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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能面对一具解剖开来的身体,面对它传达的所有真实信息,面对所有美丽的、琐碎的、不悦的细节,是需要跨越我们的审美壁垒,具备一定的勇气的。比如,因为发现了人脸上的一块骨头—颚间骨而对解剖学做出过贡献的歌德,这么说:解剖学之所以对我具有双重价值,是因为它在满足我求知欲的同时,也教会我如何忍受令人厌恶的情景。
这种“令人厌恶的情景”是什么呢?by hzyben from sjshu/?a=hzyben我们的身体地图,究竟是不是一张充满美感的图画呢?
我第一次跟基本外科胰腺组的医生们下手术室实习时,他们常常要用电刀划开病人的肚皮,碰到有肥厚肚皮的病人,能看见黄花花的脂肪组织。电刀所到之处,会带起一阵青烟,那情形类似街边烤羊肉串的小摊,味道闻起来也差不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烤肥油味,可躺在手术台上的,是位满腹经纶、学识过人的历史学者。
在妇产科跟着老教授出门诊时,不管多么年轻貌美、气质优雅的女人,都免不了被暴露于这几个现实得几乎让人背过气去的问题:孕几产几,上次月经什么时候,然后上床做截石位检查。多少女病人去了妇产科门诊,经过如此折腾之后,出门就祈祷千万不要再得妇科病了。
我们作为人,每个人可能都难免遇到“臭皮囊”与“美精神”的生硬撞击,或是“当生理遇到精神,宁愿扭头就走”的尴尬境地。
而在面对身体时,医生可以是最职业、最地道的“解构主义者”。解剖学赋予医生的气质,有一部分是伴随这种不令人愉悦、与审美冲击,但又需要严格遵守客观的情绪。
这种情绪天长日久之后,会让医生在对待人体这件事上,将“赋予的喻义”与“客观存在”进行严格、冷静的剥离。在这点上,医生比我们谁都“酷”。而我们普通人,出于天生向美感靠近的偏好,很少能换种客观的眼光看待我们的身体。我们的身体,更多地不是承载器官和组织,而是承载着一些类似“玉树临风”、“纤柔窈窕”、“强健”、“性感”这些比喻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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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构恼人的身体地图(2)
连载:医事作者:讴歌出版社:北京出版社那些来自身体的生理性表现,常常让我们感到尴尬、自卑。在安静、肃穆场合的一阵尖锐的肠鸣音,就像往安然如镜的水面里扔进一块大石子,让人尴尬无比。但其实,无非是空空如也的肠子发出了生理性的抗议。又比如不止一个口香糖、漱口水广告用过这样的案例:在两人快要零距离接近时女孩把男孩推开,原因只是因为口腔异味,男孩可能患有牙龈炎。但这在一个口腔科医生看来简直小菜一碟,不值一提,却让普通人羞愧难当。
一个外表再美再帅的人,也脱不了有一副看起来丑陋不堪的肠子。李六乙导演的诗剧《口供》到了后半段,纱帘上打出了一段影像:伴随着演员们激情充沛的诗歌独白,屏幕上是一只手反复地从开了一条缝的腹腔里掏出一节又一节的肠子,然后扔在一个大铅盆里。我注意到剧场里大部分观众的脸上都露出了不悦或是恶心的神情,他们本来盘腿静坐在垫子上,在看到录像上的那一段时开始左右调换姿势,坐立不安。但是,如果你真的做过阑尾手术,如果你真的站在腹腔手术的台子边,反应会更强烈,你所看到的肠子会更真实,更不“审美”。但对于熟悉了身体的医生来说,眼前的一切其实很简单,它就是一段肠子而已,就是身体的构造而已。
在我们喜欢的精神情境或是浪漫背景下,来自生理性的不和谐音,是我们作为凡人所不欢迎的。我们这时,似乎更愿意脱离开那个具体的生理地图,直奔精神、浪漫天地而去。
而医生,自进医学院开始接受训练到最后入行工作,其实一直在做的工作就是—把人们赋予身体的喻义剥离,留下一个类似工笔画的身体地图。这样的人,跟普通人相比,怎能不说又多了份冷静,或者说得更厉害一点—是冷漠。因为长期身处于这种气氛的熏陶和感染,医生审视身体地图的角度已经完全跟普通人不一样了。医生更多地是像一个职业的解构主义者、一个专业的地理学家—哪里是等高线,哪里是湖泊,哪里是丘陵,哪里是森林,它们各自对最后形成的体内环境和功能都贡献了什么或者都危害了什么。
而让我们凡人去面对一具解剖开来的身体,面对所有美丽的、琐碎的、不悦的细节,面对它传达的所有真实信息,并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需要的是追求真相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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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身体,从刀开始连载:医事作者:讴歌出版社:北京出版社早在16世纪,那时的人们对了解自己的身体满怀兴趣。比如,当时在欧洲的一些大学,陆陆续续开了一个叫做“解剖室”的房间。前来参观的不仅有医学生,还有好多市民老百姓—男人和女人都有。有趣的是,这些非专业人士如果想踏进解剖室必须付钱,他们手里攥着钞票,每天却只能看人体的一部分,比如第一天看腹腔,第二天看胸腔,第三天看心脏,第四天看大脑……如果要看隐秘部位,还得多准备点钱,另外收费。
我们人类对身体的真正认识,就是从一把刀开始,从解剖学的诞生开始。
每个医学生都经历了“从对人体的模糊认识到确切分解”这一过程。眼前因为长期泡在福尔马林里而变得肿胀、棕黑的尸体,对于一个急切想了解人体构造的医学生来说,竟成了无价之宝。在面对尸体时,作为医学生,有幸第一次深切地感觉接触到了身体地图。就像兼文学家和科学家于一身的歌德所说:“解剖标本比任何的努力和观察结果,更能将大自然的奥秘揭露于我们面前。”
人们开始了解身体地图,也只有几百年的时间。在没展开之前的一千多年里,它曾经充满了那么多无解的谜团和机关。人们为了能展开这张图,没少和自身的恐惧、世俗的道德障碍、尸体的资源稀缺作斗争。
在公元前300年,除了传说中亚历山大医学院的老师们有幸解剖过绞刑处死的犯人尸体,人们一般是通过打开动物内脏来获得一点解剖知识,然后类推到人。这样的情形一直延续到中世纪,当时被奉为“医学泰斗”的希腊新蘼硪缴锹祝踩匀皇且桓觥昂镒咏馄恃Ъ摇保汛雍镒由砩系玫降慕馄什患偎妓鞯卦擞玫饺松砩希殖隽艘恍┖罄纯词巧嵊蔡椎男啊U舛温さ亩陨硖逦拗睦罚饕抢醋越袒岬淖枇υ斐傻慕峁T诮袒岬牡赖卵沽ο拢颂迨巧袷サ模行┢鞴儆质强沙艿模挥Ω枚曰钭诺娜私惺质酰膊荒芏允褰薪馄剩裨蛘庑┧廊サ幕酵骄徒涣颂焯谩U庵肿枇Γ恢背中脚滂舻奈囊崭葱耸贝4铩し移婧兔卓驶蕹鱿至恕?许多传记作家在描述达。芬奇的一生时都不忘写上一笔关于人体解剖的故事,只是他解剖人体倒不是为了学医,而是为了更好地绘画。文艺复兴时期的达。芬奇,试图站在更高的角度,把解剖、透视、明暗和构图等零碎知识汇成系统理论。达。芬奇亲自解剖过30具不同年龄的男女尸体。在他看来,人体解剖和人体结构知识的掌握,有助于塑造完美的人物形象。他画出了人体的骨骼、肌肉、心、肺、肝、肾等器官系统的构造。最近,研究者在意大利佛罗伦萨的一家修道院发现了一间被遗忘的达。芬奇的工作室,里面有500年历史的壁画和一间用于解剖人体的密室。达。芬奇死后留下细节俱全的800张图谱,可以说是解剖图谱的雏形。得益于他对人体的解剖学认识,在文艺复兴时的画中,肌肉和血管多半有着严格的定位和走向。
米开朗基罗也是这样的画家。最近有两名热爱艺术的巴西医生,从米开朗基罗的巨幅穹顶画《创世纪》中也发现了一个与解剖学有关的世界。这两位医生确信,米开朗基罗在画中展示了他所了解的解剖学知识。比如,一棵树干可能是支气管的“化身”,而一个绿色布袋实际上是人类的心脏。一位美国医生也认为,《创世纪》中的一个场面,其实就是人体大脑的横截面解剖图。传说这位看着像小老头的狂人画家,当时确实在佛罗伦萨和罗马开设了解剖学沙龙,12年,天天不断。
但这样的觉醒,似乎仅仅限于追求完美表现人体的画家。在当时的医学院里,学生们听到的仍旧是唾沫横飞的人体四液学说,学习的依旧是奉为权威的盖伦从动物身上获得的解剖知识。偶尔有些敢于越雷池的人,去盗墓或者偷绞刑而死的犯人尸体,但他们把尸体弄回去后,也多半是让当时社会地位低下的理发师用刀切开尸体的皮肤,一大群学生围观。大家还是看不上解剖。
达。芬奇、米开朗基罗之后,诞生了一位解剖学的巨匠—维扎里。这位勇敢的20出头的年轻人有一次居然从绞刑架上弄到了整个骨架。他把尸骨一块一块装在大衣口袋里,偷偷地拿回家再拼凑起来,细细把玩研究,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人体骨骼标本。他冒着宗教迫害的危险,终于完成了身体地图的注释—共7册的《人体构造》,全书不仅讲解了人体各器官系统的形态、构造,还纠正了盖伦200多个错误。他被后人称做现代人体解剖学的奠基人。终于在16世纪,一些大学纷纷出现了解剖室。就像前面提到的,前来参观的男男女女不仅有医学生,还有许多市民。自此,人们才凭着一把刀,真正认识了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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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那并非完美的身体(1)
连载:医事作者:讴歌出版社:北京出版社我们对自己身体的认识,千百年来一直流行着一个取巧讨好的比喻—蕴涵着无数神奇奥妙的精巧机器,终日不知疲倦地精密运转。作为“万物之首”,我们的身体是大自然叹为观止的造化天成,是造物主美轮美奂的杰作。
这样的比喻,最起码从生命的起源就可以窥见一斑。在一些科学家看来,40亿年前,先有合成有机物的碳、氢、氧、氮等基本元素,在合适的温度和时间下,在液态水的参与、行星大气的保护下,发生着各种各样的生物化学反应,形成了生命最基本的组成物质—氨基酸、脂肪酸等小分子有机化合物,它们再形成复杂的蛋白质、核酸等大分子有机物,进一步演化成最初的活细胞。
然后,在6亿年前,单个细胞开始组合,一步步走向多细胞,再走向复杂多细胞,又经过了漫长的进化旅程,最后才有了人这样的高级多细胞生物体。
虽然关于生命起源有各种各样的学说—有一些专门研究这一课题的科学家穷尽毕生的精力与另一个学派争辩,因为他们有的认为生命来自地球本身,有的认为来自太空—但不能否认的是,中间花了40亿年的演化,才有了最后的人。40亿这个数字没人不叹为观止。我们还在上中学时,就被热情洋溢的老师灌输了“万物之主”的概念—人是最高级的动物。老师自己首先也被40亿年给感动了。
我们的大脑,可能是被赞叹、被吹捧得最多的器官。这种赞叹和吹捧,是不是跟当今仍在风口浪尖上如火如荼的IT浪潮有关,也未可知。一位在美国爱荷华大学专攻机器人研究讨生活的朋友说:“计算机再发达,再有能耐,终究难敌一个普普通通三磅重、看上去松松软软的人脑。”
这位将把毕生献给机器人研究的教授说,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在《人脑之谜》一书中作了这么一个类比:在我们的脑中有多达几千亿个神经元(神经细胞),为了感觉一下1000亿究竟有多大,亚马逊雨林提供了一个恰当的比喻。亚马逊雨林方圆700万平方千米,约有1000亿棵树木,大脑中的神经元数量基本上与之相当。比喻并不就此打住。如果我们现在考虑神经元间连接的巨大数量,那么我们可以说,其大约和亚马逊森林中的树叶一样多。要去想象整个脑中化学活动和电活动的激烈状态,事实上是不可能的,即便在任一时刻,我们的上千亿个神经元中仅有10%在活动。
读过《人脑之谜》后,很容易就被其中的数字给俘虏了。那些数字后面动辄以10个零论说,无一不是在印证我们有着一个虽然看上去不起眼但神奇伟大的脑子。
比如,与任一特定的神经元形成接触的神经元在1万个至10万个之间。反过来,任一特定的神经元将成为神经网络中下一个细胞的成千上万个输入中的一个。假如我们取只有一根火柴头大小的脑块,其表面的神经元间连接就能高达10亿个。
如果只考虑大脑的外层—大脑皮层,假如你用每秒一个的速度数其神经元间的连接,它将花去你3200万年!请记住,人类进化仅始于700万年前,因而你不得不用4倍于人类进化的时间来数完它。至于皮层中连接的不同组合的数量,我们面对的是个超天文数字:10后面至少接100万个零。它将超过整个宇宙中的粒子数!
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我们在年轻时的初恋记忆,事隔四五十年,等我们白发苍苍时,几乎可以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就能从记忆大海里捞出来,而且活灵活现。人类要到哪一天,才能创造出运算速度这么快、存储量这么大的电子计算机?真就像张国荣歌里唱的那样:“每个人都是—造物主的骄傲。”
但事实是什么呢?by hzyben from sjshu/?a=hzyben我们的身体其实有许多不完美的地方,我们带着身体的一堆折中方案和不完美在生活。比如,在吃东西的时候,如果性急或者忙于说话,我们常常一不小心就被呛了,连连咳嗽,脸憋得青紫。每年10万个人当中,就有一个不幸的人会被呛死,他不是在大马路上离开人世,而是死于自己体内的交通事故。
在美国连续火爆了10年之久的连续剧《老友记》(Friends)的一集里,钱德勒和一个女孩一起被关在自动取款机的小房间。钱德勒特别想在女孩面前表现得镇定自若、潇洒自如,结果却总是笨手笨脚、弄巧成拙。女孩给他一块口香糖,他放进嘴里试图吹个泡,在女孩面前显摆一下,但可惜一不小心口香糖被喷到了墙上。他只好尴尬地拿回口香糖放到嘴里,还不忘自我解嘲说:“哥们这次又回到正轨了。”
这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他被呛住了,喘息,呼吸困难。女孩见状,赶紧上前抱住他,用的是举世闻名的—海姆利克氏操作法,眼见着口香糖又飞出了他的嘴,他终于能喘口气了,又不忘再黑色幽默自我解嘲一下。
可怜的钱德勒,如果不是及时抢救,他可能会呼吸困难,皮肤发紫,严重的话,可能会死于这一呛到气管里的口香糖。而女孩使用的海姆利克氏手法,据说是一个叫海姆利克(Heimlich)的医生为了抢救呛着的妻子,情急之中,无意间发明的。结果这一方法在美国家喻户晓,万人集体演习,挽救了数以万计喉气管异物病人的生命。刚上医学课时,老师给我们也讲了这一急救小常识:当患者呼吸道突然吸入异物导致窒息时,立即让患者弯腰前倾,抢救者站在病人背后,用两手臂环绕病人的腰部。一手握拳,将拳头的拇指一侧放在病人胸廓上和脐上的腹部,另一手抓住拳头,快速向上重击、压迫病人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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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那并非完美的身体(2)
连载:医事作者:讴歌出版社:北京出版社那么钱德勒在吃口香糖时为什么会呛到气管里呢?原因只是我们身体里一个设计有缺陷的地方。
我们平时吃进嘴里的食物会进入食道,吸进呼出的空气则是通过气管。我们的嘴长在鼻孔的下面,但食道却长在气管的后面,这样我们进食的通道和空气的通道在咽喉处进行了一个交叉。我们平时机体里有一种反射机制能在进食的时候关闭住气管,不让食物走错了路,进到气管里。如果万一气管堵住,我们机体的防御性的呛咳反射又没能成功地把堵在气管里的食物排出去,我们就只能依靠周围一个会海姆利克氏操作法的人救命了。像钱德勒被关在自动取款机的小房间里,他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身边这个让他兴奋而又紧张的女孩了,除非自己会自用海姆利克氏操作法—靠在桌子边或扶手栏杆上,压着上腹,快速向上冲击。
你也许可能不相信,在蜻蜓、蜗牛和章鱼的体内,根本不存在这些交通烦恼,它们体内食物与空气的道路截然分开,而所有的脊椎动物却都有这一交通设计上的毛病。我们作为人,也未能幸免,甚至更倒霉,因为说话使这一体内交通问题变得更加复杂。
在《我们为什么会生病》一书里,试图用达尔文医学来证明这一交通缺陷的作者说,这么一种引起交通问题的设计,有什么必要的理由让它必须是眼前这个样子吗?没有。这是一个历史遗留问题。作者评价人之所以容易被呛,“反映了一种古老的没适应好的遗留问题,又被多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