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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极限-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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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腹到如此,我难道可以含含糊糊吗?不能的。不能再将那种对一切人都〃隐瞒〃的事再对她隐瞒了。不然可太不够意思了。我一定要明确地说,朝深处说;说那些〃大斯,你下来〃的肤浅话是没有用的,那样就是对老师和长辈大恭不敬;我一定要说一段与她的不幸能相对称相平衡的话。

  我搜肠刮肚,调动一切虚构的才能,说了一段曲折的饱含眼泪的故事。我说,我曾拼命追一个女的,追得发了疯,在我进入癫狂状态时,她提出分手不干了,我不愿撒手,她也不勉强,若即若离过了一年,她忽然通知我去参加她的婚礼,我一听差点死去,几天几夜没吃饭,没睡觉,光像杜鹃啼血一样读一首失恋诗,借此来维持生命。

  〃那首诗你现在一定能背得出吧?〃她说。

  〃当然能。〃我说,她在怀疑我说假呢,于是我就背了某大诗人的一首诗:〃太阳落了,月亮藏在云间。四周是无边的黑,无边的墨一样的黑暗〃……

  〃啊,啊。〃她点头了,但说,〃若是倒过来,有这样一个女的追你,就完全有可能对你报复啊,有这样的女人吗?〃

  我心里有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来,我知道她想听我说出什么话来,可我再作践自己,也不能到这个程度呀。我切齿地说:〃没有。〃

  她愣了一下,接着就是无限失望的表情。

  失望,都是失望,我在等待戈多,你们也在等待戈多吗?

  从早到晚尽孤闷,仿佛入了空门。越想人生越莫名。垂帘暗中坐,空

  脑向黄昏。本能温情陪小心,闷久觉得残忍。灭打扯被睡昏昏。孤梦落白

  草,荒烟飘人生。

  填罢一首词,怨气在心中团起来。该是去公安局的时候了,不是去法院,离抓到凶手开庭审判的时候还早。心里想,公安局也真莫名其妙,事情出来这么久了,居然没搞出头绪来,你那么多人,干什么吃的?又想到赵科长,想到他那种大侦探波罗的神气,不免觉得滑稽。倘若侦探得力,我何至于受屈到如此地步?

  人都有复仇心理,我也不例外。不管时下我的心情坏到何种程度,都有一种思想潜在我的意识里,那就是,把凶手找出来,狠狠惩罚一通,该判刑的判刑,该放逐的放逐。这样做有什么实在的好处?没有,只能达到一种心理上的平衡。还有就是弄清事情真面目,洗刷清我所受的冤屈。

  不晓得公安局何以约我去,或许是找到了什么线索?

  正欲出门,单位的马主任来了。威严的马主任从未上过我的门,这次来,是找我〃好好谈谈〃的,这个意思前几天见面时他交待过。寒暄过后,我望着他,等他开口。——当然是等他开口,这不是干工作,而是〃好好谈谈〃,不能纯粹把他的嘴当我的脑子,但要看他的嘴怎么说,我好顺着往下说。

  〃准备出门?〃他说,喷了一口烟。

  〃准备出门。〃我说,〃公安局约我去一趟。〃

  〃嗯,得去一趟,已给我们打过招呼了。〃

  〃这个——?〃我听出马主任话里有话,想问个明白,他却换了话题和语气。

  〃我这次来,是想严肃地和你谈谈。〃他狠狠地吸了口烟,把烟闭在嘴里,不动看着我。

  我立刻严肃,好像一个庄严的时刻到了:〃马主任谈什么呢?〃

  〃现在猜测和流言都很多,〃他喷出烟,〃事情虽出在你身上,但出在我们单位,我们也感到压力很大。过去,你斯一根是一个很好的人,至少,我们大家都认为你是很好的人。你也早写过入党申请书了,因此你对组织要讲真话,讲真话的意思,就是把什么都讲出来,不要隐瞒。〃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闭住,看着我。

  〃我已把什么都说出来了,还要说什么?〃我完全明白马主任的意思,但我反叛了,不以他的嘴为脑子了,甚至还有几分愤怒,〃难道一定要说出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才算真话吗?〃

  马主任抿着烟,看着我,好像我脸上写着什么不好辩认的字,看一会,扑扑地将烟吐出来,吐得很泄气:〃真没有什么要讲了?〃

  〃没有了。〃我答得很干脆。

  〃好吧,没什么讲,就到这里了。〃马主任站起来,狠吸了一口烟,闭住,向门外走,到门外扑扑地吐出来,烟在空气里一飘,散尽了。

  〃马主任慢走。〃

  〃嗯。〃又狠狠地吸进一口烟。

  两个彪形大汉忽然临门,一式帽徽领章,威严得很。

  〃走,到公安局走一趟。〃

  我吃了一惊。不是约好我自己去吗?为什么还来人叫?我压住火气,向二人友好地一笑,请他们进来坐坐。但他们不领我的情,不笑,也不进来坐,只威严地站在门口,催我快走。〃我迷惘了一会儿,难道我的脸上有点麻烦,笑就不是笑了吗?为什么没有一点友好的回报?忽地又明白,他们不友好并不是因为我脸上有异,而是为另一种东西。光那口气我就听出来了,不是软软地说〃请你到公安局去一下〃,而是说:〃走!到公安局走一趟!〃一切强制性的东西都在这〃走一趟〃里了。马主任不是也有一句〃已给我们打过招呼了〃吗?这里面有什么名堂?

  我惴惴不安地跟二人向前走,下楼后二人又改变位置,一定要走到我后面,分明体现了〃押〃的意思。他们是押着我走?我感到受了侮辱和难以容忍。但我咬着牙不作声。他们两个是跑腿的,职业性毛病,跟他们说也说不清。

  到了公安局,一见赵科长,我的怨气就忍不住了,我说:〃赵科长,我想问问你……〃

  啪!赵科长一拍桌子打断我的话,怒目圆睁,喝道:〃斯一根,你现在要老老实实!〃

  我一惊非同小可:〃什么意思?赵科长你……〃

  〃我什么?我是公安局侦缉科长,不是吃干饭的,你不要老拿我耍着玩!〃

  我疑心自己在做梦,看了看人和物,并不是做梦,心里就懵,我怎么拿你耍着玩了?这一切从何说起?这不是太荒唐了吗?

  〃我想问一句,现在我变成阶下囚了吗?〃

  〃什么阶下囚?案子发了这么久,你一句实质性的话也不说,什么意思?现在你老实交待,你有几桩侮辱妇女的罪行?〃

  〃这话从何谈起?你公安部门是执法机关,这样对待我,要考虑执法犯法……〃

  〃少来这一套!告诉你,你要老实交待自己的罪行!〃

  〃你赵科长要知道,我是受害者。〃

  〃小张小李!〃赵科长突然一声大叫。

  我一怔,仿佛听到戏剧公堂上县官大老爷的一声断喝:〃大刑侍候!〃随着断喝,我看到〃小张小李〃——就是去叫我的那两位大汉,向我步步紧逼过来,手里各拎一支警棒。我清楚地意识到,只要赵科长一声令下,我就要大受皮肉之苦。一切没什么可讲,也没什么再讲。此时此刻,我才明白了他们当初让我看那些女尸奸情案的初衷。我愤懑,也不知所措,糊里糊涂之中,〃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起了作用,愤懑的感情一软,就说出下面的话。

  〃别别,赵科长,千万别;我们不来武的……〃

  〃不来武的,也行,只要你老实交待,你这号的,我见得多了,别想再拿我耍着玩,哼!〃

  意丽来信了,牛皮纸公用大信封,骄横不可一世地躺在我的桌子上。拆开来,几页纸全写得龙飞凤舞,我读那情,像强行被人剥光衣服,硬塞到了漫天风雪里,止不住身心一点点缩小,僵硬,死亡。

  信上是活脱脱的意丽,她有天才般的合理想象,她说:一切都是可以想的,一个平常的宁静的夜晚,一个姑娘跌跌撞撞从你的屋子里跑出来,跑到小河边疯狂地哭泣。夜风不吹,一弯新月映在河里,小心地陪着她。新月之下,可见这是一个未满二十岁的姑娘,美丽而丰满,属于那种让一切男人动心的小女人。也许就为这,你对她下了手。男人哪,在这个领域里都是野兽。后来,她的同伴来了,当然都是男的,一个,两个,三个,或许四个,他们围着她,询问她,安慰她,然后手拍胸膛,说:〃这个仇,哥儿们给你报了!〃赤裸的紫铜般渗油的胸膛,反射着新月的清辉,小河边,几条汉子笔直地插在地上。终于有了那个夜晚,他们在楼下叫:〃大斯,你下来!〃

  这就是意丽的信,信上还有:斯一根,我忙,不能去,我让母亲和姨妈去了,你真有本事,对她们能隐瞒得那么紧。可是斯一根,你忘了这个时代,这是个成熟的立体的时代,人的神经末梢都长得很,多得很,没什么事能将今天的人瞒住——古人会算,今人会猜,一切事情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信上还有:斯一根,我对你的印象已模糊了,我很难想象出你喜怒哀乐的样子。现在你遭了不幸,喜怒哀乐就更和我想的不一样了。我们伸手远握,告别了吧。老朋友,不要怨恨,古人有云: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我之所有,虽丝毫而莫取、此你我之谓也。不要怨恨,你有你神秘的事业,把精力多集中到那上面去吧,有所作为才是你的最高境界,是不是?古人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

  我忽然看到了意丽,不是幻觉,她实实在在站在我的面前,对我笑笑的;她穿了一件灰毛上衣,红白线镶缝的紧身运动裤,头发高高挽起,两个耳环金光闪闪,一眼看上去,矫健轻捷,比四年前还要年轻。

  〃意丽,我一定要揍你一顿。〃

  她笑笑的,表情好像说:我站在这儿呢。

  我把老拳举起,照准她的脸,用好力气就打上去。啪地一声,台灯倒下了,灯泡撞在桌面上,嘭地一声炸开,碎玻璃片满屋飞。

  〃大斯,大斯,你屋里什么……〃

  小华女士急忙过来敲门,我说没什么,碰破了一个灯泡。

  门不敲了,小华女士噢了一声,退回去了。她妈的,这个小华女士,她活得倒不错,还有兴致关心别人屋里什么响!

  我上床扯过被子,想昏天黑地地睡,却又睡不着。忽然又想,我怎么不研究研究自己呢?我真的什么也没隐瞒吗?或者真的隐瞒了什么吗?我,我斯一根,也是一个单个的人,有血有肉,有人的感情,在真实的人的环境里长大,一样受着传统文化的熏陶和现代意识的勾引,和那些看起来像正人君子的人一样,我脑子装了许多伺号懂了人事,进了学校,后来学会了许多东西,把问号全部变成了句号。变成句号之后,又把许多问号藏在灵魂里,就像吝啬鬼兼守财奴把金子埋在地窖里一样,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贼溜溜地偷着看,借黑夜的掩饰来使自己满足。我就像那些看起来像正人君子的人一样,其实心里装满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只要时机允许而又不承担责任,我就会有不堪入目的行为。这是表面现象下所有的另一个世界,我的一切也有饱含着我们民族的和生活中那种固有的、潜在的、深层的东西。因此,我也有资格成为自己研究的对象:

  我下了床,拿出纸笔,写:斯一根,男,三十一岁,大学毕业,市直机关工作人员;性格怯懦,内向,平时看起来不大与人来往,也从无脾气,可是一到晚上就关紧门,不知搞些什么名堂。似乎有一个对象在南方什么地方,可从没人见她来过。这是〃个谜一样的人。一天晚上,不知为了什么缘故,忽然有人毁了他的脸。什么人毁了他的脸?不知道,至今也没查出来,他自己又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讲,好像懵然,看来一定有什么隐情……

  我不寒而栗,止了笔,不能再往下写了,再往下写,就要写到〃隐情〃上去了,这方面的蛛丝马迹多得很,随便拈来一个,都有耐人寻味的——隐情。

  我啪地一掌击在我的脸上,想了想,又击了一掌,又击了一掌。然后倒在床上,又昏昏睡去,做了无数个怪梦,一切都变形,拉长,增亮,发出噪音,让人恐惧不已。

  醒来时已过半夜,屋里静得出奇,不能再睡;坐起来看看黑黑的天花板,记起了过去的日子,都无味,无聊,不堪得很,忽然觉得没了生趣。人活着,原则上就是痛苦,至少我是如此,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止不住就想到死,想到死,倒觉得满有趣。大学毕业那会儿,就有一个同学死了,谁也不知为了什么。那天在教室开毕业分配动员大会,散会后回寝室小组讨论;寝室在三楼上,刚坐下不久,就听人乱叫起来,说有人跳楼了。去一看,是我们班的,脑袋碎了,从三楼上跳的,头朝下栽到水泥地上。很怕人。忙忙抬到医院,死了。大家都茫然,都沮丧,公安部都来人查了,什么也没查出来,没留下绝命书,日记也写得很平常。但大家很哄了一阵子,把他的死反过来倒过去讲。死让人激动,确实满有趣。

  我这儿也是三楼,下面也是水泥地,头朝下,一定死得保险。绝命书不必因,什么也不必讲。我死了,与谁也不相干。当然也要哄一阵,哄就哄去吧,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没谁会为我立传的,哄过一阵子也就算了。而况哄我的人本身也要死,最多不过多活几十年,他们死了,哄也就没有了。人死了,原则上就没了痛苦。没有痛苦的事,何苦而为?人活着不就是追求不痛苦吗?死后是不痛苦的,芸芸众生没有发现这一点。或者是本能不想死吧?人为何不能战胜本能?死是至高至上的好境界,人不能战胜本能,真是龌龊得很。

  我打开门,见落雪了,风不大,雪却很大。不管怎样,时间已从初冬进入隆冬了。漫天皆白,雪星行军情更迫。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我什么都想,什么都不想,手扶着走廊上的栏杆,披着雪,望见楼下的水泥地。下面的地不见了,却都是雪。我犹豫起来,楼下的雪多了,雪是个软东西,对头颅有让劲,撞击一定不够有力,万一一头下去,死不了,受重伤,原则上不又很痛苦吗?为了不痛苦而闹得更痛苦,实在是愚蠢的行为。这个可恶的雪,如此混帐地下,什么意思呢?

  正犹豫间,小华女士开门走了出来。

  〃好大的雪。〃她说,抬眼见了我,〃呀,大斯,这么晚还没睡吗?〃

  我心里恼。一个雪已经够了,现在又出来个小华女士。她干什么来着?先有兴致关心我屋里什么响,这会儿又来管我睡没睡。真是多事的女人,你是克格勃还是中统特务?可不论怎样,我还是得搭理她。——人活着,免不了总是这样。

  〃真是好大的雪。你也没睡吗?〃我说。

  〃没有。好大的雪。〃

  〃是好大的雪。〃

  〃好大的雪。〃

  你半夜里起来,就是为说这句〃好大的雪〃吗?我看着楼下,想着人生就是痛苦。

  〃你站在雪里干什么?〃小华女士说,〃快进屋去吧。〃

  我站在雪里?看了看,确实是站在雪里。立时觉得荒唐可笑,充满了滑稽感,玩世不恭和毫不在乎的情绪也立时在心里涨满。我说:〃我想死,可是,楼下有雪,我又担心跳下去死不了。〃

  〃你这个人在开玩笑。〃

  〃你以为我是开玩笑吗?〃

  〃当然,当然是开玩笑。〃

  〃我确实是开玩笑。〃我说。

  〃那快进屋吧,进屋吧,啊?〃她说,口气像小母亲似的。

  我进屋,觉得非常奇怪,我真是开玩笑吗?这世界真麻烦了,你说真话,人说是假的;你说假话,人又说是真的。如此说来,我死了,人说我活着;我活着,人倒说我死了?

  大雪下了一夜半天,看着大雪,想起小时读的书:下雪了,早晨起来,地上白了,树上白了,房子上也白了,小朋友们不怕冷,有的堆雪人,有的打雪仗……

  一个绿衣人,背着邮包踏雪而来,在楼下喊:〃斯一根,电报!〃

  我的电报?下楼去看,果然是我的电报。绿衣人看了看我的脸。我签了字,取过电报,拆开一看,几个石印般的黑体字赫然入目:〃你父病危速归。〃

  大雪里一声炸雷。

  父亲病危?怎么可能?他有很硬的皱纹,很黑的胡子,很严厉的表情,看到他,使人能真正想到〃汉子〃这个词。他能病危吗?一定是电报译错了!我丢开绿衣人,跌跌撞撞奔到邮局,要查。邮局不给查,至少'要持有单位证明才给查。死人的事还要这么麻烦吗?吵起来,有人小声说:〃这就是被人浇硫酸的那个人。〃与我吵的人马上不吵了,看了看我有脸,好像看一张证明信,之后,默默地给我查了。查的结果,用圆珠笔在每个字下都重重点了一下。

  〃没有错。你、父、病、危、速、归。〃

  不胜悲哀。不是年老的为年轻的送葬,而是年轻的为年老的送葬,规律是合乎了,可是太让人痛苦。父亲那样的身体,何以会突然病危?记起父亲走时,是瘦老了些,可是突然病危,怎么会呢?反复看手中的电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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