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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的女作家懒洋洋地在炉旁站着,倾听着自己不必交税的、狂跳得失去了节奏的心声。这人叫什么来着?
“你是说,我应该亲自跟他谈一谈?”
当我用手指尖试着把已经感觉不到热量、温度已恢复正常的微波炉具从炽热的炉膛里拉出来时,我的心已经坐上飞往汉堡的早班飞机了。
“不行,你谈恐怕效果不好。我有更好的办法,我来跟他谈,我不是你的经纪人嘛。”
咳,真遗憾!我希望这两位男士公事公办,千万不要交流男人们那种粗俗的“体己话”。但不必担心,埃诺会像往常那样绝不提及私事的,或许他会大谈电脑,而绝不谈论我。可维克托呢?真正的绅士是只懂得享用而不会张扬的。
埃诺一脸严肃地坐在餐桌边,动作极其麻利地把那些日本小玩意儿装到应答机的背面,它们也都很听话地呆在上边了。
“嗯,这是其一,出版社由我来对付,不会很棘手的;其二,你的威尔应该心甘情愿、大张旗鼓地进行宣传,反正他要把这玩意儿拍成电影!”
“这玩意儿?”我装作激怒的样子,边说边给他端上冒着热气的快餐。“祝你胃口好。小心,盘子很烫!”
埃诺赶紧缩回手去,但为时已晚,刚才他高兴得太早,指尖已经触到盘边了。
“该死的!”他骂道,“你用错了餐具。”
没等他跳起来再给我讲上一通微波炉的优点,乘他还没有讲得别人插不上话时(“我是鲁宾逊,你这个啰嗦的高个儿星期六!”①),我赶紧把他引回到刚才的话题。
①在英国小说家丹尼尔·笛福(1660?—1731)的小说《鲁宾逊飘流记》中,流落孤岛的鲁宾逊救了一个土著人并将其收作仆人。鲁宾逊以仆人获救日为他取名为“星期五”。这里“星期六”是幽默的说法。
“威尔怎么啦?”我问。
啊呀!埃诺会强迫他为精神上饱受创伤、思想贫乏、邋里邋遢的妻子向新闻界进行宣传的。我想,威尔毕竟是世界名人啊!埃诺会通过法律途径来给他施加压力的!在这种事情上埃诺总会有办法的。
“等一下,”埃诺说着便费力地站起来,“如果这玩意儿受潮的话,电线就会变形,影响通话质量。”
这可不行!
我可不想在家里摆一个说话出错、带着鼻音的日本货!
埃诺小心翼翼地把匣子拿到电话旁装好了。
“好了,现在我可以安心地吃饭了!”他高兴地铲起一大团冒着热气的意大利宽面条。
“我觉得威尔不会替我的书做广告的。”我又来了。我心痛地看着埃诺忘乎所以地烫伤了舌头。
“他肯定不愿向世人透露我这本小说的名字!否则,在电影上映之前人们就会把书名跟我联系在一起,他那么自私的人是不会意识不到这点的。你知道,他在这方面特敏感……”
埃诺难受地舔着他三度烫伤的上腭。
“不清楚。他应该同意……”
我看着他吃饭,感到很紧张。饭团里很可能还有没化开的冰块,随时都有可能磕掉他的一颗臼齿。
“是呀,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你这么幸运。这跟家庭环境有关。威尔小时候就过得很不舒服,霸道的母亲和好斗的父亲,以及……看看你自己,与他恰恰相反。你的妈妈总是那么爱你,支持你,为你做饭,给你熨衣服,让你早晨懒觉睡个够。你不曾有过妻子,也没有孩子,他们闹腾得简直可以把你的神经一点一点地撕碎。你从不必从家里出逃,不必去加勒比海,不必离开妈妈的家门半步。你还需要战胜哪个人来获取自己的成功呢?”我挖苦道。
“战胜你。”埃诺嘴里塞得满满的,一副得意的样子。
这时有第三者加入到我们的闲谈之中。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来自走廊。
我吓了一跳,呆住了。
“今天是星期二,晚上九点二十九分。”那声音在我背后说道。
接着,吱的一声。
我们还没有做出反应就又听到叽里呱啦的说话声,随后又吱了一声,便是叽里咕噜的韩国语。
“把那个家伙给我赶出去。”我的幽默感消失了。
这使我想起了儿童电视节目《戈费在时空隧道》里那种未来的恐怖景象,弗兰茨和维利每到星期天早晨六点必看这个节目。自打埃诺在孩子卧室里安上一台儿童电视,把遥控器悬挂在弗兰茨床上伸手可及的位置,他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收看他们喜欢的节目了。我往往还在打鼾时,他们就抓紧时间看这个破烂节目。
“哦,这是个接触上的缺陷。”埃诺边说边把他的热粥匆匆喝完,这样,剩下的三个小时他都可以用来鼓捣他那个说韩语的玩意儿了。
这天晚上我们没有再谈起我在国际上打开局面的可能性。很自然,这个应答器也很重要。
我让自己回到家庭主妇的角色中去,帮着熨烫成筐的内衣。啊,我们生活得多么惬意!这一直是我所想像的家庭生活。他发挥他的聪明才智,鼓捣他的业余爱好。她叠着衣服,从内心深处感到一种满足。孩子们安详地睡觉,第二天早晨六点就可以准时起床看儿童节目了。全家和和睦睦,欢欢乐乐。
为了精神上不致空虚,我看了一部黑白电影,演的还是人们室内室外都戴帽子的时代。他们不是急匆匆地走来走去,就是对着圆锥形话筒大喊大叫,偶尔还摔打话机的插簧,对总机的小姐说:“请接线,你在班上吗?”以此来督促她们的工作。
埃诺在那儿全神贯注地为我安装那个不受欢迎的、粗俗笨拙的应答器,我在熨着衣服,脑子里却一个接一个地想着各种怪念头。
这条滑雪裤太小,该送人了。这件特劳琴T恤衫也缩水了。
我又忘了操作保持新鲜原色的洗衣程序,而埃诺还特意为我调好了洗衣机。
熨斗不滑动了,肯定又是粘在什么纺织品上了。
这种超现代蒸汽熨斗怎样喷汽我还是没有掌握。
真他妈的糟糕,我怎么脑子就不开窍呢?
每次我熨衣服时,熨着上面一层,却把下面那层熨出皱褶来。
每次都是这样。
叠衣服我也叠不对称。不管我事先有没有用熨斗熨过,每次都像是叠反了似的。
不管怎么摆弄,总不挺括。
从来就没有叠得平展的时候。
哪怕我费的力气再多。
从没有叠出过合适的皱褶。一件衬衣要么左歪要么右斜,从来就没有对称地合在一起。另外,领子就跟太阳底下的一条奶酪似的,弯弯曲曲的。真是怪了。
还有,电视上最爱表现靓女猛吸纺织品的味道,接着便紧紧地把衣服抱在胸前。这些我都模仿不了。
如果闻到衣服上的洗衣粉味道,又怎能让人欢欣雀跃呢?我也不会因为给整个足球队洗完他们汗渍斑斑的运动服而高兴得飞舞于几米长的晾衣绳上挂着的床单之问。
我肯定是缺点雌性激素。
总而言之,我不能干我本来应该干的事。而现在,做一个合格的家庭妇女已成为一种时尚!广告里的这些年轻女性都是这样。
她们才是今天的时尚女孩呀!
也就是说,原来的那一代已经过时了。那时,她们柔滑的波浪式金发上戴一顶雅致小帽,身穿白衬衣和过膝的粗呢短裙,脚着便鞋,穿过人行道,飞速扑向她们的——也戴着宽边檐帽的——情人怀抱。她们是如此地兴奋,因为她们在穿上白衬衣、戴上雅致帽、镶上花边饰物、蹬上小便鞋之前花了几个小时才准备好的饭菜就要让情人品尝了。今天的女性穿着牛仔服,很随便地跳过她们刚刚又唱又跳地喷洒过无氟泡沫的软垫躺椅,温柔地摆弄悄悄出现在她们私宅的同学赫尔伯特的光头,发出愉快的格格声,因为在她们看来,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她们可以向她们的丈夫兼同学证明,她们柜子里绝对没有什么可以狂饮的东西,而只有散发着娇滴滴馨香的克莉科寡妇牌香水。
今天的女性一边在厨房里收拾餐具,一边海阔天空地神聊,说伊冯的婚礼总的说来还挺好,只是咖啡壶都只有一半满的咖啡,但接着,女孩中最最机灵的那个从手提包里抽出碰巧随身携带的一包雅各布牌咖啡,转眼间就挽救了这对新人将要被宣布为失败的婚礼。
今天的女性淫荡地坐在小汽车里搔首弄姿,如果仔细看的话,她们只是驱车去附近的购物中心。汽车后座上有三个抠鼻孔的小毛孩和一条蓬头垢面的大狗,它那几只脏乎乎的爪子得等她们采购回来后,面带温柔的微笑用苏内尔牌超级洗涤液给——擦拭干净。
今天的女性很坦率地告诉五百万电视观众,即便是在严格的驾照考试中,骆驼牌卫生中也能够适应不同的要求,尽管她们本人没能通过考试,但骆驼牌卫生中却通过了安全性测试!
今天的女性出神地看着匆匆从早餐桌旁跑去上学的儿子。令她们感到欣慰的是,孩子总算喝了贝克尔医生关照要喝的橘子汁,于是满足地把打开的瓶子贴到了脸颊上,同时却把目光转向窗外在风中摇曳的桦树。等不了多久儿子就回来了,浑身脏兮兮的。她仍然是喜滋滋地给他剥下脏得都认不出原来颜色的运动服,连同那种她们认为是无害自身健康的洗涤剂一块塞进洗衣机。洗干净之后,又满怀慈爱地把散发着清香的运动服像刚才对橘子汁瓶那样贴到面颊上!
今天的女性除了乐意把精力用在对儿子、爱犬、地毯、运动服、丈夫的老同学,还有——这一点今天的女性已经很自觉——对自己的生殖系统的护理上之外,也别无他事可做。
电视上,金发女郎头顶时髦小帽,身穿洗得柔软的衬衣,上面带有别致的扣子,在暴风雨中的一只破烂渔船上为自己的生命而担忧。而我则一边叠着一件领子软耷耷的上衣——这次又没有熨好,背部又烫出了皱褶——一边在心里嘀咕:我今后应设法避免这种生活。
首先,我再也不会结婚了,不管他是律师、财主还是旅馆老板。
其次,我要雇一个女管家,一个戴着上过浆的女式小帽、穿着不打褶围裙的女管家。她应该把我一整天要干的家务活全揽下来。那些活我都干烦了,况且我又那么笨手笨脚。
女管家应该每天早晨七点钟准时到来,热情洋溢而又镇定自若地给孩子们洗澡,把他们金色的小乳牙刷干净,衣服要给他们穿得合适,颜色搭配恰当,然后亲切又坚决地把弗兰茨送到幼儿园。接着,她还得教育维利不要随地大小便,把长毛绒玩具兔身上掉下的胳膊再为他缝好,然后带着衣着整洁的孩子和洗得干干净净的兔子,一起开车去超市买菜,回来后做一顿营养丰富而又美味可口的午餐,然后我们大家一起吃饭。
孩子们睡午觉时,她就收拾餐具,嘴里哼着小曲儿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收拾出来,把衬衣叠放整齐,按照字母顺序放入用皮子擦亮的柜子里。
所有这一切,她都要干。是的,乌拉!
而我在这段时间就坐到写字台旁,往电脑里敲入一篇篇消遣小说,所得稿酬我就拿来支付保姆的工资!
这样,我们大家都很幸福:保姆、孩子和我。尤其是每天下午三点,我就可以用车推着孩子,到森林边散步,悠哉游哉,无忧无虑!
我不理解,为什么只允许男人有这样的生活?男人跟女人一样,都跟两人的孩子有血缘关系啊!
如果男人不愿意整天呆在家里做恋巢之鸟,那也无所谓,可为什么非要女人这样做呢?
可能有一些妇女,她们有着心爱的孩子和讲究的住宅,她们离不开这种天伦之乐,她们心甘情愿、不分昼夜地把精力用在擦拭厨房玻璃窗上的油污,或者不知疲倦地烤制一些橡皮熊状的小蛋糕。
可为什么非要每个女人都去这么做呢?如果有人不想这样,那就应该发发慈悲,允许她以别的方式来设计自己有意义的生活,而不要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位狠心的妈妈或者是一个邋遢女人。
这么说吧,如果要我跟孩子们一块儿玩找袜子的游戏那简直就太难了:哪只袜子跟哪只袜子是一双?谁找到两只相配的袜子就把它们卷在一起,对积极勤奋和富有创造性的可特别加分!谁先把袜子配对并卷叠起来,就把它们放入规定的抽屉里!谁的篓子先空了,那么这个灰姑娘就可以获得冠军,拿到一块金色的熊状橡皮!对我来说,这比登天还难。
我没有丈夫。
我是说,没有固定的丈夫。
我也不想要丈夫!
我是说,不想要固定的丈夫。
我的意思是,从纯生物学角度来看,威廉·格罗斯克特尔至多也不过是个父亲。
埃诺呢,他为孩子们买玩具和游戏卡,也挺好。
而维克托我压根儿就没想过让他留在我家里。我只想跟他不受干扰地在罪恶的草坪上翻滚,但决不会跟他一块儿拣起掉到地毯上的哄孩子的橡皮奶嘴。永远也不会。
唉,尊贵的夫人,这就难喽。
请问,您到底需要什么样的男人呢?您是要求有专长的呢,还是全面发展的呢?也许还有更多的其他要求?
啊呀,是的。
这儿有一种,他能跟孩子们一起嬉闹,对家务活驾轻就熟。既能以极大的热情扎到孩子堆里跟他们做游戏,同时又不耽误家务活,他会心甘情愿地、迅速地把土豆皮刮完。是要这样的吗?这种类型的人已经过时了,不过我们还可以弄到。您想预订这种吗?
哦,是的,干吗不要呢?您先给我订其中的四分之一吧。
我满怀希望地把最后几条衬裤扔进了衣篓里。
不过,这样的男人不会长久吸引我的。
我希望找个能让我仰视而又亲近的男人。
哎呀,这当然不行啦。有小孩的模范丈夫干活时往往是弓着腰,或者是四“爪”着地地爬来爬去。
等一下,我还没说完呢。您还可以提供哪些类型?
我们这儿还有讲究实际型的。看,这位满意吗?
我朝埃诺望去,这位先生正在全神贯注地鼓捣我那台新添的日产电视机的电线呢。
我们可以向您推荐,他属于实干型,什么时候都很热门!他们这种类型的人对生活驾轻就熟,平时遇到点什么麻烦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他们具有超常的智商,能阅读各种语言的使用说明书。不过,对于具有浪漫色彩的美食家来说,他们可能还有点力不从心,难以持久地使您得到满足。另外,他们也不零售,只能整个出售,甚至连母亲也要一块儿带着。
行,您也给我弄四分之一吧。
您还有什么要求吗?
嗯,那后边的是什么?那边拐角上,靠酒柜的,玻璃杯后面的那个。这个看起来太诱人了!
噢,这是本店的进口美味,雅致,机灵,成熟,浪漫而又性感,品位高贵,可是只能小份享用。并且,尊贵的夫人,他也不会使您的孩子感到满意。这种类型适合于体验丰富、需求较高的美食家的口味,也相当昂贵,可以这么说,一小份就是奢侈享受。
那就奢侈上四分之一吧,除此以外,女人还有什么可奢侈的呢?您给我一小块儿一小块儿地冷冻起来,好吗?谢谢。
别的呢?我也得考虑节俭一些,我们回过头看看降价商品吧。
特价柜台上摆着的是昨天卖剩的,现以半价出售。我们也还有四分之一。我的意思是,剩余商品也得充分利用。夫人,咱们坦诚地说吧,从某种程度上说,剩货也有些营养价值。尊贵的夫人,您仔细想一想,这剩货还能支付过去几年的利润补贴呢!
当然啦,什么东西都不应该放在那儿让它坏掉。请给我用新的塑料袋装上四分之一吧。
尊贵的夫人,您还需要什么别的东西吗?
是的。
您这儿有没有五十年代那种善于操持的保姆?
没有,这种类型我们已经不经营了,现在您在普通的市面上根本找不到了。
我早就料到了。我就认识那么一个,并且对她已经习惯了。只是这个也不能分开卖,只能整体出售。
惋惜声……
我的意思是,我现在想找一个这样的女人,她能帮我料理家务,但不能让我嫁给她或者她的儿子。一个超级母亲,负责家务,热情耐心,朝气蓬勃,生活有节奏,慈爱而又幽默,能倾听别人倾诉心曲,更能做得一手营养丰富的饭菜,还能把孩子们喜欢的玩具放到浴缸里。她还必须始终如一,天天如此。
很遗憾,这已经是老古董了,现在没人卖了,可能已经绝迹了。
我也早料到了。
嗳,尊贵的夫人,在我们这儿买不到货物可是极个别的情况。不过,这种货物在现在的自由市场上也确实没有了。
理解,谢谢。
您要纸袋吗?
好吧,谢谢,要一个不污染环境的。我可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