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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叔……”
“好了。”诸葛摆了摆手,语气森严而又倦意尽现:
“虽然我尚不尽然清楚方应看没有将此事宣扬的个中缘由,但此时你已不适宜再陷在这个局面中,冷血远在沧州办案,将你手上的事情交给铁手追命他们,你先暂离京城一段日子吧。”
“是。”无情垂下了眼睫。
诸葛背转身子,突然道:“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看到,你的心有点乱了。”
“——心乱的时候,是不易做任何决定的。”
一阵冷风透过窗棂,拂上无情的面颊。
他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寒噤。
今秋已残。
很快,就要入冬了罢。
今年的第一场雪,又会在何时呢。
那年元夜,天上宫阙,白梅竞放,欺霜傲雪。
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那月下的人影,飘零的暗香,经久萦绕,或许生生世世,都永不能忘怀了罢。
【戚顾】千山暮雪…(三十五)…'亲爱的,结局和真相即将到来,我只希望它来得慢点,再慢点~'
35、
晨曦初现。
冷露入深秋。
一个人静静地横卧在深巷尽头。
一个女人。
一个漂亮的女人。
杏色的绸缎衣衫被朝露浸湿了大半,头上的珠玉发坠还在风中轻曳。
娇嫩欲滴的嘴唇也许前夜还亲吻过情郎的眼睫,如缎的青丝或者昨夕还停留在爱人的枕畔——
可再多的妩媚,再多的风情,却再无可以怒放的夜晚。
她的面容已凝固,娇躯已冰冷。
明艳媚惑的双眸已再无颠倒众生的机会。
她死了。
带着空洞的表情。
圆睁的美丽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惧。
她死前看到了什么。
也许对世人来说,将是一个永远的迷。
即便是六扇门的名捕,也无法从她身上看出一点点线索。
“三爷,此事……”
“先将尸体带回去再说。”追命皱着眉头,沉声道。
天已大亮。
一切的疑团都已随着薄雾的散去归于无形了。
当然不会有人知道她死前看到了什么。
也许即使看到了,也没有人会相信。
薄雾中那个白衣胜雪孤决傲立的身影,是她眼中最后的画面。
——其实,她又何曾忘得掉。
忘不掉那华衣锦袍仰首望天的自负,忘不掉祭指弹天狂傲凌厉的深寒。
更忘不掉自己那把细细的、秀秀的、凉凉的、美美的剑尖,曾穿透那身白衣,一闪不见。
——穿身而过。
——穿心而出。
她在心里最后数了数——
一、二、三。
“春分”、“谷雨”、“惊蛰”。
一共三指。
三指才弹天,局面遂生变。
白愁飞的“惊神指”。
她好象又听到了他的歌声:“……我若要鸿鹄志在天下,只怕一失足成千古笑;我意在吞吐天地,不料却成天诛地灭……”
尽管白愁飞早已死去多时,她竟仍是没能逃脱他这留下来杀她的三指。
是他!
是他??
他没有死!
他没有死??
那雪白的身影,比雪花还要白,就像那个人在施展轻功,越飘越高,越飘越远……
——想飞之心,也许真的永远都不死、不息、不朽吧……
小楼一夜听秋雨。
道是无心心已许。
浮生若梦且留痕。
斯人独立自销魂。
青衣,黄衫。
落花无言,人淡如菊。
顾惜朝寂然立在庭院内,出神地望着满地菊花残瓣。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做春泥更护花。
可又有几人会记起,那零落成泥的残红曾是风华绝代的花魁?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神思怔忪间,一件浅白色的裘毛披肩轻柔地覆上了他的肩头。
“在想什么。”戚少商顺手从后把他揽住,下巴抵在他肩上:“你身体不好,元气未复,天凉也不记得自己添件衣服。”
顾惜朝一惊,边挣脱边怒道:“光天化日,你发的什么疯。”
戚少商被他一推,却又伸手执住了他的手,狡黠笑道:“这是内庭,他们不会进来——”
言下之意,就是可以胡作非为了?
顾惜朝又好气又好笑地瞥了他一眼,目光一转,正色道:“雷媚真的死了?”
“是。”戚少商深吸了口气,拧眉道:“就在昨夜子时前后。”
“六分半堂果然真替沐天名除掉了雷媚。”顾惜朝目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郭东神的藏身之处确实是六分半堂掘地三尺找出来的。”戚少商顿了一顿,再道:“不过杀她的人好象不是六分半堂的人。”
“杀她的人,是一个明明应该死了很久的人,对么。”
“你也怀疑白愁飞没有死么?”
“除了他,还有谁能用惊神指杀人?”
“这一点,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戚少商眉头皱得更深:“连铁手和追命他们都查不出什么线索。”
“那就当是白愁飞的鬼魂回来报仇好了,或者,该问问那个一心想要这两条人命的人。”顾惜朝幽幽道。
“沐天名和白愁飞之间必有渊源,但他绝对不止是为了白愁飞报仇这么简单。”戚少商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你终于开始开窍了。这一年的捕头没白当。”
“我有一种预感,”戚少商抬起头来,涩声道:“这后面一定还有惊天的秘密,更大的阴谋。”
顾惜朝轻哼一声道:“江湖之远,庙堂之高,岂非永远都有扯不清的勾结,剪不断的瓜葛。”
戚少商苦笑道:“我怎么觉得,我又开始踩进一个大麻烦之中了。”
“你是大侠,你不找上麻烦,麻烦也会找上你的。”顾惜朝冷笑道:“六分半堂已经完成了沐天名的交易,你又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戚少商老实地回答。
他急需银两补给输送给边关抗辽的弟兄们,也有心铲除蔡京身边的爪牙——
可要把这件事当成一桩交易,他又觉得不太对劲。
看着他踌躇的样子,顾惜朝不由轻叹道:“如果是我,我会选择一走了之。”
再转头幽然道:“但你不是我。”
“我答应过你,等解决了这件事就和你一起走。”戚少商握紧了那双冰凉的手。
“一入江湖岁月衰——抽身而退,又谈何容易——”
顾惜朝定定地望向那张坚毅明朗的面孔,眸子里幽光明灭,轻轻叹道:“算了,这条路既然已经走了上来,那就一直走到走不下去那天为止罢。”
“戚大哥,我真的要走了。”
楚楚眨着圆圆的大眼睛,认真地又说了一次。
“恩……”戚少商微一抬头,剑眉深锁地将手中信函交与一边的顾惜朝,道:“红泪的信,你也看看吧。看来边关的战事又要吃紧了。”
顾惜朝两指轻拈过来,快速地扫了两眼,神色微凝道:
“这姓赵的昏君,武不用将才帅才,文不用贤才人才,对金无信,对辽无义,执意以百年怠惰之兵,当新锐难抗之敌,以寡谋安逸之将,角逐于血肉之林——灭国之日不远矣。”
戚少商沉声接道:“金之不可联,辽之不可灭,这岂非显而易见的道理!可圣旨已下,童贯发兵在即,边关的百姓又要受无辜战乱之苦了。”
顾惜朝冷笑道:“海上之盟已定,金国攻取辽国的中京大定府,大宋攻取辽国的燕京析津府和西京大同府,灭辽后,宋室光复燕云之地,呈辽的岁币如数归金,从此背辽联金,各自相安,这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很好。可惜——”
“可惜什么?”楚楚等不急地追问道。
“可惜金主不比那昏庸无道的宋帝,对这委屈求全、苟且偷安的飘摇汉室岂有不尽数纳入手中之理。”顾惜朝头一仰,冷声道。
楚楚点头抢到:“金人违约之危自然是有,可那大辽也不是好对付的。如今咱们大宋背弃盟约,要和金国一起跟辽国宣战,辽人一定会拼死反击,战事一起,不但百姓遭殃,红玉姐姐和她夫婿又该怎么办呢?”
“这些怕不是我们一介江湖草民所能担心的事情。”顾惜朝轻哼道:“区区布衣之流,调动不了朝廷的一兵一卒,更休谈在皇上面前进言献策了。”
戚少商闻言沉默不语。
息红泪信中所呈现的担忧与焦虑他又何尝不知晓,只是目前的局势,以他个人之力,一片报国之心却无处得展,实在是抑郁难当。
江湖事小,家国事大。
纵有一身侠骨,满腔热血又能如何呢。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明白了顾惜朝当年一心要出将入相,得势成龙的心情。
——男儿大丈夫,江湖真豪杰。
——但若是没有功名在身,权势在手,空有经国之术,绝世之才,又何谈为国为民的大志呢?
想到此处,他不由神情复杂地看了顾惜朝一眼。
顾惜朝并不罢休,进而笑道:“敢问戚楼主,你说你看不起权势,那现在你所相信的侠义又能体现在哪里呢?”
戚少商脸一青,动了动嘴角,也惟有噤声不语。
【戚顾】千山暮雪…(三十六)…'爱是不忘记。爱是要放弃。也许爱是寂寞~而寂寞之外,情何以堪~'
36、
楚楚听顾惜朝言辞机锋峻烈,暗含讽意,再瞥见戚少商的脸色,心里也多少明白了几分,赶忙插话道:
“戚大哥,顾公子,楚楚就此拜别,先回毁诺城复命,然后就随咱们碎云渊姐妹组的女子义军一起赴边关抗辽了。”
戚少商闻听此言,不由心神一动,想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胸襟志向,不由万分赞许地点头微笑。
顾惜朝道:“孙鱼可是决定跟你一同前去了。”
“是的。”楚楚脸上飞起一抹红云,娇羞地略一颔首。
“好,有他一路护送你,我也放心。”戚少商欣慰地言道。
“恩!”楚楚快活地笑道:“我会给你们写信的,你们可也别忘了我啊。”
说罢又是明媚地一笑,转身出门。
又似想起了什么,突然倚门回首道:“戚大哥,顾公子脾气虽然怪了点,可他真是关心你,那次你受伤,他都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往后,你要多让着他——还有顾公子,别老跟戚大哥怄气了,到最后还不是苦了两个人自己——”
说着眼圈突然红了一红,低低道了声“珍重”便转身而去。
那桃红的衣衫在戚顾二人眼中渐渐淡出,两个人都呆立在当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小小的女孩子,竟倒像是个谆谆而言的大人,一翻话,字字恳切,说进了他们二人的心里。
良久,戚少商方赧颜一笑道:“这小丫头,人小鬼大,这些日子好象突然长大了不少。”
“碎云渊出来的女人,倒实在比一般须眉男子强上几倍。”顾惜朝直视前方,慨然道。
“可不是。”戚少商眨眨眼道:“红泪调教出来的人,都是人尖儿。”
“她自己才是最顶尖儿的那个。”顾惜朝道:“息大娘不愧江湖第一美女的称号,而且怕是还可当得上第一侠女。”
“恩。深明大义,冰雪聪明,善解人意,温柔美丽——她这样的女人,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个——”
戚少商轻笑道:“红泪真是什么都好——”
拿眼睛偷刮了下顾惜朝的表情,捕捉到了那张七情不动的面颊上一丝小小的变化,戚少商踏上一步,一把将他紧紧抱住,蹭着那不肯服帖的如云卷发,轻声道:
“可我心里偏偏就只喜欢你。”
紧接着又一口含住那白玉碧雕的柔软耳垂,气息迷醉:“她再好,也及不上你的好。”
一阵酥麻的敏感瞬间穿越了身体,顾惜朝尽量平稳住声音,低声道:“你这个负心人,我要替息红泪好好教训你。”
“求之不得。”戚少商道:“顾公子不用着急,慢慢教训我一辈子好了。不过这辈子,我也会替晚晴好好照顾你……”
嘴唇不着意间已移到顾惜朝的唇角,戚少商的呼吸渐次变得急促。
“混蛋,够了——这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你有完没完!?”顾惜朝发急道。
“再怎么要,也不够……”
“这是脸皮吗,这么厚?”顾惜朝伸手戳了戳戚少商的酒窝处。
“错,是城墙啊——”
……
细语情侬之际,两个人的眼前,却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出方才息红泪信中最后的十个字来:
“伤心碎云渊,相忘水云间。”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那少年时鲜衣怒马横剑纵歌的风流浪荡与儿女深情——
那罹难中义无返顾生死相随的淡定从容与真心断肠——
不能忘,不能忘。
那曾经的眼泪,曾经的柔情,在怅然若失后或许便是大彻大悟。
爱是不忘记。
爱是要放弃。
等待是一生的情,忘却是半世的痛。
然岁月蹉跎,幡然回首时,是不是半生相伴皆是寂寞。
而寂寞之外,情何以堪。
“惜朝……”戚少商紧拥住怀里的人,言语中带着莫名的忧伤:
“我和红泪的缘份已然尽了,你也已失去了晚晴,现在,我们只有彼此,我们再经不得多一次的失去与别离了。”
“烟花总有散尽的时候。”顾惜朝突然道:“千里搭长棚,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我不准你这么说。”戚少商隔着青衫在那瘦削的肩头一咬:“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你忘了,我们的生死百年之约——”
顾惜朝幽幽地叹了口气。
戚少商扳过他的身子,面对面地肃然道:“你听着,就算是天意难测,命运无常,我戚少商也不怕跟这天命斗到底!”
“我助你杀天下第七。”顾惜朝扳开戚少商的手指,正色道。
戚少商呆了一呆,又怔了一怔,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
“沐天名言而有信,六分半堂丢的皇镖听说已经原封不动地回来了,相信他许给你戚楼主资助义军的雪花银也必能兑现。”
“但如果就这样答应了沐天名的交易,咱们——”戚少商面露难色。
顾惜朝冷哼道:“你和无情刺杀童贯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些罗嗦的问题?”
顿一顿,又道:“且不说奸相身边爪牙,人人得而诛之——你们这些自诩侠义之士的,需要的时候就能举出无数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杀人,谓之替天行道;遇到拉不下面子的就拖泥带水瞻前顾后婆婆妈妈,一个人该杀不该杀都变成你们说了算,这所谓的侠义公道也就是你们自以为的侠义公道而已。”
一番言辞激昂下,戚少商竟也只有默然俯耳的份儿,一时间不知如何辩驳。
自连云寨惨祸之日起,他便认定了顾惜朝误入歧途,偏执成狂,所作所为狂莽孤高,作乱世间,不惜与天为敌,根本是大错特错——
可这段日子的相处,再加上这桩桩件件接踵而来的事情,无一不考验和冲撞着他一直坚信不疑的侠义二字。
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和反思。
——他虽然不曾摇摆,但多少是有些迷惘和无奈了。
他不得不承认,权势,和金钱,确实能做到很多仅凭侠义做不到的事情。
枭雄和英雄,只有一字之差。
古往今来,扬名万世和毁誉一身确实常常只有一线之隔。
成王败寇,时也,运也,命也。
说到底当年的顾惜朝,只不过,不巧败了而已。
“做完这件事,在合适的时机,你还是尽早抽身而退的好——如果可能的话。”顾惜朝轻描淡写地补上了一句。
戚少商愕然抬头,顾惜朝却已转过身去,留下半个清峻的侧脸上,一抹倏然而逝、难以捉摸的神情。
这一瞬间的神情,突然让戚少商觉得很熟悉,又很陌生。
遥远淡漠而又似曾相识——
是在什么时候,曾经见过他这样的神情?
一丝不祥的预感如阴影般掠过他的心头。
戚少商不由微微地、微微地战栗了一下。
雨后。
初晴。
残瓣香蕊。
如宿妆淡粉,零落满园。
洛远山踏着残花沿着小径低头行进,心里有点困惑:
沐天名一向最爱惜这些初开时有如胭脂点点,开成后渐成缬晕明霞的秋海棠,昨夜竟没在秋风起秋雨紧时着人搬动照料;他一向喜欢洁净,这会却任由园子里一片狼籍——
那晚也是在这个园子里,不经意间,洛远山第一次看见了那种指法。
那种沐天名从来不曾在人面前施展过的指法。
拇、中、尾三指齐发。
狂放。
弹天。
射月。
“三指弹天”。
隔着重重假山树影,洛远山的心,在那指风冲天之际猛烈地抽动了一下。
——他当然听说过白愁飞“惊神指”里三记绝招中的绝招:
“破煞”。“惊梦”。“天敌”。
这是白愁飞轻易不会用的三指。
是绝杀和必杀的三指。
这三记指法,每用一记,真气便要消减一分。
他当然也看到了沐天名在对天祭出那三指后,整张脸苍白如纸,整个身子像受不住雪意风寒般的哆哆颤颤,整个人都像虚脱了一般的样子。
那是沐公子从来没有过的样子。
一向如神祗般尊贵、空灵,七情不动,万物不摧的沐公子,在那一刻,犹如被北风撕裂的雪花,长长的白发在黑夜中显得无比凄绝寂凉。
寂寞如雪。
【戚顾】千山暮雪…(三十七)
37、
转过假山,洛远山已然望见了那白衣白发的身影。
他已经听颜五说了沐天名亲手去杀郭东神雷媚的事。
沉稳冷静如他洛远山,也不由微微动了容。
——金钱帮上上下下,从没人见过沐公子亲手杀人。
那样澄净的一个人,那样清明的一双手,似乎与人世纷乱的争斗、刀光剑影的血腥绝沾染不上半点关系。
可那澹然坐于高楼之上,操纵一切翻云覆雨的,又岂非正是这样一个人,一双手?
这一次,这个人却突然执意决定亲手做这样一件事——
洛远山不会细问。
问不得,不能问。
一个好的助手,当然很知道什么话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