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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我的话后,他的表情如释重负,立刻转忧为喜,“那太好了!我们可以做朋友。”
“好了,我该回去了。我们保持联系?”我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我很快就会给你打电话……”我没等他说完,已经关上了车门。
在回家的路上,我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我心里埋怨丽莎嘴快,我对丹尼斯还不致于到“喜欢”的程度。丹尼斯也太自作多情小题大做了,但是他很诚实。他向我声明他在伦敦有个女朋友。这个球抛到我的场地了,我该怎么打?
他说他也喜欢我。
从丽莎的晚会回来后得一连几天,我都忙于撰稿。在凌晨临睡前,我浏览一下电子邮箱,看到有一个从西城大学发来的邮件。是他,丹尼斯!邮件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Jane,
别来无恙?常常会想到你。西城大学的艺术学院表演系将上演契柯夫的话剧《海鸥》,不知你是否感兴趣,我希望能与你一起欣赏这部不朽的名剧。
盼你的回音。
丹尼斯
《海鸥》是契柯夫的名剧,没想到在艺术商品化的美国也能看到这样的话剧,我感到意外。其实不论在哪,人的品味的确因人的文化素养知识层次而不同。
我击点了“回信”,但是我转念一想,决定暂时不回信。我关掉了电脑,上床睡觉了。让他等着吧。
第二天上午,电话铃把我叫醒,是玛丽亚娜。
“H’ola !锦,你怎样啦?”玛丽亚娜带着西班牙口音的英语。
我睡眼朦胧地看了一眼电子钟,都十年半了。
我的工作不坐班,我和编辑通过网络交流,交稿和改稿都很方便。头一天工作到凌晨,第二天睡个懒觉补充睡眠。
“我醒了。”我从床上坐起来,揉揉眼睛。阳光透过窗帘照射进卧室,窗外湖畔传来鸟儿的啼鸣。
“丽莎的生日你怎么没来?我以为会见到你。”我不等她回答,又继续说:“我见到了丽莎的男朋友。”
“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对吗?我刚和丽莎通了电话,她说你在她家遇到了一个教授,他很喜欢你。”玛丽亚娜关心地问:“你对他的感觉怎样?”
“没戏了,他在伦敦有个女朋友。”我淡淡地说,语调里流露出沮丧。
“他告诉你的?糟了,丽莎一定不知道这事。”她在电话另一头叹了口气。“不过那个只不过是个女朋友而已,又不是未婚妻,又不是太太,他们之间是什么情形我们不知道,他来美国已经一年多了,为什么她还不来?”
我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我们可以做一般朋友,看情形怎么发展。如果他真的喜欢我,他知道该怎样做。”我说的胸有成竹。
“但是你要小心,要把握它。”她关心地叮嘱我。
“哦,当然。”我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夏日的阳光立刻充满了卧室,整个卧室明亮起来,新鲜的空气中飘荡着草坪和树木散发的清香。
“他请我去看契柯夫的话剧。”
“谁是契柯夫?你去不去?”看来她的确关心的只是我。
第十五章 爱无忌(7)
“我不去。我还没给他答复呢。”我犹豫不决。
“如果我是你,我就去。去看话剧是很平常的事,属朋友之间的正常交往。”她在鼓励我。我转念一想,其实也没有什么,对他我还不致于到迷乱的地步。他已经向我挑明了,他有女朋友,那我们的关系就不向那个方向发展。但是我心里隐隐地担心着什么,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去吧, 出去开开心,也许看完了话剧,你的感觉就不一样了。”玛丽亚娜临挂机之前还在叮咛。
我给丹尼斯发了一封回信,说我喜欢契柯夫的作品。
星期五傍晚时分,天刚下完一阵小雨,清凉的晚风习习。我和丹尼斯约好晚上六点在大学区的the Ave上的“东京食堂”见面。所谓的the Ave 指的是大学路,大学路附近是个小商业区,具有异国风味的餐馆各具特色,价钱经济实惠,很适合大学生的消费水平。在大学路,你能看到形形色色的人物,既有背着沉重的双肩书包来去冲冲的学生,也有三五成群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脖子上戴着粗粗的链子,鼻孔上穿着鼻环四周游荡的朋克;在沿街的墙角,还有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散发酒气的乞丐,面前放着一张硬纸板,上面写着:“失业而无家可归,希望得到慈悲援助。上帝保佑你!” 在the Ave,行人来来往往,车辆络绎不绝。
六点整,我和丹尼斯几乎同时到了一家挂着“东京食堂”汉字招牌的日本餐馆。今天丹尼斯戴了隐形眼镜,面容显得更年轻。他背着沉甸甸的双肩书包,上身深蓝色的毛衣的拉链敞开着,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下深穿着米色的裤子,一双黑色的凉鞋,露出白色的厚厚的棉袜子。他的样子真像个大学生。他同时也打量着我,他的眼神很温柔,白皙的面颊映衬着粉红色湿润的嘴唇,他用语调轻柔英国口音说:“优雅的黑色对你很适合。”我笑笑,说声谢谢,撩了一下散在肩膀上的头发。平时我的穿着很中性,穿了条黑色的长裤,一件黑色开司米短袖毛衣,外面加一件黑色西装,我今天特意在耳垂上嵌上一对珍珠,令我显得女性化一点。我对他的英国式的间接的赞美感到沾沾自喜。
这是家韩国人开的日本餐馆,到此光顾的大部分是学生。我们在门口的柜台点了菜,各自付款后,找了个座位面对面坐下。
“谢谢你能来。”他的眼睛发亮。
“谢谢你的邀请。这是我第一次看艺术学院的学生演出,更有趣的是他们演的是契柯夫的话剧。”我喝了口冰水,撕开方便筷的包装纸。我问他:“你对剧情熟悉吗?”
他摇摇头。“我知道《海鸥》是契柯夫的四部话剧之一,第一次在彼得格勒公演时很失败,那是一次很著名的失败,后来契柯夫请当时著名导演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重导《海鸥》,在莫斯科艺术剧院再次上演时,演出非常成功。这是一部名剧,但我以前还没有机会欣赏它。”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他的表演理论对后来的表演艺术影响很大。在中国,契柯夫和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都不是陌生的名字。我以前只读过契柯夫的小说,但是他的舞台剧我还没看过。他的短篇小说很幽默,辛辣地讽刺沙皇俄国丑恶的社会现实。” 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我意识到也许我们的观点不一致,我不再往下说了。
“你学过俄语吗?”他问。我摇摇头,“我父母那一代在大学学的是俄语,七十年代我父亲跟着广播讲座学会了英语,我母亲小时候上过教会女校,学过英语,但后来也学了俄语。”我笑了一下。
第十五章 爱无忌(8)
“我听说过,我在剑桥的一个中国朋友的父母也是这样。”他符合着。
我点的蟹肉牛油果寿司和生鱼片很快端上来了。他用筷子夹了一点芥末,放到盛着酱油的小碟里搅动着。我注意到他的盘子里都是素食,一盘海带丝凉拌豆腐,一盘卷着生黄瓜和牛油果的寿司。
他是个素食者。
他熟练地用筷子夹起粘着芝麻的海带丝,放到嘴里。“嗯,嗯!”他发出赞叹,津津有味地嚼着。
我夹起一块鲜嫩的生片,蘸着芥末和酱油,咬了一口。红色的吞拿鱼片在我的唇齿间一瞬间消逝了,鼻腔里回荡着淡淡的芥末香。我又夹起了橙色的三文鱼。他不看我,继续吃那盘海带丝凉拌豆腐。
我忍不住问他:“你介意吗?”
他抬起头,瞟了一眼我的生鱼片,“不,一点也不。”
“Bon Appétit!(祝你好胃口!)”他还笑着用法语说了一句。他为了证明我不会影响他的胃口,他又说:“我从十五岁开始成为素食者。我从小就不喜欢吃肉,到了十五岁,就是可以自作主张的年龄,我就拒绝吃肉了。就从那以后,我的个子由全班最高变成了全班最矮。”他自嘲地笑了笑。
他又有感而发:“达芬奇说过:总有一天,人们对屠杀动物的态度会像对屠杀人类一样。动物也有意识和感情的,它们的权利完全被人们忽略了。在养殖场里,动物的居住生存的环境非常恶劣,它们的食物里掺加了荷尔蒙和抗生素,超速生长后,就任人宰割,成为俎板上的肉。”他叹了口气,“其实有些动物的大脑很发达,智商很高,比如猪。”
我听了差一点笑起来。
他看了我一眼继续说:“同样是动物,它们的地位也不同。像猫和狗,因为它们是人类的宠物,它们与人一样生活在舒适的环境里,命运与猪截然不同。”他为猪大打抱不平。
我想起在小时候,父母被下放到安徽乡下的时候,我喜欢站在猪圈外看猪。我看过猪下小猪崽儿,看小猪崽儿很快地长大,我也亲眼目睹宰杀一头猪的全过程。如果我告诉丹尼斯,会倒了他的胃口。
丹尼斯见我沉默不语,以为他倒了我的胃口,连忙向我道歉:“真对不起,看你都不吃了。我只不过阐述我个人的观点罢了,有时候就说得太偏激,但我并不针对你。每个人的生活习惯和方式不同,我没权利用我的观点约束别人。”
我吃一口红醋姜片,摇摇头。“你并没有影响我的胃口。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如果你说杀动物是残忍的,那么杀人呢?比如说战争。不论以什么理由,以什么方式。”
“说起杀人,我给你讲一件我亲眼目睹的事。那是今年一月初,过完新年就要开学了,那天晚上九点多,我从实验室出来散散步。虽然天气很冷,但街上仍然很热闹。走到离这不远的四十二街和大学路的交叉口,看见一辆警车停在十字路口中央,四面交通停滞。警灯红蓝两色无声地交替地闪烁,来往的行人们不禁驻足观望。我看到离警车大约十米远的马路上站着一个黑人,他的步履蹒跚,神志不清,他的样子好像酩酊大醉,或者是毒品发作,或者他就是个神经不正常的人。他与警察对峙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大约两分钟后,又有另外两辆警车警笛呼啸地赶到现场,从左右两侧包围了他。警察用警车上的扩音器向我们周围的行人警告,命令我们离开现场,隐蔽到安全的地方。我看到警察手里的手枪在警灯下发光。我和其他的行人朝四面散开,大家都摒住气,紧张地观望着事态的发展。扩音器的高音量刺激了那个黑人,他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口齿不清地咆哮起来,他举起双手在半空剧烈地挥舞着,样子很可怕。就在这时,警察朝他开了枪,‘啪!’ 只有一声,那个黑人应声倒毙。”丹尼斯停了一下,低头看着盘子。“他死了,整个过程从开始到警察开枪不超过十分钟。警察如此草率地开枪,太出乎我的意料。”
第十五章 爱无忌(9)
他沉吟了片刻,继续说:“那晚上发生的事成了我第二天给学生上课的开场白。”
尽管类似的事情我在新闻里听过,但听目击者亲口对我叙述事情的经过,而且就发生在人群熙攘的大学区,在晚上九点多钟,我还是不由地吃了一惊。事发的地点就在我们吃饭的地方两个路口以外。
“你认为警察开枪是因为他是黑人吗?如果他是白人,警察的处理方式可能会不同吗?”我问他。他的蓝眼睛静静地看着我,他的眼神变得非常阴郁。“他不应该就那样死去。”他叹了口气说,并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透过桌旁的窗口,看着暮色中街道两旁来去匆匆形色各异的人;他们的性别和族裔不同,他们有各自的母语,在这里,他们都用一种共同的语言交流着。
窗外有个瘦削的黑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他在人行道上旁若无人般地手舞足蹈,身体像要散架一样地疯狂地扭动。时不时地,他发出一声吓人的嚎叫。他有什么毛病?再仔细一看才知道,原来他忘情地投入在音乐里,合着耳机里音乐的节拍在跳舞。他的完全陶醉在旋律和节奏之中,达到忘我的境界。可惜我听不到那音乐,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我决不会像他那样超然。
吃晚饭,我们步行去大学戏剧学院的环形剧场。剧场的设计让我联想到古罗马的竞技场,它的舞台位于环形观众席的中央,没有帷幕,没有布景,只有几件抽象的道具。观众席呈三百六十度围绕着舞台,从舞台的平面一圈圈向外层向高处延伸。但是它又与斗兽场不同,它在室内。它的面积不大,它缩短了了演员和和观众之间的距离,使演员和观众能直接产生交流,达到共鸣,令观众感到很真实的效果。
观众席几乎都坐满了。我们找了两个连在一起的空座位坐下。丹尼斯看到几个同系的教授和他们的太太,丹尼斯向他们介绍我是他的朋友。我和大家握手,他们分别向我作自我介绍。令我感到有趣的是,这几位教授都不是美国人,他们来自欧洲、亚洲和南美洲,但他们的夫人都是美国人,她们中除了一位是科学家以外,其余的夫人都从事与写作有关的职业,她们中有一位作家,一位剧作家,两位编辑。当他们知道我是专栏主持人的时候,他们风趣地对我说,科学家和作家才能做最和睦的夫妻,他们的思维和情感在某种程度上互补、充实,从而达到和谐,科学家和作家才是最好的恋爱和婚姻的对象。
我一边听,一边微笑着打量这几对夫妇。他们年龄都已逾中年,夫人们衣着合体,发型简洁优雅;带着简单的首饰。
我暗自猜想,可能丹尼斯在英国的女朋友也是个作家什么的。
开场的铃声响了,观众们安静下来,丹尼斯递给我一张节目单,我借着渐渐变暗的灯光,匆匆浏览人物表。
观众席上的灯光熄灭了,圆形的舞台上的聚光加强。我放下节目单,演出开始。
第一场
在十九世纪中期俄国一个湖畔庄园里,庄园主萨林的妹妹,著名女演员阿卡迪娜和著名剧作家契戈林从莫斯科来到庄园度假。人们聚集观看阿卡迪娜的儿子切普勒夫撰写的话剧,附近的庄园主的女儿身穿白色妮娜在他的剧中扮演女主角。阿卡迪娜看完演出后对儿子的剧作大肆嘲讽,认为剧本即荒诞又不可理解。切普勒夫愤怒地退下。妮娜说自己就像一只海鸥,喜欢湖水和庄园。人物间的三角恋情展开:管家的女儿玛莎迷上切普勒夫,而切普勒夫在追求妮娜。
第十五章 爱无忌(10)
第二场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在庄园外。阿卡迪娜和管家发生争吵,她要立即离开庄园。妮娜上场,切普勒夫送给她一只射死的海鸥。妮娜对他的礼物感到不解和恐惧。这时契戈林上场,切普勒夫满怀妒意地退下。妮娜请契戈夫描述作家的生涯。他说不容易。她说她也清楚做一个女演员也不容易。契戈林看着那只被射死的海鸥,突发灵感,要以海鸥为题写一篇短篇小说:一个年轻的姑娘生长在湖畔,她爱湖水,她喜欢海鸥,她自由快乐地生活着,就像一只海鸥。一个男人偶然到此,当他见到她,完全出于解闷,他毁了她。她就像这只海鸥。这时阿卡迪娜呼唤契戈林。契戈林离开去收拾行李。妮娜逗留徘徊,被契戈林的名气和谦逊迷住,她迸发出心声:“我的梦想!”
第三场
庄园里,阿卡迪娜和契戈林决定离开的那天。切普勒夫企图开枪自杀,子弹只擦伤头皮,他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妮娜找到在吃早餐的契戈林,赠送他一枚奖章,并附上从他的书中节选的一句话:“如果你要我的生命,就来取吧。”她求他在临走之前再见一面。阿卡迪娜出现了,后面跟着萨林,他们争吵着,萨林病倒。管家把他扶下。切普勒夫上,让阿卡迪娜为他换绷带。切普勒夫向母亲表示出对契戈林的藐视,接着母子间又是一场争吵,切普勒夫留着眼泪离开。契戈林又上场,问阿卡迪娜是否能再住几天,阿卡迪娜甜言蜜语地哄骗他,契戈林同意回莫斯科。待阿卡迪娜离开,妮娜和契戈林最后告别,并向他宣布她要违背父母的意愿离家出走,去追寻做演员的梦想。他们热烈亲吻,相约在莫斯科再见。
第四场
两年以后的冬季。玛莎终于接受了麦德维耶顿科的求婚,并已有了一个孩子,但玛莎仍对切普勒夫仍还着单相思。两年中有很多的事情发生了:妮娜和契戈林在莫斯科同居了一段时间后,契戈林离开了妮娜又回到阿卡迪娜的怀抱。妮娜的演艺事业并无成就,目前跟随一个小剧团在各地巡演。切普勒夫发表了一些小说,但精神更忧郁。萨林的健康每况日下。众人去打牌,切普勒夫留下写稿。妮娜从后门近来,告诉他两年来她的生活,她把自己和那只他射死的海鸥相比,然后又否定 了:“我是位演员。”她告诉他,在她和契戈林所生的孩子死了以后,她被迫和二流的剧团演出。她的口气里,又有了自信。切普勒夫请求她留下,但她正处在迷乱的心境,他的请求对她并不意味什么。她悄悄地走了,就像她进来时那样。切普勒夫撕毁了稿子,默默地离开了房间。众人回来,突然一声枪响传来,多恩去看究竟,回来后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