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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叫谁人的内心都要割道伤,留下分伤痛。而人总要经历过,才知道如何痛。往昔总是由霏单方面胜得其它国家,怜渶不能懂娘亲排拒战争的理由,如今他总算体会。
「过去的事就算了……」
「属下无能,被耿朝岑王擒着。后虽经耿朝帝君任用,但仍记挂霏国,待有机会复仇。如今能再见第一继承人王子您,便是上天的指示,只稍您一句话,北卫军马皆可使唤……」
片面意思解释,辛玥当然以为怜渶的『算了』是指火攻一事。没注意到怜渶脸色难看,辛玥侃侃而谈道。
「不,不要再说了!」使足力吼断辛玥的话,怜渶感觉自己像突的被抽空似,两脚虽抵在地面,却是无比孤零。
「王子?」
「我,我是霏国人,但也是耿朝人。复仇?再次引起战火,再次造成|人民家破人亡,造就无数个像我还有霖与岚的孩子?够了……我一路上从府京回行阳,看到许多像我一样,融合霏族与耿朝血统的孩子。虽然现在社会地位还不高,但我这些日子随岚学习法政,我知道主政耿朝并没有歧视他们,改观平等只是时间的问题。如此,何苦要再去揭起波澜呢!」
花瓣落叶箫箫下,林子风声亦飒飒。
当怜渶将心中理念坦诚无掩饰的叙述完,两人间却是一时宁静。好一阵后,辛玥才慢慢抬起头开口接语,将视线对回怜渶,眼中充满愤慨之意。
「王子,辛玥是个粗人,没法像您看的未来远。侬只知道高野,他是在侬眼前,被耿朝帝君杀死的。那像妖物美绝的脸,魅惑人地,侬每日见他每日想起高野,一生不会忘的!侬没法宽恕他,没法宽恕的是侬自己──」
辛玥拳头拧的死紧,就像要扭断什么事物般。怜渶可以明白他想为父王报仇的心意,却不解他最末尾句是何意思。在辛玥效力于耿朝时,莫是还再有与耿帝有过结?
这念头只在瞬间闪过,怜渶没有考量太多,只一心想劝导他。但此时辛玥接口讲的气话,却是重击怜渶。
「难道王子忘得了您娘亲樱王妃吗?忘得了她投河之时吗!」
江河潋滟,娘亲投河的水柱,像把刺刀,随着父王总叮嘱他要保护娘亲的话,在鲜明的回忆中,始终刺穿在他心脏的。只要一有伤痛就多往下劈,一寸一寸,将他的心碎成两半!
剧痛袭上心口,怜渶还是硬撑,最后向辛玥说道:「辛玥,我很高兴见到你,但这话题我不想谈了。若你还要重谈此话,我们形同陌路!」
语毕,怜渶的意识涣散,但他仍能记忆,这句话他讲的极不顺畅,极生硬,却是使用耿朝人的语言,使用中原话讲的──
*****
一面镜屏倒映两种血缘特征,一面心镜摄画两道灵魂存在。
荧荧明镜,他总默默看着一切,隔层明瓦琉璃,看怜渶与霖理所当然的交集,却是他渴望非常的情谊──他是『霏英琏』,是存在于『霏怜渶』体内的另一灵魂。
方纔因辛玥的失语,让怜渶内心难受,才导致英琏能有再浮现的机会。
「咳!咳!」切换到主意识时,会因怜渶心痛程度,对英琏造成不一定的身体疼痛。单手倚住一旁树木,英琏感觉喉头像燃把火焱,很难将空气咽下。激咳一阵后,英琏呼吸总算顺畅了,短时间的缺氧让他昏眩,但他知道现在不是休息喘气之时。
『霖,你再等会……』仅管状况如此,英琏还是撑起身体使尽力气往辽阔御花园另一头行去。
御花园,如其名是供作皇帝贵族游憩的高雅精致园子。一般印象,便以为是一固定区块。实则不然,皇城内大小宫苑数千计,但主宫殿堂仅九座,而除了宫殿自拥的独立花园外,另各有一角广大花园彼此交夹,此即是御花园之全貌。
华武宫侧的御花园,以春草为主景,时节正宜,整个园内煞是缤纷。倚在老樱树下的少女,人面似桃,不睁眼细瞧,真当是楚楚花仙下凡游览,而百花献鸣。
远远瞧着这景,英琏总算安心了,缓下脚步他仔细将衣冠装束整顿,并试图让自己的声音能保持镇定,但终究还是难掩语调兴奋。「霖!」那声呼唤是如此晴朗地,直递过纷落花雨,仅盼求得仙女回眸一笑。
的确,一听得英琏的声音,霖是泛开了笑颜。但转念一想,随即又换成斜竖的柳眉,眼神中可多带有分怒怨了。
「你可总算来啦!」撑着腰,霖掏出怀钟甩在英琏眼前,语气可多有埋怨之意。
「弄错地方了,以为是和宁宫那儿樱树林,也痴等好一会啊!」
匆忙跑来,身体状况又还没稳定,汗滴珠大滑过英琏苍白脸颊。见他如此,霖也多有不忍,从怀袖取出自己绣的鸳鸯帕,本打算要帮他擦拭,想起礼教之仪,是又不好意思,只将帕子往英琏手上一塞,背过身去,语调中已没那么怒火了。
「我说过你从校场晨练回来,到华武宫较近呀!」
「以为是接近你读书的和宁宫呀!不敢劳姐姐走远。」讨好语气的,其实是一样的心意,可英琏是较霖直接些讲出了。
「就尽会耍嘴皮子,耳朵不生得牢靠些,听仔细人家说的话啊!」是这样讲的,但从语气中就可听出霖已不介意了。
拱起手,英琏不正经学着中原人陪礼的方式求饶。「你的话我句句都听仔细了,这回算我误着了,你菩萨心肠就饶我一道嘛,霖姐姐。」
英琏一边庆幸霖的好说话,一边也埋怨怜渶。毕竟他虽然可以见着外头情形,但不是字句都能听清晰了。莫不是他那么仔细的盯着霖瞧,怎能从她唇形辨出是华武宫的御花园樱树下,怜渶在这方面是太马虎。
「你就这求饶时跟平素装憨时,才叫姐姐,忘了还打诳语,羞不羞人呦!」噗嗤一笑,霖轻巧蹦开英琏身旁,系在发上的茜染绢带拂过两道虹彩。
「天地良心,我遇着人了,他绊住我呀!」对于只有旁观影像记忆的英琏,那等让怜渶痛苦挣扎的心事,可都不成阻碍。这责任归属,英琏倒是坦直了。
纤纤玉指顺手一掐,长茎铃兰便捏在掌中,霖不经意问:「哦,你说谁人?」
没直接回答霖的问题,英琏接过她掌中花朵,熟稔的将铃兰扎成个手环,套在霖腕子上,暖紫花色更将霖皮肤衬的粉嫩。满意的笑了笑,英琏才是温柔问道──
「你父皇为什么要任用辛玥将军?他不是霏国人吗?」
这不算出卖,算为得知消息,也侧面提醒。怜渶没注意,他可注意到了。并非不相信辛玥能力卓越,只是他更质疑耿帝用意。纵有再好的能力,收一个敌国将领,还将他升到如此高阶地位,握有重权,其心足可议。
「父皇惜才,认为他能力好。」讲到这,霖顿了会,有些小女儿脾性地,故意降低声音说八卦似续语,「嘻,这是表面理由。听一些老臣说,辛玥将军可真像一个人了。像谁,像那个郝国师,郝政光啊!」
「郝政光?」
这名字在英琏转了几圈,想起他便是当年举帅动兵攻打霏国的发令人。是史书上有记的,是英琏自己有亲身经历的一段过往。为镇国信,当时耿帝是先下达革职驱逐令,可是后来史书也有载,耿帝连下诏书聘他回城,却苦寻不到此人,遂也成为战役中一笔失踪人口。
祖源西域的辛玥竟有张像耿朝一代国师的面容,也算是有缘了。
「真有那么像?」英琏好奇道。
「我也好奇这人种种,哥哥总不准我在父皇面前开口提这人呀!何况他被放逐时我还小,接触他的机会也不像哥哥多,所以不记得他面相。只有从朝臣口中一致认同的极像评语。但我可不信,郝国师是父皇太傅,太傅可都是老头儿,才不可能像辛玥将军好看呢!」每回要叙述自己意见时,霖就像清晨小鸟儿似,连口气也不换,悦耳声音唧唧连珠串讲的快。
英琏也喜欢听她这么说话,所以从没止过她,但听到尾末一句时,有股莫名火却燃起:「霖喜欢辛玥的长相?那我呢,霖你喜欢这样的面容吗?」一把拉住霖的手,将她手心往自个脸上放,从眉心盖过鼻梁到唇瓣。
英琏的动作是狂放,但话语却字句诚恳。因为,他见不到自己。无法从池水,无法从镜子望见自己样貌,此刻他却可以感受霖的手覆在脸上的温度。
温热,化不开的柔──
「你别总问这种怪问题,不理睬你!」英琏手一松,霖可就立即抽回,但背转过身,脸蛋已是羞红一片。
「真不理睬我?」蹭到霖跟前,英琏故意弯低腰又要闹她。
「不理不理。」
轻掷一把樱花办在英琏胸口,霖讲完话就笑着跑开了。英琏见如此,也乐的同她嘻闹。春日逞华丽,可小儿女的情感,就是朴实稚嫩在此时萌芽啊!
「你真不愿理睬我,就不会在这等我那么久!」追了霖一阵,英琏故意糗她,就要逗她回头,没想到霖却突然止步安静了。
第一回,霖讲话那么缓慢地,「总要有人等啊!当时雁子也叫我说等着,他找到哥哥就回来。但我一直盼一直盼,他就没回来……哥哥在我身边了,燃烧京城连绵地平线的烽火也熄了,京都迁城了,我还盼他回来啊!」
樱花雨似连绵不尽的落,一直的痛,对于等待的惊骇,这是霖心口的伤。难解,难化地。
「抱歉,我不知道……」知道自己不慎触及霖的心伤,英琏对自己的鲁莽是懊悔极了。
「所以你不要让我苦等你好不好,不能回来,也一定要给我个消息,那我就不会等你了。」霖这话讲的殷切,她不以为自己还有办法承受盼人不归的痛。尤其是重要的人,那刀口子便似旋转切下,直难愈合地。
「噫,我想妳等我啊!可爱的霖姐姐,一直盼我回来,皱眉头丑丑地,嘻。」英琏是又讲了些趣话,就希望逗她开心。
两人都没注意着,霖讲这话时,是与过往回忆结合不自觉用了『回来』这字,无意识地与未来连接……
「你这岂不像是太傅要我背的那首诗,『泛彼柏舟,在彼河侧。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母之天只!不谅人只!』」闹不过英琏,霖也着实被他逗笑了。但又不甘总被他戏弄,霖索性将才学的诗篇背出。一首讲叙女子苦候情人不归,母亲逼她另嫁,她宁可独身相守,非他不嫁;到死也不变心的一番誓言。
在年少的霖而言,她不认为女子后雕松柏的节操是篇章重点,反而是怨女子情人不归的可憎。便要拿出来糗英琏,但直到背完,霖才思及,这可是首情歌啊!整个人是羞涩极了,急急掩饰道:「总之,你别让我等,我顶怕等人时的那闷劲。」
「等的定义在那,一刻,一时,一生一世?」听不出情绪的,英琏低头叙道。
「你别开玩笑,我讲正经的!」
按住跺脚的霖,英琏轻轻捻起一瓣落于她颈间的樱花,接叙响应的承诺,像一壶浓极释不开的酒,温醇。
「霖啊,我不让你等。等待见你,我一个人受就够了……我承诺你……」
直至多年后,少女成为妇人,成为掌政要角,那话语,依旧随着每年再归的出芽之春,始终清晰鲜明缭绕……
【第四章】
卷轴解绳,美人绘像倚立,一笺不属于画卷的明黄函纸飘下。简要内容,依旧是以霏语写成。摊开信,几个大字在怜渶眼前展现──『辛玥,避。耿帝,防。』
不知从何时起,怜渶在他父王遗留画轴中陆续发现这样莫名小纸条。是说这画卷对他而言意义何其重要,收纳上也便仔细了。
戒备森严的咸若宫中主堂,是怜渶起居之处,这画轴便搁此处一牢锁壁龛。单打开橱门便要三道锁,轴线更炼一道非用他颈子上系着的白玉才得镶解的环。要在此画轴中留信,天崩恐也难。但这事便发生了,还不只一两回。
起先怜渶是无比震惊,逐渐却发现,不论这人是用什么方法留下信笺,里面内容对他都是有益无害。
也许载录些他没有印象的摘要事项,也许解答太学授业及岚征问的朝务参议。句句精辟,见解独到,对他可是极大帮助。而其使用文句,更谨慎以他人不易解读的霏语撰写。
如何不叫人好奇这信笺主人,但怜渶却是怎么也探查不出究竟。只道落款名是 『英琏』 ,一个从未听闻却又十分熟悉的名字。还有每张信笺背面,偶尔会拓印到些图案,像落笔人在思索信内容时,在旁随笔挥毫的不经意产物。
总绘一朵落雨云,正降甘霖。除此之外,再无其它线索。
今日,是耿帝终于愿意传见他之日。可是信笺内容却如此写到,总令怜渶微微不安。
辛玥要避,这原因他当然懂,如果不想再起冲突,能避之是最妥当。但防耿帝,要怎么防,为何要防,这道理一时三刻他是还摸不清。
「你还在磨蹭什么?」
话声柔徐从门外递进,总不思议地,当声音挨近怜渶耳际时,一回头,那人也就端直站在眼前了。
「岚,我,我还有些紧张……」不知是受信笺内容影响,还是被岚的出现吓着,一时紧张,怜渶又患口急了。
见怜渶如此,岚是叹了口气,「唉,怎的又紧张了,今天可非常日啊!」岚边说边顺手为怜渶调整环领,十指尖尖,不经意擦到他颈项,引起一阵酥痒。「可惜你这身子窜的快,不然配我那熏貂绣衣正好看。来京才没一年多光景,瞧瞧,比哥哥我都长的高了。」
正如岚所说,怜渶的外族血统在外貌及成长上,都很明显表现。当时从府京跟霖岚回行阳时,他不过跟长自己三岁的岚同高,可此时却已越过岚半个头了。
一点一点的追过,当他随着岚读书论政时,奔马练武时,他很努力的表现,只为争取他的注目,心头便不自觉高兴。可当岚真佳许他时,又怨自己不成事的性子,总要羞窘的不知所措。这时,逐渐成长的身高,可以让他随侧于岚身旁时,以高角度偷望,遂成一种欣喜。
这情绪从何时起头,也许是那回两人把酒畅谈后,怜渶终于渐渐喜欢这个本以为是冰冷石人的哥哥,喜欢他在不经意处小小的温柔,喜欢他认真执着的个性。喜欢他是如此清俊,细细柳眉弯平,圆眸慈蔼,不甚高挺的鼻梁,却有适度的精巧,不笑亦柔的唇瓣。整体面相便是温和笃实,看了让人舒服地。
于是,每当怜渶皮肤不经意给岚终年冰寒的指尖画过时,不再惊骇,却感觉有盏盏炙热灯盘,点过身体下绽开。体内的热与外部的冷,交织一种殊异感受……
「怜渶!」
岚的提声呼唤,才让怜渶知道自己又闪神了。两人已并肩走至轿前,六人所扛冠金翟舆,穹盖两层,五兽涂金绘,这顶在仅次于皇帝的华丽便轿,是身为皇长子的岚拥有。而为让怜渶体面的拜见耿帝,岚将这也拿来借他了。
对面面周到考量的岚,怜渶是深受感动,正欲言谢时,岚却以奇怪的话堵了他。
继方纔那声呼唤后,岚低头思索了好一会,直到怜渶坐上轿舆,他问道,语句轻柔。「你还怕我吗?」
这问题来的突兀,怜渶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回以摇头示意。木槿灰的眸子,直望着岚的褐瞳,可有种清澈纯真。
「别怕父皇,」岚一向稳重的语调,此时尾音有些轻颤。「你将他当成是我再沉一些,再广一些的性情。可能你刚开始时会觉得害怕,但你必须要克服……」
话是这么说,但不像在提醒怜渶,反而是给他自己的心理建设般,岚垂在衣袍旁的手,不自然的捏紧摆子,在怜渶看来很有不忍。
「你一定要表现好,展现你所学,你的才能,每个字每个句,用中文好好讲,慢慢说也没关系。你要知道,你的表现影响层面比你想的要广……」岚犹豫很久才以这种形容讲出,一口大气还没喘上,手却突然被握着了。半身倾出轿舆,怜渶的两只大手,牢牢包住岚的右手,炽烫。
「你也别怕,我就是陪着你的人,帮你担些责任是理所当然。我的画轴,你的玉坠,结合两人力量总能快些有答案的!」那样的笑容,那样的话语,仿佛天台终要升起的朝晖,是种纯洁的安定力量。
而与之对比的,是在轿舆行远后,勾过岚嘴角的笑,仍旧是背地里一贯地冷峻。但岚自己没有查觉的是,他的笑容逐渐带上了苦涩。
揪结在心,亦是甜蜜。那是当时的岚,怎么也难参悟,但逐渐滋长,一生难忘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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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入轿舆,才没一刻钟,怜渶已抵达要会见耿帝的凝恩宫正堂。轿舆既是人抬而非马拉,其实他自己走路也要不得多少时间,但这就是规矩,这就是礼。
不似西域背景,中土历史悠长,气候合宜,并拥有基底坚固的建筑知识,让他们不用担心自然寒暑的考验,便有很多闲暇订定繁文缛节。
光就拜见这回事,纵使距离极近,也不由得像他们孩子相见,甩开侍卫咚咚咚就可以在御花园会面。一定得要轿舆接送,而什么场合,什么身份,轿子款式、扛轿人数,领头命妇品阶,更皆有规定,违一不可。这一道道规矩,活像锁链似,死扣在颈项上,逼人折腰低头。
耿帝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短短路程,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