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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30-海上钢琴师-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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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派克斯。     
    你好。     
    这时候,如果不是心还在狂跳不已,或许这一刻派克斯会吼起来。但他只是简单地嘟囔:     
    拜托了,佩特,别说傻话。告诉我你听到了什么。     
    佩特穿了一件大茄克,黑色的,只剩下最上面的一个扣子了。他不停地用手指摆弄那颗扣子,扣上了又解开,好像要永无休止地摆弄下去。     
    说话呀,佩特。告诉我,你到底在管子里听到了什么。     
    沉默。     
    大卫和歌利亚吗?     
    不是,佩特。     
    是红海和法老的故事吗?     
    不是。     
    可能是卡依诺和阿贝勒……是的,是卡依诺当阿贝勒哥哥的时候……     
    佩特,你不能瞎猜,没有什么可猜的。你只要说出你听到的。如果你什么也没听到,你就说什么也没听到。     
    沉默。     
    我什么也没听到。     
    什么也没有?     
    几乎没有。     
    几乎没有还是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派克斯好像忽然间变得唯唯诺诺:他跃起身,手臂像风车轮子一样张开;他踉踉跄跄地踩在地上,唇齿不清、气急败坏,像唱赞美诗一样,说了一长串话。     
    不可能,怎么搞的……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这样凭空消失。一定是跑到别的地方去了……你不能一升一升地向一个管子里倾注语言,然后就这样看着它在眼皮底下消失……是谁把那些声音给吞了?……一定出了什么差错,这一点可以肯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很显然……我们有些方面错了……可能我们要用一个小一点的管子……或者我们得把管子斜放着……或者要有个坡度……否则,声音很显然会停在半路,刚好是在管子的中间……声波的冲劲完了,就停下来了……在空气中飘荡一阵子,搅浑了,然后落在管子的底部,锡就会把声音吸收了……一定是这样的道理……想一想,相反也一定行得通……一定……如果我对着一个朝上的管子说话,那些话语升到一定的高度就会下来,这样我就能听到……佩特,这是一个创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事实上人们可以两次听到自己的声音,能听到相同的声音……一个人可以拿着一个管子,朝上,我们就当是百分之十的坡度吧,然后对着管子唱歌……唱一句不太长的歌词,当然要依照管子的长度……唱了之后再去听,……声音上升,上升后停下返回来,他就可以听见自己的歌声了,你听懂了吗?他听见了……他自己的声音……真是奇妙……可以听见自己……对世界上所有的音乐学派来说,这将是一场革命……你能想像得到吗?……〃派克斯自听器,产生一个歌唱家的必备之物〃,告诉你一定会成为抢手货……如果可以做出各种尺寸,研究一下最好的坡度,用各种金属材料实验,谁知道,或许得用金子做,还要试一试,这是个秘密,实验再实验,如果不坚持试验再试验,什么都做不成……     
    可能是管子上有个洞,声音都从那里跑了。     
    派克斯停了下来。看看管子,再看看佩特。     
    管子上有个洞?     
    可能吧。     
    尽管夕阳妙不可言,但也有比这阳光更美好的事情,确切地说,是流水不可思议的嬉戏,风儿的戏谑,天空的奇异变化,轻柔云彩的相互交融,数十次意外情况,一系列荒谬的事件,在那种阳光里,在独特的夕阳中,出人意外地飘起雨来。太阳还在,傍晚的太阳雨。这是一种极端的美。尽管被痛苦和无穷无尽的焦虑折磨,但没有人,在面对这样荒谬的事情时,会按捺住自己想笑的冲动。可能他没有笑,真的没有,但是如果这世界更加宽容一些,像一声叹息,或许他能笑得出来。可世界却像一场巨大无比、无处不在的闹剧,完整且无法抵御,真是难以置信。甚至于水,洒在你头上的水,地平线上下沉的阳光把散开的小水珠穿成串儿,看起来不像水。尝一尝那水,似乎是甜的,人们一定不会觉得奇怪。也就是说,那不是一般的水。整个都不合乎任何狗屎逻辑,一种离经叛道。一种激动。反正,在所有一切最终都是为了证实那些可笑习俗的东西之中,当然也有纯洁、清晰的形象。在这里,在这种无以复加的夕阳里,出乎意料地下雨了。至少有这么一次。     
    天哪!管子上有个洞……我居然都没有想到……亲爱的佩特,原来这里出了问题……管子上有个洞……一个藏在什么地方的该死的小洞,显然……那声音都是从那里逃逸的……消失在空气里……     
    佩特竖起茄克的领子,手插到口袋里,看着派克斯微笑。     
    哎,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我们一定能找到那个洞,佩特……我们一定能找到那个洞……我们还有半个小时,趁太阳还没有落山,我们一定能找到……行动吧!孩子,我们没那么容易被耍了……不会。     
    就这样他们开始找了,派克斯和佩特,佩特和派克斯,他们顺着管子往回走,一左一右,低着头,缓缓地,检查每一寸管子,寻找那些丢失的声音。如果这时候有人从远处看过来,一定会问,这两人到底在干什么,在田野里,眼睛盯着地,一步一步地挪,就像两只昆虫,实际上是两个人。谁知道他们丢了什么东西,那么重要,值得他们在田野里那样爬行。谁知道能不能找到,如果找到了,那该多好呀!至少有一次,至少有的时候,在这个让人诅咒的世界上,有人要找一样东西,最后万幸找到了。就这样简单,他说:我找到了。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把它弄丢了,又找回来了,他一定会十分幸福。     
    嘿,派克斯……     
    别分心,孩子,否则我们永远也找不到那个洞……


第四卷第43节:摇晃 

    事实上,他一下子惊呆了。他对惊奇毫无防备。有些事情,任何人都可以很心平气和地观看,可能他们也会有点感动,也可能会停下来一会儿,但毕竟是一件普通的事情。但是对于茂米来说,普通的事情也像奇迹,像魔法一样出现,成为幻觉。这可能会是马匹开始奔跑,也可能仅仅是一阵风忽然掠过,某个人脸上的笑意,一只盘子的金边,或者一种虚无。或者是父亲坐在摇椅上,蓉缓缓地转身,走进屋里去。     
    生命摇晃了一下,惊异又一次占据了他。     
    结果是,茂米对这世界有自己的感受力,可以说是间歇性的。一连串凝固的画面,神奇地,一段段遗失的、忽视了的事情,永远都无法抵达他的眼睛。一种切分似的感受力。其他人意识到将来要发生的事情,而他搜集那些过去的画面,仅仅如此。     
    茂米疯了吗?     
    其他小男孩问。     
    只有他自己知道。     
    瑞先生回答说。     
    事实上,他看到了,听到了,触摸到了那么多东西……就像是我们心里藏着一个年迈的叙述者,他时时刻刻在讲述着一个无穷无尽的故事,那里面有无数细节。他不停地讲述,那就是生活。那个在茂米身体里面的讲述者或许什么地方出毛病了,或许存在的痛苦使他很疲惫,因此他只能讲述断断续续的故事。在故事与故事之间,是沉寂。一个不知道被什么伤痛折磨的讲述者,或许他被别人恶毒地伤害了,或许他惊异地发现可恶的背叛把自己毁了。也许是讲述的那些美好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淹没了他。那种惊异把他的话堵在嗓子眼里。在他的沉默里,积累着情感,茂米头脑里的黑洞在休息。没有人知道。     
    有一些人叫他天使,那个装在人们心中讲述人生的人。谁知道茂米的天使的翅膀该是什么样子。     
    二     
    缓慢。缓慢得像是走在一个蜘蛛网上。     
    缓慢。     
    像一只蛀虫。     
    他不停地问:是不是永远都不原谅他?     
    621.恶魔。变坏的天使。但他们美极了。     
    麝香。这就是:麝香。     
    无论如何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在出去的时候没有经过那面镜子,那样的话,就要停下来,返身回来,站在镜子的面前,一动不动。看着自己。     
    ……在蓉的双唇上……     
    已经是午后了。太阳,低低地依在山丘上,拖曳着长长的影子。下起雨来,那样突然。魔法。     
    痛苦笼罩在他心上,就像是呷了一口白酒……一口气,那些人发了疯……不像那样一次喝一点……     
    让那支蜡烛燃烧吧,不要熄灭它,求求你。如果你爱我,请别熄灭它。     
    瑞先生走了,瑞先生会回来的。     
    他记住了所有的一切,但没记住名字。他甚至记住了她身上的香气,但没有记住她的名字。     
    ……如果他们问他,水晶是什么颜色,就拿这个水晶花瓶做个例子吧,它是什么颜色的,那么他必须回答这个问题,用一种颜色的名字来回答……     
    这是这本书的最后一个句子。     
    一封一个人等了很多年的信,后来有一天终于到了。     
    后来把头放在枕头上,为了……     
    皮特跑着,满眼泪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男孩叫喊着:〃老安德森,老安德森……〃边跑边喊,满眼泪水。     
    当你起来的时候,整个世界结了冰,世界上所有的树都结了冰,世界上所有树上的树枝都结了冰。     
    千万个冰湖上编织着冰冷的盖子,在下面……     
    我听得很真切。那是一声呼喊。     
    至少,可以把那件茄克剪短一点,如果仅仅是几厘米的事情,可以修改一下……     
    一点都不能改短。不能在命运面前做手脚。     
    派克斯和阿贝格寡妇,面对面坐在阳台上。     
    有时,会发生可怕的事情。比如说,有一次,耶尔格来到他的田边,呼吸着清晨清凉的空气,他几乎没有做过什么错事,他是个正派人,完全可以说是个好人。就像他的父亲老居雷尔一样,他每天晚上给所有人讲故事。最美的一个故事是:有一个人迷失在自己家里,好多天他都在寻找出口,但他没有找到,这样一直过了很多天,最后他拿起了一枝枪夹在腋下……     
    尊敬的瑞先生:     
    我认为有责任再向您确认一下我们上封信已经提过的内容。修建铁路的相关费用不能降低,然而,伯内蒂工程师估摸着,要是不可能的话,在第一阶段,考虑一下修建……     
    下雪了。落在这世界上,落在派克斯身上。一种美极了的声音。     
    至少,也可以把那件茄克加长一点。补几厘米就好了,悄悄地……     
    一点也别加,不要在命运面前做手脚。     
    佩特和派克斯,站在山顶上,尽力向远处眺望。     
    嗯,不,你不能这样对我,安德森。     
    老安德森待在那里,他躺着,浅色的眼睛盯着天花板,在内心同死亡理论。     
    你不能就这样走了,天哪!你没有任何理由就这样走了,你以为呢?仅仅因为你老了,你就可以走了,把我抛弃在这里,跟所有人永别,就走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亲爱的安德森,不要这样,我们就当它是一个普通实验,好吗?你愿意测试一下吗?好了,现在好了,现在一切都回到以前,我们重新谈论,我们把所有的事情都好好做一遍,现在够了,从那里离开吧,安德森……我在这里干什么呢……我一个人在这里,见鬼……再挺一会儿,求求你了……在这里谁也不会死,你明白吗?在我家里没有人会死……这里。     
    老安德森待在那里,他躺着,浅色的眼睛盯着天花板,在内心同死亡理论。     
    你听着,我们定个合同……如果你想走的话,那很好,你可以走,但不是现在,你只可以在我的火车启动的那天走……然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但在这之前你不能……答应我,安德森,答应我,在我的火车启动之前你不能死。     
    老安德森用很微弱的声音说:     
    瑞先生,你想听一个建议吗?快点修那条给人们带来好运的铁路。     
    当然他爱她。如果不是的话,那他为什么杀了她?还用那种方式。     
    蓉从小路上跑下来,气喘吁吁。她最后停了下来,靠在栏杆上。她看着大路,看见有一团尘土向她靠近。头发散乱,皮肤闪亮,衣服里的身体热乎乎的,她张着嘴,大口喘息。可以那样贴近地闻到蓉的身体发出的气息。


第四卷第44节:鲸鱼 

    1016.鲸鱼。世界上最大的鱼类(不过,这可能是北部的水手们臆想出来的,几乎可以肯定地这样说)。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我在这里了结我的一生。没有别的原由。我就像一个锁眼里的扣子,了结在那里。有人在某个地方的早上起来,他将会穿上裤子,然后穿上衬衣。他开始扣扣子:第一个扣子,第二个,第三个,然后是第四个,第四个就是我。我就了结在那里。     
    派克斯拖出阿贝格寡妇家的旧衣橱,他把门卸下,把衣橱平放在地上,拿出七根一样粗细的绳子,把它们钉在衣柜的一头,然后紧绷到另一头,在那一头装有小滑轮。他转动滑轮,一毫米一毫米地改变绳子的张力。绳子很细,当派克斯拨动绳子的时候会发出一种音符。他一连几个小时都在那里摆弄滑轮。没有人能听出来一根绳子和另一根绳子发出的声音有什么差别:听起来好像一个音符。但是,他挪动滑轮就可以听到十几种音符,那是一些看不见的音符:潜藏在那些大家都能听到的音符之间。好几个小时他都在搜寻它们。有一天他会发疯吗?     
    每个月的第一个星期一,有四五个人,他们会到大草坪上去清洗伊丽莎白。抹掉它身上的尘土;抹去它所意味的时间。     
    它总待在这里,会不会忘记飞跑?     
    火车头都有钢铁一样的记忆。何况,就像其他东西,到适当的时候,一切都会记起来。     
    战争爆发的时候,从桂尼芭去了二十二个人参加战争。只有芒代尔一个人活着回来。他关在家里,一言不发地过了三年。然后开始开口讲话。阵亡者的遗孀,父亲和母亲都开始来找他,想从他那儿知道她们的丈夫和他们的儿子当时的情形。芒代尔是一个有条理的人,〃按照字母表的顺序〃,他说。晚上,第一个去找他的是阿德莱特寡妇。芒代尔闭上眼睛开始讲述,讲述他是怎样死的。阿德莱特寡妇第二天晚上又去了,第三天也一样。一连几个星期。芒代尔讲述了一切,他记着所有的事情,他富有幻想。每一个人的死亡都是一首史诗。过了一个半月,轮到克里耐米的父母。如此下去。芒代尔回来后,已经过去六年。现在,每天晚上,奥斯特的父亲去找他。奥斯特是一个大个子的金发小伙子,很讨女人欢心。当一颗子弹打中他的胸部,击碎他的心脏,他一边跑一边发出恐怖的叫喊。     
    1221.对1016的更正,真的有鲸鱼,那些北方的水手是诚实人。     
    茂米一天天地长大,在瑞先生家里,女佣们的眼睛追随着他,她们心里泛起了阵阵涟漪。蓉也看着他想:〃那个女人应该非常漂亮。〃她像一个真正的母亲那样照料着他。但她从没有想过要真正成为他的母亲。她是蓉,这就够了。有一天,她在帮他搓背,她跪在盛满热水的浴缸旁。他不喜欢用热水洗澡,但他喜欢蓉在那里。他一动不动地待在水里。蓉放下涂满肥皂的毛巾,用手抚过他的古铜色肌肤。这到底是谁?是一个男孩还是一个男人?对于她来说又是什么呢?她抚摩着他的肩膀,〃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皮肤,就像从来没有人碰过一样。〃她想。茂米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睁得很大。蓉的手一直摸到他的脸上,掠过他的双唇,停了片刻,那是世界上最温柔的抚摩。然后她忽然低下头,从水里捞出那块打了肥皂的毛巾,把它放在茂米的手中。她把自己的脸贴近茂米的脸。     
    你自己洗吧,拿着这个,好吗?从今往后,最好你自己洗。     
    蓉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就在这个时候,茂米说出了那一年内说的三十句话中的一句。     
    不。     
    蓉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说:     
    就这样吧。     
    然后就走了。     
    派克斯的乐队每个礼拜二晚上排练。人声演奏在礼拜五排练。礼拜三乐队排练。就这样。     
    罗·费古松死了以后,费古松和儿子的杂货店,从今往后就叫费古松儿子的杂货店。     
    那〃大象叫〃的是什么音,萨尔?     
    那是C,派克斯。     
    啊,那是C吗?     
    差不多吧。     
    那是一把小号,萨尔,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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