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她今天在家吗?”
“现在八成不在。回来也得傍黑儿,最早也得后响。”
两位女干部交换了一下目光,一个便说:“您是村长,代表着乡下的一个基层组织,
有些话我们就明说了吧,也想请您帮助分析分析,拿拿主意。是这样,前些天,谷佩玉
住进了我们的旅店,只住了一宿。可过后我们了解到,那一宿她是和一个男人住在一间
客房的……”王庆福顿吃一惊:“有这事?佩玉这孩子平时清清白白稳稳当当的,还没
结婚呢。
大姑娘家家的,这话你们可不能瞎说。”
女干部说:
“村长,您先别急,听我们慢慢说嘛。我们也不知谷佩玉跟那男人是否认识,更不
知道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当然,这样安排房间本身就是一个错误,而且错误还
兴许完全出在我们旅店总服务台。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单住一间客房,又不是夫妻,
这总是一种很不正常的情况,我们只是想客观地全面地了解一下情况,也便于明确一下
我们自身的责任……”王老庆站起身,打断客人的话:“中了中了,你们啥也别说了,
再说多了我也没啥话答对你们。
这样吧,我帮你们找个地方,先住下。吃呢,这年月屯里哪家也不怕多你们两双筷
子,粗茶淡饭,豆腐管够。还是等佩玉晚上回来,你们自个找她唠,她咋说你们咋听,
你们想问啥自己去问,中不?”
这种安排倒正中了两位女干部的心意,便忙点头,一边说着感谢的话。那个负责点
的还没忘了叮嘱:“这个事我们也只是跟您透个风儿,兴许什么事都没有。村长可千万
别传出去呀!”
王老庆便有些不悦,说:
“这话用不着你们说,我还想告诉你们呢。佩玉是俺屯中的闺女,是俺眼看着长大
的,俺还怕你们顺嘴胡嘞嘞,埋汰了人呢。中了,你们就跟俺去俺闺女家住吧,现成的
房子,又跟谷家挨着,晚上俺把那丫头给你们叫过去,你们自己唠就是了。”
要说这事也真就由荒唐起,再顺着荒唐来了。两位女干部没向王庆福细说,王庆福
也没心思住深里问,他哪里知道城里人会把一个原本很简单的事情闹腾得那么复杂呢。
那一天清晨,谷佩玉提着小包离开旅店时,只是将客房钥匙往总服务台一丢,换回
押金就走了,住宿预付金是头晚住进时就结交完了的。没想那天午后,那位曾同住一室
的男士离店结算时,总服务台值班的赵女士翻查旅店登记簿,突然发现了问题。她问昨
夜你们房间还住了个女人是怎么回事?男士先是一窘,随即反问道,你问我,我还正想
问你们呢!赵女士便急急向保卫室打了电话,当即来了两位小伙子将那位男士扣押了起
来。其实,赵女士之所以骤然间要把这件事闹起来,目标例并不在一男一女两位客人,
她是借题发挥,锋芒主要是针对前夜值班的李女士。赵、李二位正如所有女人成堆的地
方,相妒相嫉乃是一种常见病多发病,且正值二位病在急重处,尤其听说上头正考虑准
备在二人间提拔起一位担任餐厅部经理,二中荣一的竞争也就成了难免之势。就在男客
人被扣审之前的半小时,学习会上赵、李二女士就曾有过一次半开玩笑半含酸味的口角
之争。李女士说现在的孩子越来越难伺候,我家的那位小皇帝一天得二斤香蕉,两元五
一斤,五元钱哩。赵女士接话说,香蕉是什么好东西,俺家的孩子根本就不希罕吃,怕
吃完拉希李女士便反唇相讥,说你家的孩子怕没吃过好香蕉吧,光拣黑皮儿的拿不起个
儿来的处理货糊弄孩子,一块钱一堆,不窜稀跑了你。赵女士家境不如李女士,平日花
钱就仔细,没想在此处突遭一枪,一时口拙,反击不上来。在座的众姐妹便起哄,说1
比0,李女士胜。赵女士心中正窝火,没想片刻之后就让她抓住个狠狠给李女士一击的
把柄。她一口咬定李女士是有意给嫖妓者开房间,其中必有“提成”暗饱私囊,怪不得
她日常花钱那么冲,不是好道儿来的嘛;而李女士则一口咬定赵女士在前一班上不是有
意设井陷害也是玩忽职守,故意将并没退宿的男客人底卡抽出,才造成男嫖女娼的恶性
事件。两人各持一端,哭哭闹闹,一直打到市饮食服务公司,惹得不甚团结的旅店领导
层也各怀心腹事,这才有了两位女干部被派下来了解事件全部情况的举动……这些蹊跷
哪是一位普通乡村干部洞悉得清楚的?王庆福只管将两位客人领到女儿家,吩咐王吉琴:
“晚上的嚼货加点厚,客人就住在你家了。等佩玉回来,我去把她叫过来,她们有事
谈。”
王吉琴哪是盖省油的灯?等父亲迈腿一离开,她便追到院子里,问:“找谷佩玉有
事,往我这领啥?”
王老庆便有些不耐烦:
“人家是私事,不想和谷家搅在一起,你说我往哪儿领?”
王吉琴追问:
“啥事?”
“啥事你打听那么多干啥?晚上人家谈事的时候,你抱孩子去你妈那儿坐一会儿,
少掺和。”
“咋,我还得躲出去呀?”
“叫你别打听就别打听。有些事,你少知道点好。我还能坑了你?”知女莫若父,
王庆福知道自己闺女的脾性。这也算他当了这么些年村干部的精细处。
其实,王老庆初闻此事那一刻,便猜知这事许大许校谁也不愿这路硒碜事出在自己
管辖下的一亩三分地,王老庆伯谷佩玉一失脚崴进去,也是真实心情。可潜意识里,他
又有几分解恨和兴奋。
你谷佩玉若是自己往臭狗屎上踩,不用我用喇叭喊,早晚也纸包不住火,你在玉井
屯难立足活人也就怪不得我了。自作自受,活该!可没出水还难见两脚泥,又乡里乡亲
的,这件事还是趁早往干滩上避避好,也免得日后猪八戒照镜子,弄得里外不是人。王
庆福这般算计,又一再叮嘱女儿,恰恰更激起了王吉琴的好奇心。入夜,她将孩子推给
母亲,言称上茅房,便悄悄潜回自家院子,躲在窗根下,将屋内的谈话听了个真真切切。
那个时候,杨天成正将辘轳把吱嘎吱嘎摇得欢呢。
第六章
汽车跑回虹螺山区,落日正压西山。
“虹螺晚照”是锦州地区的八景之一。晚霞绚丽,流光溢彩,正为高峻挺拔的玉皇
顶做背景,再为群峰镀上一层金橙迷离的色彩。
更有奇处,大山中的暮霭蒸腾而起,一片五光十色的祥云正罩临在主峰的上空,滞
缓飘移,久久不去。传说那云朵便是虹螺女的魂灵,每天傍晚从玉石古井中婀娜腾起,
久滞不去,她仍在俯瞰眷恋着人世间的美好生活呢。
晚照下的女灵河变成一条胭脂河,变成了一条长长绵绵缠绕于虹螺山间抖动的红绸
子、金绸子。牧童晚归,村姑戏水,给这祥和安宁的田园景色又描上了活泼而生动的一
笔。
汽车停在河心,不动了。女灵河并不深,若非汛期,也就将没过半个轮子,又多是
鹅卵石底,所以汽车跑来跑去的,也用不着绕远过桥,一踩油门,轰轰轰唱着叫着,就
闯过去了。
马大民伏在方向盘上,好一阵不动。坐在旁边的谷佩玉奇怪了,问:“咋,你身子
不舒服?”
马大民不吱声。
“车出毛病了?”
马大民还是不吱声。
谷佩玉催促道:
“那就快开车回家呀,咱爸咱妈还等咱吃饭呢。”自吃过订婚饭,马大民就吃住在
谷家,称呼是从那一日就改过来了的,由“叔、婶”变成了“爸、妈”。小伙子嘴甜。
马大民伏在方向盘上发了一阵呆,突然蹬掉鞋,又从座位下抽出一把拖把,跳下车
去,蘸着清凌凌的河水,擦起车身来。
佩玉知道大民爱干净,也勤快,部队里养成的好习惯。把车停在河心里擦洗也是常
事。可令佩玉不解的是,今日打早起,一天间进城出城的,大民始终阴着脸,一声不吭,
跟他说什么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佩玉便纳闷,今日是哪句话戳了他的气管子,这般不
和顺?以前没有过一天不开晴的事啊!
对马大民和王吉琴的关系,谷佩玉似乎也应有点察觉了。那天入夜,她从屯中腰街
回来,陡然发现有一条黑影正从杨家墙头上跳过来,她喝间是谁,大民子忙慌慌窘窘地
说,别喊别喊,是我是我。
佩玉舒了一口气,说,可吓了我一跳,这么晚你去那院干什么?大民子说,我去找
根针线,裤子破了。佩玉便说,衣服破了你就送我这得了呗,黑灯瞎火的还忙活个啥。
大民子忙说不用了不用了,一转身就进了自己的厢房小屋,还恍当一声上了大木闩。那
一刻,佩玉也曾有点疑惑,往日,大民子巴不得有点针头线脑的事,好借因由或踅到上
房她屋里,或把她叫到西厢房,正好顺手牵羊地有些卿卿我我的亲热,今儿这是……后
来,哑母也曾比比划划地问过女儿一次,大民子晚上常去杨家有什么事?那目光中已很
有了些内容。只是佩玉仍没往更多的不好地方想。以前大民子跳墙头去杨家的事也有,
再说天成哥就在眼皮子底下干活,况且从哪个方面讲,那王吉琴也犯不上自己去一比的。
好心的姑娘太自信了。
这一阵擦洗,马大民将汽车前后左右都细细致致地干净了一遍,说话间玉皇顶上的
彩云淡了,远了,不见了,天色迅速黑下来。
谷佩玉几次催促,马大民才又回到车上。坐到方向盘前的马大民仍不推挡踏油门,
仍是闷声不响一口紧接一口吸烟。谷佩玉终于急了,问:“大民子,你有什么话就痛快
说,五尺多高的大老爷们,这么坑哧瘪肚的急不急死人!”
马大民将大半截烟头隔窗扔出去,那个小光点在夜幕中划了个很优美的弧线,荡进
水里就熄灭了。马大民终于打破僵局,瓮声瓮气地问:“有件事,你可得给我说实话。”
谷佩玉立即讥嘲地反击:
“有屁你就放,少跟我审讯坏人似的。你跟谁玩这个呢你!”
“我问你,前些天你留城里,是不是和一个男人睡在了一起?”
谷佩玉愣了,这事怎么到了他的耳朵里?但旋即她心里就暗笑了,肚里那点气也消
了。男人为这种事认真,本也在情理之中。耍蛮,吃醋,正证明他爱自己。再说,城里
都来了人,虽说口口声声声明哪儿说哪儿了决不扩散,可这年月谁能保得准儿?她便说:
“这事有,不假。可我得给你更正一下,不是睡在一起,是旅店安排错了,让我们稀里
糊涂地住在了一间屋子里。起初我们都不知道,天亮时知道了,我们锅是锅,盆是盆,
两不相扰。那个男人是个知书达理的好人。”
“你说两不相扰,谁信?”
“谁愿信不信。老天在,虹螺大山在,天理良心在!”
“那城里为啥还来人审你?”
“谁说是审我?人家只是来了解了解情况,不然为啥没把我绳起来抓走?”
“那个男人姓什么?叫什么?住哪里?”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那这事过后,你为啥不跟我说?”
佩玉怔了怔,被问住了。她起初真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万没料到城里人会小题大
作,把这个她只想扔到脑后去的屁事扩散开。
早知事情会这样,真不如事情过后的当天就当笑话说给大民子听了。她说:“我觉
得跟你说没用,也不值当说。”
“你觉不值当,可你知别人怎么说?”
“愿怎么说怎么说,嘴巴长在他的鼻子下,我管不着。”
“人家说你当初开豆腐坊想发家,就是先用这种办法攒的钱……”“放他妈的罗圈
儿屁!”听这话谷佩玉可急了,猛地挺起身,脑袋咚地撞在驾驶楼的顶篷上。她顾不得
疼痛,问,“你告诉我,这话是谁说的!”
“你管是谁说的干啥!你不是常说脚正不怕鞋歪吗?”
“好你个马大民,别人嫉恨我,踩戏我,我可以只当拉拉咕叫,不听,没想今儿个
你也埋汰我!我当初张罗开豆腐坊的时候,吃的那份苦受的那些罪你是眼瞎了没看见还
是昧良心?我谷佩玉干豆腐舍不得吃一片,喂猪的豆腐渣倒吃得比满屯人谁都多,连瓶
雪花膏都舍不得买,哪个大钱儿不是从肠子上勒下来的……”谷佩玉说着,便觉委屈,
泪水从脸颊簌簌流下来。
马大民便觉在精神上已占了优势,忙说:“我也没说就不信你嘛!可你……可你……
总得让我……”“让你怎么样?”
“让我彻底知道你……的清白。”
“那你还要我怎样证明清白?”
马大民突然就扑上来,将佩玉紧紧抱在怀里,压在身下,那双慌急有力的大手也就
胡摸乱抓起来。及至裤带被蛮横地扯断,那只手也粗野地向小腹部探进时,佩玉才觉不
好,气急地喊;“大民子,你、你要干什么?”
马大民仍在不管天不顾地往下执扯着佩玉的衣裤,气喘吁吁地说:“我……我今儿
就要、要了你!我、我要知道……你到底还、还是不是个……黄、黄花闺女……”
“啪!”谷佩玉挣出右手,狠狠一掌抢出去,正击在马大民脸颊上。马大民一怔,松开
手。佩玉坐起身,一边恨恨地骂:“马大民,我今儿才算彻底认识你!驴!两条腿的畜
生!”一边匆匆整理了一下衣裤,鞋袜也没脱,推开车门,跳进河里,就向南岸奔去。
马大民愣了一会儿神,突然也跳下车,站在河水里冲着谷佩玉的背影吼:“谷家掌
柜的,你别走,我走!”吼罢,背转身,一路膛着河水,直向北岸奔去。
第七章
谷老诚、杨天成坐着小四轮拖拉机急匆匆寻来时,已近子夜,河心里正进行着一场
激烈的厮搏。数十个男女老少的乡下人从四面团团围住汽车,攀车帮而上,正企图抢夺
车上的黄豆。谷佩玉挥舞着拖把,前击后打,左扫右抡,嘴里连喊带骂。那些财迷心窍
的乡下人并不反击伤人,只是奋不顾身地或捆或扛,眼见有几袋黄豆已落进水里,另有
人扛着沉甸甸的袋子已踏水向岸上奔去。是汽车前大灯雪亮的灯光和河心的喊叫声唤来
了奔寻而至的小四轮。正在抢掠的人们还以为来人是同具贪心的同伙,因此也没躲没跑。
没想小四轮上跳下一条粗壮的汉子,攀上汽车便以手中的三节手电筒为武器,眨眼间便
将几个恶徒打下水去。一个老者还大声喊:“天成,天成,手下留情,可不能打坏了
人!”那些人这才知是车上姑娘的援兵到了,立刻撒丫子四散逃窜而去。杨天成又跳进
水里,直往岸上追去。那先得手的几个歹徒也忙丢下袋子,逃进夜色中去了。
惊愕中的谷佩玉发了一阵呆,突然丢掉手中的拖把,扑进父亲怀里,就呜呜地哭开
了。
谷老诚也老泪纵横了,不住嘴地说:
“佩玉,佩玉,别哭。爸这不是赶来了吗。人没伤着,比啥都强。”
杨天成和拖拉机手将丢弃在岸上、水里的黄豆袋子扛回来,一袋袋往车上装。他最
先发现了问题,问:“民子,大民子呢?”
谷佩玉抹了一把泪水,气赌赌地说:
“回家了!”
“回家了?”谷老诚纳罕,“怎么没见他呀?什么时候?”
“他回白马屯了。”
马大民的家在白马屯。谷老诚听出了问题,问:“你们……闹别扭了?”
谷佩玉点点头,望望杨天成,欲言又止,只是说:“他不是人!”
杨天成为人厚道,却不愚憨,此情此景,什么看不出?便故意粗描淡写地打着哈哈,
试图圆场,说:“这大民子,平时乖羊似的,冷丁耍上驴脾气,就啥也不顾了。
撂挑子也不能往河心里撂啊!谷大叔,你陪佩玉先在车里呆一会,消消气。我这就
去把他叫回来,两袋烟的功夫。”说着,便又跳上了小四轮。
谷佩玉急拦阻:
“天成哥,你别去。我从今往后再不理他!”
杨天成笑道:
“哪里话,小两口耍耍性子生点气,是给过日子撒花椒面添盐酱的事,当什么真!”
谷老诚也说:
“天成,那你就受累,快去吧。车扔在河心里,也不是个事呀!”
小四轮突突着,直往北岸冲去。佩玉望着四周黑黝黝的大山,眼泪不由又奔涌而出
了。
入夜时分,杨天成将水挑进谷家院子,见谷老诚直门儿在院心不安地转圈子,就问,
谷大叔,还忙啥呢?谷老诚说,这都啥时辰了,佩玉和大民子咋还没回来呢?杨天成安
慰说,兴许在锦州城里被啥事耽搁了,别急,再等等。谷老城叨念,不能,不能啊,啥
事能耽误到这时候呢?走时没说呀!又挑过几担水,杨天成说,是不是汽车在路上抛了
锚,要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