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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这个人却突然执意决定亲手做这样一件事——
洛远山不会细问。
问不得,不能问。
一个好的助手,当然很知道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
更重要的,他对沐天名,从来只有无条件的忠诚与服从。
也正是如此,他才是沐天名最信任的人。
“六扇门和神通侯府有什么反应?”沐天名出神地看着阶前几株雨摧风打后的秋海棠,淡淡道。
“诸葛老头并未将此事宣扬,六扇门并无异动;方应看可能也已知道,不过好象也没有反应,一切如常。六分半堂倒是给咱们带了话,说多谢公子守诺送还皇镖。”
沐天名颔首道:“方应看身边的女人这么多,区区一个雷媚他又怎会在乎。他无信无义,无梦女、米苍穹、雷怖等皆一一遭他背弃,这天生反骨的郭东神,他也实在没必要追究。”
洛远山微微一震:
诚然,那方小侯爷对身边的女人、亲信、敌人,几乎无一不欺无一不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永远是这般毫无原则毫无底限的背信弃义——
这样的狠绝凉薄确是一时无两。
“有因必有果。”沐天名转过头来,道:“循环不爽,轮回常在。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似他这般刚愎自用薄信寡义,迟早会灭亡。”
洛远山道:“只是不知道戚少商会不会拿天下第七的命来跟公子做交易。”
“他一定会的。”沐天名微微一笑:“而且,会很快。”
“依属下看,那蔡京一向亲辽,如今不甘失势,正在朝野内外加紧部署,以图重掌重权,雷纯和狄飞惊正为他筹谋;金风细雨楼得王小石当年引入的发梦二党和象鼻塔的势力,又加之戚少商带来的小雷门和毁诺城的力量,羽翼已丰满,虽说不在蔡京一边,将来却也是咱们不得不提防的强敌。”
——洛远山顿一顿,再道:“如今咱们一举进攻的时机也该成熟了。”
“恩,那个人也该是时候现身了。”
洛远山眼神一紧,道:“公子——”
“就按我对你说的计划去做吧。”沐天名略带倦意地挥了挥手:
“该来的总要来。”
“是。”洛远山一抱拳,退了几步,突然道:“公子,不如我着人来将这园子里的落花打扫干净吧。”
“不必了。” 沐天名的目光又转回到阶前秋海棠上:
“你不觉得么,有时候花落比花开更美,残缺也会比完满更教人心醉。”
六分半堂。
那容颜如花更胜花的女子也正怅然地对着一地落叶飞花。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而逝者如斯夫。
今日红颜终成明日黄花。
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而相比权势和地位,或许那温柔相许的朝朝暮暮,才是每一个世间女子更渴望的东西罢。
雷纯深深地叹了口气。
美丽的眸中掠过一丝忧伤,声音里也掩不住浓浓的倦意:
“真是要动手了么。”
“是,小姐。”
——光秃苍凉的树下,狄飞惊垂首静立的影子如此淡漠:“那边的消息已经到了,金钱帮已在策划总攻,就在立冬那日发动。”
“消息可靠么。”
“那个人的话,应该不会错。”
“金钱帮不是当年的金风细雨楼,我们要小心应付。”雷纯垂下眼睫,道:“就按我们商量的去安排吧。这京城里的格局又要动一动了。”
“是。”狄飞惊平静地掀起眼角,望着眼前这个绝色清丽的人。
她本来只是个柔弱的女子,却毫无选择地要苦苦承担起这样沉重的一切。
她本该是雷损的乖女儿,苏梦枕的好妻子。
可轻触手处,水月镜花,终是什么也失去了。
狄飞惊暗暗地叹息了一声。
“不管发生什么事——”雷纯突然道:“你都会陪在我身边,是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垂着手,肩膊很瘦,很纤,也很秀。
在风中,不盈一握,我见犹怜。
狄飞惊望得一痴,转而露出了一个难得的温柔的微笑:
“是的。我保证。”
狄飞惊的衣袖轻轻舞动,带一点微风,带一点深情,还带一点病恹恹的倦意。
他不会抬头,因为他是狄飞惊。
也或许,只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他才是狄飞惊。
那个有着一双好看的眼睛,等人的时候永远很有耐心的狄飞惊。
——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
他们虽然有亲人般的亲密,却无情人般的亲爱。
他和她,互相扶持,相敬如宾。
苏梦枕至少曾说出过对雷纯的爱,而那个将爱深深隐藏的,只能是狄飞惊。
这个宠辱不惊、平淡如水的狄飞惊。
这个或许是整个江湖中最爱雷纯的男子。
这个像是永远不会被伤情、伤心的男子。
可惜,他成不了痴男,她也做不了怨女,既是江湖儿女,一切自有来处,一切自有归途——
他们,并不能有第二个结局。
午后。
静日绵绵。
紫竹案头,一鼎青铜香炉正袅袅生烟。
杨无邪垂手站着,并且已经站了很久。
他的面前,顾惜朝在专心地临帖。
湖州善琏的笔,安徽泾县的纸。
还有不可谓不上好的字。
顾惜朝一边写一边道:“这姓赵的昏君,虽说于政昏庸,惑于道术,却是艺事超群,书画兼精。学褚遂良、薛稷的瘦劲,秉之以风神,出之以飘洒,卓然自成一家,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杨无邪缓声道:“这瘦金体其笔法刚劲清瘦,结构疏朗俊逸,形如屈铁断金,顾公子写起来确是飘逸传神得紧。”
“杨总管很少会夸奖人,这倒是难得了。”顾惜朝笔一收,抬目道。
杨无邪轻垂眼睫,不置可否地站立不语。
顾惜朝澹然回眸,下笔不停,口中道:“天下第七的行踪想必杨总管已经了如指掌了罢。”
“就算在下不去尽力,顾公子要找的人,又岂有找不到之理。”
“你有什么看法?”
“既然是楼主决定的事,自然有他的道理,不容得在下随便置喙。”
“很好。”顾惜朝道:“现在我终于清楚,金风细雨楼历经几代楼主,几经变迁,你杨总管却仍然是杨总管的道理。”
笔峰一折,顾惜朝闪亮的眸子直逼杨无邪:“你实在很聪明。”
话语间手下突然笔走龙蛇,泼墨淋漓,大大地书了一个字:
“杀”字。
笔峰凌厉,寒意纵横。
——“去告诉你家戚楼主,准备动手罢。”
杨无邪目光一动,垂首退了一步。
“杨总管,”顾惜朝突然叫住他道:“你觉得这些字如何?”
杨无邪咳嗽了一声,略加思索道:“这最后一个字我看到杀气,和霸气。至于刚才的那些,我却看到若有若无,若即若离,当叹难叹,当断难断——恕在下愚钝谬言,还是先行告退,不扰顾公子雅兴了。”
顾惜朝望着杨无邪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眉目渐蹙。
咔的一声,手中的笔应声折断了。
【戚顾】千山暮雪…(三十八)…'没完没了的加班啊~其实,能和你并肩而战,无论生死,都是幸福~'
38、
闲云不成雨,也傍碧山飞。
除了这几片飞云,湛蓝的天空上连只鸟都看不见。
深秋就是这样的好。
天空高远,天气干爽。
这种季节要去埋伏暗算什么人,视野一定开阔得很。
这种天气要去砍什么人的脑袋,血也一定会干得很快。
一个汉子在山路上慢悠悠地走。
他的装扮实在没什么特别,却偏偏有一张很特别的脸。
一张森冷可怖、深沉阴鸷的脸上,塌着半边鼻子,显得滑稽可笑却又令人不寒而栗。
他的背上紧紧地背着他的包袱。
一个又旧又黄又破又沉重的包袱。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像背着什么最珍贵的宝贝。
他很自负,也很自知。
他知道自己成不了天下第一,但他算来算去,倒也很肯定自己的武功不会排到天下第八名之后。
每次这样想的时候,他自己就会很自豪,很满意。
而他的敌人,则会很惊惶,很恐惧。
可惜能走出这种惊惶和恐惧的人实在不多,因为能在他手中活下来的敌人实在太少。
靠“天衣有缝”的“天机一线牵”削掉他半边鼻子侥幸逃脱的方恨少算一个;
一向不羁、不意、不徐、不急、无牵、无碍,但见到他总是会头大的王小石算一个。
天实在很好。
天下第七这会的心情实在不坏。
因为蔡京交给他的这个任务实在算不上很难。
太庙斋郎方轸圣前奏之“请诛京以安天下”,被流放岭南实在是太便宜了。
这样的人,留着一天对蔡京都是个祸患。
所以方轸必须死。
罪臣出城上路,带不了什么随从。
所以天下第七很容易就解决了他的性命。
——容易到甚至连包袱都没有打开。
天下第七边走边想,下一步他领命要杀的又会是什么人。
或者,自己是否该换个主子投靠。
毕竟童贯正蒙圣宠,蔡京正是失意消沉的时候。
良臣择主而侍,良禽择木而栖——
天下第七想到这里,没有再想下去。
因为他发现去路被挡住了。
挡他路的不是山木碎石,而是两个人。
白衣飘洒,青衫峻逸。
一言未发却似已完全说明来意的两个人。
天下第七站住了脚,喉咙深处发出带着破碎鼻音的两个名字:
“戚少商。顾惜朝。”
“你就是天下第七?”
——顾惜朝倏然一笑:“那么如果杀了你,我能做得了第六还是第七?”
天下第七的脸上升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更显狰狞和诡异。
他的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数个念头:
戚少商是金风细雨楼的新任楼主,是王小石、苏梦枕的继任,是六分半堂的对头,可听说他却也和雷纯见过面结过盟;
要说自己和金风细雨楼的关系,惟有曾出卖过的白愁飞曾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但白愁飞毕竟也做过蔡京的义子,而且是背叛苏梦枕的公敌。
——天下第七暂时没想出自己和眼前这两个人的其他联系。
他并不清楚金钱帮跟金风细雨楼的交易。
可他已经很清楚这两个人来是为了要他的命。
天下第七瞪着戚少商,想从戚少商脸上找到蛛丝马迹的答案。
可惜戚少商却看也不看他,从头到尾只是把眼光定在身边的顾惜朝身上。
顾惜朝仿佛看明白了天下第七的心思,所以也马上很明白地告诉他:
“戚楼主今天只负责杀人,不负责说话——至于区区不才,偏偏恐怕知道在下的人也都知道,顾某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
——剑眉一横,薄唇微拗,一双眼睛里忧悒得来又带着凶狠,突然间杀气四溢:“你该死。”
“天下第七”默默地解下了包袱,那又旧又黄又破又沉重的包袱。
然后突然冲前。
取势。
他根本不用再说什么话。
他剩下要做的,就是杀人,或者等死。
——对于无论哪一个结果,任何一句话都是多余。
戚少商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拔剑。
出击。
逆水寒银光一凛,看似随手就挥了上来。但天下第七只瞥了一眼,就知道:天底下绝没有比这样的挥法,更快捷、更便宜、更准确、更难缠的出击了。
他一看到这把剑的挥法,马上就起了敬意。
——世界上有一种人,当挫不挫,遇强越强,见恶制恶,逢敌杀敌。
戚少商显然就是这种人。
所以天下第七已然动手。
他倏然解开了包袱。
太阳!
不是一个,是一千个太阳!
——千道金光,仿似都在他手里!
这千道太阳,一齐刺向戚少商。
戚少商的眼睛更亮了。
同时也燃起了斗志。
愈可怕的敌人,愈能逼出他的真本领,燃烧起他的斗志。
天下第七一动手,他的剑就已击了出去,刚好跟那“千道光华”一触,互抵不动。
天下第七一凛,却没有半分动容。
他的太阳仍然在他手里。
他觉得他的太阳仍然可以把所有敌人炸成碎片。
他决定施出全力。
可就在他向前一倾,聚力出手的一刹那,突然间他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似乎忽略了一个人的存在。
可这偏偏是一个不容许忽略的存在。
这个忽略会要了他的命。
顾惜朝的无名剑一声清啸,挺刺而来。
不徐,不急,甚至有点散漫。
缓缓而施,游刃有余。
天下第七感到剑上阴寒的杀气已经刺剌剌地刮上了自己的面孔。
——他在发现这一点的一刹那做出了反击。
刹那间他的“势剑”声势陡然极张尽盛。
他惟有拼死一击。
一鼓作气。
根本不会有一而再再而三的机会。
戚少商剑尖一凛,顺势而上。
本来天下第七是夺了先势。
可顾惜朝的加入又让自己占回了优势。
他不能再犹豫。
他要速战。
速决。
——千个太阳炸开。
——两道龙泉寒光随势分涛裂浪,再二合为一。
两把剑突然好象并成了一把剑,使剑的两个人突然好象变成了一个人。
逆水寒钢劲猛厉,无名剑飘忽凌辣。
这一瞬间,却使出了同一种剑法,同一个方向,同一股力量。
怎么能有这样一模一样的一双剑?!
一模一样,而且还一气呵成。
不可思议,简直匪夷所思。
一片碎裂轻炸之声后——
天下第七脸色灰败,一把抱住了他的包袱,把它紧紧搂在胸膛上,大口大口辛苦地咳嗽起来,咳得喘不过气来。
一边咳,一边用力地压住了心口。
戚少商回剑而立。
暗自调匀气息。
刚才那一击虽然和顾惜朝双剑合壁破了天下第七的罡气,但——
不到最后,胜负仍未定。
这个人,和他手中的“太阳”,比传说中还要可怕得多。
【戚顾】千山暮雪…(三十九)…'严重缺觉中,周末停两天坑,休息。。。'
39、
戚少商看了天下第七一眼,又看了顾惜朝一眼。
他还不太习惯在敌人落败喘息的时候马上再次出击。
——可顾惜朝习惯,不但是习惯,而且简直觉得是理所当然。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所以,只能乘胜追击斩草除根斩尽杀绝。
所以,神哭小斧已经想也不想地飞了出去。
凌风。
激劲。
朝着一个戚少商和天下第七都想不到地方——
不是命门,不是要害——
是天下第七那仅剩的半边鼻子。
戚少商目瞪口呆地看:
这不是杀人,这根本是戏耍。
天下第七怒不可遏地挡:
这不是要命,这简直是侮辱。
就在这一怔神的功夫,第二枚小斧已从顾惜朝袖中射了出去。
逆风而去,张扬而戾气尽显。
如那苍白的面容上同样张扬而跋扈的眉。
——这才是真正要命的一击。
天下第七把胸前紧抱的包袱向前一送。
用了一种推山裂石的姿态。
迎上了接连而来的两道鬼哭神嚎的杀意。
顾惜朝因旧伤内力不足,射出的第一枚小斧一弹之下,已旋射回头。
他一个急速的转身,俯腰,抬手,堪堪地接回了这柄小斧。
脚下却仍是微微地移了几寸。
天下第七的脸色已变成青紫色,手一震,差点握不住那比他的命还重要的包袱。
第二柄小斧被“势剑”所阻,又已弹射回头。
因来力无穷,去劲亦无限。
天下第七料定顾惜朝未必能接住这第二柄回头小斧。
他要趁这个机会发起杀招,先解决这个麻烦的青衣书生。
他觉得这个家伙,远比武功更胜一筹的戚少商要可怕更多。
顾惜朝稳稳地站着。
挂着一丝懒洋洋的神采,好象根本没打算去挡。
斜睨着双眼,一动不动地盯住那柄朝他飞旋回头的神哭小斧。
——那把他预料之中、把握之内的剑,如白色光练般递了过来。
——没有早一分,也没有晚一分。
——不偏不倚,不倾不斜。
刚刚好够替他挡飞那把他自问没有力量再挡的小斧。
戚少商这次没有再停下剑招。
逆水寒光寒一闪,势如破竹地劈了出去。
他已不打算再给天下第七留什么余地。
他不想死,更不想顾惜朝死。
所以,惟有让天下第七去死。
逆水寒不再只是斩奸除恶的利刃,更是但求自保的武器。
他已没有退路。
不能回头。
顾惜朝的无名剑也已如影随形,从之而上。
双剑合击,一如日华万丈,一如月影三千。
像昼和夜的交融,水和火的舞蹈,可令天地为之变色。
……
天下第七终于彻底相信了九幽神君真是死在眼前这两个人的合壁夹击之下。
——他自认未必能如九幽。
——他自知已经避无可避。
劲力已竭,“势剑”已破。
可对着这样的两个人,两把剑——
天下第七临死之前也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一丛鲜血染上了戚少商雪白的衣衫。
有天下第七的,也有他自己的。
那千个太阳的“势剑”之余威,夹带着切、割、劈、射、炸、震——将戚少商那严严挡在顾惜朝面前的胸膛划出一片伤痕。
从他的身体里洇渗出来的这一片暗红,如此凄艳夺目,印在顾惜朝深潭般的眼眸里,幻出一道迷离莫测的光华。
天下第七倒了下去。
到死也没有丢开他的包袱。
戚少商握剑的手在微颤,随着天下第七身躯的倒地,他腿一曲,也单膝跪倒在地,以剑相支,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经过这样激烈而危险的战斗了。
一双手迅速扶上了他的肩头,急促的语调中带着掩不住的担忧:“他已经死了,我们去找个地方疗疗伤。”
戚少商扭头深深地望了顾惜朝一眼,勉力咧嘴一笑,点点头,摇晃着想要站起来。
天很晴,风很轻。
一切似乎都已经结束,一切都已经重新开始。
戚少商突然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