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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雪山仁医──和士秀
编导手记
在云南丽江的玉龙雪山下，有个叫三元村的地方。在丽江的旅游指南上，就有“三元村寻访雪山仁医”这样一个项目。这个名播四方的纳西族老中医，名唤和士秀，年过七旬，被一些中外新闻媒体称为“活着的雷锋”、“纳西族的白求恩”和“当代李时珍”。和士秀在一座叫做“十里桥”的桥边，办了个“玉龙雪山本草诊所”，专门为国内外游客和病人治病，那还是在１９８５年。１９９２年冰岛的一份杂志把和士秀的银须笑脸作为十英寸的封面，并进行为数万字的报道，才真正让和士秀这个名字和丽江一样名声远扬。如今，丽江纳西族老中医和士秀已经被称作“丽江四大奇人之一”，他的小诊所的稀奇事迹，也被用几十种语言，在一些国家的报纸、杂志、电台、电视上反复传颂。
一个人活到可以成为一道旅游景点，不能不让人佩服和好奇。见到和士秀老先生之后，我们发现在他的身上的确代表着纳西这个地方的一些特色——他可以用流畅的英语与人交谈，反映出纳西族对外来文化的兼容并蓄；他从医多年但“有医无类，问病不问钱”，又体现着中医悬壶济世的精髓。在他的小诊所里，排放着各种各样的宣传品，既有达官显贵的来信，又有平民百姓的锦旗。他的诊所其实远不如他的名气大，狭小拥挤还有些零乱。和士秀也不像传说中的那般神奇飘逸，他瘦小，十分健谈。
访谈
梦：传说中神农尝百草，人们把您称作“神农氏”，到现在为止，您大概一共尝过了多少种草药？
和：他们把我说成神农氏，确实我也尝试了很多药物，但不像神农氏那样尝，因为我有植物学的知识。每个植物都有科、属、种，我们这里的品种很特殊，但是它的科属我都能够辨别。它有没有毒，我基本也都知道。
梦：听说您年轻的时候得了一场病？
和：有病以后，我买不起药。怎么办呢？《神农百草经》我也读，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我也读，积累了很多的知识。先人已经教给我们一定的知识了，所以我把过去的很多知识继承下来，不是全部都是我自己尝出来的，话是不能这样说的。实事求是嘛，是不？
梦：中国医学博大精深，您竟然能够做到无师自通，您真的没有老师吗？
和：不能这样说。广大群众是我的老师，玉龙雪山是我研究的地方。我成天在山上，不管看书也好，干活也好，都观察得很认真。就像辨认中国字一样，植物的根也好，叶也好，每一种与每一种是不一样的。看起来这个根是完全一样的，但在我看来是不一样的。
梦：您给人看病的时候为什么不收费？
和：我一辈子为群众免费治病。当时我们没有鞋子穿，做衣服每人只有５尺布票，吃饭每个人也只有苞谷２５斤、３０斤。吃不饱饭的时候，我也是为群众免费治病。我穷他们也穷。
梦：其实只要能够把病治好，适当收费也不会没有医德。
和：我知道。但是社会上情况很复杂。有些人确实很困难的。比方有人从上海写信来，已经专门吃了我们３年的药，病例里面又多病，不是一般的病，他就要吃我的药。我就给他把药寄去。没有医德，我根本不会给他们药。有一些人良心好，英国也有，美国也有，他们也寄给我钱，表示他们的意思。信里面说，我们不能白吃你的药，寄回来一点儿钱。我实事求是嘛，靠这点儿也够了。我不去要求他们。过去的中华民族的名医，华佗也好，扁鹊也好，都是这样的仁医仁术。我还记得这样一个故事，华佗治好了关公的病以后，关公送他一盆金银财宝，华佗的生活也不是十分富裕，但他说这个财礼不能收，他没有收下来。继承中华民族的仁医仁术，我永远要这样做，而且教育下一代也这样做。中华民族的仁医仁术这个哲学思想现在并没有过时。
梦：但是也不能亏钱啊。您自己种的草药，还从其他药农手里买药，再经过您自己加工，把它们寄给所有的需要药品的人，这本身也是一种成本，也需要大量的劳动时间。
和：我知道。但是我一辈子没有吃亏过。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我免费为群众治病，有些心好的人也把我救活了。有人批判我，但是也有有良心的好人保护我。比如合作社的人，供销社的人，他们总是说：“啊呀，和医生，你太可怜了，给你买点儿糖。”那个时候糖是供应的。我为群众服务，群众把我救活了，这我是深深体会到的。批判我的时候，批判前我给群众打针，批判后我也给群众打针。有时候有人还提出来：“队长，先批判和士秀，批判完他还可以给我们打针。”我为群众服务，我一点儿也没有吃亏。我并没有后悔，我很荣幸。今天我的名声也是靠仁医仁术。
梦：您儿子和您儿媳妇现在是不是也在继承您的事业，也在行医？
和：对。有很多人跟我的儿子说，跟我的儿媳说：洋芋可以吃（洋芋就是土豆），名誉不能吃。他们对我儿子说：“你父亲专门要名誉，学白求恩。你还是要改善生活，应该收钱。”但是他们还是听我的话。
梦：在这种名声传出去之后会不会给你们带来某种压力？
和：我根本不考虑收费的问题。吃我的药好几年不给钱的病人，他们很不好意思。但其实你不必不好意思，只要你不死，就不要不好意思。是我自己很有兴趣，研究科学啊，如果我要钱，他可能就吃不起了。美国那个病人也是这样子，他根本没有寄给我钱，但我还是把药寄过去了，最后我成功了。所以如果我不是这样干的话，我是不会成功的。等收到钱我再寄药的话，人都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
梦：听说您曾经治愈过一例白血病。
和：好多例的，好多例的。
梦：您觉得白血病真的有希望用中医治愈吗？
和：我的看法，还是可以的。因为过去中华民族世世代代是拿中草药来防病治病，治癌症的。现在西药是很进步，但喝了，啊呀，病人受不了。本来身体还可以，一喝西药吐得不得了，还掉头发，把人的元气都损害了。但用中医药的话，吃我的抗癌药对人体没有什么损伤，都是活血去淤、保持元气。中医是要保护你的元气，不能够损伤你的元气。移植骨髓，要花４万美元以上，而且还有手术费几十万，搞下来骨髓移植，成功率也只有百分之五，成功率并不那么高。我们的成功率也不那么高，但是我们也治得了。现在很多人还是没有办法骨髓移植，梦想也想不到几十万块钱啊！
梦：当您知道一例白血病患者吃了两年您给他配的药慢慢地康复了的时候，您当时是什么心情？
和：比得多少钱、比得诺贝尔奖还高兴么！得诺贝尔奖金又怎么样呢？我实在是成功了！你看北京的医院里写出来了——中西医结合治疗。西药是北京的医院给的，中药是吃我的！医生说，中药起了很大的作用。医生说这样一句话，对我来说比一百万还要重要！
梦：也有一部分人对您不太服气，觉得您是名声在外，说您未必是最好的医生。您觉得您是最好的医生吗？
和：不是。这里有很多很多好医生。我们丽江是药物王国，民间医生也很多的。但是我与众不同的是我自己得过病，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所以我下过决心，不但要研究自己的病，而且有一天还能解决其他病人的问题，这是我一辈子最大的愿望。
梦：很多家传医道都有祖传秘方，而且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您家里是不是也有这样的规矩？
和：现代医学，包括西医和传统中医，还有民间医学，都是客观存在的。把这些东西都结合起来，才能够对付疾病。单单靠一样也不行。这是我个人的观点。所以我教育我儿子和孙子，一定要把各方面的知识学好。单单抱着我那一点，今后要被淘汰的。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科学技术赶不上，我们就要落后。
梦：您也有这种危机感？
和：当然有！没有不行嘛。
梦：一辈子都这样，您不觉得累吗？
和：今天我多幸福！有口气，还活着。各人的人生观不一样。帮别人解决一些问题，是我最大的乐趣。各人的人生观不一样！有些农民，边远山区的农民，跪在我面前啊。他拿药我不收钱，我赶快把他扶起来，他们是很感动的。我能够给他们一点药，我感到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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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士秀出生于地道的纳西族农耕人家，１９４７年考入上海海军机械学院，后因身体不适，转入南京国立语专。１９４９年６月在南京参加解放军。１９５３年因病转到地方，尔后又回到故乡。走上了一条一无所求的救治之路。和医生真的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奇人。
首先，和医生隐居式的简朴生活方式，完全是纳西族式的，它古典而又超然。不足１０平方米面积的诊所，木板门前，旧报纸糊的墙面，地上一袋袋采自雪山的中草药，以及和医生鹤发童颜的布衣形象，让你十分好奇和崇敬。
其次，和医生独特的行医思想——“无德不成医”、“无信药不灵”，如雪山般圣洁和清纯，令看病者身心豁然。和医生“谈病不谈钱”，看完病后你会从他手上接到另一付药方和医生亲笔书写的一张祝词，那家常话般的关爱，带给你的是一个健康的心情。
另外，和医生热情好客，他能用纳西语、汉语、英语自由与你交谈，尤其是一口流利的英语让你惊异。和医生朋友很多，诊所门前的几大张名片布栏和国内外各种传媒的报道资料，会让你饶有兴趣，此情此景，你会被一个真实、简朴但却“富有”的纳西老人所感动。
和医生的独生子和述龙承继医业，并精通英、日语，从他身上可看到和老医生精神的传承和影响。
第一部分以法律的名义──郭志明
编导手记
在美国洛杉矶的华人社区里，有一个名字是许多人都熟悉的，他就是洛杉矶亚太法律中心主任郭志明。
美国是一个处处讲法律的国家，但是在这个标榜自由、平等和法制的国家里，种族歧视随处可见。在美国，人们把在美国出生的华人称为ＡＢＣ，即Ａｍｅｒｉｃａ－Ｂｏｒｎ－Ｃｈｉｎｅｓｅ，华人社会更将他们形象地称为黄皮白芯的“香蕉”，因为这个生在美国、长在美国的群体对美国文化的认同多于中国文化。他们说一口纯正的美式英语，接受的是美式教育，适应西方的生活方式，对美国的主流文化几乎没有任何排斥。即便如此，华人在美国受到各种形式的歧视却还是不争的事实。
去美国采访之前我们听到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一位叫林玉贵的华人律师，已经是第三代移民，他的４个兄弟曾在美国参与的５次战争中为美国服务过。有一次，这位讲一口地道英语、连一句中国话都不会说的华裔律师带着客户和另一名律师到洛杉矶县法院办案。当他在法院的小卖部排队买点心的时候，一名看上去像律师的年轻白人女子拖着一个大箱子往排队的人群中挤。林先生对这名女子说了声“Ｅｘｃｕｓｅｍｅ”，意思是对不起，不要挤过来。谁知那女子听了很不高兴，她不着边际地骂林玉贵太胖，林先生随口回答说：“你也不瘦。”这一下可捅到了这名女子的痛处，她立即恼羞成怒地用污秽的语言辱骂林先生，然后当着他客户的面训斥他：“你为什么不滚回你的亚洲去？”
郭志明律师说，这样的遭遇他也遇到过。在美国，要维护自身的尊严，法律是惟一的途径。这对本身从事法律工作的人来说并不困难，但对于那些连语言都不通的新移民来说，就不那么简单了。因此，许多满怀着梦想来到美国的亚太裔移民，包括华人，在遇到类似问题的时候，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郭志明作为一个华裔中国人，作为一个律师，在美国，为那些求助无门的新移民担负起了新的使命。就在我们去美国采访郭志明先生前不久，美国洛杉矶亚太法律中心宣布一项最新计划，整合４个非营利组织的资源，用以提供低收入亚裔民众法律援助。
访谈
梦：有人说你为具有不同种族背景的人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
郭：美国的亚裔人士早期有３０００多万人，其中有２０００多万人是美国籍，占美国人口的４％。在美国有许多不同的民族，所以对我们来说，重要的是他们彼此能够在一起工作，互相学习，互相交流。
梦：许多人带着梦想来到美国，但现实往往是残酷的。在你看来，亚洲人来美国面临的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郭：有很多人到美国之后发达了，他们享有平等的机会。但是还有两个主要的问题：一是许多亚洲人被看作是“典范民族”，用这个词是因为很多亚洲人已经取得了成功。这就给人一个印象，好像是所有来美国的亚洲人都成功了，但这不是真实的情况。在美国的亚洲人中有１３％的穷人，其他民族有４０％到５０％的穷人，他们没有实现他们的美国梦。另一个问题是美国人经常对外国人持怀疑态度，即使一个家庭在这里居住了５０年，他们仍然被看作是外国人。
梦：在工作中你一定遇到过许多这样的人，有没有一些人和事给你很深的触动？
郭：１９８３年亚太法律中心刚成立的时候，我在报纸上读到一篇关于密歇根的一个年轻美籍华人温森特·陈的报道。温森特是一个２７岁的中国人，他在一家中餐馆工作，并且已经结了婚。他和他的３个朋友到一个酒吧去，其中一个日本人和两个白人发生了磨擦，他们打了起来。有一个白人抓住温森特，另一个用棒球棍打他。四天后，温森特死了。我去了底特律，我问温森特的妈妈需要什么帮助。她说：“是的，请帮帮我。在温森特去世的６个月前，我刚失去了我的丈夫。”她还说，“任何东西也不能挽回我儿子的生命了，但我不希望别的母亲再经历我所遭遇到一切。”在那一刻我知道我会尽一切力量，去为她的儿子争取一个公正。我建议他们应该让联邦法院来审判，因为州法院只判了那两个杀人犯３年的监外服刑以及罚款３０００美元，这就算补偿了温森特的生命。不久联邦法院得出审判结果，裁定主犯有罪，他被判２５年监禁。可是这时审判突然发生了变化，从密歇根转到了俄亥俄州的辛辛那提。第二次审判的时候凶手被判无罪，那两个凶手没有为温森特的死在监狱里呆上一天。陈夫人得知这个结果后，觉得再也无法在美国呆下去了。她回到广州，住在市区附近的一个农村。直到１９９５年我回到中国，去看望了她。她看上去很高兴，但从她的眼睛里我知道，她失去了家庭中的一切。这对我来说是最难忘的一刻。
梦：有多少像这样的案子？
郭：不幸的是在过去的两年中，还有好几起针对亚洲人的暴力事件。十多个亚裔美国人因为仇恨犯罪，在美国被杀害了。实际上９·１１美国世贸大楼被袭之后，发生了更多的袭击南亚人的暴力案件，像印度人、巴基斯坦人被袭击，仅仅因为他们长得像中东人。我们办理了一个叫约瑟夫的人的案件。两年前约瑟夫是洛杉矶的一个邮政工人，他是一个菲律宾裔美国人。一个白人因为仇恨有色人种，在犹太人居住点枪杀了５个犹太人，包括儿童和成年人。他们在寻找其他目标时，发现约瑟夫正在送信，他们在他的背后开了１２枪。
梦：不同的国家的法律是不同的，在美国，不同的州的法律也不同。在处理案件的时候你有没有自己的基本原则？
郭：我们的工作中是尽量为在美国的人们提供公正的帮助，不管他们是新移民或是永久居民，都应该得到法律上的公正对待。在亚裔移民的历史上，以前这一点没有能够做到。当然有些移民还没有成为正式公民，他们还不能介入美国社会，但是他们应该有权利自由发言，他们有权利组织起来，他们有权利在和平的环境中生活。他们应该受到保护，他们应该得到法律的保护，最基本的原则就是法律下的公平与公正。
梦：你参加了许多社团组织，这些都是义务的吗？
郭：我加入了２５个组织和委员会，绝大部分是志愿的。我们这样做，是想在不同的组织团体之间搭起桥梁。亚太裔美国人法律中心存在的原因，就是因为亚裔美国人社团没有钱聘请具有国际律师资格的律师，他们没有信息来源，他们甚至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好律师。我们所做的就是给他们贷款，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