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径自来到吴秦住的院子，夜羽、吴秦看见他正好出来跟他商量，那个老农让他们留下三分粮食换车。齐弈想了想，道：“就留下三分粮食吧，这农家有台车也不容易……肯给咱们用已经很感谢了。应该给些报酬的。”
于是便解下三分粮食，他们三人又将车拾掇了拾掇，这才去睡觉。
第二天，众人起来，向这些人家辞别了出来。
三位老人和嫣宝都坐在车上，粮食也放在车上，夜羽、吴秦一边一个推着，齐弈背着缳萝，缳萝本来不用，但是齐弈坚持要背着，缳萝拗不过只好让他背着。
众人这才上路，这一下速度也快了许多，到了第三天早上，就回到了临潼关城。
第三十六章 我的心事你不懂
现在的临潼关满目疮痍，城郊的庄稼地大片大片的稻谷倒伏在地上，整个官道已经看不出来了，全是坑坑洼洼的大小水坑，四周山上的石头泥土被水冲下来，有的将整个一片庄稼或者村庄掩埋。
进了城，到处都是断了的树木、房屋大梁大柱，很多房屋倒塌，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有些地方积水很深，上面架着不知是谁家的房屋大梁，晃晃悠悠的看起来就很危险。道路两旁全是一人多高的淤泥，里面裹挟着断胳膊断腿的案几家具。有些人还在里面搜寻着。
路边呆呆坐着个老人家，一动不动的盯着城门口，似乎已经石化了。
众人所经过之处，只有凄凉、哀伤、煎熬。嫣宝又被勾起伤心事，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吴秦、夜羽停下来，吴秦将自己的父母亲扶下来，跟齐弈、夜羽说了一声，就先回自己家中去了。
夜羽推着齐母和嫣宝，齐弈背着缳萝回到齐弈家。远远的就看见大门已经不见了，院墙也倒塌了一半，走进去更是没有地方下脚，院中全是半人高的淤泥，大水的痕迹依然很明显的留在墙壁上，已经高过了缳萝。屋里黑漆漆的，里面满屋子的淤泥，散发着恶臭。屋里什么东西也找不见了。外面墙壁上一节绳子挂在屋梁下，随风摆动。
看到这种情景，当时的险恶境况可见一斑。齐弈将缳萝放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上前和夜羽一起将母亲扶下来，柔声跟母亲道：“母亲，咱们到家了。”
齐母点点头，半响才涩声问：“怎么样？”这是她这些天头一次开口说话。
齐弈咬着嘴唇，轻声道：“什么也没了……我先收拾一下，您跟萝儿在门口坐会儿。”
齐母点点头。
齐弈起身看着夜羽道：“夜羽，你先去找丁辰来接嫣宝吧，别让他再着急了……”
夜羽点点头，对齐母道：“母亲，我先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齐母点头：“你去吧。”夜羽跑出去了。
齐弈左右看看，在旁边找了块大板子，开始把门口的淤泥往外推。缳萝也上来帮忙，齐弈叫她去歇着，缳萝却哪里坐得住？也找了个木板往外推泥巴。嫣宝也坐不住了，瘸着脚也上来帮忙。
一会儿，夜羽就带着丁辰回来了，丁辰满脸不置信的神色，直到看到嫣宝才大叫着“宝儿”跑过来。嫣宝看见哥哥，便大哭起来，兄妹俩抱头痛哭。
夜羽、齐弈先不管他们，夜羽把缳萝手里的木板抢下来，叫她去照看齐母。这边嫣宝哭哭啼啼的将那天的情景说了，又说了缳萝冒死相救的事，丁辰边听边转头去看缳萝。嫣宝说完，丁辰就拉着嫣宝过来，给齐母跪下道：“婶婶，萝儿救了宝儿一命，从此以后丁辰和嫣宝就是您的亲儿女，侍奉您一辈子！”说着给齐母磕头。齐母急忙道：“本来跟齐弈就像亲兄弟似的，别生分了。”
齐弈、缳萝急忙上来拉起他们。丁辰还想跟缳萝说什么，缳萝一摆手道：“好了，丁辰哥哥，不用跟我客气了。”
丁辰默默点点头，拍了拍齐弈的肩膀：“我先带嫣宝上趟山。”
齐弈点点头。等他们走了，夜羽才道：“丁辰的父母亲……已经埋了……在山上。”
齐弈、缳萝对望一眼，无语。夜羽又道：“他们家房子也几乎毁了了。”
齐弈摇摇头和夜羽继续清理，缳萝就将车上的粮食分成了三份，分好了对齐弈道：“哥哥，我把粮食给吴秦哥哥送去吧。”
齐弈回头道：“叫他自己过来拿吧，你去给母亲找些水。”
缳萝急忙答应了，出来到处找着，碰见个熟人告诉她南边高地还有口井，于是过去，见好多人排队打水。众人看见她全都上前询问，知道齐母尚好，都安慰的叹息一声。打水的见她过来，就先给她递过来一瓦罐，缳萝待要推辞，众人全都劝着她接着。缳萝无法，只好接过来。打水的叮咛道：“等水淀一淀在喝。”缳萝点点头，感谢了众人，端着瓦罐回来。
回来的时候，吴秦已经过来了，正在帮着清理淤泥。齐弈正跟他说着：“你快回去吧！你们家还没收拾呢！”
吴秦道：“我爹娘叫我来的，我们家还有块干净的地方。”
在过了一会儿，丁辰背着嫣宝也回来了，放下嫣宝，丁辰立刻跟着干起来。四个人干活就快了很多，半天的功夫已经把院子中间推出条路来。几人又接着清理齐母的屋子，到了晚上，齐母的屋子基本上已经将泥巴全都运出来了。
齐弈把粮食塞在吴秦手里，叫他赶紧回家照看父母，吴秦便去了。齐弈又对丁辰说叫他们暂时就住在自己家里，等这里收拾好了在给他们把房子搭建起来。丁辰点头。然后夜羽、丁辰出去找了块板子，回来给齐母搭了个塌，晚上暂时先将就。晚上，齐母睡在板子上，齐弈、夜羽、丁辰等人就坐靠在墙边凑合了一晚。
第二天，齐弈、夜羽、丁辰继续清理淤泥，缳萝出去找木板什么的，凡是有用的全都捡回来。嫣宝的脚也已经差不多好了，也出去给众人张罗吃的喝的。
知道他们回来，很多人都过来看他们，有些人就留下帮忙。那天一直跟在齐大金身边，最后齐大金被斩也是他一个人在身边的衙尉也过来了，齐弈看见他，急忙迎上前去。那天他根本没来得及问一下，父亲死的时候可留下什么话没有？
衙尉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先进去跟你母亲说说话。”说着进了屋子。待了片刻就出来了，出来看齐弈呆呆的站着等着他，就上前轻声对齐弈道：“弈儿，你爹留下的话我已经给你母亲说了。郡尉还给你留了句话。”
“什么话？”齐弈急忙问。
衙尉道：“他说，你想说的事他知道了，也同意。”
齐弈琢磨不透父亲指的是什么，一时发起怔来。衙尉道：“弈儿，好好孝敬你的母亲。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我。”
看齐弈点头，这才去了。
这一天，齐弈几个加紧干，吴秦又来帮忙，到了晚上的时候，整个屋子已经清了出来，齐弈到大街上随便找了个水坑，弄了些水回来将屋子大概清洗了一下，总算整个屋子可以住人了。
缳萝跑了一天，基本上什么也没有找来，有用的东西怎会仍在路边？早就叫人拿回家去了。
嫣宝出去转了一圈，倒是收获颇丰，大家左邻右舍的都认识，知道他们刚回来，屋子还没清出来，就这家给个窝窝头，那家给个菜头，回来大家分着吃了。齐弈对吴秦道：“吴秦，明天你就别来了，把你们家好好收拾收拾吧。”
吴秦点点头，齐弈又对夜羽道：“咱们明天找把斧子到山上砍些树回来做塌。”
夜羽道：“嗯，大街上到处都是倒了的树，现拖回来就行，不够的再去山上砍。”
齐弈点头，又对丁辰道：“丁辰，你明天去找个鲁班锯，再找些其他用得着的工具。”见丁辰点头。转头对缳萝道：“萝儿，你脚破了，就别出去了。在家收拾收拾行了。”
缳萝也点点头。
经过近十天的整理，齐母的屋子已经收拾的很干净了，齐弈等人找来树木从中间锯开，并排用铁钩订紧磨平，摆放在正中间做塌。又开始清理院中的水井。
吴秦这天一早过来，跟齐弈说想去邻近的城镇才买些东西，用一下那个两轮车。车就在院子停着，齐弈给他推出来。一旁的丁辰听见了，急忙叫嫣宝跟他一起去，出来又塞给嫣宝一些铜钱，叫嫣宝买些常用的东西。吴秦在旁边看着也不出声。
两人出来，嫣宝坐在车上，吴秦推着到离得很近的一个小城。吴秦径自带着嫣宝到了个打铁的地方，先打了两口铁锅。放在车上这才问嫣宝：“嫣宝，你要买什么？”
嫣宝道：“哥哥叫买些日常用的，就是粗布、针线什么的。”又问吴秦：“吴秦哥哥，你打的铁锅多少铜钱？”
吴秦一笑：“我给你们打了一口。走！咱们去买布。”
推着嫣宝到了卖布的摊子，要了几十尺的粗布，嫣宝吓得脸都红了，她哪有那么多铜钱？使劲在一旁拉吴秦的袖子，吴秦却并不理她，最后掏出铜钱付账。接着又买了针线、木盆、棉布、瓦罐等等一大堆放在车上。嫣宝惊得眼睛都圆了，瞪着他道：“你怎么买那么多东西？你哪来的铜钱？”
吴秦道：“这些都是给你们买的，我昨天去城里卖了一块玉！”
“你哪来的玉？”
“我们家以前留下的，发大水我爹娘什么也没带，就把几块玉带出来了。现在也派上用场了。”
嫣宝就不说话了。她也没有什么立场说话。等回去看哥哥和齐弈哥哥怎么说吧。
吴秦看她低头不语，问道：“嫣宝，你们晚上住的开吗？”
嫣宝点点头：“能，前几天我和缳萝跟婶婶住榻上，哥哥他们就睡在屋外地上。”
吴秦有些吃惊道：“你和缳萝住……婶婶同意？”
嫣宝压根就没反应过来，随口道：“嗯。这几天所有的屋子都洗出来了，哥哥们搬到齐弈哥哥的屋子，缳萝也搬到她自己的屋子住了。我还和婶婶住。”
吴秦有点不自在，推着她往前走不在说话。
他们俩回到齐弈家，吴秦就给齐弈把车上的东西往下搬。齐弈急忙过来拦：“吴秦！你这是干什么？现在你们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币帮我们？快拿回去吧！”
吴秦径自搬着：“我们家还有好几块玉呢！再说我们家也没有全淹了，比你们强多了……还是拿着吧，别跟我客气见外了。”
齐弈听他这样讲，只好拍拍他肩膀，先收下东西。
第三十七章 陈府夫人
经过几天的赶工。水井终于清理干净了，但是水还是比较浑浊。齐弈抽了一大缸水先沉淀着。到了晚上就比较清了，缳萝烧开了给母亲准备洗浴，嫣宝也懂事很多，急忙过来抢着伺候，缳萝就出来。
齐弈看水还有一些，给缳萝兑好了倒在盆里，放在厨房，缳萝过来看见，也实在是脏的不成样子，立刻就关上房门洗上了。嫣宝出来知道缳萝也再洗，她也很想洗，但是已经没水了，只好撅着嘴不说话。齐弈好言劝了两句，夜羽、丁辰也过来，保证明天沉淀好的水一早就给她用。嫣宝这才缓过神色。
缳萝洗了出来，头发湿湿的散着。她倒是没忘了还在脸上涂上黑东西。夜羽看着她想笑一句：“你洗了半天怎么还是这个脏样？”但是现在家里气氛悲凉，说这话似乎不合适，他嘴动了动，就没有说。可是看见缳萝蓬头垢面的样子实在又忍不住，叹息着摇摇头，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
缳萝没提防被他摸个正着，想发恼也觉得不合适，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转身进屋。夜羽纯粹是下意识的动作，看她瞪眼才反应过来，急忙去看齐弈，见他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自己，急忙摇手解释：“我……无意识的……就是瞧着她太脏……不是……”越解释越说不清，齐弈嘴角勾了勾算是回答。跟着缳萝进了屋。夜羽挠挠头，回头看一旁看着的丁辰道：“我当她亲哥哥还不行吗？”
丁辰脸上没有变化，但是眼睛已经露出笑意。
第二天，水上来，嫣宝先洗了，几个浑身脏臭的男人才轮流着洗了。每个人这才感觉终于又活过来了。生活也终于恢复了正常。
晚上，几个男人在一起商量，夜羽道：“明天开始咱们得出去找活干了，不然这样坐吃山空，粮食维持不了几天。”
齐弈道：“嗯，那几个大户找人帮他们清理家，我明天去看看。”
丁辰低着头不说话，夜羽问道：“丁辰，你怎么了？有什么事？”
丁辰道：“我得去一趟封邑。”
“封邑？你去那里干嘛？”齐弈、夜羽都奇怪。
丁辰道：“郡守……临死的时候托我找到他的儿子、女儿，我去他们老家去找找。”
夜羽问道：“你找到怎样？接来吗？现在咱们的情况……”
丁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要先去看看他们是不是安好，有没有被连累。”
夜羽还没有说话，齐弈已经道：“应该的……听说郡守家也不算富裕，要是很艰难，你就接来吧，咱们这么些人在，总不至于让他们饿肚子。”
丁辰抬起头看着他：“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嫣宝就要你们照顾了……”
夜羽一拍他：“这还用你说嘛，明天你就去吧。”
丁辰点点头。
第二天，丁辰辞别众人，出发往封邑而去。
夜羽、齐弈就在城里找活干，两人出门各分东西，齐弈刚拐过弯就碰见一个原来郡衙的衙尉，叫小沛的，年纪比他们稍大一些，看见他就跑上来：“齐弈，你们家收拾好了？夜羽、丁辰都在你们家住着？”
齐弈答道：“收拾好了，他们也都在。你们家怎么样？”
小沛叹口气道：“人倒是都没事，就是房子塌了……新来的郡守带着我们几个赶着筑坝呢……齐弈，你打算怎么办？”
齐弈长出口气道：“我知道现在郡衙缺人手，等回去我劝劝夜羽他们，叫他们回郡衙吧……”
小沛问道：“那你呢？郡守一直问你的事……想找你做郡尉！”
齐弈摇摇头：“我不想回去……当郡尉我也不够格，还是叫郡守找个合适的吧……”
小沛默默点点头，拍拍他的肩：“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齐弈点点头。小沛走了，齐弈也到街上去了。
夜羽先来到以前跟自己相好的那个寡妇家，看见残垣断壁的，没有人住的样子，找了个邻居问了一下，好像投奔亲戚去了。夜羽叹口气，来到东城宽河街。这里住的都是富户，大概也需要人手。
他们这边忙着找活，家里却已经有人找上门来了。
嫣宝坐在院子里正在缝被子，齐母坐在一旁摸索着指导。缳萝在屋里忙活着，就听见院子里嫣宝问：“你们找谁？”
缳萝急忙出来，看见四、五个丫鬟、婆子扶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夫人进院子来，她们后面还跟着几个伙计，搬着粮食什么的进了院子。齐母看不见，正侧着耳朵听着。缳萝急忙迎上去：“请问你们找谁？”
一个丫鬟脆生问道：“这里是齐府吗？”
嫣宝翻翻眼睛：“你瞧这里像‘府’吗？是姓齐没错！”
缳萝道：“你们是谁？找我们何事？”
丫鬟道：“我们住在东城宽河街，家里老爷在咸阳任中车令，这位是我们家夫人！”
齐母听了急忙站起来，嫣宝扶着，也不敢在多话了。齐母道：“夫人怎么到我们这里来了？萝儿，快请夫人屋里坐！”
缳萝不太高兴，横了那个夫人一眼，轻声回齐母道：“母亲，咱们屋里没有什么地方坐……”
那个陈夫人这时开口了：“不用，不用，就坐这里吧。”声音很温柔。
齐母便道：“真是怠慢了，家里还没有收拾出来……”
陈夫人道：“齐夫人不要客气，这种时候也无须再讲那些虚礼了。”
齐母她们坐的是个院子里的大磨盘，一个丫鬟过来左看右看，找了块平整的地方，垫上手绢，扶着陈夫人坐下。陈夫人对齐母道：“齐夫人也请坐吧。”
嫣宝扶着齐母也坐下，齐母问道：“夫人到我们家来，是有什么事吗？”
陈夫人也不客套，开门见山道：“前一阵我们家老爷曾经派了媒婆过来……唉，可惜事情没成，我们老爷一直耿耿于怀、心怀不安。这次临潼关大水，你们家老爷的事我们也听说了……知道你们现在困难，我们老爷千叮万嘱叫我一定过来看看……你们现在情况还好吗？”
齐母点头谢道：“有心了，多谢你们惦记。现在好了很多了。贵府没什么事吧？”
陈夫人道：“我和女儿正好去了咸阳，府里倒没什么大损失。”
齐母点点头：“那就好。”
陈夫人道：“我们也没什么帮得上的，就有一点粮食、布料什么的，还有这三镒黄金，还请您收下。”
齐母立刻变了脸，急道：“夫人的心意小妇人我领了，但是东西万万不能收。还请夫人拿回去！”
陈夫人道：“这也是我家老爷的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
齐母摇着头：“我家老爷在世的时候，从来不收别人的东西，现在老爷过世，小妇人更不能让九泉下的老爷不安生！还请夫人体谅，贵老爷的心意我们家人感激不尽！”
陈夫人听她这样讲，看来是肯定不收的，只好道：“那……既如此我也不好勉强。”又犹豫了一下问道：“齐公子……我听说把衙尉辞了，现在没什么事做？”
齐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