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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年远再次掩面奇怪地咳嗽了一声，停顿了一下解释说：“名字起得怪正是不希望太多的人进来，这里的顾客都是仙佛或是妖魔，凡人能看到，但通常都不会有进去的欲望。”
沈苑腹诽，我也是……
她脚已经伸出了车门，却停在了距离地面三厘米的地方。距离上次分别已经整整一个月，一想到孔柏裕可能就在里面，难道就这样直接进去找他吗？
如果他不见自己怎么办？如果他见到自己却大发雷霆怎么办？最可怕的是，如果他已经忘掉自己，那该怎么办？
十分钟前年远忽然来找她，说孔柏裕回去以后他酒吧卖出去的酒就有了问题，酒精含量大增，另外大概还加了兴奋剂，总之群仙喝了之后犯罪率急剧上升。一时间群魔乱舞，各种私下才有的黑帮交易竟然被提到台面上来，管理阶层感到压力很大。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孔雀大明王带头不学好，把买卖揽进他的家里，谁敢去踢馆？！
于是年远来找她，根据他的分析，孔柏裕这样大的变化，八成和这段失恋有关系。沈苑嘴角抽了半晌：“你真是说笑了，我哪有那么大的魅力？”
年远却没有笑，而是看着她的侧脸异常认真地说：“为什么不自信？别小看自己的魅力，你完全有这个实力。”
“多谢夸奖。”沈苑讪讪地笑，“可我真的应该见他吗？上次是他主动离开我的。如果他现在依然打开心结，我这样冒然来找他会不会太冲动？”
年远摇头说道：“柏裕个性复杂，思虑太多，想个几千年几万年都不奇怪。等他想明白了再去找你的转世，那时候你什么都不记得、和他再续前缘，而沈苑这个身体早就化成灰尘了——”
他话还没说完，沈苑坚定地下了车，踏着大步气势汹汹地杀进了“谁知女人心”。她心里就在想，孔柏裕你敢！如果那个混蛋有那样的想法，她就——
直到她闯进了那间酒吧，她也没想清楚自己到底该怎么办。酒吧里的灯光并不昏暗萎靡，反而十分明亮，里面坐着形形色色的人，要么喝酒要么聊天。角落里一个模样只有十五、岁的少女满脸通红地趴着，后面拖着一条蛇尾巴。
每个人都在聊天，酒吧里却不吵闹。然而在沈苑进门的那个瞬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蓦地转头盯着她，有吃惊、有默然、有不屑。处于众人视线焦点的沈苑只用了一秒钟，就在所有目光中准确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那一道——
站在吧台里的调酒师看到她的时候已经完全愣住了，他的轮廓一如沈苑记忆中那样的俊逸洒脱。尽管中间隔着那样多的人和事，他们几乎瞬间就能找到对方，就像生命中的本能一样。
他头发短了很多，而且是乱糟糟的狗窝造型，在她眼里偏偏有了一种凌乱美。沈苑一步一步向他走过去，这个男人比第一次见面时候更妖孽了，可她自己，无论身心都溃不成军。＇Ｚei8。Ｃom电子书下载：。 ＇
短短几步的距离，她不知道走了多久。孔柏裕一直注视着她，从最初的不可置信中逐渐反应过来，他边摇头边看着她笑。剑眉入鬓，狭长的凤眸里漆黑，深深的眼窝里满是笑意。沈苑看着他浅浅的笑容，几乎是近在咫尺了。坐在吧台上的一个少妇早就看出两人之间不简单，连酒都没要就走开了。
沈苑想过很多次，如果再见面第一句话会说什么。是说你这个混蛋巴拉巴拉，还是我爱你巴拉巴拉，或者一个字都不说、直接拎着他的衣领堵上他的嘴。现在终于重新见了面，沈苑想都没想，直接坐到了吧台前的椅子上，拍着桌子大声问道：“你们这个酒吧都卖什么酒？有没有用孔雀胆做的酒？”
……
她这话一出来，不管之前这里的人用什么眼光看她，现在全部都转变成了震惊和不可置信。周围响起阵阵倒吸气的声音，沈苑完全不在乎，继续用挑衅的目光瞧着孔柏裕，手指不耐烦地敲着桌面。
孔柏裕依然看着她的脸微笑，好半晌才蓦地一眨眼，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对着一只孔雀你要孔雀胆？而且孔雀胆是毒药，哪里是用来下酒的？”
沈苑挑眉：“我不管。你的胆子又肥又大，不用来下酒太可惜了。”
旁边又是一阵抽气声，一个白胖的可爱大婶拉着身边一个小孩低声问：“那就是明王喜欢的女子吗……好剽悍……好憧憬……”
孔柏裕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嘴角的笑意却越发明显。他对沈苑赔笑说：“我胆子小得很，吃起来也不痛快。这颗心虽然黑，你不嫌弃的话尽管吃。”
沈苑好笑：“你舍得把心挖给我？”
孔柏裕定定地看着她的眼，嗓音忽而变得低沉：“早就在你那里、任你处置了。”
沈苑微微一怔，瞧着他不闪不躲的眼神，既为他说的话而感动，可是又觉得无名火往上蹿。她垂头看着自己的掌心，记得两个人最缠绵的时候，他曾经一寸一寸吻过她掌心的肌肤，又酥又痒，至今都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喷在上面的感觉。
她觉得可笑又生气，忍不住大声起来：“可是你转头就走，你说你有心结、你说你忘不了仇恨，我控制不了又来找你，两次都是我主动贴上来，你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孔柏裕渐渐收敛了笑意，摇头说：“没有，一点都没有。”
他缓缓地低下头，眼底仿佛有暗潮涌动。沈苑瞧着他的侧脸，自己活了二十多年，就爱上了这样一个男人。
为什么偏偏是他？她一直在问自己。他对自己虽然不错，但脾气不算好，说话还只喜欢说一半，非要两个人互相猜测猜得精疲力竭才满意。
他不是个好人。
可自己就是喜欢他。
有人说爱情不需要理由，她从来不这样认为。从小没有父亲，沈苑总是强迫自己变得强势起来，总是希望能够不依靠任何人，因为她没有安全感。可是她毕竟是女人，骨子是渴望有个坚实的肩膀来让自己依靠的。
孔柏裕刚好相反，他实力太强，几乎是无所不能。也许正是出身太过尊贵，他反而表现得十分随意。平常与她相处，他总是一副惫懒的模样，处处都让着她。可在她瞧不见的地方，他又能将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都解决得这样地轻松。她不是圣人，她真的渴望这样的人能陪在自己身边。
可就因为这样，他们差距太大了，即使她可以不管不顾，现实依然不允许。
沈苑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是个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如果你现在清楚地告诉我你忘不掉，我绝对不会再缠着你。出了这个门我就彻底放弃，回去之后我会像其他人一样结婚、生孩子，傻子才会用有限的生命去等你。”
孔柏裕的眼神渐渐阴郁起来，尤其在她说到“结婚、生孩子”的时候，凌厉的神色简直可以杀人了。一直在旁边偷窥的小孩一个没忍住，“嗝”了一声昏了过去。
他垂眼看着手中的高脚杯，低声问：“你老远跑到这里来，就是想和我说这些？”
沈苑摇头：“我还想说，只要你说你能忘掉从前重新和我在一起，多少年我都能等下去。凡人不是有轮回吗？这辈子我等不到，你可以去找我的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不会喝那个什么孟婆汤，你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孔柏裕始终没有抬头看她，手中的杯子却已经变成了粉末，杯中血红的液体流出来，溅满了整个桌子。
他的眼底波涛汹涌，瞬间好像流淌过千万光华，最终归于一片沉寂，再抬眼看着沈苑的时候，只余下最深的黑色。
他说：“你走吧，我厌烦这样的关系了。”
短短十二个字，他说得这样清楚，准确地划清了他们的关系。沈苑看着他的面庞，略显狭长的凤眸，几分钟还因为她的出现而堆满笑意，现在却只剩下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冷。
脑中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沈苑眨了下眼睛，努力地消化掉那不争气的酸涩，然后一把扯下脖间的链子砸在他脸上。墨绿色的一道光，软软地坠下去，连阻拦都不能够。
只见他好看的眉目严重蹙起，那链子软弱地摊在他面前，孔柏裕怔怔地瞧着，好像从来没有见过那东西一样。沈苑垂着眼睛扭头就走：“谢谢你的坦诚，我永远不会再主动了。”
说实话，刚进门的时候她竟然真的以为会有转机，说到底其实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这地方简直没有地方再呆下去，她捂着眼睛就往外走。脑中早已乱一团麻，起身的时候太急，和旁边那张椅子又很近，她才迈了第一步，却被那张椅子给绊倒了——
那个白胖的大婶被她牵连，两个人一起摔到了地上。安静的酒吧里顿时响起惊天动地的轰响，在众人惊叹中沈苑狠狠地摔了一回。那大婶身形却十分灵活，只歪了一下便重新站好。可是她怀里似乎揣着什么东西，歪倒的时候一团白色光芒倒了出来，沈苑清楚地看见那团白光晃悠悠钻进了自己的肚子，一下子就不见了！
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沈苑很惊悚地寻找那团白光，却始终找不到，孔柏裕早已跨过吧台把她扶了起来。白胖的大婶始终笑眯眯的，面对孔柏裕责难的眼神，始终不卑不亢：“明王见谅，这佛光掉了出来、正好找到了这位姑娘，天意如此，小仙也控制不了啊！”
什么佛光？什么天意？光是听着沈苑就觉得心惊胆颤。她用询问的眼光去看旁边，孔柏裕无奈地摇摇头，眼底却是戏谑的笑意以及庆幸的满足。
只见他摊手指着那白胖的大婶说：“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鱼篮菩萨。”他朝沈苑眨了眨眼睛：“就是你们人间说的送子观音。”
第31章三十一章
听说送子观音十分憧憬月老，总觉自己的工作不够重要。前些日子玉帝号召各路神仙写年终检查，送子观音在备注上向玉帝申请，九重天应该向人间的世界500强学习。各路神仙应该有个轮岗的机会，既促进了学习，又活泼气氛。
这样好的建议千年难寻，以此足以证明不是每个神仙都像玉帝他妹和他女儿一样、整日思凡的。可惜送子观音思想走在了潮流前列，府中设施却太过陈旧，这个奏章她竟然是用毛笔写的。硬件跟不上别人，玉帝的秘书用Gmail邮箱收取信息，其它奏章得先扫描。那宣纸飘飘扬扬地进了扫描仪，出来的结果是一片浆糊。
所以，送子观音一片丹心可诏日月，却毁在了劣质扫描仪上。她依旧老老实实地干着自己的本职工作。
怀才不遇的人大多贼心不死，变着法也要实施自己的抱负。遭受打击的观音菩萨将目光放得很远，芸芸众生都没有逃过。俗话说千里姻缘一线牵，她虽然没有月老的红线，但是有送子鱼篮。
凡间大多情侣因为种种原因不能相守，这是多么令人扼腕叹息的一件事情啊！有句老话叫先上车后买票，观音菩萨坚信，只有两个人先有了爱情结晶，哪怕途中风景不是那么精彩，总会有人不愿意下车吧？
本着这样的原则，送子观音见着有发展潜力的人就会送一团佛光，这一个个爱情的种子播下去，无论收获了什么她都很哈皮。
所以现在瞅准了机会，她毫不犹豫地把佛光倒进了那个女子的肚子里——既为孔雀明王这个万年黄金单身汉解决了终身大事，又成就了一对姻缘。话说天上地下为了明王而痴狂的仙娥何止千百，因为金鹏大神的成家立业明王简直快成了众矢之的，他这边一解决，多少仙娥心中那份不切实际的希冀终于能放下啊！
观音菩萨闪着星星眼，她仿佛能看到“年终最佳员工”的金质奖章在和她招手……
沈苑目瞪口呆：“就、就因为送子观音这样一个愿望，难道，我怀孕啦？”
孔柏裕笑眯眯地把她搂到自己的腿上，模样极是满足。他用最轻柔的语气和她说，好像会吓到什么：“宝贝儿，送子观音一把年纪了，木已成舟，就别和她计较。”
沈苑先被那句“宝贝儿”吓得抖了一抖，再被那句“木已成舟”吓得抖了三抖。他熟悉而滚烫的气息就在自己耳后，沈苑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我真的怀上了？”
孔柏裕点点头，狭长的眉目完成了一条缝，活像一只终于偷到鸡的狐狸。沈苑忍不住抽嘴角，难道他也是同谋……
现在不是计较那个的时候，最关键的是，“这孩子是谁的！！！！”
她终于歇斯底里了，孔柏裕好脾气地安抚她，甚至像对待孩子一样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嘘——不怕不怕，我做的事情，我一定会负责任的。咱们的孩子将来跟着我，天上地下到哪儿都不会吃亏。”
沈苑哪儿有心思听他说这些，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提到自己鼻子底下：“怎么可能是你的？我们上次——之后，我那个刚来过。”
孔柏裕一愣：“哦，忘了和你大姨妈问好，她老人家还好？”
沈苑：“……”
实在是沟通无能啊，她简直想要挖地三尺把自己给埋了。这群神仙，永远都有让人想泪奔的冲动……
她把头埋得深深的，人家是未婚先孕，她是未XXOO先孕，谁比谁更惨？神话里附宝有感而孕，沈苑还不以为然，这下报应了吧？知道错了吧！
沈苑悔得拿头去撞墙，孔柏裕则托着下巴在一旁十分满足地欣赏她这副可爱的模样。不知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想告诉她，送子观音那团佛光只是一个契机，究竟会不会怀孕还在于她自己。
他忍不住去看她平坦的小腹，想象着将来如果那里真的有他们的小孩，似乎也是件很不错的事。他逍遥惯了，从来没想过成家立业，更没想过像大鹏那样有个小孩。他活到这把岁数什么没见过，唯独做父亲这样的大事，他完全是个门外汉。
孔柏裕抱住懊恼不已的沈苑，亲吻她的额头说：“怕什么？咱们本来就是合法夫妻，生个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连国家都不能反对。”
沈苑一脸苦相地看着他：“我不是怕这个……”
孔柏裕一愣：“那你愁什么？”
沈苑欲言又止，愁了半晌跺脚说：“送子观音一团佛光送我一个孩子，连我都不知道他爸爸是谁，怎么好意思让你做这个便宜老爸……”
孔柏裕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实在忍不住在她脑瓜上弹了一下：“胡思乱想什么！当然是我的！”
他越想越觉得她可爱，心里暗自打定主意要趁她知道真相之前就把那团佛光变成实体。沈苑还是惴惴不安的模样，孔柏裕想都没想，凑上去双手捧着她的脸深深地吻下去——
原来是这个味道。
他们分开不过十几天，他做什么都感觉不对劲，记忆中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等着浮出水面。现在把她抱在怀里，他才终于发现他活了这么多年，在遇到她之前的岁月什么都不算。
其实什么都是虚假的，只有把她紧紧地抱着，和她唇齿纠缠才最实际。
这样想着，他越发吻得用力起来。沈苑有点透不过气，好容易勉强把他推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孔柏裕也不计较，笑眯眯地玩着她的发丝。
他们坐在角落的沙发上，酒吧里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空无一人，沈苑能清楚地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十几分钟前她还下定决心要和这个人一刀两断，现在却出了这样的乌龙——
两人之间的问题其实一个都没有解决，她心烦意乱，随手玩着他的头发说：“怎么想起来把头发剪了，还剪这么短？”
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眼底平静无波：“想起来就剪了，换个发型、换个心情。”
换个心情……
她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的眼：“那你换好了没有？如果换好了，为什么刚才和我说不想和我有任何关系？”
他皱着眉，无意识地把她抱得更紧。沈苑腰上一阵疼痛，可她咬牙忍着，听他说：“沈苑你是了解我的情况的，不管是你的原因还是我自己，我都没有办法那么快放下。”
“可我说了会等你。”沈苑看着漆黑如深潭一般的眼底，忽然疑惑起来，“你不会是为了这个孩子才——”
“当然不是！”他立刻否认。
他不是因为她有了他的孩子才改变主意，相反，他正是因为担心她将来会和别人结婚生孩子，所以无论如何要把她留下来。
说实在的，他这把年纪应该什么都看开才对。可她的生命这样短，他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这样想和她走过这几十年，连一天都不愿意错过。
有些人注定属于某些人，根本不能分享。
他把自己的脸颊紧紧贴着她的，像对待孩子一样吻她的鼻尖，四目相投，他们从来没有这样安静地靠近过彼此。
他柔声说：“我刚才骗你的，说是希望和你断绝关系，那是骗你的。可最后，连我自己都骗不了。”
沈苑几乎快哭了出来，这是他对她说过的最动听的话。她狼狈地吻上他的唇，想掩饰这份尴尬，孔柏裕欣然接受她的吻，并且很快反客为主。
两个人分开了这么久，这个时候什么话都是多余，只想吻得再深一点、更深一点才对。
角落里一直偷窥的送子观音得意洋洋地和自己的童子说：“万年单身汉栽在我手上，谁说我不能做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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