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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狮元孔雀。
赤染。
暗乌。
八桥荒卷。
第一天,菊村用这四个毛钩进击。方式是「灯笼钓」。
不过仍将子线换为一号。
如果用市面上卖的毛钩子线,一定会马上断线。
市面上卖的香鱼用毛钩,本来就不是以三十公分以上的大香鱼为目标而制作的。
所以菊村在「友钓」钓竿绑上上述钓组,站在山根深渊之中。
他认为那尾大香鱼应该会来咬钩。
但钓上的只是普通尺寸的香鱼和雅罗鱼。
那天,他坚持了五个小时,仍钓不上那尾大香鱼。
不过就算那尾大香鱼来咬这钓组,菊村也没把握到底能不能钓上。因为钓线很可能会立即断去。
他总计钓了三天。
这三天,他想尽办法换毛钩或用其他钓组,依旧钓不上那尾大香鱼。
其次改用「友钓」。
他有样学样地制作了「友钓」钓组,再来垂钓。
菊村算是「友钓」新手。
鱼媒游得不好,第一天只钓上两尾香鱼。
第二天和第三天都用「友钓」。这两天也只钓上四尾香鱼。
钓了三天,菊村便放弃「友钓」。至此为止,已花了六天。
接下来的三天,他换用「鱼饵钓」。这时已是「鱼饵钓」解禁的九月。
小沙丁鱼、竹荚鱼鲜肉、熟鸡蛋。
他连早川禁止使用的磷虾都用了,却还是毫无动静。
虽然使用「鱼饵钓」钓上的香鱼最多,但那条大香鱼仍不上钩。
今天是第十天,他决定改用「渊钓」。
钓线是一.五号线,再绑上七号的山女鱼钓钩。
那不是一般钓钩,是菊村用自己的阴毛制成的毛钩。
他模仿之前看过的那个「黑水仙」,尽量卷成酷似那毛钩的形状。
漆黑的蓑毛和钩腹,只有羽丝是黄色。
黄色羽丝用的是鹦鹉羽毛。
菊村以黑底混黄基调制作了三种毛钩。
用这三种毛钩开始「渊钓」,但最初一小时只钓上雅罗鱼。
途中改为西式毛钩钓。他在钓友借给他的钓竿上绑上阴毛毛钩,模仿西式毛钩钓的抛竿方式,结果仍是不行。
他换了几次弧线,抛竿,仍是无效。
钓了一小时,才又改为「渊钓」。
但这回连雅罗鱼的鱼讯也没有。
完全束手无策。
2
菊村心想——难道不行吗?我制作的毛钩不行吗?
用阴毛制成的毛钩,无论用什么钓法都钓不上一尾香鱼。
他甚至怀疑——难道是黑渊骗了我?
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这完全不是正常人的举动。
这十天来,他每天都到这山根深渊。
工作全抛到脑后。
不过,最初几天只有早朝和傍晚来抛竿。
自从换成「友钓」以来,菊村从早到晚一整天都在这里垂钓。
他并非完全忘掉工作。
每次想起工作,全身总会流窜一股类似寒气的感觉。
这不是一个老大不小的成人放弃工作也得做的事。
他深知这点,却仍来抛竿。
万一趁自己不在时,黑渊来钓上那尾大香鱼的话……
想到这事,他便一天也无法休息。
这是一种恶业。
一定是某种莫名的疯魔附在自己身上。
话又说回来,黑渊现在到底怎样了?
每次垂钓,菊村总会想起黑渊。
十一天前跟黑渊见面后,菊村便再没碰到他。
那时也是在这山根深渊碰面的。
正是黑渊拜托他代为寻找那尾大香鱼咬痕,菊村潜入深渊那天。
当菊村好不容易找到香鱼咬痕而浮出水面时,瞬间看不见本应站在岸边的黑渊身姿。
原来黑渊趴在原本站立的岸边岩石之间。
菊村慌忙回到岸边扶起黑渊。
黑渊呻吟地抬起脸,痛苦地按着腹部说:「没事。」
怎么可能会没事?
那时的黑渊脸上几乎完全失去血色,皮肤像一张土色的纸。
头发往后渐秃的额头不停冒出汗珠。
双眉之间凝聚着深浓皱纹,痛苦地歪着嘴唇。
「怎样?有没有咬痕?」黑渊忍痛地问。
「有。」
「是不是那家伙的咬痕?」
「是的。」
菊村回答这话时,黑渊口中吐出鲜红的东西。是大量鲜血。
「你要不要紧?」
「我不是说没事吗?」
黑渊说毕,挣脱地甩开菊村的手腕。
那天菊村开车送黑渊回家,之后便没再见到他。
——黑渊为什么不来?
既然找到香鱼咬痕,黑渊没理由不来山根深渊这儿。
黑渊应该也深知菊村为了钓上那尾大香鱼,很可能马上付诸行动。
磨磨蹭蹭的只会让菊村抢先钓上那尾香鱼。
黑渊应该是站在这种立场的。
菊村心想——或许,黑渊想来也无法来。
而菊村也猜得出黑渊无法来的理由。
他生病了。
之前便看出他可能生了什么病,以前黑渊曾在菊村面前吐过大量鲜血。
菊村猜测,黑渊很可能是内脏得了什么病。
那天以后,病情益发恶化了吧。
看情形,也有可能住院了。要不然无法解释黑渊不来这山根深渊的理由。
菊村好几次都想到黑渊家探看,只是最终仍然没去。
他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去黑渊家的原因。
万一黑渊真的因病情加重而住院或无法动弹,而菊村又亲眼看到的话,一定不忍心来山根深渊垂钓。
就算黑渊真的因病情加重而无法动弹,只要自己不知道此事,来垂钓也是情有可原的——菊村这样想。
所以他才不愿到黑渊家探看。
他知道这是非常自私的逻辑。
那尾大香鱼本来就是黑渊的。只有黑渊才有权利钓那尾香鱼。
菊村只是硬闯入黑渊和那尾香鱼之间的第三者。
一方这样想,另一方又认为还未被人钓上的香鱼,本来就不属于任何人。香鱼应该属于钓上的那人……
菊村觉得,这简直跟有人先爱上某个女人,日后才爱上那女人的男人打算先下手为强一样。
风势逐渐增强。
身后的芒草波浪比之前更大。
完全没有鱼讯。
难道真的不行吗?
体内已积累着深浓疲惫。
难道那尾大香鱼真的只肯咬黑渊制作的「黑水仙」……?
菊村倔强地继续上下晃动钓竿。
阳光刚好照到他站立的水面。
那亮光仿佛是个信号,下游吹来一阵劲风穿过山根深渊,水面起了细微涟漪。
正是这时。
菊村感到握着钓竿的手掌有轻微震动的感触。
钓竿尾笔直沉入水中。
来了!
菊村忘我地忙着起鱼。
钓竿突然文风不动。好像钩到水中的坚硬岩石。
之后,又突然被拉曳着。
钓线以惊人速度往上游奔驰。切断流水地奔驰。
这拉力非常强劲。
菊村的心脏已爆发。所有情感都自脑中消失。
竖起的钓竿被猛力往前拉,钓竿尾和钓线的角度愈来愈大。
钓线几乎要断线。
如果钓竿和钓线成一直线,钓线大概已轻而易举地断掉了。
菊村感到自己的喉咙似乎发出某种声音。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发出莫名其妙的叫声还是呻吟。
他跨开脚步,往钓线奔驰的上游前进。
踏着水中岩石。
没踏稳,身体失去平衡。
菊村往前扑倒。
那家伙察觉了?
一阵恐惧瞬时贯穿菊村全身。
他的脸沉在水中,却没放松钓竿。之后全身湿淋淋地站起。
那家伙没察觉。鱼改变动向,斜切水面地游向下游。
钓线往对岸岩壁方向奔驰。逆风而行地发出响声。
菊村已进入深水处。水深高及肩膀。
缓慢且强劲的水流在他身体四周流动。
河水渗进吊带式溯溪裤。菊村随水漂流至下游。
为保持平衡,菊村随着水流方向踏着水中岩石往前走。
只要走到水浅的地方,应该就可以止步。
钓线朝着对岸伸直到极限程度。
这表示鱼正从水底浮至水面附近。
鱼在跳跃。那鱼拍打着水面激起水花地跳跃着。
再度潜入水中。又改变动向。
菊村觉得心脏快要自喉咙蹦出。
那家伙一边潜水一边笔直游向下游。
钓竿弯成满月形状。但菊村仍没松开钓竿。
吊带式溯溪裤内积满了水,他无法随意动弹。
往下游已前进了约十公尺。前方不远有个深渊。
万一卷进那深渊的水流,一切就完了。
此刻,菊村的钓线快要承受不住那股传至手掌中的力道。
他再度滑倒。喝了好几口水。
之后,到底花了多少时间跟那尾鱼搏斗,菊村已失去记忆。
是五分钟?十分钟?或是十五分钟?
他全身湿透了,本来插在腰上的鱼网也不知何时随流水漂走。
在抵达深渊之前,菊村终于把力道减弱的鱼拉至岸边。
被拉到岸上的鱼在草丛中跳跃。
菊村头发滴落着水滴,探头望向草丛。
是尾非常大的鱼。至少超过四十公分。
但,不是香鱼。
「原来是山女鱼……」菊村喃喃自语。
是尾鱼嘴长得像鲑鱼那般呈钩状的山女鱼。钩形的鱼嘴漆黑如墨。
这是超过三十公分大的山女鱼特征。
宽度够大,鱼身也很厚实,是尾肥大的山女鱼。
山女鱼上颚钩在七号鱼钩上。
「原来是山女鱼……」菊村再度喃喃自语。
阳光照射在草丛中的菊村的濡湿背部。
疲惫自菊村背部飞散到上空。
芒草在菊村四周频频起伏。
3
长廊弥漫着医院独特的味道。
是某种药品味。带着甜味的味道。
那是人临死前,弥漫在躯体四周那既非腐败也非尸臭的味道。
那味道中还夹杂着尿味与汗味。
不过,菊村区分不出那到底是什么味道。
只是想象而已。
这儿是小田原市立医院。
这家医院到底是在几年前变成如此摩登的大楼呢?
菊村走在走廊这样暗忖。
只是,无论建筑物变得多么现代化,那股充满内部的味道仍跟往昔一样。
甚至令人觉得连水泥壁内都渗入医院那股独特味道。
还有这条走廊。〖Zei8。Com电子书下载:。 〗
为什么每家医院的走廊都令人感觉很长呢?
黑渊平藏住进的病房,似乎在这条走廊尽头。
菊村觉得自己右手提着探病水果篮有点虚情假意。
他认为自己跟那男人之间不是这种交情。
反倒是带一罐啤酒或一小瓶廉价威士忌来,比较适合他跟黑渊之间的交情。
菊村于昨天傍晚探访黑渊家。
也是昨天早上在山根深渊钓上那尾大山女鱼。
但黑渊似乎不在家。
菊村在玄关唤了好几声,仍毫无回应。玄关门也锁着。
正当他死心打算离去时,邻家有人打开窗户,有个看似主妇的女人叫住菊村。
「黑渊先生住院了。」女人说。
「住院了?」
「七天前被救护车带走的。」
「哪里的医院?」
「就是市立医院。」
双颊消瘦的女人这样说后,表情疑惑地望着菊村。
在她看来,黑渊家会有访客这事似乎很稀奇。
七天前,正是菊村潜入深水中发现那尾香鱼咬痕后的第四天。
因此,今天他来到市立医院探望住院的黑渊。
他在挂号处询问黑渊的病房号码,立即得知答案。
黑渊的病房在北侧病栋三楼。
是有六张病床的大房间。
菊村站在病房前看着入口处的名牌,上面有六个男人的名字。其中之一正是黑渊平藏。
他缓步进房。房内左右两侧各有三张病床。尽头是窗户。
黑渊仰躺在右侧最里边——靠近窗户的病床。
他正在打点滴。
搁在病床旁的点滴架挂着一瓶盛有黄色液体的瓶子,自瓶子伸出一条细管连到针头。
用胶带固定的针头插入黑渊手腕内。
黑渊立即察觉进房的人是菊村。
菊村提着水果篮,站在黑渊病床一旁。
黑渊比之前更瘦削。
令人不敢相信人的肉体竟可以在这么短的期间内瘦到这种程度。
本来他的双颊就很消瘦,却仍留着一点肉,此刻的他却连那点肉也失去了。
看上去仿佛突然苍老了四、五岁。
「是你啊……」黑渊转动眼珠望着菊村。
声音、眼神跟以前一样。
听到那声音并看到那眼神时,菊村微微松了口气。
菊村本来还担心万一黑渊的病情恶化到令人不忍待在他身旁时,到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昨天听说你住院了。」菊村说。
黑渊望向菊村手中的水果篮,微微哼笑了一声。
「病状到底怎样?」
「很糟。」黑渊直率说。
他望着插入自己手腕内的针头,又自语说:「真不像个样子。」
「听说你在八天前住院的?」
「嗯,自从跟你约在山根深渊见面那晚后,我就咽不下东西。勉强吃了东西,也是全部吐出。靠着啤酒和家中剩下的蕃茄,躺在床上呻吟了几天,结果第四天就不能动,连眼睛也看不清……」
黑渊在此顿口,调整了呼吸。
「第四天,有人来讨债,是送报的。那家伙是来收三个月前的报费,看到我在床上呻吟,叫来救护车。救护车送我来这里,之后就一直这个样子……」
——是什么病?
菊村本打算这样问,又噤口。
他脑中掠过「万一是绝症」这想法。
黑渊似乎看穿菊村的内心,说:「是胃。」
他望着菊村继续说:「医生说是胃溃疡,说我的胃破了两三个洞。虽然我不知道医生说的是不是实话。」
黑渊直愣愣地望着菊村,又说:「你的相貌变了。」
「相貌?」
「表情变得很可怕。」黑渊徐徐道。
菊村觉得突然被黑渊以一把暗灰色匕首恐吓着那般。
那匕首似乎插进自己的心脏。
「老实说吧,」黑渊在床上仰望菊村说:「你是不是去了?」
声音很温柔。
「去哪里?」
「去钓那家伙。」
「……」
「你每天都到山根深渊吧?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每天去,却钓不到。」
黑渊头一次发出低微的笑声。
「结果,因为看我没去,渐渐有点想不通,才到我家看看到底怎样?然后才知道我住院了。」
黑渊露出黄牙微微笑着。
「你怎么知道?的确是这样。」
「唔……」黑渊闭上眼,又睁开眼说:「这样我就放心了。我一直很担忧那尾大香鱼会不会被你钓上。」
「我钓不上那尾香鱼。」
「我就知道你钓不上。」
黑渊心满意足地点头。
「那尾大香鱼只肯咬我做的『黑水仙』。你没有『黑水仙』,当然钓不上了。」
「……」
「很叫人哭笑不得吧?」黑渊说。
「什么意思?」菊村问。
「不是吗?我手中有那尾香鱼愿意咬钩的『黑水仙』,却变成这个样子躺在这里,不能到河川去钓……」
「……」
「而你可以自由到河川,手中却没有『黑水仙』……」
「原来是这个意思?」
「世上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本来就这样。」
菊村仍提着水果篮,望着黑渊。
「怎么?你好像有话想说?」
「黑渊先生说得没错,我用尽各种方法,能想到的方法都用过了……」
「你大概用长竿试过了吧?起初用你最擅长的『灯笼钓』,换过好几次毛钩,之后再试着用『友钓』、『鱼饵钓』,全部试过后,最后再学我做了个类似『黑水仙』的毛钩,是吧?」
菊村答不出话。
黑渊说中了他这几天试过的一切。
黑渊脸上甚至看似浮出一种喜不自禁的表情。
「你想借那个毛钩吧?」黑渊问:「借我的『黑水仙』。」
黑渊再度凝视菊村的双眸。
菊村没肯定也没否定。他只是凝望着黑渊。
「不过,不行啊,我没欠你那么多人情……」
「我知道。」菊村总算点头说。
「你听着,下次轮到我去。在我不能开口说话躺在这里的这段期间,你已经用你的方法钓了那么多天,所以下次轮到我去。」
黑渊的声音逐渐亢奋起来。
「人有时还是要住院比较好。被抬到这里时,我连话都说不出来。现在却可以跟你这样聊天了。本来就算死在家中也不奇怪,是到我家来讨债的人救了我。算是运气好吧。我很不甘愿就那样死去。怎么可以死去呢?不过,我会死,一定会死,我要是能活到年底就算很走运了。但是,在我钓上那尾香鱼之前,我不会死的。我要钓上那尾大香鱼后才死……」
黑渊那双发黄的眼眸逐渐发亮。声音颤抖。
不仅声音。因过于兴奋,他全身也微微发抖。
「坦白说,我一直很不安。很怕在我不能走动这期间,被你钓上那尾大香鱼……」
「黑渊先生……」
「我曾经为了逃离医院而昏倒在走廊。我知道你钓不上那尾大香鱼,只有我的『黑水仙』才能钓上那尾大香鱼。可是,明明知道,却还是很不安。你特地来看我,真让我松了一口气。」
「……」
「下次轮到我去,我一定可以钓上那尾大香鱼。」黑渊说。
4
菊村在「醉处」喝酒。喝的是清酒。
对酌的是中根。
起初喝啤酒,喝光第一瓶啤酒后换成清酒。
下酒菜是生鲜小沙丁鱼。
菊村喝得比平日快。
正是去探看黑渊病情的那天晚上。
他到医院去探看黑渊,回到店里时凑巧中根打电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