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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率赧然笑道:“如此这般,倒是愚兄失言了。”
拓跋炜适时道:“咱们且看今日之题吧。”
不一会儿便有人上前揭题,众人定睛看去,此日之题乃是“皮之不在,毛将焉附”。
此题可谓是略显犀利了,题板一亮便令众人噤声。
拓跋炜、李率、水彧三人相视,均是微笑摇头,在前面的水杉、水影亦是。
半晌有人上前赋诗一首,大意便是说没有皇上,便没有江山社稷,讴歌吾皇文治武功,千秋万代。
看完以后,水影没忍住,竟是用手帕掩面笑了。待到笑够了,遂对水杉耳语道:“此处本是文人集会之地,却不想竟混进了此等溜须拍马之徒。”
“是啊。”水杉感慨,“想来他本想在此卖弄一番,希望能被达官贵人注意到,借此入朝为官,可这般急功近利,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此人的做法虽然令人生厌,可字里行间尽是盛赞当今皇上,旁人也不好否认。如此以来便令许多人都窃窃私语。
水影道:“哥哥何不抬笔驳他一驳,以你的文才,也总能两全吧。”
“不了。”水杉摆了摆手,“还不是时候。”
“哥哥此言,耐人寻味啊……”水影嘴角微挑。
这时拓跋炜起身,朝方才那人拱手行礼,朗声道:“阁下文才出众,可明前楼却不是终南捷径,距离下次开恩科也就是两年了,祝阁下马到成功。”
此言一出,说得方才那人面上是一阵红一阵白。拓跋炜不曾否认他对皇帝的赞美,却是着实将他一通嘲讽。到此时,众人的目光便落在了拓跋炜的身上。这个屋子里有不少人知道拓跋炜的身份,再加上他如是说,便都兀自心中有数了。连朝廷的人都发话了,此人算是彻底弄巧成拙了。
有人对那人耳语道:“这是当今皇上的堂弟,谦亲王。”
那人愣在了原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若非三两好友紧忙拉着他离去,还不知要尴尬多久。
那人走后,一切都在继续着,拓跋炜坐下,抖开扇子,在面前轻摇。
李率不动声色道:“这扇子是五爷新画的?”
“不是。”拓跋炜说到此处,沾沾自喜,“文婧画的,你们以为如何?”
水彧笑道:“夫人画的扇子在五哥手中当然是珍品。”
“钦彣啊,”拓跋炜拍了拍水彧,“此言非真心啊!”
水彧耸了耸肩道:“五哥这可是为难小弟了。夫人画的扇子五哥视若珍宝,我若说不好五哥定然不悦,若是说好,五哥又说我此言非真心,那让我如何是好呢?”
李率道:“此时倒是该我说句公道话了,五爷这可当真是难为我等了。”
“那我便给你们二人赔不是了。”拓跋炜作了一揖。
“五爷。”李率突然正色,压低了声音,“方才你何必说那一句?”
“可有何不妥?”拓跋炜神色恭谨,虚心请教。李率长他几岁,自从他认识李率以来,一直视之为挚友、兄长,李率的话,他听得进去。
李率道:“五爷当知这明前楼内有不少人知道你的身份,难免借你的话去揣测圣意,这样一来,于你,于皇上,都不好。”
拓跋炜道:“怎会?皇兄一向疼我,日前泱儿生辰,皇兄又赏了不少东西,再这么赏下去啊,我的王府都要成金山银山了,几辈子都吃不完,怎会有嫌隙?”
“好!好好!哈哈哈……”李率连说三个“好”字,长舒一口气。
拓跋炜低声道:“还是多谢李兄提点了。”
水彧笑道:“若说起装傻,谁也不及五哥。”
拓跋炜耳语道:“我可不是装傻,我是真傻。”
“哥哥,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写?”
水杉思索片刻道:“此题甚为尖锐,至于怎么写,还是审时度势吧。”
“那现今的形势,你说应该怎么写?”水影锲而不舍地追问。
“若要说起来,方才那首歌功颂德的倒是挺合时宜。”水杉巧妙地回答了水影。
水影笑着啐了一声道:“你可真像个道貌岸然的政客。”
“那要是照你这么说,朝堂上下全都是清一色的政客了?”
“不是么?”水影反问。
水杉道:“如此可是肤浅了。朝堂之上是有不少搅弄风云的政客,更多的却是真心为国效力,为百姓谋福的官员。朝廷不是不需要政客,不过哪一种人占主导,还要看皇上的态度。”
水影会心一笑:“是以‘皮之不在,毛将焉附’,哥哥是准备这样写了?”
水杉道:“影儿聪慧。”
“公子。”水彧才入府门,阿四便迎了上来。
“何事?”水彧停下了脚步。
“我现在的武功已经有所进境,何事可以跟公子出去做事?”阿四开门见山。
“跟我来吧。”水彧径直走向后院。
毫无征兆地,水彧转身便是一掌劈下,阿四猝不及防,连忙闪避,虽是手忙脚乱,总也勉强算是躲开了。不过,如果这是水彧的致命一击,纵躲开了掌,也躲不开掌风。不过阿四才练武没多少时日,这般进境已是飞快,也是她心无旁骛的结果。
“还可以。”水彧点了点头,“至少不会拖累我。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再跟着护卫队练武功了,我会亲自教你功夫。但你要想好,我将要教你的,都是杀人的路子,一旦你掌握了,就不能回头,因为这种一击毙命的滋味,会让你欲罢不能。”
阿四俯首道:“能得公子亲授,阿四万死不辞。”
“你不用立誓。”水彧淡道,“我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不受旁人左右,你也是。回房去吧,明日晨起,我开始教你身法。”
“多谢公子。”阿四又行了一礼,“阿四告退了。”
才转身回去,水彧便在走廊尽头看见疲к由裆掖已谏狭怂姆棵拧K畯缌艘徊奖惴缮砉ィ⒃诹似'苡面前。疲к泳艘幌拢π辛艘焕瘢按笊僖!逼逃值溃骸胺讲虐⑺墓媚锿形掖蛏ù笊僖姆考洹!
水彧面无表情,“我又没问你,你何必急着回话?”
疲к右皇庇锶鲷龅溃骸按笊僖实模灰实模颐嵌加鞅ǎ馐俏颐亲鱿氯说谋痉帧!
“你下去吧。”水彧挥了挥手便转身回房去了。
水彧进了房里,只随性坐在了桌前,也不去查看少没少什么东西,冷笑一声,心道:“有一个还不够么?我又没有什么东西会放在房里。”
用过晚饭以后,水彧一遍阅着那死亡名册,一遍对候在门前的楚晋吩咐道:“去叫阿四来。”
那本死亡名册,如今已划去了近三分之一的名字,剩下的,看来又必须得出门一趟了,剩下这些人遍布全国,做完这笔生意,恐怕得两三个月吧。
“公子有何吩咐?”才不过一会儿工夫,阿四便及水彧门前行礼。
“你进来。”水彧招招手。
“是。”
水彧道:“过几日我便要出门,今日要你做一件事,你若是做成了,便跟我同行,若是做不成,怕是你也活不成,若是你还活着,就一直是你现在的身份,等你的年龄够了,影妹会求义父义母给你选一门好亲事。日后何去何从,就看你自己。”
“是,公子请吩咐。”
“疲к樱鲜睹矗俊
“阿四认识疲к咏憬悖岳雌'苡姐姐对阿四多有照拂。”
“明日清晨约她去远戎坡,伺机动手,杀了她,如能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自是最好。她也会武功,不比你弱,所以你要随机应变。我会看着你,但是你不会看到我,我也不会出手,除非你失败了。明白了吗?”
“公子为什么要杀……”
“不要问为什么。”水彧打断了阿四。
“是。”
“回去吧,养足精神。”水彧挥了挥手。
“是,那阿四先告退了。”
次日晨起,水彧早早到了远戎坡,坐在了树枝上,隐在树丛当中。半晌见阿四只身过来,亦跃上树枝,隐在树丛当中。
阿四在家中人微言轻,水彧下达命令的时候亦没有考虑阿四改怎么约疲к映隼矗暇箍雌'苡的名字就知道,她在家中的地位和阿四不可同日而语。不过,这不是水彧该考虑的事情,是阿四该考虑的。左右阿四是成功了的,那就静观其变好了。
又过了半晌,果然见疲к幼蠊擞遗蔚乩吹搅嗽度制碌木奘髦洹
左边,树叶猛地颤抖,沙沙落下。水彧浅笑,声东击西。疲к用腿换赝罚墒浅耸饕堵湎拢裁匆裁挥锌醇
右边,同样的声音。疲к佑质敲偷鼗赝贰
右前,左后,前面……四周相继传来这声音,疲к踊怕业厮南驴醋牛沼谙露ň鲂模厣硐蚝笈苋ァO葳澹欢ㄊ窍葳澹
这时,阿四从天而降,落在了疲к用媲埃唤4坛觥F'苡仰面躲过,这是作为一个习武之人的本能。
阿四接连几剑疾刺,疲к泳尤萆量V沼诘昧讼邢静盼柿艘痪洌骸拔移饺绽锒阅愎卣沼屑樱愫慰嗌杓坪ξ遥俊
阿四冷道:“公子要取你性命,由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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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打了一炷香的工夫,二人皆已是气喘吁吁。疲к涌醋际被徽魄以诎⑺耐笊希⑺牡慕M咽至恕K凳背倌鞘笨欤⑺募纯倘嗌砩锨叭ィ醋∑'苡的肩膀一个翻身跃到她身后,用手肘锁住了她的喉咙。疲к硬乓肿グ⑺牡氖滞螅⑺募奔狈⒘Γ浪览兆×似'苡,疲к诱踉思赶拢投狭似ⅰ0⑺乃尚赶吕矗肷砦蘖Γ比碓诘厣希直黄'苡的尸体压着,一时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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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彧从树上跃下,一脚踢开了疲к拥氖澹┥戆寻⑺睦揭槐撸话鸦鹕樟似'苡的尸体。
阿四就站在水彧身侧,那熊熊火焰在地面上燃烧着,也在她的双眼中燃烧着,直到一切都化为灰烬,随风飘散。她将自己作为一个小女孩的恐惧全部都狠狠藏在了心中,眼中的狠绝,丝毫不像一个第一次杀人的人。
“阿四算是通过了吗?”阿四抬头看向水彧。
“通过了。回去收拾东西,两日后跟我走?对了,会骑马吗?”
“不会。”阿四如实说。
“那就路上学吧。”
“公子为什么要杀疲к咏憬悖俊卑⑺幕故羌岢治省
水彧道:“她是旁人安插在家里的眼线,还是处理掉了干净。”
“那公子如何从此事当中抽身?”阿四关切地问道。
“不用抽身。”水彧上前踩灭了还未完全熄灭的火星,“我一个少爷,杀一个丫头,还用得着解释么?”
“公子说的是。”
“对了。”水彧回想方才的一应过程,对阿四道:“方才你声东击西做得好,但是次数太多未免多余,那时她便已经有了警惕之心。杀人就是要攻其不备,你记住。”
“是,阿四记下了。”
“走吧。”
“是。”
水彧还是一入府就回房了,阿四却没回去,垂手候在水彧门前。
“你回去吧。”
“阿四服侍公子。”
“我说过了,我从不用人服侍。两日后就走了,你回去收拾东西吧。”
“我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阿四摇摇头。
水彧喃喃道:“我以为,女孩子要收拾的行李很多。”
见水彧是自言自语,阿四便没有回话。
过了半晌,水彧又不禁叹道:“原是我自己多想了。”
对啊,嗣音带的东西很多,可她那是带了一身的兵器。江湖儿女行走天下,向来是说走就走,又哪里需要带许多东西的,又不是女儿出嫁,还要带着一车衣物、妆奁、吃食。
如往常一样,水彧离家前一日才知会了家人,说要又要出去一阵。水云天和林潇亦不曾挽留,只是问了他是否回家过年,水彧答应十二月时会回来。只是水影又免不了一阵黯然。
影听说水彧要带着阿四同往,不禁略带忧心地问道:“阿四进咱们家的时日不长,她服侍你,难免照顾不周,你又是一个人惯了的,只怕……”
水彧道:“影妹不必担心了,我让阿四跟着不是让她服侍我,是让她帮我做事的。我收留她,也当给她机会历练,让她能够立足于世。”
“可是她的武功……”
“影妹更不必担心了,有义母在,咱们家的人学的武功都非比寻常,一般江湖宵小不是她的对手,不用我分心保护她。
“那……大哥便多加小心吧。”
“大哥。”水杉上前来,“你一年到头在家中的时日不多,我还没真正请你喝过酒呢。”
水彧笑道:“瞧你说的,这许多年你请我请的还少么?”
水杉道:“那不一样,从前花的钱是爹娘给的,如今我接手家里许多生意,我用我自己赚的钱请你喝酒。走吧。”
“好,那便给你这个面子。”水彧拍了一下水杉,“不过我可说好了,我是没钱请你的。”
“你我兄弟,何须多言?”说罢,兄弟二人便并肩出门去了。
林潇不仅对水云天笑道:“杉儿眼看着都快成年了,有时候却还是小孩子心性。”
酒过三巡,水彧和水杉推杯换盏,却是全无醉意。除却水云天,他们二人可是整个水家酒量最好的两个人。
“大哥,我们再喝一杯。”水杉喝得尽兴,又要给水彧斟酒。
水彧握住了水杉的手腕,“杉弟,先不急,左右你我也都是喝不醉的,今日有话对我说,不妨先说了。”
水杉笑了,收回手来,“什么事都逃不过大哥的眼睛。”
“我也是那句话,你我兄弟,何须多言?你直说便是。”水彧放下了酒杯。
水杉道:“大哥从小待影儿是亲妹妹一般,影儿待大哥却不然。我亦层旁敲侧击,开导过她,却是无法。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从小被宠惯了的,你我都是她的哥哥,皆是有心护她。如今她也大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阿逆也是。不如择日,便对影儿明言吧,长痛不如短痛,也免得她再抱有幻想吧。”
沉吟了半晌,水彧哑然失笑,“那日你带影妹去明前楼,想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明前楼是文人集会之地,影妹从小爱舞文弄墨,明前楼是她向往之地,那里有不少青年才俊,也总有几个配得上影妹的。”
水杉笑道:“小小伎俩,连影妹都看穿了,何况是大哥?”
水彧长叹了一声道:“这些年倒也是我,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我是影妹的长兄,自当事事为她打算,不该误了她终身。你放心吧,她的诗风、字迹,我心下清楚。你且择日带她去明前楼吧,但愿她看了,便会明白。”
水杉拱手为礼:“大哥明智,以此方式说与影儿,她应是最容易接受。”
“那就好。”水彧微微点头。
这一日,水彧和水杉兄弟二人一直喝到深夜才回来,却依旧是皆无醉意。
看到这一幕,水云天很是满足,“看到他们两兄弟和睦,我便也放心了。”
林潇嗤嗤笑道:“那还不是你教的好么。”
“骑马的时候,身子要直,双手要稳,不可疾拉缰绳,亦不可猛夹马腹。你并非是奴役它,只有你与你的坐骑相互配合,才能真正驾驭好它。”水彧一边行进着,一边与阿四说着骑马的要领。
阿四起初多次坠马,摔得浑身淤青,却仍旧锲而不舍。水彧也不急,阿四若是坠马,他便调转马头等候。过了不少时候,阿四才终于能踉踉跄跄地骑着马前进了。
此时与水彧出来,阿四也少了些许拘谨。
水彧随口问她:“你跟着我出来,可乐意么?”
阿四道:“跟公子出来,阿四,自然乐意。”
水彧又问:“你可还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沉吟了片刻,阿四方启齿问道:“公子预备杀多少人?”
水彧从衣襟中掏出那名册,略扫了一眼道:“五十一个,加上这上面没有的二十个,一共七十一个。”
“他们都该死吗?”阿四问。
“不一定。”水彧答道:“但是他们都该杀。”
“该死和该杀又有什么区别?”阿四又问。
水彧道:“十恶不赦之人自然是该死,一个人所以该杀,是因为他挡了某个人的去路。”
阿四虽然似懂非懂,却不再追问下去了。在她看来,公子一向惜字如金,肯耐心回答她的问题,依然是莫大的恩惠了。
阿四不语,水彧却问了:“你可知道水府表小姐?”
阿四不知水彧此言的意图,遂顿了顿,但还是如实答道:“知道。”
“知道多少?”
“表小姐是姑老爷和姑太太之女,复姓钟离。疲к咏憬闼倒硇〗闾熳蚀匣郏酶骷椅涔φ惺剑ǜ魇狡媲苫亍@弦硇〗闶尤缂撼觯硇〗愫托〗愎叵狄布酌堋!
水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知道的不少。”
“公子,我……”阿四战战兢兢,“我知道的太多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