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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笙-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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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的旅馆,一圆旧梦。
  刘航琛和范绍增,不但成为杜月笙一生之中最要好的朋友之二而且,也由于他和刘范二人的友谊,奠定了抗战八年,他变起仓卒,两手空空,居然能在西南后方得心应手,大展鸿猷的基础。
  
        总领病假省六万
  民国二十年,杜月笙四十四岁,这是他多姿多采,诡奇瑰丽的一生之中,最最绚烂璀灿变化莫测的一段时期。
  由于食少事繁,饮食起居无法正常,他的健康情形并不为佳,就外貌上看来他瘦骨麟峋,两肩微耸,清瘦的面容,平顶头,使他的高颧、尖颏、隆眉、阔嘴,和那一对大而厚的招风耳朵,愈加显得突出。为了提神养气,他不得不借重阿芙蓉,但是每天人来客往,川流不息,当年周公一饭三吐哺,如今杜月笙更是难得抽足一筒鸦片烟,往往抽空吸两口提提神,烟枪刚搭上嘴唇,外面又在通报某长某长来也,于是杜月笙唯有丢下烟枪再去会客,在这种情形之下,抽鸦片变成了十万火急急就章,为此,特地把侍候好婆──沈月英母亲抽烟的郁永调得来。郁永馥早年在戏馆里卖鸦肫肝,乖巧伶俐,指法灵活,他能以最快的速度,装好高达一吋的烟泡,无论杜月笙要长抽短吸,都可以肆应裕如,从此郁永馥便专任为杜月笙烧烟泡之责。
  如所周知,鸦片烟中的毒质,主要的是吗啡,轻量的吗啡能止痛催眠,重剂可以致人于死。吋把长的鸦片烟泡,通常只给杜月笙抽三两口便拋掉,久而久之,形成习惯,使他抽起大烟来不过浅尝辄止,因此他所中的吗啡毒不深,乍看之下,杜月笙决无鸠形鹄面、脸黄肌瘦的烟容。相反的,有空使抽一口,反而使他精神抖擞,容光焕发:杜月笙的鸦片烟抽了一二十年,而并无瘾君子貌者,其故即在于此。
  在法租界巡捕房,刑事部西捕之中捏第二号卡的萨利,每个月要从杜月笙手里拿两万大洋的俸禄,因为捏二号卡的西捕,管的正是鸦片烟与赌博。萨利在上海多年,赚的洋钱银子着实可观,所以他白相起来,也就无往而不利。上海早年的交际花,或为名门闺秀,或为富家簉室,有艳丽的姿容,优雅的丰度,仪态大方而谈吐脱俗,她们祇是交游广阔,并非纯以色相炫人。最著名的有                殷明珠、FF传文豪、SS王汉伦,相同的两个英文字母,显示她们身价之高,声誉之隆。其中如SS曾为比蝴蝶资格更老的影后,垂涎者如想得到她们的青睐,非财势绝伦,俨若王侯者莫办。但是,萨利以一名租界上的包打听,居然能赢得SS的芳心,不仅登堂入室,尚且长期姘居,供应她漫无止境的庞大开销祇此一端,也可以想知萨利在中国搜刮了多少。
  一个月吃两万只洋俸禄,萨利拿的是暗盘中的暗盘,而巡捕房里公开的秘密,是总领事范尔迪每个月要收三十万元的「私人津贴」,范尔迪拿这一大笔陋规、贿赂、又分为明里、暗底两部份,暗底下的归他自己落腰包,至于他对远在法国的主管与相关人士,是否需要打点或分润,事实上无人得知,不过据范尔迪私下的解释,这一笔数达十八万的巨额款项并非由他一个子独吞。
  另外明里的十二万元,对外当然还是暗盘,祇是捕房中人都晓得,十二万是总领事馆、公董局、会审公廨、巡捕房和其它相当单位的众家外快,但凡是高鼻子绿眼睛的法国人统统有份。祇不过分起钱来大有差等,分配的最高原则,是谁的职掌跟烟与赌有关,谁拿的钱就最多。
  民国二十年的下半年,有那么一天,黄杜张三大亨又聚在一起,屏退左右,各人祇带亲信随从,──他们要商量机密大事
  黄金荣先生打开话匣,他以消息灵通方面的姿态,告诉两位老把弟:
  「我听说,范尔迪个老朋友最近身体不大好,已经向法国外交部请了两个月的病假,等不了几天,就要回巴黎去进医院了。」
  「好极!」张啸林高兴的两手一拍:「他那一笔十八万块正好省省了,最近市面越来越不灵,燕子窠里香两筒的价钱,已经跌到了小洋一角,居然还有几家维持不下去,硬叫关了门。赌生意呢,除脱一八一号巡捕房规定下一注不许超过一百块钱市面差到这样,兄弟们出生入死,担惊受吓,各处赚到的铜钿,几乎全部送给外国人了,再这样,大家只有喝西北风。范尔迪请假两个月,我们省下这三十六万,多少可以调剂调剂。」
  「这个──」杜月笙是最重面子的人,他难免有点迟疑「恐怕不太妥当吧!」
  「有屁个不妥当!妈持个x,」张啸林顿时就反唇相讥:「人在人情在;范尔迪在黄浦滩一天,我们手底下的烟和赌,万一出了事情他该负责。现在他要回法国去,保镳的事体甩手不管,凭点啥?还要我们一个号头孝敬他十八万!」
  黄金荣最怕得罪法国人,凡事宁可自己吃点亏,他根本不同意张大帅这个小儿科的办法,一声冷笑说:
  「还有消息哩,连费沃里也要辞职回国养老了,是否连他代收的那十二万,也要一齐免了呢?」
  张大帅听得出,黄老板话里的意思,分明是不赞成省十八万开销的办法故此拿费沃里经手的那十二万借题发挥;他对黄老板多少还有些忌惮,不敢直淌直的顶过去,于是他陪着笑脸说:
  「那十二万当然还是照旧,因为这笔钱究竟不是费沃里一个人拿的,连这一笔也免了法国人跟前一只铜板不给,那他们怎肯善干罢休呢?」
  杜月笙在自家弟兄面前,尽管可以从善如流,见风使舵,这里面没有什么难不难为情的问题。但是黄老板又在跟啸林哥唇枪舌剑,针锋相对,他来在中间便感到左右为难,因此,他很巧妙的想勾起一个打消张啸林意见的因头,他问黄金荣:
  「金荣哥,范尔迪请假,费沃里辞职,总归要派代理的人吧!」
  「当然要派代理的人。」黄金荣答说:
          「代理总领事是从巴黎派来的,听说名字叫甘格林,代理费沃里的还没有决定。」
  「那就更加不必送这十八万了。」张大帅振振有词的说:
        
    「送人铜钿不是小事体,至少双方要有够得上的交情。这个甘格林,既然是从巴黎刚调来的,脾气为人还没有摸清,怎可以拿大笔的银两送给他,与其弄僵,我看不如不送!」
  杜月笙问两个法国头脑走了以后,有没有代理的人,用意是相帮黄老板说话,同时这也是他自己内心里的想法,──既然有代理的人张啸林的「不管事体干拿钱」的说法,便可以不攻自破,但是他没有想到,张啸林正好利用他这一问,又添了他理直气壮的论据,听了他这不无是处的一说,黄金荣和杜月笙一致嗒然无语,──缄默等于承认张啸林获得了胜利。        
    法国朋友一一的
  黄杜二人当时的默然,除了无词以应,还有一层最大的内在原因,那便是这两位大亨如今在法租界烟赌事业日薄崎嵫,又被张啸林敲响了丧钟的时候,早已意兴阑珊,不大起劲了。再干下去,固可聊资点缀,到手几个钱,供养一批人,果真从以洗手不干,对于黄杜个人而言,恐怕还是利多而害少。
  首先,自民国十六年,迄至民国二十年为止,黄杜张三大亨顺便搞搞赌与烟,早已非同于民国七年以后,由他们自家当老板,大力经营,任意操纵,黄金白银,如长江大河般浩浩荡荡的滚来。就利益的观点言,辛勤劳瘁,冒险犯难,所获得的代价不过是过手财香,充其量,只能图个表面上的好看,并不能派上什么用场。
  黄老板既已家财百万,一心悄然归隐,颐养天年,他犯不上为这戋戋之数来伤脑筋,卖交情,凭添许多麻烦。杜月笙呢,他正多方面的着手,向金融工商业进军,他藉由平抑工潮,调解劳资纠纷,使他在资本家与劳工之间,结交了不少朋友,掌握了大量群众,展望前途,光芒万丈。事实上,他比黄老板更犯不上劳神操心,分润这区区的财香。
  另一方面,在他左右,阵容坚强,目光远大的智囊团,参谋长,包括陈群,刘志陆,杨志雄,杨管北,陆京士等人,没有一个不在明劝暗讽,请他早早于此一永远不见天日的行当,脱离关系,一刀两断,以便另起炉灶,鸿图大展
  尤有甚者,民国十七年蒋总司令复职,北代全面完成,国民政府业已定订长期根绝烟毒的计划,第一步,采取寓禁于征的和缓步骤,将各地鸦片烟的买卖,化私为公,纳入控制之下。由于中央的表现决心至为坚强,各省各县禁烟局,禁烟处普遍设立,禁烟宣传热烈展开,报章杂志,医师戒烟的广告如雨后春笋,形成当时最热门的生意。益且,反对帝国主义侵略,废除不平等条约的声浪,甚嚣尘上,大批的工人学生群众还演为实际行动,跟外国「统治者」不断发生冲突。在民族觉醒的巨浪冲激之下,杜月笙有理由相信,不久的将来,各地的租界必将收回。─当罪恶的温床根本铲除,烟和赌,又将皮之不存,而毛将焉附?
  因此,杜月笙确实是本着他的良知良能,痛下决心,要跟烟赌事业绝缘,进而连根斩断,全面脱离的。他既然在内心中有了这样的决定,虽然看得出来张啸林的意见,无疑自掘烟赌两业的坟墓,他也就──算了吧,乐得促其竟功
  范尔迪因为是抱病回国治疗,行前,杜月笙和他见过面,谈过天;濒行,他更曾登轮相送,祇不过,范尔迪精神体力不济,一对异国友人未能深谈,只有依依不舍,互道珍重而别。
  费沃里,这位法租界的老总巡,可就不同了,他常说:在中国一住一二十年所交到的好朋友,唯有一个杜月笙。而这一次,他是告老退休,回到他的祖国去乐享天年,他临走的
时候,曾经和杜月笙几度盘桓,几度密谈,他更向杜月笙提出不少意见。
  对于杜月笙近年以来,在政治、经济、社会、金融、工商事业方面的全盘锐进,长足发展,费沃里并非毫无所闻,但是,他自认为和杜月生过从、共事多年,相交之深,遂而知之甚稔,在他的心目中,彷佛杜月笙一生一世都和他的老行业解了不结之缘。这个见多识广机智深沉的老中国通,当然也看得出中国的统一复兴有望,租界和外国人享有的种种特权,转眼间既将趋于幻灭,他敬重、爱护、关切、恋念杜月笙,于是,他很为杜月笙的前途担忧,一连几次,向他进以忠言
  「杜先生,你何不同我到法国去呢?」
  「到法国去?」杜月笙大出意外的问:「我到法国去做什么?」
  「找一处风景幽美的地方,盖一幢舒舒服服的房子。你这几十年的艰辛奋斗,实是也劳碌得够了。你何不趁此机会,急流勇退,到法国去享享清福。」
  杜月笙莞尔失笑了。当年,他才四十四岁,鼎盛之年,如日中天,庞大的计划,深远的事功,方在着手起步的阶段,他一生最重要的阵仗还没开始打呢此刻,费沃里竟邀他到异域去当海外厉公了。
  却是,他深知费沃里是无限友情,一片至诚,所以他推托的说:
  「我哪有这许多钱,能够带起一大家人,到外国去长期赋闲。」
  费沃里非常恳挚的说:
  「杜先生,要是你肯到法国来,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你事先通知我一声,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盖一幢舒适的房子,奉送给你。」
  杜月笙只好苦笑的说:
  「你的盛意,我非常感激。」
  范尔迪和费沃里相继离沪,返回法国。代理驻沪总领事甘格林抵沪履新,张啸林果然来了一记辣手的,十多年来,法国总领事「应享」的陋规,每月大洋十八万元,他公然表示不再支付。
  然而,料想不到的,甘格林代理的两个月期限届满,从法国传来了范尔迪的噩耗,范尔迪回法就医,终于医药罔效,一瞑不视。他这一死,法国政府立刻电令甘格林真除驻沪总领事一职。
  
        新总领事弗开心哉
  法国驻沪总领事,由于有法租界这一块五花八门,遍地黄金的地方可管,在法国驻外外交官中,当然是第一等优差肥缺。甘格林东来之前,对于这一个窍门,焉有不知之理?万里为官只为财,他到上海,原先三大亨每个月奉送「陋规」若干?俸禄几许?以何种方式,作何种报效?他更是早就查了个清楚明白。正当他闷声不响,张开荷包静待钱来,偏是张啸林还他一个不理不睬,这一下,甘格林老羞成怒,大光其火,心中有说不出的难过。──想禁烟禁赌,加以报复,又怕自己终是短期代理,不过两三个月的事体,倘若雷厉风行,弄坏了范尔迪的财源,来日范尔迪病愈回沪,彼此都是法国外交部的同僚,颜面上很不好看,范尔迪纵使嘴上不说,内心里的衔恨自属难免,所以甘格林千思百想,还是不敢得罪人,两个月里,唯有哑巴吃黄连,说不出的气恼和苦楚,表面上,还得隐忍不发,装做若无其事的模样。
  如今,两阅月代理期满,正待收拾行囊,黯然返乡,谁想到时来运转,喜从天降,范尔迪竟然无巧不巧,恰在此时一命呜呼。甘格林这代理的总领事奉命真除,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他下定了决心,真除后的第一件措施,便是整一整沪上三大亨
  霹雳一声,法租界开数十年未有之先例,总领事堂而皇之的出了布告,下令禁售、禁买、禁吸鸦片烟,并且还要禁赌。
  张啸林闭门赌场坐,祸从天上来,他首当其冲,大为狼狈,──起先以为这是甘格为了讲斤头,谈条件,开条斧,要铜钿,所做的一种姿态,岂知大谬不然。命令一下,甘格林便板起张面孔,铁面无私,雷厉风行,头一天,福煦路一八一号法租界和全中国首屈一指的豪华大赌场,就此来临大批的巡捕,奉令行事,无情可讲,当场勒令关门打烊。
  三天下来,法租界的大小赌场,烟膏行,燕子窠,一扫而空,全部绝迹。这一下,可把张啸林整慌了手脚,急切无奈,走投无路,他只得拖出黄金荣和杜月笙,甘愿忍受他们「既有今日,何必当初」的冷讽热嘲。走外国人的门路张啸林是一窍不通,他唯有请他的老把兄和老把弟去试探一下门径。
  多少年来,黄杜张,沪上三大亨同甘苦,共患难,休戚与俱,虽说是张大帅贪小失大,闹出来的乱子,但是张大帅坍台,黄与杜也是颜面无光,何况里里外外,走这条路的,还有那么许多亲戚朋友,徒子徒孙,他们衷心非愿,却是苦于不能不管。于是乎转弯抹角,投石问路,费了很大的手脚,抬出了不少人的情面,方始叫甘格林放松了脸颊的肌肉,终于开了开金口:
  「烟赌开禁容易,但是他们的『孝敬』必须增加,从前是十八万,现在我要五十万!」
  五十万?三大亨苦笑摇头,还说什么开禁容易?甘格林分明是在狮子大开口黄瓜儿反刨到张啸林身上来,杜月笙、黄金荣也连带的遭殃。
  「这是无论如何办不到的。」黄金荣向出面调停,替甘格林传话的人说。─张啸林根据目前烟与赌的营业情形,坦坦白白,作了一番分析和推断,如数家珍,历时久久,末了,他又有点激动的说:
  「总领事一个月要五十万,我们把自己所得的全部贴进去,只怕还不够。」
  「啸林哥所讲的都是实情,对方不信,只管去打听?」杜月笙的措词,则是不卑不亢:「总领事假使有心打开这个僵局,希望他的要求,能在我们能力所可负担的范围之内。」
  传话的人甚以为然,他去回复甘格林,直话直讲。甘格林听了以后,回答得到还干脆:
  「既然如此,我叫他们每月报效四十万。」
  「三十万!」──是三大亨几经商量的结果。在每月纳贿卅万的情形下,天地良心,三大亨本身算是尽义务,白忙,一点好处也没有。
  讨价还价,一个月还是要差十万,这是一笔大数目,并非任何人可以负得起责的
  谈判,于是陷于僵局。福煦路一八一号由往昔的车如流水马如龙,冷清到而今的重户深扃,门可罗雀。
  
        勷助铁老建设上海  
  国民政府全面禁毒,犹仍在寓禁于征的阶段,民国二十一年杪,上海市长由党国元老吴铁城担任。吴铁城追随国父和蒋总司令奔走革命,冒险犯难,无役不从,他曾带兵打过仗,也曾纵棋捭阖,运用其卓越的外交手腕,民国十七年皇姑屯之后,东三省形势岌岌可危,张少帅的态度如何,东北将领何适何从,关系国家民族前途至钜。然而东北在日本关东军和少壮派军阀威胁利诱之下,全国各地失败军阀之调唆煽动之余,终能毅然决然,宣布易帜,成为国民革命军之一股坚强力量,这其间,实以吴铁城专程北上,借筋代筹,多方鼓励有以致之。以吴铁城经历之富,阅人之广,国民党人士率多尊称「铁老」而不名。
  吴铁老非常赏识杜月笙,和杜月笙私谊之笃,为上海历任市长所罕见。当铁老担任上海市长时期,也曾有若干朝气篷勃,锐不可当的国民党中下级干部,对于一意进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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