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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公园的湖水不停地喊不停地唱。开始大家还注意一下她,有时也停下脚步,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听她唱,甚至还担心她掉进湖水里,后来就觉得那个女人像是个疯子,不在注意她了。而那女人天天来,天天喊,风雨无阻,赶上下雨,就打着雨伞对着湖水唱。直到有一天突然没了那种又唱又喊的声音,人们才又想起了那个被称作疯子的女人。有知情者说,那女人死了,走的很快,从发病到去世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当然,也有人遗憾,她或许该掉进湖水里淹死的,却死在医院里。
姚婆子看见佐拉就不骂了,住了声,眼睛呆呆地望着佐拉。
佐拉是第一次走进姚婆子家。顺子死后,除了大个李也没人再走进这个家。姚婆子也不让别人进她屋子里,别人也更懒得进去。进到屋子里,佐拉愣住了。那屋子与姚婆子那一身脏兮兮油腻腻、衣衫褴褛的打扮简直大相径庭。尽管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可屋子里却是那么的干净,连破旧的被子都浆洗得干干净净的,墙上还贴了张褪了色的福字。只是墙壁显得破败而斑驳,好长时间没修补粉刷了。佐拉怀着极大的兴趣打量着屋子,更坚信了自己的判断:姚婆子其实一点都不疯,真正疯了的是那些铤而走险的恶魔,姚婆子是把自己的肉体和灵魂封闭在了这个狭小干净的空间里。
佐拉开门见山地说:“我来是求你一件事儿,而且这件事儿你烂在肚里都不能说,任何人都不能说。”
姚婆子眼睛亮了一下,但仍然是困惑和戒备的神态,冷漠地点了点头。佐拉反而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说了。姚婆子看着佐拉的脚,那脚上的雨鞋沾满了泥巴,雨水顺着雨衣滴落到了地上。
佐拉转身就要往出走,姚婆子口齿清晰地说:“你还没说完话呢。”
佐拉走到门口突然停住了,思忖片刻,才又转回身说:“杨天意没死,他回来了。”
姚婆子平静地说:“我知道,前天晚上,他从我家门口过去的,慌慌张张的。”
佐拉问:“您都看见了?”
姚婆子说:“我的眼不瞎。”
佐拉说:“我来就是想让您给盯着点,杨天意如果再回来,您就到矿上给我送个信儿。行吗?”
姚婆子没直接答应,而是说:“顺子是杨天意杀死的。”
佐拉一愣,马上就后悔了,他不该让姚婆子替他盯着杨天意。姚婆子在顺子的死上的确受了刺激,脑子大概也是时而明白,时而糊涂,总是有点疯癫,不然也不会这么反常。杨天意怎么能和顺子的死联系在一块儿呢?大个李亲自把顺子的尸体抬到车上的,那不会有假吧。
佐拉想赶快离开姚婆子,准备抽身离去。
姚婆子说:“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我为什么要帮你呀?”
佐拉越发觉得这个女人与他判断的有出入,虽然不像别人眼里看的那么疯癫,但脑子里或许真的不很明白。
佐拉的一只脚刚迈上门槛,姚婆子又说话了:“你放心去吧,我知道你是好人。窝儿矿也就你还拿我当人看。杨天意那小子心歹毒着呢,你得防着他。”
佐拉没答话,系上雨衣的扣子,迈出门槛走了。他不知道,姚婆子现在是什么神情,甚至觉得他自己做了件可笑的事情。
他走出姚婆子的破败小院,见陆雯洁撑着伞站在自家的门口。待佐拉走近了,陆雯洁质问道:“你是怎么了,为啥躲着我?”
佐拉否认道:“没有。我为什么要躲你?”
陆雯洁说:“你怎么不回来了?你能到那个疯婆子家,就不能进屋来?我想小路,也想你。你到那个疯子家干什么?”
煤殇 三十(3)
“没做什么,你也别问了。”佐拉不能告诉陆雯洁,他们要抓捕杨天意,也许陆雯洁能意识到些什么,可佐拉不能说出来。他不想伤害陆雯洁,他知道,陆雯洁的心里也非常矛盾,她爱佐拉,可为了挽救小路,又得去等杨天意,和杨天意去做那件也许她不再想做的事。
雨突然大了起来,由雨丝变成了雨幕,只是那雨仍然下得无声无息,没有狂风大作,没有电闪雷鸣。佐拉看见陆雯洁的眼泪与雨点一起从脸颊上扑簌扑簌地滚落下来。
佐拉没再说什么,低着头走了。
雨下了两天两夜。第三天早晨,天一放晴,人们开始收拾屋顶。遇着这样的连阴雨,西村的有些房子漏雨成了必然。
连着两天的阴雨使窝儿矿的煤囤积了不少,堆得老高像小山一样。马民和并不着急,还要求井下抓紧生产。只要天一放晴,拉煤车就会涌进窝儿矿来。马民和着急的是,三天过去了,仍然没有一点何佳冰的下落。
何佳冰的杳无音信也令佐拉和春河警方焦灼不安,黄杰冒雨派人做了外围调查。他们调查了那个野茫茫歌舞城的妈咪,妈咪只知道何佳冰做过小姐,对于她的家庭住址社会关系一无所知。
排查工作几乎陷于停顿。
下午,大个李急匆匆地跑进佐拉的护矿队长办公室。
“赵玉龙死了。”他说。
“你说什么?赵玉龙死了?”
“对,应该是昨天下午的事儿。”
“怎么死的?”
“连下了两天的雨,砖窑停工没活儿干。赵玉龙想回来看看,在回窝儿矿的路上掉进了一个废弃的小煤窑的巷道里,困在了井底下,其实是被水淹死的。今天上午,他的尸体才被村民发现。”
“那人呢?”
“尸体已经打捞上来了,还在那个塌陷的废井旁边。只能咱俩去为这个老哥收尸,送他上路了。”
大个李很伤感,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佐拉安慰大个李说:“有咱们哥俩送他走,老赵也安息了。”
佐拉和大个李花一百元钱雇了一辆农用蹦蹦车,往赵玉龙出事的离窝儿矿近二十里的那个叫榆树湾的村子赶去。
穿过榆树湾村子,他们看见前面不远的地方围了些看热闹的村民,土路边还停了一辆蓝白相间的桑塔纳警车。到了跟前,佐拉和大个李跳下农用车,看见一个警察正在拍照,旁边还站了两个警察。佐拉和大个李走过去,旁边站着的警察摆了摆手,口气严厉地喊道:“你们先别过来。”
佐拉愣了下,就停住了。
那个警察可能又想到了什么,走过来问:“你们是死者的家属?”
佐拉说:“我们是他在窝儿矿的工友。”
那个警察公式化的口气说:“一会儿拍完现场,你们就可以拉走了。你们先到后面站着去。”
大个李悄悄拽了拽佐拉的衣服,两人往后走了走。
警察拍完照,又在夹子上写了些什么。佐拉知道他们写的应该是现场勘查记录。不大一会儿,那个警察拿着夹子过来先让大个李签字,接着又让佐拉签。佐拉把名字签在了大个李的后面。
警察走后,佐拉和大个李在怎么进行善后处理上发生了分歧。大个李的意见是,直接买口棺材装殓了。佐拉的意见是,把尸体拉到县殡仪馆火化了,然后让他老婆或儿子把骨灰盒带回老家去,也算圆了赵玉龙回家的梦。
大个李说:“那窝儿矿的人背后该指责咱俩了。入土为安,这儿的矿工大都是农民,他们讲的是这个。”
“人都死了,还讲这些。”佐拉凄然地说,“老赵从矿井出来到了砖窑,我本想着他这个年龄了,被马民和开除了,也许是好事,他这年龄也该离开井下了,可最后还是死在煤井里。”
大个李叹息道:“这就是命。”
最后,佐拉还是说服了大个李,把赵玉龙的遗体拉到县殡仪馆火化。
赵玉龙的遗体满身泥浆,两只手臂放在了胸前。看的出来,他在生命结束前进行了最后的挣扎。他身上的那件褪色的红背心上全是铜钱一般大小的洞,脚上穿的是那双从春穿到秋的解放胶鞋,袜子也破烂不堪。佐拉从赵玉龙的口袋里翻出了二十六元七角钱,还有一大把冒儿山的红果。佐拉看不下去了,站起身,走了几步又停下了,任秋风吹拂着他的脸。
煤殇 三十(4)
佐拉说:“老李,咱们回去,从他家里带几件衣服来吧。”
大个李抹了把脸上的泪,哽咽着说:“我早想到了。可你看他家里还有像样的衣服吗?一会儿去县城里买几件新的吧。咱们……咱们怎么也得让老赵大哥穿件新衣服走啊。”
佐拉说:“再买点好烟、好酒。”
大个李苦苦一笑。
“他这辈子没抽过好烟,也没喝过好酒,他平时喝什么、抽什么,就买点什么吧。”
这天傍晚,海昆地给黄杰打了个电话,说白广在洗浴城不见了。
黄杰说:“白广平时不也常出去吗?”
海昆说:“这次不一样。”
黄杰问:“怎么不一样了?”
海昆说:“白广好像偷听了我和苏莎的谈话。我和苏莎说了佐拉在窝儿矿卧底的事。佐拉、苏莎和我都是同学,苏莎来问我佐拉的事儿,他们是一对恋人,苏莎又是检察院的处长。白广好像偷听了我们的谈话。”
黄杰气不打一处来。
“你那嘴没按个把门的,你胡咧咧个屁呀,你这不是害佐拉吗?”
海昆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小心地说:“那您说该怎么办?”
黄杰还在气头上。
“找啊,你说怎么办!哦,对了,白广离开洗浴城有多长时间了?”
海昆说:“有两个多小时了。”
“你也别找了,这会儿白广也该回到窝儿矿了。”黄杰又气又急地说,“海昆,你连个人都看不住,你还开什么洗浴城啊,你等着关门吧。”
海昆知道黄杰说的是气话,可他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惹祸了,也坐不住了。
黄杰立即把白广有可能已经回到窝儿矿的事向凌霄天作了汇报。
凌霄天说:“窝儿矿的盖子要提前揭开了。”随后,他们迅速调集警力,准备对马民和及其团伙实施抓捕,防止马民和毁灭证据,保证佐拉的安全,并通知冒儿山的武警加强戒备,把那座废弃的砖窑围死了。
苏莎听说海昆去窝儿矿参加了佐拉和陆雯洁的婚礼,就去找海昆兴师问罪。海昆和他们是同学,而且也知道她和佐拉谈恋爱的事,他不去制止佐拉,还跑到窝儿矿去凑热闹。更让她恼火的是,佐拉为了与陆雯洁结婚,扫清她这个拦路虎,竟给凌霄天他们进“谗言”把她参出了专案组。
苏莎进来的时候,白广正在门口与一个客人聊天。
苏莎问:“海昆在吗?”
白广说:“在,楼上呢。”
苏莎走了。
白广盯着苏莎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那个与白广聊天的客人说:“你别死盯着了,这个女人可不一般。”
白广好奇地问:“怎么个不一般?”
客人说:“那个女的是市检察院的处长。”
白广愣了愣神,他想,自己正在取保候审,那女的没准是冲他来的。白广就上楼,想听听苏莎和海昆谈什么,却听见是在说佐拉和谁结婚的事儿。他悬着的心放下一些,正要走,又听苏莎嘴里说了句:佐拉是警察。白广听了,差点站立不稳,他马上回到自己的宿舍,给姐夫马民和打电话。马民和的手机关机,白广换了件上衣,跑到外面叫了辆出租车,急急忙忙赶往窝儿矿。
到了窝儿矿那幢灰楼的门前,白广下了车直奔楼里,与正要出去的大头撞了个满怀。没等大头说什么,他已经冲到楼上了。
白广没找着马民和,又往楼下跑,刚出楼外,马民和回来了。白广见了马民和嘴唇哆嗦,几乎说不出话来。
马民和沉下脸斥责说:“慌什么呀,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慢慢说。”
白广语不成句地说:“那……那个……佐拉是……佐拉是警察。”
“警察?”马民和嘴里斜叼着的半截烟卷掉到了地下。他强迫自己克制和清醒,但上楼时的步子远不如平时那么自信有力了。他坐到椅子上,从上衣口袋里取出手机,啪地一下摔在地上。白广不敢吱声,小心地望着马民和。
煤殇 三十(5)
马民和拿起电话,拨了苏仝的手机号,还没拨完又停住了。
“你把罗天才和大头找来。”
片刻的工夫,三个人就上来了。
马民和看了看大头和罗天才问:“佐拉在什么地方?”
罗天才说:“赵玉龙死了,佐拉应该在那儿。”
马民和弯腰打开保险柜,取出那枝猎枪说:“你们两个现在去把佐拉干掉。”
“为什么要干掉佐拉?”大头懵懂地问。
马民和说:“佐拉是警察,不干掉他,你,还有你,你们都得完蛋。”
大头和罗天才面面相觑。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佐拉和大个李办完了殡仪馆的手续,从县城回来,便去了赵玉龙家。赵玉龙老婆已经知道了消息,两人进去的时候,秀和陆雯洁正陪着赵玉龙老婆说话,眼睛也是红红的,像刚哭过。见到佐拉和大个李,赵玉龙老婆又忍不住哭起来,秀和陆雯洁也又在旁边陪着抹眼泪。
大个李没好气地说:“还哭啥哩,能哭活吗?”
赵玉龙老婆愣了一下,接着又放声哭了。
大个李心烦意乱,蹲在地上点了支烟,抽了起来,任由赵玉龙老婆哭去了。
这时,姚婆子突然闯进来,她抓着佐拉的手说:“白广领着罗天才和大头奔西村来了,我看八成是冲你来的。你快躲躲吧,他们好像带着枪呢。”
佐拉从腰里拔出手枪,开保险,拉枪栓,上子弹,整个动作干净利落。除了陆雯洁,所有的人都呆了。
佐拉疾步走到门口,又转过脸对大个李说:“你把陆雯洁保护好。”
他说完,拔腿出去了。
佐拉出来时,远远地望见白广、罗天才和大头急急地向这边跑来。罗天才边跑边把背袋里的猎枪取了出来。
佐拉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三个人紧追不舍。
佐拉跑上了西村南面的土坡,再下去就是去二矿的路了。罗天才和大头跑动的速度也很快。佐拉停下来,等着罗天才他们。罗天才快到佐拉跟前时,举起了猎枪,就在他的食指摸到扳机的一霎那,佐拉已经举枪将罗天才击倒,眉心穿洞,一枪毙命。白广呆愣了片刻,马上扑过去捡起枪来。
佐拉想,应该留活口,都把他们击毙了,以后对马民和的调查审判会出麻烦。
这时,一辆轿车冲到佐拉身边,车门打开,马春宁正在汽车里向他招手。佐拉对着白广的头顶上方连开两枪,白广卧倒在地上。佐拉迅疾跳进车里。
车后是一声沉闷的枪响。
马春宁将车快速地开走了。
煤殇 三十一(1)
曾经的绿草在秋风中义无返顾地黄了,失去了往日的柔软和娇嫩。车辙的痕迹深深地留在了枯黄的草甸子上,扬起阵阵的黄尘。
车开出去很远,马春宁把车嘎然刹住,转过脸来盯着佐拉,尔后讪讪地一笑,自嘲地说:“你刚来做矿工的时候可是我介绍来的。”
佐拉一语双关地说:“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你这次还救了我。”
马春宁说:“可你还会变魔术。对了,演员做得也不错。”他说着,目光移向了佐拉手里的枪。佐拉这才发现枪还在手中握着,马上收了起来。
马春宁便问:“你们对窝儿矿盯了很长时间了?”
佐拉未置可否地笑笑。
对于佐拉来说,刚刚发生的那一幕的确是惊心动魄。如果没有马春宁的解围,后果难以想象。
佐拉发自肺腑地感叹道:“马矿长,你真是及时雨。”
马春宁看了眼窝儿矿的井架,一脸伤感的样子。“其实,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但我知道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我去窝儿矿也是想再劝说马民和别这么疯狂下去了,这么做是一条没有前途的死路。刚拐过那个山包,我就看见他们追你,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后来,我听见了枪响,又看见罗天才被击倒了,再看你们手里的枪,一长一短,我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他们也太穷凶极恶了,罗天才落到这个下场也是死有余辜。”
这时,佐拉的手机响了。黄杰告诉他,他们正在向窝儿矿这边赶来,要他控制好局面,等他们到来后再采取行动。
马春宁等佐拉接完电话,突然启动了汽车,佐拉忙问:“你要去哪儿?”
马春宁说:“去窝儿矿。”
佐拉说:“你现在哪儿都不能去,在这儿和我等黄队长他们。”
马春宁的口气很坚决:“我必须去。”
佐拉伸手抓住方向盘说:“你不能去。”
马春宁说:“我必须去。”
佐拉大声说道:“你去很危险。”
马春宁痛苦万分。
“我是他叔,他不会对我怎么样。我要劝他自首,对抗是没有出路的。”
佐拉摇摇头说:“你除了冒险,不会有结果的。”
马春宁停住车,绝望地伏在方向盘上。过了一会儿,马春宁抬起头说:“你下去看看,刚才白广那一枪好像把油箱打漏了。怎么这么大的汽油味?”
佐拉说:“不会吧,子弹好像打在后面的轿箱上。”
马春宁推了下佐拉说:“不对,这车我熟悉,有感觉。你去看一眼我们都踏实了。”
佐拉犹豫了一下,拉开车门下去了。马春宁突然把车开起来,等佐拉反应过来,车已经开出十几米远,一侧的车门还在前后晃荡。
佐拉望着那远去的汽车,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马春宁一口气把车开到灰楼下,跑到楼上,冲进马民和的办公室。
屋子里的人全愣住了。
马民和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