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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虫儿-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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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沈春和遂不敢再坚持,只好说道:“既这样,小的就勉为其难了,不过,还请五爷能出个题目才好。” 
  奕誴转脸向四周看了看,一眼盯上了奕详帽子上的那只大花翎,“嗯,题目有了,这么着,你就把详大人这一枝花翎搁在书里边吧,即兴编上一段,让我们几个听听你到底有没有道行。你可听真了,他这根翎子非比寻常,那是当今圣上为祝贺他娶侧福晋特意赏下的,一个好大好大的脸面!仔细瞅瞅,满朝文武哪个有他这根翎子大?有他这根翎子长?这可是大清朝独一份!” 
  自见了奕详,沈春和的心里便存了三分气,且不说去年夏天在北海说书他有意截了太后给自己的赏钱,立春那天在朱少文家,又听到了这位提督怂恿手下的一个豁子逼娶颜姑娘的事,更增添了自己对这王世子的憎恶。今日天赐良机,正好可以找个话茬戏耍戏耍他。心里如此想,嘴上却说:“不成不成,拿世子爷找笑,我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吗?还有,皇上恩赏的大花翎,我又怎敢在这上面抓哏?非小子无能,实在是不妥,不合适,难以从命,还望几位爷多多包涵!”   
  欢喜虫儿第二十二章(2)   
  “嘿,越说你还越来劲了!”安德海尖着嗓子喊了一声,他素与奕详不合,早巴不得借今日这场合看奕详一个笑话,进而煽风点火说道:“有五王爷做主,你还怕的什么?话又说回来了,世子爷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点心胸,大不了就是逗个乐子,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说到这里,竟乜斜了眼睛看向奕详。 
  五爷嗜酒成性,中午这一顿自是没少喝,涨红着头脸说道:“安公公这话在理。有你五爷在,看他谁敢难为你?左不过就是逗逗闷子,哈哈一笑罢了,又有哪一个当真?不信你问问详大人,他想不想听?” 
  端坐在一旁的奕详心里不免有些发虚,他料不到这一张江湖口呆会儿会说出些什么来,然而,当着惇亲王的面,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咽一口唾沫敷衍道:“说,说吧,没事的……” 
  沈春和早等了这句话,心里有了底数,抬头看看书馆里已上了七八成座,遂说了句“恭敬不如从命”,转回身走上书台,取过醒木拍到了书桌上。 
  “上回书说到隋炀帝杨广,驾坐龙舟一路下了扬州,文臣武将精神抖擞侍列两旁。这一天,天气异常闷热,杨广在船舱里呆不住了,便来到甲板之上在龙椅上坐了,打算过过风、透透凉。左右共有八个侍卫持弓挎剑保驾护航。此刻天色将晚,太阳一点一点在那西山顶上落了。这条大船是徐徐而进。这工夫,水下的鱼鳖虾蟹受到了惊扰,纷纷奔向龙宫禀告龙王。‘王爷容禀!’‘何事惊慌?’众水族言道:‘今有当今万岁巡视扬州,现正走到咱们的水域之内,翻波搅浪,四方不宁,故此前来禀报。’龙王爷一听不仅没有着恼,反倒笑了,‘哈哈,尔等实在愚钝,既然此刻皇上正在舱板吹风纳凉,你们不趁这大好时机前去讨封,又更待何时?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愚也,愚也!’众水族一听这话恍然大悟,遂一个个争先恐后急奔水面而来。” 
  安德海向着奕誴说道:“五爷,您别说,《大隋唐》我听过无数遍,这一段书还就真没听过。可有一点我想不透,虾兵蟹将跟大花翎又能有什么联系?” 
  奕誴眯着醉眼回了一句:“你可着的什么急?这叫铺垫,懂吗?耐下心往下听,” 
  却听沈春和接着说道:“头一个出来讨封的是个大虾米,它噌一下破水而出,在龙舟前头露出了脑袋,左一晃,右一晃,摇摆着它那一对虾米须子。皇帝杨广自然吓了一跳,‘呦喝,虾米跑这儿扎空枪来了!’转念一想,明白了,敢情它是到我面前讨封来了,于是言道:‘行了,朕知道了,你一准是讨封来的,这么着吧,朕就封你一个……金枪大将军吧!’虾米听了,不由喜出望外,刷地一下便缩回去了,赶紧到龙王爷跟前汇报,‘报王爷,我讨了封了!’龙王问:‘皇上封了你个什么官儿呀?’虾米说:‘圣上封我为金枪大将军。’‘甚好!’虾米讨完封,轮着螃蟹出头了,只见它劈着两个大夹子,横着八条腿,在水皮上一冲一冒。杨广一瞧,说道:‘你这必是见虾米封了官自己也着急了,也要跟朕讨个封号,得啦,朕就封你一个铁甲大将军吧!’螃蟹心里高兴,潜入水中,直奔龙宫,‘报王爷,我也讨了封了!’‘你又讨了个什么封啊?’‘万岁爷封我为铁甲大将军。’‘极好!’话说鲤鱼见螃蟹兴致勃勃地走了,知道该自己逞逞能了,随着想,随着蹦,一挺身蹦起三尺多高来,在浪尖上起起落落连蹦了三蹦。杨广一见,知道这也是来讨封的,便开口赞道:‘蹦得好!就冲你这能蹦劲儿,早晚得入龙门。行了,朕封你一个黉门大学士吧!’鲤鱼喜滋滋地也回了龙宫,‘报王爷,我也有封号了,黉门大学士,圣上还说了,我必定有一天要入龙门。’‘好到家了!’” 
  听到这儿,安德海又说道:“王爷,他这包子皮儿可够厚的,白话了这半天,还没进入正题,这小子该不是跟咱们爷们儿耍心眼儿吧?” 
  奕誴似胸有成竹,只顾往书台上一指,“这叫铺平垫稳,别慌,接着往下听……” 
  “最末尾你们猜该谁了?轮到老鼋了,说白了就是王八,只见它由水里往上一冒,落下去,又一冒,又落下去,它这盖子本身就是绿的,而且年深日久上面长了不少青苔,所以这王八虽然数起数落,杨广竟没看见。王八着急呀,心里话,怎么它们都讨了封,偏偏轮到我就没信儿了?这可不成!它心急火燎往外猛地一窜,俩前爪搭在了船头上,连脖子带脑袋伸出有一尺多长,接着,那脑袋便在船板上梆、梆、梆一连敲了三梆。可把杨广吓坏了,‘嚯!这是怎么个事情啊?你小子跑这儿作怪来了,知道不知道,你可有惊驾之罪,来人哪,开弓放箭!’一声令下,身边的一个侍卫急忙拔箭搭弓,认扣填弦,吧嗒,嗖——箭就射出去了。王八一瞧这阵势,立时傻了,怎么着,到我这儿认吗没封还给我一箭?说时迟,那时快,眼瞧这箭要射还没射,王八一回头,往水里一蹦,刚蹦到水皮儿上,好嘛,这支箭不歪不斜正扎在它后脑海上!王八回到龙宫,龙王爷见了它问道:‘老鼋哪,你讨了个什么封号啊?’王八说:‘回王爷话,虽说我没讨着封,可主子赏了我一支翎子!’” 
  话音刚落,书馆里便笑了个满堂,轰然而起的声浪几乎要冲破了屋顶!在场的不少人都知道“王八”指的是谁,一面乐着,一面不约而同偷偷地把眼睛觑向了奕详脑后的那根大花翎,对了号一比较,更是忍俊不禁,顾不上得罪不得罪,又哈哈哈起了一次高潮。   
  欢喜虫儿第二十二章(3)   
  居高临下的沈春和看到,奕详的脸此时正在不断地变幻着颜色,先是红了,再又黄了,最后白煞煞像一张窗户纸。一对薄薄的嘴唇不停地哆嗦,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又没说出来。 
  惇亲王奕誴知道今日这玩笑开得确实有些大了,事情全由自己引起,便也觉到了尴尬,想了想遂高声说道:“和子,我总算领教了你这张嘴,比腊月的风刀子还厉害,也就是世子爷胸怀宽广、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换了我,决不会白白放过你,至少得让你小子赔上一桌酒。” 
  沈春和明白五爷是在帮他摆脱困境,紧忙就坡下驴,“一定,一定,您发话,几位爷肯喝小人的酒,是小人的福份,是抬举小人……” 
  打这开始,他便觉到自己一直处于恍惚之中,总也拢不住精神,好几次打了磕巴,几回回前言不搭后语。他已预感到今日必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果然,散了书回到家刚端起饭碗,沈春和便听到了同和轩被查封的消息:掌灯时分,有一伙兵丁闯进了这家书茶馆,不知怎么,竟从一个角落里搜出了一枚炸弹,于是,满屋的桌椅板凳、茶壶茶碗通通被砸了个稀巴烂,掌柜的遂被扣上“蓄意谋害朝廷要员”的罪名抓进了大牢。 
  沈春和是个透亮人,他知道,奕详这把刀正是冲着自己来的,只因为惇亲王先前有话垫着,才暂时没能把他怎么着,才殃及同和轩掌柜的做了替罪羊。 
  不出所料,第二天,便有人从步军统领衙门放出风来:北京城内九外七,谁留姓沈的说书便砸谁,有房的拆房,无房的掘地!沈春和一时陷入了绝境…… 
  “这不是春和大哥吗?”一声清脆的呼唤将沈春和从遐思之中叫醒,只见叶儿提着一篮青菜从对面走过来,挺着微然隆起的胸腹笑呵呵问道:“到了家门口,怎么不进去?这会儿少文正在呢。” 
  沈春和自然知道朱少文在家。此前他先去了天桥,看场子的告诉他,说“穷大爷”应了晚上的堂会,下半晌就不到这儿来了。“我……”他不知该怎么说,事到如今,只得跟着叶儿进了院门。 
  朱少文见了老朋友自是欢喜不迭,不免端茶倒水一通张罗,看到沈春和一副心事重重、郁郁寡欢的神情,不禁问道:“怎么了沈兄?由打进屋,便一句话没有,跟个闷葫芦似的。” 
  “我这评书,说不成了……”沈春和一语方出,眼泪便随着涌了出来。十几年勤学苦练的营生,依赖着养家糊口的营生,一辈子安身立命的营生,忽地下说没就没了,有谁能承受得住? 
  “这是怎么句话儿?别急,静下心,慢慢说……”朱少文也一时慌了。 
  沈春和将头几天在同和轩的遭遇一五一十叙述了一遍。 
  “王八蛋!”朱少文听罢由不得骂了一句,“把他比作王八一点儿都不屈,这玩意儿咬了人就不松嘴!事情再明显不过,他这是打算彻底砸了你的饭碗!” 
  “唉!”沈春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都怪我一时冲动,怎么就不想想,人家是什么主儿?自己又是个什么主儿?凭着他手里的权力,处治我还不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我一个人到好说,干什么都能混出口饭吃,可身后还有老婆孩子一大家子人,叫我……” 
  朱少文思想片刻说道:“依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也不上歪脖树!不就不让说书了吗?天下大着呢,哪儿找不着一条活路?” 
  “我除了能说几部书,耍耍嘴皮子,别的还能干什么?”沈春和一筹莫展。 
  朱少文断然说道:“改行,像我一样,改行说相声吧。相声和评书本就有相通的地方,转换起来也容易。他奕详可没说不让咱说相声吧?横是不能咱服从了他,从此不进茶馆不说书了,他还没完没了找寻咱吧?” 
  “这么说,你愿意收下我这个徒弟?原本我也朝这方面想过,可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沈春和激动得隔着桌子拉住了他的手。 
  “瞎说!你这话纯粹是打我的脸。”朱少文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咱们是什么关系?是兄弟!我没说错吧?相声又不是我朱少文的私产,其他人动不得,我能立个‘朱家门’,你就能立一个‘沈家门’,从今往后,咱哥儿俩鳔着膀干,还怕挣不出一家人的嚼谷儿来?” 
  沈春和终于破涕为笑,“成,大哥,还说什么呢,打今儿起,我听你的就是……” 
  这些日子,奕详可谓倒霉到了家,先是大庭广众挨了骂,后又在宫中挨了打,夯夯实实憋了一口窝囊气。 
  一个臭说书的,一个下九流,竟敢当了诸多同僚的面,编故事弄机巧辱骂他是“王八”!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还有比这句话更刻薄更恶毒的吗?兴许,在别人看来这并没有什么,但在他的眼里,这无异于用刀捅了他的心尖子,戳了他的肺窝子!虽然自己在外面由着性地眠花宿柳、嫖娼狎妓,但他不能允许自己的妻室不守妇道、红杏出墙,不能容忍别的男人占自己女人一分便宜。自当众挨骂的那一日起,他便觉得一顶绿帽子已经扣在了他的头顶上,令他五心烦乱、寝食不安。他痛恨沈春和,恨得牙根儿痒。尽管已经小报了一箭之仇,但他仍不想让这件事就这般轻松了结,他要让那臭说书的走投无路,在世间永无存身之地!   
  欢喜虫儿第二十二章(4)   
  自己的女人,自己心里最有数。正室瓜尔佳福晋老实本份,是从小读着《烈女传》长起来的,他放心。令他感到不踏实的倒是去年娶进门的那个章佳氏,从新婚第一夜起他便意识到了这个小女子不简单,只心灵嘴巧、矫情任性倒也不算什么,三不知她怎么就巴结上了当今母仪天下的西太后,那慈禧见了她就像是见了呱呱鸟儿,从里到外透着欢喜。他想不明白,两个女人怎么会相交相好到这种程度?他猜不透,两个雌儿在一起又能做些什么?莫非说……他不愿想下去,也不敢想下去。当然,最让他不安的还是那女子的欲望,初识了男欢女爱的滋味之后她便显露了对此事的无限贪婪,只要自己在家过夜,就霸着他不让到瓜尔佳氏房里去,且一旦上了床便休想有片时的歇息,以致数次令他顾不得穿戴整齐便赶赴了早朝。这女人就像一只浸了油的朝天椒,辣里带了香,香中透着辣,虽往往呛得人眼里流了泪,却又时时惦念,割舍不下。刚刚一年多的工夫,偌大的一个世子府就让她成了王,说一不二,恣行无忌,自己碍着西太后这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也只能百般忍让。 
  一日早朝,西太后身子不适,三言两语过后便遣散了众臣子,因此,辰时刚过他便提前回了府。却见侧福晋聚了一些人在凉亭之上唱开了皮簧,莺声燕语,体态婀娜,秋波流转,引得围在四周的男女下人都看直了双眼。事后,他尚不曾说几句,反倒遭了她一通抢白:“一笑一闹,偶自为之,只为寻个开心罢了,有什么大了不起?就是太后她老人家,哪天高兴了,也会当着宫女们的面哼上一段二簧,跑上一趟圆场,你又能说她什么?能给她定个什么罪名?” 
  奕详自然紧着解释:“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一个女主子,光天化日抛头露面的……” 
  未容他把话说完,她便回道:“你若是不想让我见人,就做个布套儿把我罩起来好了!”说着,摔打着手走了。 
  奕详恨恨地盘算道:且容你这小妮子再张狂几日,小心别让我逮着!一旦被我抓了把柄,看怎么收拾你! 
  这天吃过晚饭,奕详告诉侧福晋,今夜要去步军统领衙门值更,说是这一阵京城里的白莲教徒闹得很凶,太后已经申斥他几次要严加防范,故而不能在家陪她。然而,子夜时分,他却单人独马悄无声息地溜回了世子府,突如其来地到侧福晋的房前敲响了门。 
  房门上着插关,听得出里面窸窸窣窣一阵慌乱,半天,才见那女人披了小衣开门探出了脑袋。“半夜三更的,你怎么又回来了?吓了我一大跳。”她眯瞪着眼没好气地问道。 
  奕详径直抢进房内,也不答话,先往床上看了一眼,随后一把拉开了衣柜的门,又到后窗上晃了晃窗扇,见一无所获,只好在椅子上坐下来。 
  “你在找什么?”女人挑着眉毛问道:“我想,你不是在找白莲教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不是想从我屋里找出个小白脸儿来?” 
  “有一份昨天写好的折子不见了。”他讪讪地回道,表情显得极不自然。 
  女人撇了撇嘴,“得啦,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不放心我,怕我趁你不在家偷人养汉。让你失望了,是不是?既这样,每天晚上你派个人在大门外守着就是了。幸好我还没做出什么下作事来,否则,还不知你会怎么惩治我呢……”边说边抹开了眼泪。 
  “瞧你说的。”奕详站起身,走到床边搂了她的肩膀,呵呵一笑,“一个折子竟引出你这么多话。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不是,成不成?今晚索性就不他妈回去了,让我尽上心好好伺候伺候你……” 
  不经意间,他发现绣花枕头凸起了一块,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塞在下面,疑惑地伸进手一摸,随即掏出一个锦缎做成的牛角状的物件,那玩意儿在烛照之下闪着亮光,清楚可见上面还残留着粘粘湿湿的一些水渍。 
  “这是什么?嗯?”他一下虎了脸,厉声问道。 
  女人双颊飞红,显出了少有的腼腆与尴尬,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想知道?行,听我告诉你,这叫葛先生,也有人管它叫角先生。至于这是干什么用的,想必就不用我说了吧。” 
  “你……你无耻!你他妈还好意思跟我说?”奕详一下子冲动起来,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个女人的需要竟是这般强烈,竟能把话说得如此直截了当。“一个男人不够你使的,是吗?嫌自己男人的那个东西不够长、不够粗、不够硬,是吗?不害臊的玩意儿,我都替你脸红!” 
  “哟,今儿我可见了正人君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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