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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万化，光芒如盛开的花朵照亮我的瞳仁，让我在幻化的假相中看到一切。耳道迅速保持平衡，将听到的内容净化为声音，心灵忙碌烦扰地不断辨识差异——风干的动物粪便，清早蚊蝇飞行的声音，东飘西荡的云朵，阿弥陀寂静的东方，起伏不断的山丘……这一切都只是某人梦境流变幻化的种子（种子？），通过神经末梢形成感知。我想说的不仅于此。我的上帝啊，为什么我们要过这种被愚弄的生活？为什么我们要愚蠢地生活下去？树身长满虫洞，水滴从天空循环到牛仔裤腰，纸浆从森林公园循环到纸业公司，尘土从荒地干土循环到排水沟，浸泡，扬起，旋转，带着虫洞的绿叶试图摆脱轮回之苦。唧唧唧唧，清早的小虫子在反复地持续悲鸣，吟唱着法①的空之“空”。我已经说够了，这里根本没有“孤独之荒凉”，没有这一页，没有这些词句，只有出于习惯之力对事物存在的预设。
唉，无明的兄弟们，无明的姐妹们，无明的我！没有任何可写之事，一切都是空无，而我写的就是一切！时间啊时间！万物啊万物！为什么啊为什么？愚昧啊愚昧！三愚十二愚无穷无尽的六千五百万愚人的世纪！我还能做什么呢？我们的祖先就是如此，他们已经死去，尸骨化成了尘土，这些愚夫，他们没有通过染色体把证悟传递给我们。我们对后代也只能如此，在久远的未来，在他们的降生处，尘土充满空气，到底是尘土还是空气又有什么关系呢？来吧，孩子们，就在此刻，觉醒吧！来吧，时间已到，觉醒吧！仔细看着，你正被愚弄和欺骗；仔细看着，你正在梦幻之中！来吧，就在此刻，看啊！存在和不存在，差异何在？骄傲、仇恨、害怕、轻蔑、脆弱、诽谤、猜疑、不祥之兆、闪电风暴、死亡、砺石……谁告诉你拉达曼托斯②就在那里？谁错误地写下是谁为何如何等待噢事物IIIIIIIIIIIIIOMODIIGRAGANAPARATOMANICOSAPARIMATOMANAPASHOOOOOOOBIZARIIII…………IOOOO……MMM……SO…SO…SO…SO…SO…SO…SO…SO…SO…SO…SO…SO③
此后那里将不复存在
一切有为将归于无有
轰
山谷之上
群峰之下
飞鸟
醒来！醒来！醒来！醒
醒醒醒觉—醒—
觉—醒—觉—醒—
觉——醒——
就在此刻
这就是智
千年鼠辈之智
兽形的、至为完美的
鼠辈
黑色黑色黑色黑色布铃布铃布铃
布铃黑色黑色黑色
布铃布铃布铃布铃
黑色黑色黑色黑色
布铃布铃布铃
三十八①
比如刀剑，桨叶或灾难，浮华的青年，一阵狂风，卷走落叶的激流，空气，喇叭号角之声，该受到谴责的火药爆炸，谴责，寻找恶果之过错，诘难，对喧嚣争吵之非难，恶意诋毁，熊熊大火，烧毁于万恶的火焰，发出火光，无可指责的纯洁，火把，燃烧的火堆，无可责难的清白的道道光芒，爆发，燃烧，可谴责的一切，将死的火焰，带着记印的森林，修理树皮，刷白的记印，漂白，穿过道路或迷径，沸腾，半熟，表皮，婉如杏树，用削下的皮作标记涂白，一棵树，在白色的表面涂上白点，一匹马或一头母牛，面色苍白，冻牛奶，宣布，发表，婉如海苔做的果子冻，广泛宣告，预报，竹芋粉、玉米粉或者类似之物，纹章，修饰，装饰，美食艺术，惟妙惟肖的外套，柔和，温和，芳香的温柔手臂，纹章艺术，饰以具有某种描述性或者解释性意味的、光滑的外层图案，奉承的手臂，手臂的外套，表达喜爱的艺术，艺术的漂白，变得苍白或白色之吻，心旷神怡，日渐苍白，无力的荒凉，无遮蔽的荒芜空茫，白色或苍白，无趣的冰冷的剪报，上面没有文字、没有印刷也没有热情，刻印着苍凉的苍凉，虚空之空之空白之苍白，无可度量的彻底的遮蔽，目光空洞，纸张潮湿，未被触痛，被字迹遮蔽发暗，形式缺乏观察，燃烧的潮湿的彩票没有中奖，颜色发暗布满污渍，燃烧着虚空，精神虚空变异之污渍，绵羊般白色的叫喊，羊毛毯之绵羊的轻泣，为了床而哀怨地咩咩叫唤，覆盖着马血，血在流血流血的女人被包裹起来或覆盖起来或者抽掉流出的血
被血玷污的善良之毯
因污渍消隐而号叫
在失去光泽之近处吹响号角
谄媚夷平一切哄骗之裂痕背叛污点
鳕雪巧舌如簧诱骗瑕疵和过错
发言
从爱尔兰之布拉尼古堡①
摧毁并撕碎赞美或荣耀
部分约束置放于
信心之中
闲聊的告密者
虚空愚蠢之吹嘘——
拳击，打在脑袋或自夸之上
把人群聚集起来就会出现贵族
和令人垂涎的不义之财，
以及后来的某人
进行备受煎熬的商业交易，阻滞不前
如同烤肉
你可曾明白？
《荒凉天使》 上 卷《荒凉天使》 孤独之荒凉（16）
三十九
月亮——她悄然出现于山冈之上，斜视万物，似乎十分鄙夷这个世界。她的眼睛大而悲伤，慢慢在天空展现出全貌，她没有鼻子，两颊如海，下颚斑驳，喔，这是一副多么古老而悲哀的满月之脸呀。一颗小星子对你我发出一个惨淡的、谅解的笑容——她面色苍苍，像一个不事梳洗的女人——她的面颊似乎能够发声——“这就是我来到的地方吗？”她说，“奥—拉—拉，”她的眼角长出了皱纹，悬挂在峭壁上方，像一只失色的柠檬，显得如此悲哀——
她让古老的太阳走在前面，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追逐着她，月亮跟他玩起了猫鼠游戏，让他领先——她唇上染着不均匀的胭脂，像是一个还没学会涂唇膏的小女孩——她的额头因火山岩而突起，她的王国因丰盛而拥挤——女神、月华和金色的神火，在她那金色的净土上，天使撒下幻相之花朵。在她那蓝紫色相间的黯淡王国，她就是上帝，她就是女王。太阳留下肆意的光芒，但她并未因此成为他的附庸；像往常一样，她给整个夜色镀上一层银色清辉，在天空越升越高，她的胜利取决于我们面朝东方地跪在大地上。从她那环绕着小行星的斑驳面影上，我看到了新婚颂诗般圣洁的玫瑰花海——芳香四溢的暗影标志着她平滑运行的轨迹，也标识着她尘土飞扬和乱石林立的表面——月球上的暗影像稻草上那些巨大的蚊蝇，带着笑容似的嗡嗡叫着——她戴着一层隐隐发光的淡紫色面纱，玫瑰花在她头上织成一道美丽异常的花冠，从这个角度望过去绚丽夺目。而后，花冠似乎散落下来，像一绺绺美丽的闪光的发辫；随后黯淡下去，成为遮住眉头的一道薄纱，仿佛浸染着无限的哀愁——凹凸不平的表面变换着表情，那冷峭的颅骨显得如此悲哀，月亮尽力抚平接缝，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在貌似一只昆虫腿部的地方，她显得十分柔和——面纱被吹散开去，朝着西面飘拂而去的那一角被染上了深深的紫黑色，薄烟遮住了她的脸庞和低语……她因为朦胧而越发美丽，而神秘的印记一再透露出深重的忧郁。月亮水平运行于天空，微带冷笑地向我们这些疯子露出她圆润的表面。行，我要它——这只是一个古老黯淡的星球而已，只是因为我们自己在行星运行的轨迹上转动颠倒，它才来临。这些姿态，这些铭文①究竟想说明什么呢？
——她终于揭开了面纱，露出清晰的荒野；她高昂着头颅，任面纱滑落，褪成如丝如缕的薄雾。她是如此柔和，就像婴儿的眼眸，甚至比他在梦境里看到的羔羊和仙女更加柔和。几块云朵在她的脸颊形成了酒窝。接着，又给她恶作剧似的加上了一撇扭曲的胡须，这时，她看上去就像查理·卓别林。她徐徐上升，没有一丝微风吹拂，西方仍是一片漆黑，而南方则充满英雄气概般宏大的紫红光芒。北方是一片白色条状和淡紫色丝绸般的冰雪，和北极圈亘古不变的旷野……
四十
我在一个早上发现了熊的粪便。还有其他迹象表明，这个庞然大物对冻成冰砣的牛奶罐很有兴趣，用它巨大的爪子压扁了它，并愚蠢地用利齿咬了进去，试图把发酸的奶酪弄出来。
我在薄雾中坐看带着几分神秘色彩的饥馑山脉。冷杉林淹没在云雾之中，峰峦隐约难辨。带着雾气的风吹过来，有点像雪风，但比雪风微弱得多。在这片颇具禅意的神秘之雾中，熊在某处昂首阔步——那来自原始蛮荒之熊。这一切，他的住房，他的后院，他的领土，巨熊国王能用他的爪子轻易撕碎我的头颅，把我的脊背像棍子一样折断。巨熊国王，排泄出巨大而神秘的黑色粪便，而它们来自于我扔掉的那些残羹冷炙。也许查理会在陋室里看杂志，而我在雾中唱着歌，但如果熊扑了过来，我们俩都会玩完。这是一种多么巨大的力量啊……
他长着一双奇特的眼睛，从闪电峡谷那未知的迷雾中向我蹑足爬来，显得温柔而又沉静……在阴冷的秋风中，我似乎分辨出了熊的迹象——他会把我带回我的摇篮，我的发源地——他披覆着有力的、充满生气的皮毛，再度觉醒……他的脚趾带着蹼，威武有力——据说在下风口，你能嗅到一百码开外熊的气息——他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他和雄鹿彼此回避着对方——哪怕我凝望终日，他都不会在那寂静的、神秘的雾气中暴露自己的形迹，仿佛他是一头不可接近、不可知之兽——他拥有所有的西北风、所有的冰雪并掌管着所有的山脉——他巡视着未知的湖泊，每到清晨，那珍珠般纯净的日光在冷杉林里投下阴影，照耀着他闪闪发光的躯体——他已经这样在大地上巡视过数千年——他目睹过印第安人和英国军队的来来往往，而且将再次目睹已往的一切——除了在溪水旁边，他始终在聆听着寂静，它满怀喜悦地奔涌着，他了解构成世界的轻物质，但从不言说，从不为意义而叹息，也从不抱怨。他只是咬着、扒着，向前穿过森林，丝毫不在意那些死气沉沉或者生气勃勃之物——在夜里，他的大嘴用力咀嚼，在星光灿烂的夜晚，我能听到他的声音穿山越岭而来。他将走出迷雾，他庞大的躯体将走近我的房子，在窗外用他巨大的火焰般的眼睛盯着我。
他就是化身为熊的观世音菩萨。
我一直在等待的就是他。
四十一
在午夜的睡梦之中，雨季忽然来临。大雨倾盆而下，浇灌着整座森林，并浇灌着麦克阿里斯特和闪电溪的那场大火。当救火人员在林子里冷得发抖之时，我正睡在温暖如烤箱的睡袋里，美滋滋地做着梦——我还梦见自己在灰暗的冷水池里游泳，那好像是属于科迪和伊芙琳的池子；在我的梦里同样也在下着雨，我心满意足地从池子里出来，到冰箱里去拿鱼。科迪的“两个儿子”（实际上是汤米和布鲁西亚·帕尔默①）在床上玩耍，看着我涂抹一块黄油——
“听着——现在你听到了声音。”这是说我翻寻食物的声音，像只耗子弄出来的。我不管不顾，坐下来开始吃抹好黄油的葡萄干吐司；伊芙琳回到家里，看到了我。我向她吹嘘我刚才游得如何如何——她似乎十分嫉妒地看着我手中的面包，但却说：“难道你就找不到更像样一点的食物吗？”——
我像如来一样穿过万事万物，现身于旧金山，走向斯盖德罗街道。它很像霍华德街，但它不是。它有点像堪萨斯城的西街17号，沿街都是摇摇晃晃的门脸，以及白鬼们②打架斗殴的酒吧。走在街上，我看到了店铺和酒吧里架子上的廉价白酒，那是流浪汉们最喜欢盘桓之地。我转过街道拐角，准备转向迪尔比街，而几乎与此同时我看到了一篇新闻报道，关于华盛顿特区教管所的那些野孩子们——一头红发的野孩子们，外表粗鲁、一头黑发的偷车贼，一群年少的恶棍，他们刚从牢里出来，坐在州议院门前的公园长椅上。新闻照片上，一个黑发女子穿着牛仔服，喝着可乐——报道里详细介绍了这个女孩如何地臭名昭著，她是诱惑男人的老手，成打成打的男孩被送进教养院，就是为了能亲近她。而她只不过想在他们面前招摇过市，炫耀自己——就像照片里那样。那群少年懒洋洋地靠在长椅上，凝视着她，微笑着面对镜头。在梦里，我几乎因为她竟然如此下贱而发疯，可当我醒来之后，我却意识到这只是她可怜的诡计，她其实是想从其中一个男孩那里受孕，让自己变得温柔起来，变成一个女人，充满母爱地抱着怀里的婴孩。
我看到这群少年正在走向迪尔比街，我改变了计划，不去迪尔比街了。我徘徊在百老汇和唐人街的附近，企图寻找一点娱乐，但梦里破落的旧金山却让我失望。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木头房子、木头酒吧、木头酒窖和地下室，这仿佛是1849年的旧金山——惟一不同的是那些郁郁寡欢的、闪着霓虹灯的西雅图式的酒吧，以及雨水。
我从一个接一个的梦里醒来，回到了冷雨凄风的现实生活。雨季已经来临，山火季节已近尾声。我回想起如来对大慧菩萨说过的话：“大慧，你作如何观，如是之人……”（我努力搜寻着梦境里的细节，毕竟这只是一个梦）“如是之人，是愚是智？”主啊，我领悟了这一切——
薄雾升山谷
群峰
清如洗
薄雾染林峰
梦境
幻如许
《荒凉天使》 上 卷《荒凉天使》 孤独之荒凉（17）
四十二
我在山火培训学校的那个星期，认识了老布莱基·布莱克，他就是那种满地都是的无所不知的男人。我们戴着锡制帽盔到处跑，学习如何开设山火隔离带，直到火势彻底被扑灭（我们把手伸进冷冰冰的灰烬）；学习如何使用火灾巡视器，用它辨别火势方位……布莱克是一个冰河区护林员，别人把他介绍给我时说，他是杰里·瓦格纳的老朋友——由于在里德学院受到的指控（他在左倾会议上大肆发表无政府演讲），在FBI探员的干预下，杰里丢掉了这份山火瞭望员的工作。这真是非常可笑，似乎他会投靠莫斯科，从这里跑出去，在夜里放上一把火，再跑回自己的瞭望塔；或者在眼睛里装一个无线电通讯器，用眼波来发射信号——
老布莱基说：“妈的那个黑眼睛的小伙子走了之后真是无聊，妈的他真是一个很棒的救火员，也是一个很棒的山火瞭望员，还是一个好小伙子——看来现在什么也不能说了，要不FBI就会找你的麻烦……反正我准备只说我的心里话，我也的确是这么干的——我真想弄明白，他们怎么才能让男孩子长出像杰里那样的黑眼睛……”这就是老布莱基说话的方式——老布莱基，长年累月地生活在丛林里，一个老式的伐木工人，曾经度过了一段那样的生活——加入过世界产业工人组织，经历过被多斯·帕索斯①和左翼通讯大加颂扬的埃弗雷特惨案②。我喜欢他个性的诚挚，还有他贝多芬式的悲愤；他有一双大大的悲哀的黑眼睛，是个60岁的老头，体型巨大、健壮，大腹便便，胳膊粗壮，站得笔直——每个人都热爱他——
“不管杰里以后打算做什么，他都会过得很快乐。妈的，要知道他在西雅图有一个中国小女人，哦，他可真会过日子……”老布莱基把杰里当作他的儿子小布莱基看待，因为杰里也是在西北长大的，在俄勒冈州东部的荒凉农庄长大，把他的青年时代全部用来攀岩、在地势险恶的峡谷里扎营、在山顶向如来顶礼、攀登像奥林匹斯山和贝克山那样的高峰——我似乎能看见杰里在霍佐敏峰来去自如，像一只敏捷的羚羊——“他读的那些该死的书，”老布莱基说，“关于佛陀的那些书，杰里这小子还挺聪明。”布莱基于翌年退休了，我几乎不能想像他会做些什么，不过总抹不去这个印象——他走在孤独而漫长的钓鱼之路上，我看到他坐在溪水边，垂下吊杆，看着他脚下的土地，他悲哀，体型巨大，像贝多芬一样坐着，思考着布莱基·布莱克为何物，这些森林又为何物；在森林里有着圆满俱足，而他将证得圆满——
在这一天，雨季来临，我能听到无线电里布莱基的声音，正在跟冰河区的山火瞭望员做交待：“现在我想要你做的就是弄一份目录，每样东西的目录，把它带回到站里！”他说：“留心我的口信，路边有匹马跑掉了，我最好把它追回来。”不过我知道布莱基只不过是想到外面溜达溜达，离开电台，走进马匹中间——森林就是他的林阴大道——老布莱基跑过来了，体型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