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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葫芦引第一卷-南渡记-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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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还能回去吗?”嵋把被子拉到脸上,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应该可以。”弗之只能这样回答。 
  “很久吗?” 
  “不过几天,睡吧。”碧初安慰地说。 
  两个孩子没有想到,需要那么长的时间才能回去。那时他们已经长大,美好的童年永远消逝,只能变为记忆藏在心底。飞翔的萤火虫则成为遥远的梦,不复存在了。 
  野葫芦的心 
  亲爱的孩子,我竟从没有见过你们穿着宽大睡衣的样儿;也从没有给你们讲过故事。现在可以讲一个,虽然你们已经睡着了。 
  我真愿意和娘在一起,就这样坐在床边,守着你们天真的梦,心里为你们默默念诵。 
  这是大山里的传说,一个原始的,毫无现代色彩的传说。 
  故事开头,照例是古时候。古时候,很远的地方,有一个村庄。村庄边上有一片野生的葫芦地,好象从开天辟地,就生在那儿。春夏枝蔓缠绕,一片绿荫凉;秋来结很多金黄的葫芦,高高低低悬挂着,象许多没有点燃的小灯笼。全村人都喜爱这葫芦。每有新生小儿,便去认一个,把小儿名字剪纸贴在上面。等葫芦长成,把小头切开,就成为一个天然的容器。认葫芦成为这村庄的一个风俗,象洗三,过百岁,抓周一样。每个小儿都有一个可爱的葫芦挂在床头。女孩子的更有五彩丝线的网络套着,装着心爱的零碎。 
  一年秋天,敌人打进山里,究竟是什么敌人,从没有人说清过。这些人身披皮衣手持利器,烧杀抢掠,无所不为。村人侥幸逃生,也沦入做苦工的境地。敌人到处搜刮,看见这一片金灿灿的葫芦,不少葫芦染有名字;知道原委后,登时哈哈大笑,把所有小儿集中,一刀一个全都杀了。 
  然后摘下葫芦,也要砍开来用。谁知一刀砍去,迸出火花,葫芦纹丝不动。无论怎样砍、切、砸、磨,连个裂纹也没有。敌人发狠,架起火烧,只见火光中一片金灿灿,金光比火光还亮。烧了一天一夜,仍是葫芦原样。敌人发慌,把它们扔进山溪,随水飘去。 
  水流很急,葫芦不时沉入水底,一会儿又浮上来。溪面一时布满葫芦,转着圈,打着漩。据当时看见的人说,水上忽然响起一阵愤怒的哭声,撼山震谷,只觉得那飘在水中的,不是葫芦,而是小儿的头颅。 
  葫芦带着哭声飘远了。 
  来年野葫芦地里仍然枝蔓缠绕,一片绿荫凉。秋天。仍结了金黄的葫芦,高高低低悬挂着,象许多没有点燃的小灯笼。 
  嵋皱起脸,象要哭,是不是在想,每个葫芦里,装着什么样的梦? 
  小娃伸伸脚,你们真象两个小玩偶。不知战争会怎样扭乱命运的提线。我很不安,为你们该得到却不可测的明天,为千千万万在战火中燃烧的青春,为关系到我们祖国的一切。 
  许多事让人糊涂,但祖国这至高无上的词,是明白贴在人心上的。很难形容它究竟包含什么。它不是政府,不是制度,那都是可以更换的。它包括亲人、故乡,包括你们所依恋的方壶,我倾注了半生心血的学校;包括民族拼搏繁衍的历史,美丽丰饶的土地,古老辉煌的文化和沸腾着的现在。它不可更换,不可替代。它令人哽噎,令人觉得流在自己心中的血是滚烫的。 
  我其实是个懦弱的人,从不敢任性,总希望自己有益于家庭、社会,有益于他人。虽然我不一定做到。我永远不能洒脱,所以十分敬佩那坚贞执着的秉性,如那些野葫芦。 
  夜,静极了。传来沉重的炮声。娘走来说,不知明天会怎样。 
  亲爱的孩子,明天会怎样?


第二章





  日子掀过一页,七月九日。 
  峨从睡梦中蓦地惊醒了。四周十分安静。她猛然跳下床,拉开粉红与深灰相间的窗帘,看着外面刚刚发白的天色。草地依旧深绿,小溪依旧闪亮。这看过十多年的景色,正从黑夜中缓缓苏醒。几声清脆的麻雀的欢叫使得清晨活动起来。一切都没有变化。 
  可是峨觉得自己很不一样了。似乎多了什么,又少了什么。她拉上窗帘回到床上,环顾室内简单又舒适的陈设,需要的东西一样不缺,没有一样多余之物。一面墙上挂着大玻璃镜框,里面摆着一行行植物标本。镜框旁挂着那耶稣受难像。从悬挂的地位看来,主人显然不是教徒。主人的目光在这像上停留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手腕,腕上的表没有了,光滑的皮肤上露出浅浅的印痕。 
  昨晚的音乐会,那不同寻常的音乐会! 
  峨常参加音乐会,据说是个音乐爱好者。按照她的情况,完全可以学一种乐器或声乐,在圣诞节前后来一段四重唱,象有些名媛那样。但她很怯场,情愿在门口收票。许多非正式演出要靠热心人做各种事。峨从来算不得热心人,在收门票上倒很认真。一套白衫黑裙,成了她的工作服。认真地把守着门,晚来的人在节目进行中一律不得进。 
  昨晚音乐会在明仑大学附近一所私立大学举行。峨和同学吴家馨,还有家馨的表哥仉(掌)欣雷,被嵋称做掌心雷的,一起骑车去。吴家馨的哥哥家毅也是明仑学生,因此她在女生宿舍借住,准备功课。音乐会的组织者是一个团契,教会学校都有这种小社团,时常举办活动吸引学生参加。这时来的人不多,负责人见他们来了很高兴。他们到了以后,峨立刻站在门口,开演后还有人来,因为估计晚来的人都有特殊原因,破例放进。 
  峨坐下时已演过几个节目。她听音乐素来不是很专心,倒也不象有些人喜欢在音乐声中遐想。她不是喜欢幻想的人,甚至讨厌嵋那样常常耽于幻想。音乐给了她一个生活的空白,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呆坐着,不受任何干涉。今天她更心不在焉。台上演唱什么,简直记不清了。直到著名女高音柳夫人上台,她才猛然想到这是音乐会。 
  柳夫人本名郑惠枏(木丹),一直冠用夫姓,称柳郑惠枏,是国立北平艺术专科学校教授,也是能开独唱会的很少数歌唱家之一。她唱的第一支歌是《阳关三叠》,声音高而较宽厚,不象当时一般歌者唱到高处总有逼窄之感。等到唱完最后一句“西出阳关无故人”,她垂下头,一任掌声回荡,并不鞠躬。过了一会儿,伴奏伸长了脖子朝她望,她也不示意开始,却忽然抬头,讲起话来:“大家都知道,芦沟桥今天有一场战争。一场伟大的战争。我一辈子唱的歌也比不上前方战士的一颗子弹!我刚刚决定说这几句话。非说不可!我们应该慰劳前方战士,鼓励他们继续打,努力打,奋勇打!我们都是后盾,坚强的后盾。若是没有他们,哪儿能容我们唱歌听歌!” 
  大家热烈地鼓掌,她沉默片刻,唱第二支歌。油印节目单的下一个节目是《圣母颂》,但她唱的是《松花江上》。“爹娘呵,爹娘呵,什么时候才能欢聚在一堂?”歌声一落,台下人纷纷站起。有人喊口号:“坚决保卫华北!”“北平不是沈阳!”有人跑到台前扔纸币、铜板。一个中等身材的壮实青年走上台,举起两臂让大家安静下来,大声说,明天准备慰劳二十九军,原没有想到在这里捐款。感谢柳夫人这样协助。现在可以捐款做为劳军之用。这时有人拿出两个大纸箱,伴奏跑进后台找出几个木盒。听众向台前拥过去,向盒、箱里放东西,有的就扔在台上。峨当时很尴尬,她身上没有一个钱,也没有饰物。吴家馨站起来,一面走出座位一面取下手表。峨很感谢她的提醒,忙也摘下手表。掌心雷迟疑片刻,也跟着拥到台前。盒子已经装满,台上有一堆堆的钞票和铜子儿。首饰不多,表不少,因为听众大都是青年学生。还有一副假牙,带着亮晃晃的钩子,峨看了很难受。 
  两手曲在脑后,靠在枕上的峨又抬起手腕看看,细细的手腕有些发红,表没有了。那是父母亲给她的十五岁生日礼物。峨想,要是娘再给一个,一定不能要。那样才真是自己捐的。她把日历推开,把一个精致的方形小闹钟拉到面前,准备以后与它为伴。 
  “大小姐,醒了么?”因为上房只有峨一人,赵妈临时在走廊凸窗处搭床睡。孟家人从来起得早,她走进来自作主张拉开窗帘。“昨晚上太太打了几次电话,不放心呀。下回还是跟着太太,别另外跑,又不是太平年月。”这话她昨晚已经说了不止一遍。 
  峨不答,把脚后的鹅黄绸夹被拉上来,翻身装睡,赵妈又说:“时间倒是还早,再睡一会儿,什么时辰开早点?我告诉柴师傅。” 
  “我不吃,什么也不吃,不用开饭。”索性用被蒙着头。 
  赵妈知道大小姐脾气格涩,不再多话,自去收抬房间. 
  峨又回到昨天晚上。散场后,团契负责人特地叮嘱大家结伴回家,注意安全。她和吴家馨、掌心雷还有明仑大学几个同学一起骑车。他们不止一次骑车走这条路,一边是一个小村庄,一边是一溪潺潺流水。常常是一路说笑,兴高采烈,一致认为这普通的乡间景色十分美好。昨晚还是这条路,这溪水,这村庄,有淡淡的月光笼罩着,安谧而明净,感觉却全不同了。他们意识到生活就要发生巨大变化,不可想象的变化。他们兴奋,又有些忐忑不安。 
  “我想了一整天,”掌心雷说,“我们也许不能念书了。” 
  “我愿意上前线,应该上前线。”吴家馨说。 
  “我也愿意!”好几个人热情地说。 
  “孟离己,你呢?”掌心雷的声音。 
  峨平常不爱说话,常常等人问。她仍然感到会场的气氛,觉得上前线,把侵略者打出去是青年人的使命,想了想,却说:“不知道上学怎么办。” 
  路边村庄里一声狗叫使他们沉默下来。一只狗开了头,别的狗都跟上来,此起彼落。好象不只是守夜,还有什么伤心事要大喊一通。声音在黑夜里传得很远,远处似有回声。 
  “这些狗!它们也闻到战事了。”谁在对狗叫加以评价。 
  几个人到学校大门,门已关了。校警盘查了几句,开门时说;“都什么日子了!还有心思乱跑!”真是的!什么日子?峨想着。这是民族危亡,国难当头的日子。她看着静静垂着的已遮不住晨曦的窗帘,不知窗外在经历什么变化。 
  这时老赵妈又推门进来:“有人送来一封信,还打听卫少爷什么时候回校。信放在高几上。”书房门口有一个红木高几,凡有来信书报等都放在上面,等弗之自己拆看。赵妈本不用说的,所以来说,是因太太不在家,要加倍小心。 
  娘昨天电话里说了,城门一开就回来。卫表哥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怎么知道?这样的日子,我该做什么?看来还应该复习功课,大学总是要考的。峨想着翻身下床,胡乱梳洗了,拿起生物书读。她要投考明仑大学生物系。读了一会觉得这样时刻根本不该自己一个人在家的。“娘和爸爸就是不关心我。”她有些愤愤,有些委屈,书上的字变成一串花纹,她用手一行行指着,大声念:“种子——胚胎——花粉——” 
  念了几行,她扔了书凭窗而望,忽见庄无因在草地那边双手捧着书,骑在自行车上,一面骑车,一面看书,缓缓行进。 
  峨素来不喜欢孩子,少年也包括在内,但对庄无因却另眼相看。不只因他学业优异,不只因他能骑在自行车上看书,还可以自如地拐来拐去;主要因他的性情与众不同。他很有礼,礼貌下透露着冷漠,冷漠了似乎还蕴藏着奥妙。峨隐约地觉得与她有相通之处。 
  “喂!你怎么能在炮火声中这样专心?”峨说,其实四周很安静。“你知道打仗了吗?” 
  无因俊秀的脸上还是那种冷淡,战争尚未影响他的生活。他下了车,弯腰在草地上折了一朵小黄花。 
  “要是你,考大学么?” 
  “当然。”无因望着那朵小花。 
  “你看什么书?”峨问。无因把书一举,答道:“解析几何。”遂又把小花一举,“有一次嵋采了这种花说给你做标本。” 
  “大概是你帮嵋采的?”峨微笑。 
  “不是我,是她自己。”无因认真地回答。 
  峨还想说什么,但只冷淡地点点头。无因也点点头,上车继续看书。 
  峨看他走远了,自己到前门张望。 
  方壶前有一个圆形矮花坛,当中是一株罗汉松,还有些花草之类围着。光洁的路从柳树间弯过一座假山,通往校门。峨站了一会儿,侧耳听有没有汽车声音,不经心地望着假山,正见一个人从假山后转出来。峨一见来人,顿觉太阳亮了许多,花草也格外美丽。很是高兴。 
  来人生物系萧澂是教授中最年轻的一位,不过三十五岁左右,白面长身,风神疏朗。他向方壶走来,先给人一种潇洒脱尘之感。生物系学生都很崇拜他,认为他的学问、及办事能力、甚至于外表都臻上乘,可谓“完人”。 
  “萧先生,爸爸还没有回来。城门不知开了没有?”峨向前迎了几步。“您请里面坐。” 
  “听说是一早就开了,我还以为他已经回来了。”萧澂微笑道,“我这有个东西请你爸爸看。”他在门口有些踌躇,不知是否要等一下。“你怎么没有进城?不去看婚礼?” 
  “我去听音乐会,昨晚有柳夫人唱歌。” 
  “郑惠枏吗?”萧先生很有兴趣地问。 
  “您认识她?”峨直觉地问。 
  萧先生未答。这时传来汽车声,“来了。”峨高兴地说,她似乎已很久没有见到家里人了。 
  车到门前,孟樾夫妇相继下车,峨走过去拉住母亲的手,碧初望着她,觉得这一晚女儿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心头酸热,挽着她到内室去了。孟、萧两人在客厅坐定。萧澂拿出一张类似传单的纸。 
  “刚有学生送来的。这样就好了。” 
  纸上油印的字迹不大清楚,弗之却看得明白。那是中国共产党为日军进攻芦沟桥事变的通电,“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只有全民族实行抗战,才是我们的出路。”通电最后提出:“武装保卫平津华北!为保卫国土流最后一滴血!全中国人民、政府和军队团结起来,筑成民族统一战线的坚固的长城,抵抗日寇侵略!国共两党亲密合作抵抗日寇的新进攻!驱逐日寇出中国!” 
  “这是符合全体中国人的心愿的。”弗之说,他安静地将通电放在一旁。 
  “我也这样觉得。国共合作共御民族之敌是我们唯一的出路。”萧澂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我认为你看了会大为高兴。你这个Sincere Leftist。” 
  弗之一笑:“正因为我sincere,我是比较客观的。现政府如同家庭之长子,负担着实际责任,考虑问题要全面,且有多方掣肘。在我们这多年积贫积弱的情况下,制定决策是不容易的。共产党如同家庭之幼子,包袱少,常常是目光敏锐的。他们应该这样做。” 
  “这也是事实,大学中人,看来没有主张议和的。”萧澂说。 
  “在城里听说芦沟桥已经停战。大概有这样几项办法:双方部队撤回原防;中国方面驻守军换防,由河北保安队驻守。你想日本人会守信约么?不过是拖延几天时间,哄一哄人罢了。” 
  弗之说着,站起身踱来踱去,随手翻看红木高几上的信、报,抽出一张油印纸,和萧澂带来的通电完全一样。“这儿也有一份。”他们对望微笑,都猜到是谁安排送来,只是心照不宣。 
  “卣辰处一定也有。”弗之说。 
  “我今天下午去南京,到庐山去。全面抗战是不可避免的。还要反对把北平作为文化城的谬论。”萧澂说,“缪东惠的那个提案是四六骈文,听起来倒是音调铿锵。” 
  “以前有这种幻想还可谅,现在就不可谅了。估计政府不会这样做。前市长的做法还可以说是幻想,现在就是纯粹的投降!”弗之说起前市长,两人都想起那次告别的场面。前市长袁某人对文化城的设想颇有兴趣,曾大力修缮东、西四牌楼,把木架换为洋灰结构,又修建通往颐和园的路,还出了一本装帧精美的《故都文物略》;可是对日本人不肯全面逢迎,终于卸任,被限期离开北京。他临行时在北京饭店举行告别宴会,邀请了各界名流,弗之和子蔚都参加了。席间袁市长手持空酒杯,到几个主要桌面,把酒杯一举,向外一照,并不说话。菜未上完,市府秘书走过来对他说,时间已到。他默然片刻,说,“这一点时间也不给么!”随即站起身,向四方拱手,离席去了。当时满场肃静,无一人再举箸。 
  这是几年前的事了,想起来还很沉重。子蔚道:“谁能想象这是在中国领土上!——我走后,局势不知会怎样发展,寓所有系里同人照应,可不必费心。” 
  弗之颔首道:“如果时局可能,我大概在二十五日左右动身往庐山。” 
  这时孟峨出现在客厅门口:“爸爸,校长办公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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