这些漫生的条子长不成材,可还是把它留下了。只要一打开院门,就能看见它。只要看见它,心里就一阵一阵地悽惶,一阵一阵地可怜它。
  最后一抹余辉越过黄色的土墙,照亮了屋脊,他忽然看见几蓬枯草站在儿子们的屋顶上,金红闪亮,像火苗一样在屋脊的瓦背上烧得通红。心里猛一阵钻心的绞疼,从心口窝一直连到肩膀上,疼得牵心拽肺的,疼得连气都快要断了。他赶紧低下头来,闭上眼睛,把烧疼的心躲在短暂的黑暗当中。然后,他在黑暗中用别人说过的话安慰自己,你真是老糊涂啦你,儿孙自有儿孙福。娃娃们愿意留在城里过好日子,儿子孙子都想当城里人,满村里的年轻人都走得光光的啦,满村子就剩下些老的小的,就剩下些没用的人守着些空房空院。连着四五年里,黑蛋爹死了,根宝爸死了,寄财爷爷死了,桃花妈和五鸟奶奶是同一年的死的,庙小儿他爸是清明前刚刚死了的,一个连一个的快要死光啦,死的叫人寒心呐……咳,住瓦房、住窑洞到头来都是个死……你纯粹是瞎操心,你这几间瓦房拴不住人,也拴不住心,就留着自己当画儿看吧,只要不死,就还能看个十年八年的……等到哪天自己这把老骨头也埋到土里,这房顶上、院子里还不知道要长出多少蒿草来。从古到今,天知道有多少房子、多少条命都埋在蒿草底下了,连天皇老子的紫禁城都没地方找去,别说你这几间破瓦房了……都说人生如梦、人生如梦,活了一辈子,活到头发白了才弄明白,人要是能活在梦里那是福气,怕的是醒过来,怕的是醒过来还让你站在一边亲眼看着自己的美梦落了空……可你说这棵小树苗它怎么就从死了的梦里又长出来了呢……你说它怎么就砍不断,死不了呢?这世上也不知道有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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