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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的棘手事,正令他苦思冥想,然后长叹口气:“大哥,你太会杀价了。我算服了你了。”说完才慢腾腾地把裤子往对方手里一塞,脸上的表情就像把自己十八岁的宝贝女儿亲手交给了对方……
但是新货批得并不让人乐观。第一天,我只批出去二十条,是一个鞍山的老客户。他平时到我这里拿货一拿就是五十条甚至一百条。他顾虑重重地说:“这货是没的说,只是价格有些贵。尤其是现在,拿多了真怕砸在手里。”好在零售这块还算不错。我和两个“裤样子”一天下来卖出去十六条,这的确是一个不小的数字。虽然价格有高有低,最高卖到一百八十元,最低才卖到一百三十元,只相当于我给小伟的代卖价。
那天小伟卖了七条,下行时,小伟过来补号,一下子补了二十条。我说:“小伟,你卖的不错呀。”小伟苦着脸说:“数是不少,可没有一条能卖上大价的。我他妈挣十块钱都卖,刚挣出个摊位钱,我这是给你打工呢。”小伟垂头丧气地接着说:“你就不能给哥们儿个批价吗?怎么说我也是你兄弟吧。你他妈的就忍心看着我大冷天地在这里凑冻受罪啊?”我笑笑说:“好好,从明天起,你就返一百二十元吧。”既然新货并没有成为我想象的“红门”,返高点低点,就不能太苛刻了。何况小伟又是我不错的朋友。小伟一边点钱给我一边发牢骚说:“不行,今天就得按二十元返,不然我一会儿去跳舞,连张舞票钱都买不起。”小伟把返货钱塞到我手里:“你放心,我明天肯定帮你大卖特卖。”说完,小伟冲我扮了个鬼脸,一溜烟地跑了。我知道,即使我硬让他返一百三十元,他也会耍点小花招,甚至最后一天连货款都不返人就没影了。但有时如果我进的货不好卖,他还是很着急的,即使不挣钱,也会替我白卖,替我分忧。
下行前,我到高小菲的摊位转了一圈。她也只批了二十五条,小卖才三条。她家没有“裤样子”,主要是高小菲嫌“裤样子”每天絮絮叨叨地在眼前说个没完没了,烦,也怕他们爱无事找事,勾搭那些过路的漂亮姑娘,而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第二天,批货量还是上不来,我只批了十五条。但小卖的情况不错,走了二十多条,小伟也返了十条。我本想建议高小菲,咱们能不能把批价降到一百一十元。光靠小卖的走量,显然是很难成气候的。可当高小菲听说,我今天小卖了二十多条时,眼睛闪出一道亮光。高小菲信心十足地说:“咱们的货一点问题都没有,过不了几天,全能批光的。”我看着高小菲得意洋洋的神情,只好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高小菲坐在摊位后面的货包上,悠荡着双腿,不慌不忙地说:“能零售咱就还愁批发吗。你想啊,既然我们市场的零售能走得动,就说明其它市场的零售也不会差到哪去。凡是从我们这里拿货的人用不了几天就得回头了。这样拿货的人就会越滚越多,我们的量自然越批越大。”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鞍山的那个老客户就打电话来,让我给他留八十条,明早来提货。第二天,他刚把货提走,本市拿货的两个客户也回头了,每人拿了五十条。那天,我批了将近四百条裤子。我兴奋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高小菲,高小菲说她今天批了五百多条。说完,高小菲也没跟我商量就给吴老板打电话:“后面的货一律发空运,越快越好。”
这就是服装生意,昨天还只批个二三十条,今天一下子就以十倍以上的数量在增加。这种变化常常令人目不暇接,但又在情理之中。当然,也有这样的时候:头一天能批二三百条,第二天就有可能一条都批不动,能把人气得半死。按我们的行话这叫:猫一天,狗一天。也叫没鸡巴谱。但你得承受、忍耐、挺住。既不可得意忘形,又不能一蹶不振,要保持一颗平常心。不然,你就别来“五爱”市场凑热闹。
吴老板在电话里告诉高小菲,后续的布料到了,一共是两万米,问我们俩有没有勇气把这批布料全部“兜死”。吴老板还一再强调,现在想拿这批货的人很多,每人拿个三两千米,一天就能批光了。但他怕批“烂行”,得罪老客户。吴老板的意思是,既然第一批货都给了我们,就要先征询我们的意见,如果我们不能“兜死”,剩下的布料他再介绍给别的客户。高小菲说这你得宽容我们一天时间去考虑,毕竟这不是一笔小生意,我明天肯定给你个确切答复。
高小菲面色凝重地把手机揣回包里,对我说:“你跟我出去一趟,办点事。”
于是,我俩在市场门前拦了辆出租车。
坐在车里,我问:“咱们这是去哪?”
“我带你去见一位大师,我们一块去算算这笔生意,能有几成的胜算,他算命很准的。”
我这才恍然大悟:“你每次出门做生意,都要去算算命吗?”
“那倒也不是,只有在做一些比较大的生意时,我才去算。命不能总算,总算就不准了。”高小菲又叮嘱我:“到那儿少说多听,千万别随便东问西问的,记住了!”我使劲点点头。”
出租车驶出市区,又经过一大片空旷的农田,才七拐八拐地来到一座深宅大院。
高小菲抻了抻衣角,又理了理头发,然后一脸虔诚地推开了两扇吱吱作响的厚重木门。
“宁海大师在家吗?”高小菲声音轻柔地喊了一声。
一位面色红润、蓄着花白胡子的老者闻声走了出来。
“是小高啊,来来来,快请进。”宁海大师和颜悦色冲高小菲点点头。
高小菲双手合十,深鞠一躬,说:“大师您好!”我跟在高小菲身后,也学着她的样子,向宁海大师鞠了一躬。
宁海大师亲自为我们泡了壶茶,并一一倒进我们的茶杯里。
高小菲和我连忙站起身,不停地道谢。
“又要出门做生意了?”显然,宁海大师与高小菲早就熟悉了。
“我明天早上要出门进货,想请您帮我赐个福。”高小菲笑了笑说。
宁海大师目光深邃地仔细端详着我,问:“这位先生是……”
“噢,他是我这次生意的搭档,所以,我才带他一块儿过来的。”高小菲连忙介绍说。
“报一下你的出生年月吧。”宁海大师客气地说。
我拘谨又腼腆地轻声说“七二年九月十三日,具体几点出生就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晚上十二点吧,我听我妈说过。”
宁海大师微闭双目,两只手不停地掐算着,始终面无表情。我屏住呼吸,惴惴不安地两眼望着宁海大师。高小菲也显露出紧张的神色。
好一会儿,宁海大师才睁开双眼,歉意地说:“先生,劳烦您先出去一会儿,我有话要对小高说,对不起了。”
我连忙站起身,走了出去。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高小菲才边向宁海大师告别,边走了出来。
“大师怎么说?”刚走出大门,我迫不及待地问。
高小菲微笑着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一直往前走,我只好默不做声地跟在高小菲身后。走出了那条乡村土路,来到公路上。高小菲伸手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后,高小菲才故作神秘地小声对我说:“他说我们俩很合财。”
“真的?那他为什么让我先出来?”
高小菲的脸腾地红了,没有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你得告诉我呀,不然我连觉都睡不着。”我大声地说。
高小菲脸冲着窗外,吃吃地笑出声来。
“快说呀!你可真急死我了。”
“宁海大师一再告诫我,说我们俩只能好好合伙做生意,千万不能有那方面的事,否则很可能会冲财的。”
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对你有任何的非分之想。”我说的是心里话,但我紧接着又调侃了一句,“就是想,我也不敢付诸于行动呀!”算是给高小菲一个安慰吧。
“想也不许想,要六根清净。”显然,我后面的那句话,高小菲从内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真想不到,你这么信命?”
“这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有备无患嘛。”高小菲得意地说。“我饿了,咱俩去吃点东西吧,也好商量一下这笔买卖怎么做。”出租车在高小菲的指挥下,来到红旗广场的一个僻静的胡同里,停在一个叫“紫藤蔓文化餐厅”的地方。
高小菲脱下貂皮大衣(在沈阳,有钱的女人都喜欢穿貂,以显示自己的富贵。一件貂皮几万元,可“五爱”市场的女人们照穿不误。穿来穿去,穿出了一身俗气味),在等上菜的时间里,高小菲一直沉默不语,心事重重地微闭着眼睛,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终于菜上来了,高小菲用她那骨节粗大的手端起细长的酒杯,与我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在猩红的唇边轻轻一抿带过。她不像是在喝酒,更像是在这里浅尝辄止地跟我玩高雅。我不以为然地干掉满杯的啤酒,等待高小菲开口。
现在她终于可以说话了。高小菲说:“光两万米布料就是一百一十万元。算上加工费差不多得一百五十万元。尽管加工费现在不用急着付给吴老板,但等布料生产出一半的裤子时,加工费也得赶紧汇过去。”我点点头。高小菲再次举杯抿了抿杯中的红酒,直视着我说:“你对咱们这批货有信心吗?”
“如果天气变化不大,不是忽冷忽热的,我看这批货还是应该很好销的。但两万米布料,吴老板的厂家要加工多久是个问题。这货的销售期不能超过一个月,天一热,布料就会显得深了也厚了。”
高小菲赞许地点点头:“现在我们的货已经批开了,往后拿咱们货的人会越来越多,只要能卖动,他们就会一直拿下去,这对我们来说是非常有利的。另外,刚才老吴说,他会停了所有的活,专心致志地为我们赶这批货。按每天八百条的产量,大约二十至二十五天肯定能齐活。”
我不安地搓着双手,费了半天劲才说:“老实说,一百一十万元的货款,如果我们俩平拿,以我现在的实力,一下子肯定拿不出这么多钱。我年初租摊位花了八万,手里又压了些货,都是夏料,这个季节想跳楼都没有机会,再有就是时间这么紧……”事到如今,我只能亮出自己微薄的家底了。
高小菲摆了摆手,打断我的话:“你就说你现在能拿出多少现金吧!”
我说:“三十万。已经打天了。”
高小菲说:“我可以借给你二十五万。其实,我本来也可以一个人拿下这两万米布料,可我们是生意人,要讲信誉。这批货开始是我们俩一块儿订的,我不能一个人‘兜死’。但我们要立个字据,先小人,后君子。只要你批出二十五万元的货,就得先把借款还给我。怎么样?”
我拍着胸脯打保票说:“那没问题。”
高小菲说:“至于这批货拉回来是赔是赚,我们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我们明天早晨就赶第一趟航班飞广州,但我们事先不能告诉老吴,我们要先逛逛布料市场,了解完行情,再跟老吴联系。”高小菲说得有道理。做生意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万一市场上有这种布料,别说两万米,就是五千米我们也不敢提,提就意味着去送死。
第二天凌晨两点半,高小菲就打电话叫醒我,并告诉我她家怎么怎么走。我拎着装有三十万现金的手提包走出家门,发现天黑得深不见底,还刮着呼啸的北风,就返身回家,从厨房里拿起一把不锈钢菜刀,揣在裤兜里,给自己壮胆。出租车刚停在高小菲家的楼栋前,高小菲就敏捷地一闪身,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了进来。高小菲把包里的八十万元迅速地放进了我的旅行包。我用手一拎,沉甸甸的。我从未经手过这么多现金。这令我紧张得手心冒汗,心怦怦乱跳。我下意识地用一只手紧紧握住那把不锈钢菜刀的把柄。高小菲也显得神气慌张,不住地回头,看后面有没有尾随我们的车辆。我壮着胆子,扒在高小菲的耳边轻声说:“别害怕,有我呢。”说完,我悄无声息地亮出了那把明晃晃的钢刀。高小菲吓得浑身一激灵,身子险些撞到了车门上。
我歉意地冲高小菲摆摆手,继续小声说:“如果有人敢在半路上劫我们,我就跟他们拼了!”声音虽小,但连我都感到了一股自己从未有过的杀气。
“你差点吓死我了。”高小菲坐正身子,长舒了一口气,拍着心口窝夸奖我说,“你还挺长心眼的,连我都没想到。这么早出门是应该随身带点防卫的东西。”
我像个英雄似的笑着,沉稳地点上根烟,然后又潇洒地摇下车窗。
下了出租车,我背着旅行包就大步朝候机大厅里跑。高小菲从后面叫住我说:“你不要命了,敢带着东西上飞机,还不把你当劫机的给抓起来呀!”说完,高小菲匆匆把我拽到附近的垃圾筒旁,四下扫了一眼,才催促我把菜刀赶紧扔进了垃圾筒里。
刚坐进广州白云机场内的出租车里,高小菲就语速极快地说了句去“广宾”,以至于出租司机不得不又问了她一遍去哪。高小菲这才定下神来,一字一顿地用她那蹩脚的粤语回答:“去——广——州——宾——馆。”然后咬着下嘴唇冲我哈哈大笑了起来。老实说,自从我去广州进货起,就一直住在“广宾”附近,刚开始是住在高第街里一些横七竖八的小旅馆,后来挣了点钱,就住进了与“广宾”一墙之隔的“广利”宾馆——那是家小宾馆,普通间才八十元,但好歹也算比那些街头小旅馆高出了一个档次,但我从未住过“广宾”。当我无数次路经“广宾”之后,我也曾暗自想过,等老子赚了大钱,以后再来广州就住“广宾”,哪儿都不住。
尽管现在我还没挣上大钱,但我已经住进“广宾”了。高小菲经过一番手忙脚乱之后,终于办理好了入住手续。高小菲领我匆匆来到“广宾”内的工商储蓄所,把那整整一手提包的现金迅速地存了起来。然后,高小菲这才恢复了她往日的状态:“我之所以要住‘广宾’,就是因为这里面有储蓄所,存钱取钱都安全一些。”高小菲想得可真够周到的。乘电梯来到十六层,我们住进两个相邻的房间。简单洗漱后,我们就快速走出“广宾”,随便找了一家街边的大排档,每人要了三两煎饺,站在飘着细雨的屋檐下,狼吞虎咽地吃完后,打的直奔海印布料市场。等我们接连转了三四个布料市场之后,才终于确定,广州的市场现在没有我们准备续的布料。同时,我们也顺便观察了一番新近上市的布料,看有没有比我们的布料既好又便宜的,结果还真没有。高小菲站在一家冷饮摊前一边咕咚咕咚地喝着带冰渣的纯净水,一边打通了吴老板的电话:“我刚到广州,正在出租车上。”高小菲冲我眨了眨她那涂着黑眼圈的大眼睛,“一小时后我们海珠餐厅见,好好。”放了电话,高小菲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笑着说:“我们马上回宾馆,先洗个澡,别让老吴看见我们的狼狈样。”
我俩返回“广宾”各自的房间,冲了个凉。在电梯里,高小菲举着面小镜子,用一管猩红的口红不停地涂抹着她那厚厚的双唇,嘴巴还不时地抿一下,又张开,继续描抹,但她好像始终不大满意自己嘴唇的鲜艳度。即使电梯停下来上下人时,高小菲仍旁若无人,自顾自地在小镜子前左顾右盼,这让我觉得莫名其妙。难道她想把自己的两片厚嘴唇涂抹成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吗?如果不是电梯终于停到了一楼,我相信,她会一直这么徒劳地描抹下去,直到把她的嘴唇涂成烂柿子。
走在“广宾”的大堂里,高小菲才心有不甘地把那管口红随意地往挎包里一扔,然后冲我开启双唇咧嘴笑笑,她是想让我赞美她化妆有术吗?可我只注意到了她满口惨不忍睹的黄牙。我无话可说,只能尴尬地把头移开,停下脚步,抽出根烟凑到鼻子下嗅了几嗅,才不紧不慢地点上。我有一个习惯,凡是遇到什么尴尬的事情,总是要不由自主地点上根烟。好像只要我吐出一口浓烟,那份尴尬也会像眼前的烟雾飘散开去似的。
刚进入海珠餐厅的包间里,吴老板就手舞足蹈,叽哩哇啦地大声埋怨高小菲和我,应该早点通知他,他好安排宾馆并去机场亲自接我们。广东人的普通话说起来中间没有停顿,语速极快,面部表情也变化丰富,无论讲什么事情都像是在跟你急赤白脸,当然,广东人说粤语也是如此,只是我听不大懂。
高小菲双手作揖,示意吴老板先坐下来。然后,高小菲点上她的白摩尔,用一只手擎着慢慢地吸了一口:“实在不好意思。老吴,你也知道,一百一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我们得凑啊。”说完,高小菲看了我一眼,我连忙点头,解释说:“我们中午才凑够钱,马上就奔机场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