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柳絮见太后颜色,嫣然笑道:“妾用荷叶煮水,待拿水凉之后,便以此水磨墨,故墨中有几缕荷叶清香,小小伎俩,太后见笑了。”
太后命人收了那画卷,颔首道:“也是个有心人了。”
倒是那楚澈对柳絮颇有几分好奇之心,只因了柳絮素日里不过依着宫规去颐华宫请安时见过几次,而她亦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是也未多加注意,今日方才仔细打量了她。
她一身翠烟色的宫装,斜斜梳一个堕马髻,不过略施脂粉,眉似远山,眸清似水。楚澈只在心中赞道:好一个疏懒清淡的女子,只是这眉目之间,竟觉颇为熟悉,好似在何处见过一般。当下却也不提及,只是顺了太后的意思往下说:“那苏轼曾道:‘诗至于杜子美,文之于韩退之,书至于颜鲁公,画至于吴道子,而古今之变,天下能事毕矣!’,现下朕这后宫,书有语才人,而画有絮美人,真可谓书画双全矣。”
念语闻得此言,颇觉尴尬,却又不得表现出来,也只得一笑带过,趁现下众人俱是将那注意放在柳絮身上,她便轻声吩咐竹喧拿杯清茶过来,竹喧领命行事,端了清茶上来。
就在竹喧端茶入亭朝念语走去之时,不知怎的竟失足一滑,那茶杯便飞了出去,竹喧不由失声一呼,将那众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绣蓉一镜晚妆妒(三)
只见那茶杯竟直直飞向了孟婉灵,满满一杯清茶立时泼在了她身上。念语急忙起身想看,却见孟婉灵白皙娇嫩的手臂上已被烫红一片,透过衣袖隐约似有水泡浮现,那孟婉灵低呼一声,正欲掀起被烫伤部位的袖子,却被念语抬手拦住,命人抬来一盆冷水,将她的手放入水中,歉意道:“竹喧不过初初入宫,想是未曾见过这些个大场面的,一时紧张故手忙脚乱的,还望贵人大人有大量,且放她一回。”
竹喧看到了念语的颜色,急忙跪了下去,不住磕头道:“奴婢罪该万死,还请贵人责罚。”
那孟婉灵心中自是愤愤,却也因楚澈坐在上头,不得已装了一副贤淑的样子来,大方笑道:“既然才人为竹喧求情,我又怎好过于苛责,此事便此作罢。”
那竹喧正庆幸逃过一劫,准备磕头谢恩时,却听到德妃在一旁闲闲说话了:“这宫有宫规,现如今这宫女手脚毛躁,烫伤了婉贵人,一句就此作罢未免失了体统,这语才人与婉贵人自是体恤下人,可如此纵容,难保有一天就被下人骑到了头上去。皇后姐姐,您觉得呢?”
见被德妃抢了话头,那皇后脸色微变,嘴上却还是说道:“德妃妹妹言之有理,今日乃是太后寿辰,不宜见血,不如就贬入浣衣局吧。”
听闻皇后如此发落,竹喧脸色惨白,那浣衣局乃是待罪宫女贬罚所在,日常劳累不提,哪怕是打死个把宫女也是常有的事,浣衣局之于宫女正如冷宫之于妃嫔一般。
正在竹喧领旨谢恩之时,却被淑妃打断:“皇后姐姐此举实乃再再公平不过,只是那语才人身边少了个伺候的人,总得有人补上不是,此事恐怕又要姐姐劳心了,依我看,不如让那竹喧戴罪立功吧,若有再犯,再贬不迟啊。”
念语感激地看了淑妃一眼,想起那日月柔所说,更觉竹喧身世可怜,不由起了几丝怜悯之心,于是下跪道:“今日乃太后寿辰,听闻天下大赦,为太后积福,念语斗胆,也请太后赦了竹喧这一回吧。念语回去定严加管教。”
此番话语意虽柔,语气中却隐约带了刚强之意。楚澈凝神看了她半晌,才对皇后道:“梓童,今日朕天下大赦,赦的乃是触犯国法之人,今日这个小宫女不过触了宫规,这宫规也算是家法了,不知梓童可否网开一面?”
“既然皇上说了是家法,又逢母后寿辰,俗话说出嫁从夫,妾自然是听皇上的。”皇后不过勉强笑着说道,这当众被皇帝驳回,心中亦感苦涩。
念语与那竹喧俱是谢恩不提。
念语起身之后,才将孟婉灵的手从冷水中抬了起来,卷了那袖子起来看,果然起了水泡,念语更觉过意不去,只好歉然道:“恐怕要传太医来看才好了。”
那孟婉灵挤出一丝笑容宽慰念语,众人又略略闲话几句,寿宴也已近了尾声。
待散席之后,念语脸色凝重,携了竹喧与莲舟二人匆匆回了霁月殿,一入殿内,月柔就急急迎出,问道:“主子,听闻竹喧惹了祸事?”
念语散了众人,独留竹喧与月柔二人,沉声问那竹喧:“我命你去倒茶?为何那茶水竟如此之烫?是茶水间的人失职还是你果真未将我这个主子放在心上?”
竹喧连忙跪下,一五一十将发生之事道来:“主子息怒。奴婢再是新手,这宫中伺候主子的规矩却还是知道的,那茶水只能用凉过后的七分热的才能拿来给主子,奴婢也确确实实是这么做了,只是奴婢将要出来的时候,一个宫女递给奴婢一块千层糕,说是权当填个肚子了。奴婢一时退却不过,便只得收下,接下来的事情,主子都已知晓了。”
“你可认得那宫女?”月柔上前一步问道,竹喧含泪摇摇头,她入宫不久,连这些个新晋主子都认不全,更何况一个小宫女。
念语疲累坐下,摆摆手道:“也怨不得你,你起来回话便是。”忽又想起什么来似的说:“你可看清了是谁伸脚绊你?”
竹喧回忆了一会,才回了念语:“奴婢未曾看清是谁,只觉得裙子被人踩了一下,所以才会摔倒的。”
听她提及裙子,念语这才细细审视她今日打扮,一条萱色襦裙,裙裾坠地,行走间裙袂翻飞,微有香气带出,再看她妆容,亦是细心打扮过的,于是,念语心下了然,只微微一笑:“你先下去吧。”
竹喧入宫时日虽浅,却也不是毫无察觉的,当下便羞红了脸,退了出去。
“姑姑,你说留还是不留?”
“人心思变,只看主子是收还是不收了。”
念语望着竹喧背影消失之处,拿起茶杯浅饮一口,漠然说道:“命数皆由天定,只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翌日一早,便有小来子来报说,皇上一下朝便急急赶去婉贵人那儿,眼下恐怕还要在她处逗留一会儿。
念语点点头,吩咐了莲舟,去取了碧烟清玉膏来,说是对烫伤有奇效,此刻送去与婉贵人实是再合适不过了,待那莲舟正欲出门之时,却被念语叫住,唤了竹喧去。
念语见竹喧脸上有几分恐慌与惧怕,便笑着安慰她道:“你今次去就当时负荆请罪的吧,眼下她已升了贵人,皇上此刻也陪在她那里,你又是送了药去的,想来应是不会为难与你的,且放心去吧。”
怔怔望着竹喧离去的背影,念语心下茫然,今日她竟也变得如此狠心,能抛了一切生生将另一个女子也推入火坑了吗?心知前面有陷阱,却依旧能面不改色地踢了竹喧下去替她填了这一陷阱。
日头渐已上升,透过门窗照入了屋内,却独独找不到顾念语所坐之处,望着阳光落在地上的光斑,她竟觉得有些凉意渐渐袭上,不由瑟缩了一下。
身边的月柔急忙递上一杯茶温暖她已冰凉的手心,劝慰道:“主子切莫自责了,这宫中有些念头是不能起的,即已有了,便要承受那念头所带来的后果。有了前因才有后果,主子看开些吧。”
手心终究开始感觉到一丝暖意,她怔忡地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望着月柔颇似慕容致远的眉眼,愣愣出了神:致远,若你在我身边,此刻又会是如何?
绣蓉一镜晚妆妒(四)
且说那竹喧端了碧烟清玉膏,一路朝了永寿宫走去。因有宫规定了宫女不得单身去往其他宫殿,所以她也不由心生疑惑,只是主子有命,不得不从,也便只有加快脚步,速去速回了。
小跑至倾樱殿门口,她稍停一停,欲待平稳了气息再进去,却听见了景琰帝宽慰婉贵人的声音,她看一眼手中的碧烟清玉膏,猛然惊醒过来昨夜顾念语仔细打量自己衣饰的情景,这般一思量,便有冷汗顺着背脊留下,如今进退两难,她不由恼起自己昨日的鲁莽来,奈何如今已走到了门口,无论如何也只有深吸一口气再进去了。
“奴婢霁月殿竹喧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奴婢见过婉贵人,请婉贵人安。”竹喧下跪请安,声音一如往常般平稳,只是微微发白的指尖泄了她内心的不安。
“哦?你就是那日犯了错的宫女?那语才人怎就派了你一人来?”楚澈对那竹喧颇有兴趣,他在这后宫长大,自然知道那些女子是怎样费了心机希冀得到他父皇的宠爱的,那日不过微微扫一眼,便已知晓竹喧是怀了怎样的心思,只是如今却不知那顾念语作此安排是何意,略略一想,便笑道:“你先起来,你家主子可是叫你来赔罪的?”
竹喧听楚澈语气温和,也定了定心神回话:“回皇上,才人说奴婢那日粗手粗脚地伤了婉贵人,虽说婉贵人心中不计较,她心里可是过意不去的很,于是叫了奴婢送了对烫伤有奇效的碧烟清玉膏来向婉贵人赔不是。”
孟婉灵笑着命凝霜收了东西,说道:“你家主子也是个体恤下人的,你跟了她也是你的福气,以后可要好好伺候才人才是,至于昨夜,左右不过是个小伤,你回去转告她也不用放在心上,入了宫便是姐妹,不必如此见外。”
竹喧低头应下。那楚澈见她只着了翠色襦裙,衣裳单薄却添几分清丽脱俗之态,于是便命她抬起头来。
竹喧羞羞怯怯地抬起了头,早已一片红云浮上了脸颊。这后宫女子多半是名门之后,行事端庄大方,似竹喧这般柔心弱骨的恐怕也惟有韩毓汀一人了,如此一想,楚澈心中对竹喧的好感更是添了几分,眼神也不如先前般冷淡了,笑意更浓:“你先下去吧,待朕得了空便去看看你家主子。”
楚澈说的是去看念语,在竹喧耳中听来倒颇有几分暧mei的意思,于是竹喧也脉脉回道:“是,奴婢会转告主子的。奴婢告退。”
那孟婉灵在一旁看着他们二人眉来眼去的,笑容早已冰冷下来,却迎了上去,看着竹喧的背影道:“语才人也是个好福气的,连个下人都是这般水灵。”
楚澈爽朗一笑,搂她入怀,对了凝霜说:“你家主子嫌你不如那霁月殿出来的水灵,丢了她的脸面儿,还不快下去打扮打扮!”
凝霜自是识趣的,便告了罪退下了,留下那一室春guang……
竹喧回霁月殿的时候,念语正坐在花架下煮茶赏花,阳光透过藤蔓,斑斑驳驳地投在她身上,显得她身影不明。
竹喧眯起眼睛,走近几步才看清了她的脸,福身回了话,念语不过轻轻应了一声,也不多问,便让她下去了。
月柔自花架阴影中走了出来,附在她耳边轻语几句,楚澈究竟还是对竹喧动了几分心思的。
念语也不言语,只是默默看着眼前的水泛起阵阵泡沫,渐渐沸如蟹眼,过而涌如连珠,她便将壶取下,经过一番提铫冲茶,淋罐烫杯,才低低洒茶,细细品来。
她浅茗一口,却是微蹙了眉头,这茶终究不如慕容致远所泡之味,不由心觉浮躁,扔了茶杯在石桌上,扭过头去,道:“姑姑,把这些都扔了吧。”
月柔虽不知她此言何意,却也看出她神色不快,于是一边收拾,一边揣测道:“主子,此时彼刻心境自不相同,主子若想好好品茶,得茶之三味,不如改日择一时间,不必气恼。”
念语听了她的话,愣愣出了一会神,便松了眉头,似有所悟般轻声说:“姑姑既如此说,那就把这些收好吧,许是下次还要再用。”话毕,起身回屋。
月柔见她落寞的身影,轻叹一声,继续手上的活儿。
往后这几日,宫中无风无浪,不过是听说了楚澈今日时常往那婉贵人那里去,偶尔也去絮美人那里坐坐,只是往汀嫔那儿却是去的少了。
这一日,念语循了规矩,去往颐华宫请安,众妃皆在,独少了孟婉灵一人,念语依礼请安之后,便在柳絮身边坐下了。
因了最近几日宫中无事发生,因此众妃也不过闲闲说几句哪处的牡丹开得艳丽,何处的海棠盛放了。只是不知怎的,念语今日颇觉有些心神不安,因此说话时也颇心不在焉的,惹了柳絮频频望她。
坐在她们上首的德妃含笑看了她们,说道:“今日倒也有趣,现下皇上也不在这儿,不知这絮美人眼波流转,是在看谁呢?”
柳絮急忙收回眼神,敛了容答道:“我不过是瞧了语才人今日所戴的翡翠簪子有些别致,所以才多瞧了几眼。”
德妃目光一转,移到念语身上,眼中笑意更甚,嘴上却是关心道:“才人可是身体不适?怎的脸色如此苍白?不如教太医来看看吧。”
“谢德妃娘娘关心,念语不过是昨晚未曾睡好,想来好好休息便没事了,不必劳烦太医们。”念语不由在心里埋怨自己,不过为了一点小事便忧虑成这样,实在不似那个跟在父亲身后笑对沙场的她了,于是,便攥一下拳头,定定神,稍稍恢复了往日的神色。
只是德妃却还不愿放过她,依旧说了下去:“才人即已入宫,便是皇上跟前的人,这万一有个什么病痛的,自己得病还是小事,要是过给皇上就不好了,还是召了太医来,仔细瞧瞧吧。”
这样一说惹得太后与皇后俱来看她,太后爱子心切,饶是如今念语已神色如常,却也还是放心不下,正欲叫了太医来看,却见倾樱殿的小太监小禄子来报,说是婉贵人突然身上起了红疹,痒痛难消,不能过来请安了。
念语一见此景,便知她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她虽紧张,却是放下心来,左右都已发生了,眼下便只有见招拆招了。
果然太后将那注意力转到了孟婉灵身上,问那小禄子道:“你家主子怎的会突发红疹呢?你可得给我一五一十地答来。”
小禄子磕了个头道:“前几日太医来瞧过主子的伤势,说是无大碍的,只要小心不碰水,好好休养便是了,”说到此,他顿了顿,偷偷抬眼看一眼念语继续到:“后来,语才人差了宫女送了一盒碧烟清玉膏来,说是对烫伤有奇效,主子求好心切便拿出来用了,前几日还好端端的,谁知今日一早起来用了之后竟发出一粒粒的疹子来,现下已请了太医去看,皇上也在那儿呢。”
此言一出,在座众人皆是望向念语,因她方才脸色发白,又说了昨夜未曾睡好,因此,众人的眼神里满含怀疑之色。
念语不得不离席向太后解释一番……
绣蓉一镜晚妆妒(五)
“回太后,念语确曾派了竹喧送了那盒碧烟清玉膏过去,只因那日竹喧伤了婉贵人,心中过意不去,所以才……”
念语正欲说下去,却被太后抬手给打断了,太后正色对皇后说:“孰是孰非还请皇后去了那永寿宫调查清楚再说。语才人也不必跪着了,先与皇后过去再说吧。”
皇后领了命,带了德淑二妃与念语往永寿宫走去,柳絮却站了出来,福在一边道:“娘娘,柳絮在家时曾学过一点医术,虽说不比宫中太医们精熟,可是民间医术对那些疑难杂症也是颇有奇效的,不如就带了我柳絮一起过去吧。”
皇后止步,想了想,便应下了。于是一行人朝那倾樱殿走去。
因念语与柳絮位分低于皇后与二妃,是以她们走在最后,虽说念语心中早知必有事情发生,可真的到了这一刻,心中也不免忐忑,一握手心,已是密密一层冷汗。
柳絮悄悄将绢帕在手心团了一团,将手伸了过去,替念语擦去了那一掌心的汗,对她宽慰一笑。
顾念语心下虽奇怪柳絮的行动,但此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也回了柳絮一个微笑,不过慰人慰己罢了。
一行人匆匆到了倾樱殿,见楚澈手中那了那盒青玉膏正在细查,众人正要行礼,却被楚澈挥手拦住,皇后上前一步道:“皇上,不知婉贵人伤势如何?”
楚澈一边回答皇后,一边踱至念语身边:“太医说了,虽无大碍,可是免不了却要落下疤痕。语才人,不知你是如何看待此事的呢?”
念语心知现下嫌疑最大的就是自己了,一味推脱反倒更显心虚,因此镇定下来,只将实情一五一十地说出了:“皇上手中那盒碧烟清玉膏的确是妾差了竹喧送与婉贵人赔礼道歉的,害婉贵人身起红疹,实非妾之本意。这膏妾在家中也曾用过,府中众人亦是用过,只是未曾有人似贵人这般,想来许是贵人体质与那药相冲了吧。念语鲁莽送药,害了贵人,还请皇上和娘娘责罚。”话毕,已是跪下请罚。
那德妃站在一边淡淡发话了:“若是宫中人人皆像你一般鲁莽送药,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或者是,日后再出了类似的事儿,众人皆可以拿这个做借口了?”
清清淡淡的语气,却是每个字都要夺了念语的性命去一般。倒是淑妃站出来替她说话道:“听语才人说是差了竹喧来送膏的,莫不是是那竹喧心怀怨恨,害了婉贵人吧?”
楚澈盯了念语半晌,记起那日竹喧是一人前来,正想发问,却听念语开口了:“念语谢过淑妃娘娘,虽竹喧伺候的时日尚浅,可我也愿意相信竹喧并非这等睚眦必报,上不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