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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婚-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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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缄唇角露出一丝苦笑:“我没地儿去了。”

林世全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领他往里头去,又和他开玩笑:“你闲来无事,多往这柜台前坐坐,想必铺子里的生意能好上一成,婆婆大娘们总要多往里头来两趟的。”

陆缄满腹心事也给他逗得笑了,骂道:“嘴上积点德吧。”

“夸你俊呢,怎么就不积德了?”林世全并不领他去待客的雅室,而是领他去了自家日常起居的屋子,吩咐小伙计去隔壁酒楼里送桌菜来,又抱了一坛子酒:“这可是米饭加了羊肉酿的羊羔酒,前些日子才得的,你来尝尝。”

酒过三巡,林世全方细细把话问来:“怎地说没地儿去了?”

陆缄给二人满了酒杯,顾左右而言他:“昨夜我二叔父他们已是与我祖父说了那事,我祖父允了。”

林世全见他说正事,便也不追着问,只道:“那就耐心等着了,等他们把平洲、清州的毛褐全都高价收去了,就是该他哭的时候了,阿容是否有说日后的打算?”

陆缄道:“她说日后再说日后的话。”

林世全眯眼看着他笑:“二郎,你和三哥说句实话,你们是否闹别扭了?”

大抵是因为林世全性情随和厚道,又与林谨容亲近可靠,有些事并不曾瞒过他的缘故,陆缄对着林世全是最轻松的,不同于与吴襄那种暗里较劲的友情,也不同于与家中兄弟隔了一层的情分。他犹豫了片刻,终是低声道:“是为了子嗣。”

林世全恍然大悟,心里顿时盘起了小九九,林谨容既把他当亲兄看,把留儿当亲妹待,他当然要为她盘算。当下就笑着给陆缄倒了一杯酒:“二郎你受夹板气了?”

陆缄不承认,也不否认,他可以和林世全说因由,却不能对着林世全诉苦。他从来没有把自己的难处与私密的事与外人随便倾诉的习惯,那种感觉颇有些没穿衣服,人前赤身裸体的感觉,他不喜欢。

林世全漫不经心地道:“阿容过了年,二月里就满18岁了,我想送她一件生辰礼,你替我拿个主意,看送什么好?”

陆缄敏感,立刻就明白林世全这是在提醒自己,林谨容才不过18岁,急什么急?当下苦笑道:“可不是我急。我也不过才21岁,似我这等年纪,多少人苦读功名还不曾成亲,更不要说子嗣,只是我家的情况三哥也晓得。”

林世全见他说得明白,心就放了一半,赞同道:“不是我偏帮着阿容,你难,她就更难。你不陪着她,跑出来作甚?”

陆缄沉默下来,又一连饮了几杯酒方道:“我当然知道。我本想去同祖父说,但我想,我去说,老人家即便表面应了,心里少不得也会怪她。所以索性不说,但凡有人要安排,也不要她为难,顺着晾着就是,我不肯谁又能把我如何?好端端的夫妻不做,夹个人在中间做什么?我从前在江南……就格外厌烦。她和我都年轻,水老先生也没说就不好了。”

他说得含糊,林世全却是明白他的意思,约莫是被陆建新的那一大群美妾给吓着了,却并不就此罢了,假意试探他道:“这也是你年轻,不懂得里头的好处。穷人多收了三五斗,也还想买个妾呢。更何况……”

陆缄皱起眉头,轻轻摆手:“三哥莫试探我了,你觉着好,为何至今不见你身边有人?”

“我不是太忙么。”林世全被他识破,也不尴尬,给他倒了一杯酒,呵呵直笑:“她与你别扭,总是你没把这些话说给她听,你说给她听了,她又如何会别扭?她又不是个听不懂话的。”

陆缄忍了又忍,脸上浮上一层红晕:“她如何听得进我半句话去?她,她竟要……”想到林谨容不由分说把桂圆叫上来指给他看的那个样子,忍不住又怒气上涌。

林世全看他的模样,晓得林谨容大概是做得有些过分,越发把心静了下来,放低了声音道:“她若是不妥,你同我说,就算是不敢与三婶娘他们说的事情,我也能教训得她。但若是能过得去的,你还要多让她几分,谁让咱们男子汉的心胸生来就比女人宽大些呢?”

陆缄垂了眼道:“三哥说得是,我回去了。”

林世全没听他把话说完,如何肯放他走,一心就想做那和事佬,把他心里的疙瘩给散了:“男子汉大丈夫,说半句藏半句,烦也烦死了。”

陆缄却是坚决不说:“其他事倒也罢了,这事我自己能解决。就是没个人说话,想和三哥说两句,现下已经好了。”果然从一旁拿了马鞭,又抓起披风,出门去喊长寿。

林世全见留不住,又见他带了几分酒意,只好把长寿喊了在一旁低声叮嘱了几句,又上前去拍着陆缄的肩头道:“她总是最委屈的那一个,你多让着她一些。她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怒气上头的时候固然是凶,但最是心软不过。”

陆缄一笑:“我省得。”言罢翻身上马,朝林世全摆了摆手,“我回去了。”林世全一直看他没了影子方折身进了铺子。

陆缄带了几分酒意,回想着林世全的话,一心就想回去找林谨容,与她说分明了。谁知马儿行至街口处,却见一群人鲜衣怒马笑闹着奔将过来,当先一人眉眼飞扬,远远就大声招呼他:“二郎!你从哪里来?许久不见。”却是吴襄。

吴襄近来是越来越张扬了,陆缄见他身后跟着的几个都是些好吃懒做,风流贪玩的世交子弟,心里就有些不以为然,含了几分讥讽笑道:“你这又是从哪里来?够忙的。”

吴襄只是笑:“憨二郎,你不是一心想赢我么?我贪玩好耍,不正是你的机会?”一边说,一边扯住他的缰绳,引着他跟上自己:“走,前头有人新开了家酒楼,听说每天酉正时分进店的人就得一面银旗,咱们不要他那银旗,也去看看热闹。”

陆缄才不想跟他去厮混,只想回家。奈何被那一大群人纷纷拥上来,前后左右地簇拥着,嘴里纷纷叫嚷道:“陆二哥不许推脱,也别说是想回去读书做正事,其实是怕二嫂拿了掸帚打吧!”

吴襄在一旁笑骂道:“不要脸的东西!才吃过陆二嫂请的茶果,就在这里红嘴白牙编排人,拿人说笑。”

“平日里谁不说笑两句?难得见着他,他要再不与我们一处,都要淡了这情分啦。”那群人只是不肯放陆缄,陆缄无奈,只好跟着他们一道去。

进了那叫作福德楼的酒楼,但见里面珍珠门帘,锦绣门廊,灯火辉煌,丝竹声,说笑声响成一片,又有浓妆艳抹的妓女穿插其间,好不热闹。进门就有吴襄的小厮出声招呼茶饭量酒博士:“整治一桌上等席面来,务必精细些。”

众人立时被带到一处安静清雅的阁子里坐下,接着就有两个容貌端正的妓女抱着琵琶过来行礼问安。吴襄便使她二人坐了:“有什么拿手的曲子唱来,若是唱得好了,有重赏。”

那两个妓女见他一众人个个衣着光鲜整齐,神情倨傲,又有小厮长随跟着伺候,心知都是富家子弟,少不得拿出十二分精神殷勤伺候,年长那个叫弯弯地笑道:“奴家还有一个好姐妹叫巧巧,吹得好笛子,大爷们若是不嫌,好叫她出来奏一曲儿。”

吴襄就笑:“叫来,叫来!”

陆缄皱眉道:“隔些日子不见,你怎地成了这个样子?家里长辈们也不管管。”

吴襄回头看着他笑:“我又没耽误学业,这般日子也不多,想与友人结交,多数还是去阿容的茶肆里装风雅。若不是他家新近开张名头响亮,他们又都撺掇着我来,我也不会来此。但既然来了,便要放开了玩,何必扫人兴致?”一杯酒下肚,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二郎,我是早就想清楚了,人生苦短须尽欢!你也莫要拘着了,平白把自己弄得这样一脸的苦相。你小时候也不似如此,如今真的越发古板了。”

陆缄被他说得一愣,不自觉地就往上翘了翘唇角。吴襄看得一笑,拉着他说得越发高兴:“我就不信这种场合你没来过,将来难道又免得了的?你也别怕阿容,她心里自有丘壑,不是那种没眼色的女子,断不会和你胡搅蛮缠。”

陆缄微微皱眉,不与他说林谨容如何,只正色道:“应酬我认得,我是怕你迷了方向,没了轻重。”

吴襄一怔,微微笑了:“你倒是个良善的好人,我有数。”

第275章 香囊

不多时,酒菜上齐,那叫巧巧的妓女进来,施礼问安过后,果然持了笛子吹了一曲《妆台秋思》,技法不敢说很好,但似她这等酒楼里卖唱陪客的妓女中也算极不错了,加之平头正脸的,看着也还顺眼。众人就是图个乐子,少不得叫好捧场,纷纷拿了钱财打赏。

吴襄见陆缄听曲时表情认真,仿佛就真是来听曲儿似的,不由有些好笑他这种认真劲头,故意要惹他,指着那巧巧道:“你过来,我们这位陆二爷也是个善于吹笛的,你们来比试比试谁的技艺更高超?”

一群人便都吃吃笑将起来,那巧巧果然含了笑凑过来,挨着陆缄坐了,柔弱无骨地往他身上靠过去,陆缄忙往旁边一闪,耳根就红了。

吴襄笑得打跌,恶作剧的心起来,扯着陆缄不放,只是朝那巧巧递眼色:“真不会伺候,陆二爷生你气了,还不喂他一杯酒赔罪?哄好了爷才好赏你啊。”

众人顿时起哄,倒酒的倒酒,拉人的拉人,硬生生把陆缄按着,让那巧巧灌了陆缄一杯酒。那巧巧爱极了陆缄的样貌,又想讨其他人的欢心,少不得百般示好,尽力施展手段,偎来依去,想得陆缄一个好字。

谁曾想陆缄猝不及防被灌了第一杯后,第二杯却是再不喝了,脸红脖子粗地挣到一旁,任由众人怎么嚷嚷也不肯相让,只看着吴襄道:“要开玩笑也开够了,你明知我不喜欢这个,还要再来我就要扫你们的兴了。”

吴襄晓得他的性情,便也见好就收,拍拍手示意那巧巧退下去,叫她姐妹三人在一旁吹拉弹唱,他们自说他们的话,吃他们的酒不提。过得将近一个时辰,众人酒足饭饱,都有些醉眼昏花,不成形状,吴襄起身去了一趟茅屋回来,笑道:“都尽兴了么,散了吧?”

忽见一个小厮进来道:“门口有个杂役,道是适才有人在茅屋前捡了香囊,请问爷们,可有谁掉了香囊。”

众人便都看向吴襄:“刚才去茅屋的人只有你,可是你的?”

吴襄一摸,点头道:“果然我的不见了。”

众人纷纷讥讽他:“说我们醉了丢东西也就罢了,你不喝酒的也成这个样子,真是笑死人了。也是你运气好,遇到一个不贪念的。”

那巧巧就笑道:“诸位爷有所不知,东家早就交代过了,但凡有客人在店子里掉了东西,又被我们店子里伺候的人捡着的,大可放心,一文钱也不会少。”

说话间小厮捧了只香囊进来,却是个浅蓝素罗,绣含笑花的精致香囊。那含笑花用的象牙黄丝线绣花瓣,红紫色丝线绣花晕,配色十分清新,绣工更是精细。

吴襄还未开口,就被人劈手夺了过去,提着那香囊晃悠给众人看,笑话他道:“吴二你竟用女子的东西?唷,还绣的含笑花呢。说吧,是谁给你的?”

陆缄原本只笑看他们戏弄吴襄,眼神飘过去,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这含笑花,他再熟悉不过,从林谨容的抹胸、罗袜,再到日常用的巾帕,经常都能看到它的身影。他不由得的就攥紧了拳头,把目光落到吴襄的脸上。

吴襄犹自不觉,只觉得自己掉了香囊,也有人掉了香囊,还恰好地把这送到自己面前来了,有这么巧的事情真是好玩,哈哈一笑便起身去抢:“你让我说我就说了?既是人送我的,当然不与你等说。快拿来!饶你不死!”

那人本是浪荡惯了的,酒劲上头,只是吊着不给,非得逼着吴襄说出是什么红颜知己给的。

吴襄只是和他嬉笑玩闹抢夺,陆缄的心头一阵烦躁,觉着吴襄那张脸怎么看怎么可恶,让人实在是想一拳挥上去,再踩上两脚才解恨,好容易才忍住了,手却是微微抖了起来。

吴襄却突然觉得没意思了,往椅子上一靠,惫懒地道:“实话告诉你,并不是我的,你愿意拿着就拿着呗。当心里头装着个罗刹恶鬼,半夜起来掏你的心吃!”

众人就嘲笑他:“满屋子的人,就你说掉了东西,还恰好就是一只香囊,此刻却不承认了,你又没喝醉,谁信你来!还罗刹恶鬼呢,你失了这东西,才要被那涂脂抹粉的罗刹恶鬼掏了心吃!”

那人提着香囊抖着肩膀道:“我好怕啊。”却见陆缄飞快站起来,手一伸就把东西捞了过去,众人一片嘘声,都说他两个好,陆缄肯定知情,帮着掩盖来了。

陆缄飞速把东西往袖里一揣,淡淡一笑:“这东西是我的,是我先前掉的。喝得多了,竟没发现。”

吴襄讶异回头,见陆缄脸上在笑,眼里却是半点笑意全无,看也不看他,不由得地就收了笑容,起身道:“都散了吧。”

众人便嘻嘻哈哈地散了,陆缄翻身上马,吴襄从后头赶上来道:“二郎……”

陆缄回头看着他,眼神晦暗不明,用十分肯定,不容辩驳的语气道:“这香囊不是你的。”

这种眼神和语气……吴襄愣了一愣,玩笑话咽了下去,正色道:“当然不是我的,是他们弄错了。”还要再说话,陆缄却已经狠狠抽了胯下的马一鞭子,顶着冷风往前头去了。

吴襄不明所以,却是不好追上去一探究竟,拥马立了片刻,摆了摆头,催动胯下的马,慢吞吞地自往家里去了。

陆缄一口气回了陆府,把鞭子和马全都扔给长寿,快步往里走,行至亮堂无人处,方停步取了那只香囊细看。确信不曾看错,果然是他看惯了,记在心头的含笑花,他打开香囊,但见里头装的是一小束用七彩丝线扎成的头发,还散发着幽幽的冷梅香。他默了片刻,轻轻将香囊结好。慢慢走到背风无人处立了许久,前前后后想了几遍,方朝着他与林谨容的小院子走去。

张婆子听见门响,打开来见是他,不由得的就笑成一朵烂菊花:“哎呀,二爷您回来啦!”

陆缄淡淡地点了点头。

张婆子便松了一口气,眼觑着他的表情,试探地,小心翼翼地朝着里头喊了一声:“二爷回来啦。”

桂嬷嬷等人忙迎了出来,接披风的接披风,提鞋子的提鞋子,打水的打水,无比殷勤。陆缄没看到林谨容迎出来,不由得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却也不问,只不时往里屋的门帘上看。

众人都看出他的意思来,只桂圆藏在一旁不敢动,更不敢言,樱桃忙笑道:“奶奶有些疲乏,先洗了进去了。”

陆缄便点点头,示意她们都退出去,自己进了里屋。

林谨容坐在照台前,荔枝边给她梳头,边小声劝她:“您就和二爷说句软话吧,先前是您太急躁了些。”

林谨容不言语,只盯着镜子。昏黄的铜镜里,陆缄立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她。

荔枝匆忙将林谨容的头发绾了个堕马髻,用根素银簪子固定好,悄无声息地给陆缄行了个礼,退了出去,顺手把门带上了。

陆缄动了动,低低喊了一声:“阿容。”

林谨容沉默片刻,站起身来回头看着他。她本以为他今夜不会再来这里,只会直接去听雪阁。

陆缄紧紧攥着那只香囊,看着林谨容低声道:“早前是我没和你把话说清楚。”

林谨容的眼睛闪了闪,没有说话。

陆缄见她的神色不似早间,话也利索起来:“我是想和你说,我总会护着你,也不要你为难,他们和你说什么你都只管应下,别和他们顶,其他的事我自会处理。我们还年轻,你尚不满18,我才21,来日方长,我不急,你也不要急。”

“我不急,我只是怕人在背后捅刀子。”林谨容翘了翘唇角,侧了脸道:“但不拘如何,明年三月以前,我都是不会松口,也不会顺着谁的,谁要逼我就是打我的脸。”

陆缄一时无言,想了想,慢慢举起手来,摊开掌心,把那只已被细汗浸湿的香囊放到她的面前,挤出一个笑脸:“你不肯,我也不肯,那就更好啦,我们不要为了这个生分好么?他们出手了。”

果然真的来了!林谨容的心猛地一颤,顾不得早前的事,皱起眉头接过那只香囊,里外仔细看过,叹了口气,抬眼看着陆缄坦然道:“这是我做的不假,但里面的头发却不是我的。你从什么地方得到的?又是一个什么场景?”

“知道不是你的。”陆缄顿了顿,一脸平静地把经过说了一遍,只隐了那几个妓女作陪调笑的事,最后道:“你查一查,把缺口给堵住了。”

又是吴襄,果然是吴襄,她上辈子就是葬送在这上头。陆缄那时候阴阳怪气,到最后也没把话说清楚,此刻还好,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到底能把事情经过都和她说清楚了。但若不是吕氏狗急跳墙,弄巧成拙,让她有所警觉,提前警告过他,这次他又当如何处置?他从前怀疑她,不信她,如今呢,暗里是否照旧不信她?抑或疑她?

林谨容看着陆缄一笑:“你不怀疑是我巧言令色,借着有人捣乱的机会掩盖丑行?”

第276章 信否

陆缄眨眨眼:“怎么会!”

林谨容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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