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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先坦承一下你对他的感情吧。”
平安的表情一僵。想说什麽,又没说出来。
“你不会想否认吧。”顾劲松的表情象只老狐狸。
“也没什麽可承认的。”平安故作不经意地说。
“是麽?那你为什麽怕他接触你的身体?──不要那样看我,我说了,心理医生首先要有敏锐的观察力。刚才他拉你手的时候,你脸色都发白了。”
平安有些沮丧地低下头。“我向来不愿意与外人有身体上的接触,并不单单是他。”
“是麽?可是我拉你手的时候你还是比较坦然的啊。呵呵,呵呵。可怜的小越,他一直以为这是因为你讨厌他,跟我说起的时候那叫一个伤心。所以啊,心理医生就是比一般的人明察秋毫一些。过会儿我就告诉他,其实正因为你喜欢他,所以才会不愿意他碰到你。”
“怎麽会这样?”这次平安疑惑的表情很真诚。
“可以称为是一种过激反应吧。一般人与自己喜欢的人有肢体或者肌肤接触时,通常会有心跳加速,呼吸加快,甚至略略晕眩等等反应。而你由於曾经极力压抑自己的这种正常反应,导致了心理过分紧张,从而出现反胃、恶心等等类似晕车的表现。也就是说,即使你还没有在思想中理清自己的感情,你的身体早就已经替你做出反应了。”
平安突然不无恶意地想:如果谁喜欢上这个顾医生,一定是一件很倒霉的事情。
平安从楼下下来时,刚刚走到拐角处,陈越就冲过来,趴在栏杆上热切地望著他。霎时间,他觉得自己的眼眶一热。为了掩饰,他故意偏了一下头,又摆出个笑脸给陈越看。
陈越也冲他笑,“劲松跟你说什麽了?”
平安觉得喉头哽咽,不敢说话,便只笑著摇头。陈越向上跑了两步,说“我去跟他说几句”,用征求意见的眼神望著平安。平安又笑笑,点点头。
陈越表现得很高兴,急步跑上楼。平安继续往下走,听见背後传来陈越的声音:“平安!”。他扭头往上看。陈越趴在上方的栏杆上往下望著他:等我下来啊。
平安还是笑著点点头,然後迅速回头下楼。在他背转身子的那一刹那,一滴泪水倏地落下来。
平安把椅子端到靠近落地窗的地方,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身上,明亮又温暖。他发现自己将茶杯忘在了书房里,转头看见陈越那杯花果茶摆在茶几上,於是把它端到手上,对著阳光仔细打量。茶水是红亮的液体,散发著浓烈的甘橘香气。质感有些接近於他在夏天常喝的菊花茶,都是那种透明澄净的颜色。那些不知名的花或者果实碎粒安静地沈在杯底,让人想起《海的女儿》中海的巫女居住的海藻森林。平安轻轻摇晃杯子,一缕缕更浓的汁液便从花果丛中轻轻升起,又不著痕迹地消散了。
平安的思绪也随著这些液体缓缓发散开来。
37
陈越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见平安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地看著外面。他单薄的身影、风中轻扬的窗帘和身後那盆茂盛的绿色植物一起,构成了一幅动静相宜的画面。陈越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等了一会儿,屋里仍然是悄然无声。在某一个刹那,陈越感觉平安会渐渐如水汽般渗到空气里,然後消失不见。他被自己的这种想象惊到,急步走了过去。走得近了,却又变得小心翼翼,仿佛怕自己的脚步声踏碎了这一片宁静。
当他走到平安身後时,听见悠悠的声音传来:“花都开好了。”他楞了一下,方明白是平安在对自己说话,便也看著窗外说,“是啊。”外面花圃里种著好几丛杜鹃,一大蓬一大蓬红色的花朵,开得象要烧起来。
陈越眼尖,注意到其中已经夹杂著些枯萎的花瓣,看来已是过了盛极之时,接下来就该是次第凋落了。但他当然不会说出来。阳光很强烈,他只能在玻璃上看见很淡的影子──自己与平安的身影微微错开前後交叠地立著,看上去竟是前所未有的亲近。
两人很有默契地都没有再说话,只任由阳光肆意地倾洒到他们身上。在这片静谧与温暖中,陈越只感觉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人轻飘飘似要化开。他看著那淡淡的影子,仿佛两人从一开始就这样亲密地站在一起,而且可以天荒地老地一直站下去。
平安轻微地动了一下,把陈越从幻觉中惊醒,轻轻“啊”了一声。平安回头,面上有种彻悟後的淡定。他说“走吧”,陈越就迷迷糊糊地跟著他往门口走去。
到了玄关处,平安对陈越说:你去把车倒好,我去向顾老师打个招呼。陈越答“好”,出去了。过了片刻,平安也出现在屋外。只见他轻轻关上房门後打开後面的车门,坐到後座上。
陈越问,“跟劲松打过招呼了?”平安“嗯”了一下。──其实他并没有与顾劲松道别。他上楼走到书房门口时看见顾劲松陷在沙发里,手中捻著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於是他收回了已经迈出的脚步,轻轻退了出来。
陈越又问,“先回你那儿吗?”平安还是“嗯”。路过某条大街时,他们吃了一个很长的红灯。陈越指著前面不远处对平安说,第一次我送你时,你就是在那里下的车。平安在座位里略一探头,哦,是吧。不记得了。陈越有些自嘲地一笑,我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记得。然後他看见平安用一种有些奇异的目光望了自己一眼,没有说话。不知为何,陈越心里就有点忐忑。
到了平安家,平安问陈越喝茶还是咖啡,陈越想想说茶,待平安拿出袋泡茶来,他又说想喝咖啡。这时平安已经把茶包放进了水里,听见之後便重新拿个杯子又泡了杯速溶咖啡。
他先把咖啡端给陈越,微笑著说,我还是只有速溶的啊。陈越就有点不好意思地接过来,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平安也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这里有个典故在里面。──有一次陈越替一家咖啡馆做了个广告,大力渲染店里用进口咖啡豆手磨而成的咖啡是如何如何的香浓与醇正,速溶咖啡实难及其万一云云。赵薇在吃饭时取笑他,於是陈越为了维护颜面便极力鼓吹手磨咖啡的种种好处,还说现代人就是丧失了对美食的追求与耐心之类。後来他再到平安这边来,平安就说自己家里只有速溶咖啡和袋泡红茶,都是单位里发的,不好意思拿来招待陈越。陈越就有些尴尬,讪讪地说其实自己上班时也只不过喝速溶咖啡。说是这样说,他到底觉得再喝就显得有些出尔反尔,便只能喝红茶了。
两人端著各自的杯子,陈越提议说太阳这麽好,咱们到阳台上去坐吧。平安说好。陈越和平安就这麽坐在两张小圆凳上,又拿了张方凳在放在中间搁茶杯。
平安住的是老式的公寓楼,阳台没有封起来,是现今难得一见的开放式。在阳台上可以听到楼下不时来往人群发出的声响,既遥远又贴近。陈越被阳光这麽一照,微风这麽一吹,发出满足的叹息。他随口问道:这房子你是买的还是租的?平安答:租的。陈越说:这儿位置挺好的,闹中取静,买下来也不错。平安说,先前房东也有这个意思,可是他这房是老早分的公房,拿不出土地证,办不了贷款,就没买。陈越说哦,是这样。
突然他又说,平安,要不你搬到我那儿去吧。平安看了他一眼,没接话,端起茶喝了一口。陈越想等他喝完水开口,却见他只是拿著杯子把玩,并不放下,也看不出要说话的样子。陈越心里有些惴惴的,想想又叫了声“平安”。
平安终於道,“陈越,你听我说句话好麽?”陈越忙不迭地点头。见平安要开口,又急急忙忙地说,你不会又说只跟我做普通朋友吧。平安静静地笑了笑,“你不要担心。都到这会儿了,我还不至於那麽矫情。”停一停,他接著又道:我只是怕,走得近了,你便会发现,我并不如你想像的那样好。会失望。其实我这个人,很沈闷。名字比本人醒目得多。时常有已经见过好几次面的人对我说,‘你就是向平安啊,有印象有印象’。每次我都很想笑。
陈越听平安这样闲闲道来,仿佛说的是与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人,心里就不由地难过。他偷眼看看平安,却仍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他伸手去握住平安,平安条件反射地想挣开,突然想起顾劲松提到陈越自 杀未遂的事情,心下一紧,便忍著没动。他心思转了几转,仍是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陈越的左手腕,只见袖口处隐隐露著一截表带。
陈越顺著平安的目光移过去,停留在自己的手腕处,便有几分明白。他解下表带,露出手腕,只见上面有浅浅的一道印子。虽说看起来并不很明显,远远没有平安想像的可怕,但他在看见这伤痕的那一瞬间还是不由自主地轻抖了一下。陈越立即感觉到,反过来轻声劝慰他:早就好了。平安脱口而出:怎麽会这样?问完觉得自己真傻,这不是明摆著要揭人伤疤麽?
正自後悔著,却觉得手上一紧,抬头便看见陈越脸上喜悦的表情。“平安,你知不知道,你这还是第一次问我这样的问题呢。”平安见他这样子实在觉得有些有趣,“难道你还天天指望别人问你这个?”“不是别人,只是你。”陈越很执著地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关心。”平安以为他是暗暗指责自己有时疏离的态度,便沈默著不语。
陈越继续说:那你搬到我那儿去,我就详详细细地告诉你。平安撇撇嘴,好稀奇麽。陈越赶紧说,不稀奇,是我自己想告诉你不成麽?那我搬过来?咱们天天在这儿晒太阳,一直晒到头发都白了,也挺好的。平安听这人越说越没边儿,白他一眼:我可不要。我这屋子小,请不起你这尊大神。
陈越一脸赖皮相:那你说怎麽办?反正我已经坐在这儿了,左右你不能把我给扔了出去。平安忍住笑,“有什麽不能的?你当自己比我高,我就拿你没法子了?”陈越越发地腆著脸:那你来抱呀,我倒要看你抱不抱得动?平安想甩脱他的手,却没能挣开。“我不会打110麽?就说有人私闯民宅。”“清官不断家务事,你怎麽好意思麻烦人民警察呢?”“这哪里算得上家务事?上次报纸上还报道110帮老太太到树上捉猫呢。你总比只猫重要些。”
陈越张口结舌,平安得意洋洋。高兴了一会儿,平安脸突然垮下来。陈越心下一惊,又怎麽了?就听平安闷闷地开了口:我怎麽尽说这些没营养的话?陈越想回他:恋爱中的男人智商低。想想还是忍住了,改口为:平安,到底咱们谁搬啊?
平安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直看到陈越心里开始发毛。这时平安恬然站起来,“我去收拾东西。”
陈越喜出望外地跳起来,跟著平安进了房间,看平安找出上次出差时用过的那只箱子,开始往里面装东西。陈越一股子喜气就似要往外冒,紧紧跟在平安後面,生怕一个眨眼间他就改了主意。
平安往东,陈越就跟到东;平安往西,陈越就跟到西。一会儿说这个我那儿有,一会儿说那个你就不用带了。平安实在是眼晕,就说你能不能安静呆著?跟著我乱转什麽?陈越殷勤道,我看有没有什麽能帮你的?平安答他,你别跟著我就是帮了大忙了。陈越有些丧气,又回阳台上坐著。过了一会儿又跑过来,见平安已经基本收拾停当,便高高兴兴地说咱们走吧。
平安放下箱子走到阳台上一看,两个杯子三个凳子还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不禁叹了口气,拿了杯子和一只凳子进来。陈越见状又如梦初醒般去把剩下的两只凳子端进来。回头见平安又好气又好笑地看著自己,赶快去拎起箱子。
锁门的时候,平安在门口静默了一会儿,转身下了楼。
38
出电梯的时候,陈越没来由地踌躇了一下。平安本跟在他身後,这一来反到了前面。他转头用疑惑的眼神看著陈越。陈越迟疑著,“家里,可能有点乱”。平安以为他要说什麽,冷不防听见这麽一句,不禁笑起来。“我又不是没在男生宿舍呆过。”陈越走上来,“锺点工是每周一、四过来。”
这是平安第二次到陈越家,但在白天却是第一次。其实屋子里也没有他想像的那样脏乱,毕竟偌大的房子里只住了个单身男人,能乱到哪里去。
陈越将箱子拎进房间,对平安说,我先收拾个柜子给你。平安说“好”,回头看见客厅沙发上散乱地堆著好几件衣服裤子,皱眉问道:这些衣服怎麽放在这里?陈越匆匆跑过来看了一眼,“哦,明天锺点工会拿去干洗。”平安顺手归整了一下,放在沙发一侧。
突然他象想起了什麽,走到房间门口,看见陈越把从橱子里取出来的衣服乱七八糟地堆到了床上,还在不断地从柜子里往外面搬。陈越抬头,看见平安皱著眉头看著自己,就笑了一下。平安道,你怎麽拿了那麽多东西出来?我又没多少衣服,一个抽屉就足够了。平安凑过去一看,陈越已经腾空出一个格子和一个抽屉,便说“可以了”。陈越停下,就这麽扎煞著手看看柜子又看看床,一幅不知所措的样子。
平安挥挥手,“我来吧”。陈越如获大赦,赶快退到一边。平安往柜子里望了一下,开始著手替他收拾。陈越笑嘻嘻地站在一旁看他,心里那叫一个美。平安有条不紊地忙著,不经意地对陈越说,“过会儿你陪我去买点东西吧。”陈越说好啊, 弄好就出去吃饭,吃完饭就去买东西。又问,你想买什麽?平安犹豫了一下:我想买张床,再买个整理箱。
陈越一下子扑过来:为什麽要买床?!平安低著头没搭理他,想你这不是明知故问麽。
房间里一时没人出声,只听见平安整理衣物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陈越的脸色一分一分地就沈下来。他实在想不通平安是怎麽想的,明明都搬到自己这里来了,做什麽还要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执著呢?
这次陈越力邀平安搬来与自己同住,倒真是没存著什麽歪心思。自从发生上次那件事之後,他既是心疼又是惭愧,极力地熄了对平安的那一丝色心,并在心中赌咒发誓绝不再勉强平安做他不愿意做的任何事。今日顾劲松对他说,平安这病说到底还是出於心理障碍,必须付出相当的温柔并假以时日方可恢复。平日里彼此工作都忙,要想尽量多地相处,当然同居是最好的办法。他本也担心平安拒绝,心中已经作好了反复劝说的准备,没想到平安很快地答应了,让他喜出望外。可现在平安竟然说要另外买床,不啻於迎面被泼了一大盆冷水。可怜他最近一直按捺著性子对平安百般逢迎,耐心已经基本消耗殆尽,此时眼看脾气就要触底反弹。
平安手里忙活著,心下却没停止思索。他等了一会儿没得到陈越的反应,便抬起头来,看到陈越满脸风雨欲来的表情。
平安不禁笑了笑,“你这儿有没有镜子?”陈越不防他问这样的话,便回答“旁边那扇门里面有”。平安站起来把他拉过来,“那你自己照照吧”。
陈越终於爆发:你到底什麽意思?!是嫌我这个人还是嫌我这间屋子还是嫌我这张床?!
平安最近见惯了陈越对自己或温柔或狡黠或诚恳的笑容,现下乍一见他气势汹汹的样子,一时间便有些反应迟钝。他手里正叠著件衣服,便叠得越发地一丝不苟。
这姿势看在陈越眼里就有了默认的意味,他没来由地就觉得委屈、愤怒、伤心等诸多情绪铺天盖地朝自己袭来,下意识地把拳头捏了再松,松了又捏。
平安静静把手头那件衣服放进衣柜,转眼看陈越急赤白脸的神情,心里不期然就涌起怜惜之意,话音也就不自觉地带上了几许温柔:你看你,我又没说什麽,哪里就至於气成这样?
陈越闻言更觉得气苦,你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麽?你当然不会说什麽,你这人……
平安仍是微笑著,“我这人怎样?”
“你们其实都嫌弃我。”
平安听了,觉得这话里的意思真是过重了,看来陈越真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便敛了笑容,“我怎会嫌弃你?我若是嫌弃你,现在站在这里又算是什麽?”
陈越紧紧贴著墙,不看平安。“上次赵薇就说过了,说我配不上你。她说‘平安是那样清白的一个人’……”他学著赵薇的语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