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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绝之月满南安寺by冷音-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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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过是奉主命为之罢了――这『漠清阁』既然是你我结盟的主因之一,自然得多费些心思关注一下。」
说着,关阳语气一转,唇角已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带起:
「况且……只要把握得当,这件事,便将成为我双方致胜的关键。」
「喔?」
见他语调、神态俱流露着相当自信,朱雀双眉一挑,眸中精芒瞬间大涨:
「听说『白桦』自来由明琅明二爷及阳三爷您二人分主内外,为首的沧爷并不管事……却不知您方才所言,是否出于沧大爷的指示?」
如此一问,自有些探探「白桦」底子的味道了。
沧海、明琅、阳关,这闪人便是江湖上所以为的「白桦」三大管事。其中,沧海虽不参与事务,却是真正的白桦之主;明琅、阳关则分主内外,掌管白桦一切事务。
也因此,关阳那句「奉主命为之」自然让朱雀起了些联想――若此事是由沧海下的令,则「沧海不管事」的这个认知便有待商榷了。
明白朱雀有此探问的理由,关阳神色自若无改,摇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
「沧爷自来不管事。这令,是二爷下的――我想您多半是听了江湖是盛传的什么『分主内外』而有了些误会吧!实则二爷和我并非同僚,而是『主从』关系。便连那所谓的『主外』之责,也是二爷交托给我的任务。」
理所当然地带出了对主子的称呼,神情间几分崇敬自然流泄,甚至带上了一丝隐约可察的热切。
朱雀还是首度得知这等『内幕「,心下虽感讶异,嘴上却仍不忘恭维道:
「如此说来,阳三爷能遇上这么位懂得识人、用人的明主,可真是一大幸事了。」
「可不是么?能得二爷如此信赖,便是赴汤蹈火,我阳关亦在所不辞。」
虽是顺其所言应答着,可关阳这番话,却也完完全全的是出于真心。
而如此表现,自然让听着的朱雀对这「白桦」内部事务另有了番计较……故作无事地啜了口凉茶后,他杯子一搁,将话直接拉回了正题:
「却不知阳三爷对这番试探的结果还满意么?」
「与其说是满意,不如说是更加肯定了原先猜测的一些东西罢。」
「喔?您是指……」
「归云鞭李列这个人,天方想必也十分熟悉吧?」
「当然――除了那些个名门世家的公子外,当今江湖上最受期待的后起之秀,便非柳方宇和李列二人莫属了。尤其李列此人性子坚忍,行事又颇为率性,家主相当看好他……」
顿了顿,「阳三爷突然提起此人,难道……」
话虽未说尽,可暗指的,自然是李列同白桦间隐约有着的牵连了。
而这,自然便是白冽予早先作主放出风声的成果了。
闻言,关阳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道:
「对于李列和『漠血』间的恩怨,成爷想必也多少听过吧!说实话,半年多前李列同雷杰的一战后,便连我方也觉得他凶多吉少了――没想到李列却在三个月前突然现身远安,接着又擒杀横行江湖多年的辣手摧花练华容。如此声势,作为情报界第一把交椅的『清风』自不可能毫无所察。可李列复出至今,漠血方面却毫无所动……以漠血对李列的仇视,成爷不觉得甚是可疑么?」
「不错。雷杰虽死,却还不至于让漠血打消追杀李列的念头――这只会让人认为漠血怕了他。而这么做,对如今生意已多少受了影响的漠血无疑是一大伤害――如此推想而下,倒似那漠清阁另有打算了。」
「不愧是成爷,与二爷推测完全一致。」
一顶高帽子送过去,却已若有所思地望向了窗外:
「只是李列自复出以来一直都与柳方宇一起行动,漠血之所以不下手,也可能是因为这一点……又或者,如此示弱不过是漠清阁引君入彀的伎俩,意在将你我双方一网打尽……」
如此话语,搭上那么个望向窗外的动作,意下所指自是十分明显了。明白这点,听着的朱雀心下暗凛,这才完全摸清了方才那番试探的用意:「所以,明二爷才刻意泄漏这趟会谈的风声,藉此探探漠清阁的反应罢。」
「正是。」
「那么,阳三爷所谓『肯定了原先的猜测』是指+?」
「如您所见――那船虽着了火,船上众人却是都得以顺利逃生,也未曾遭遇暗袭。由此可知,漠清阁只想对结盟之事稍作警告,并没有就此扼杀的打算……或者,余力。」
「多半是另有图谋,不想在此时另外树敌吧?」
顺其所言接了话头,心中虽已对那「明二爷」的能耐更添了分戒备,面上却仍一番笑赞:
「若漠清阁的韬光养晦是引君入彀之计,便不会『稍作警告』打草惊蛇。明二爷此番试探,着实当得上『算无遗策』四字呐!」
「能得成爷如此称赞,二爷定会觉得十分荣幸。」
客套的一句回应罢,关阳神色一端、语气忽转:
「既然肯定了漠清阁有所图谋的事实,要想将之除去,自然便得由此着手了。」
「攻其不备――阳三爷是指这点吧。漠清阁行事既谨慎小心若此,便代表他们所图谋的事绝非寻常。若能弄清其目标,则漠清阁行动之时,便也是我方端其老巢,各个击破之时。」
「不愧是成爷,二爷所交代的正是如此。您既已清楚,这话说起来自也容易多了――情报方面会由我方无偿提供。但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同样的,我们也希望天方能将行动计划全盘以告,并让我方适度地参与。」
语调客气一如先前,可那「无偿提供」后便绕着接了句「适度地参与」,自然让听着的朱雀暗叫不妙。
结盟既然是天方主动提起,自也算准了对方会有所要求。可「参与行动」这点,却多少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白桦毕竟是情报组织,不以武力见长,要求参与行动自有些匪夷所思了。况且那「适度」二字未免太广泛了些,若白桦真「适度的」事事插手,岂不……
思及至此,朱雀开口的音调已然带上了几分为难:
「所谓的参与计划,是指实际行动……亦或是行动前的计划、分派等?此事牵涉甚大,视情况还可能得回去请示天帝才行。」
这番话虽是提问,却也婉转地表达了对白桦如此要求的困扰。
可关阳并不回答,只是微微一笑,道:
「说起来,不论天方还是白桦,这暗杀与情报,说穿了也不过就是买卖而已。既然是作买卖的,不论买卖的是人命还是情报,在商言商,讲求的都是『利』字。如何尽可能地获取最大利益,才是你我双方真正关切的――不是么?」
「不错。」
「贵组织之所以想与我白桦结盟,自是认为这么做将能给天方带来最大利益吧……?同样的,我方之所以同意这趟结盟,也是认为这么做的话,所获得的利益将比继续屈居于『清风』之下来得多。」
「……确实如此。」
「既是为了追求各自的最大利益而合作,不论计划还是行动时,自然都得考虑到双方的利益……我方之所以要求适度地参与,便是希望天方能在计划和行动时能确切的考虑进我方的利益――当然,是在不损及天方利益的情况下。同样是做买卖的,成爷想必很明白我的意思。」
「这倒是。」
嘴上应归应,朱雀整个脑袋却已给对方接连的几个「利益」绕得有些头昏脑胀了――这阳关说了半天,还是没让他搞清楚白桦的「适度地参与」到底有所适度。倒是那「在商言商」四字体会真切:这阳关说起话来,当真实实在在的一个奸商。
虽不至于揉揉有些发疼的额角,可他还是将杯中的凉茶一口饮尽,藉此冷静一下有些混乱的脑袋。
朱雀本是用毒高手,自然不担心对方在茶水中动什么手脚。
瞧他虽装得一派冷静,眉间却已是微蹙,关阳微笑不变,主动给对方斟满了原先已空的杯。
「成爷也清楚,我『白桦』不过是个情报组织,搜集、散布情报还行,动刀动枪什么的可就不大在行了。咱们希望的,也不过是计划行动时,贵组织能多少考虑我们的建议――当然,是在能让双方同时获得最大利益的情况下。如果贵组织的计划较好,我方自也会无条件地予以支持。」
终于算是正面地答了过,却又暗藏了一分威胁。
朱雀虽察觉了这一点,可一来提出结盟的是天方,说起话来本就矮了一截;二来关阳所言确实在理――要合作,行动上自然得顾及双方的利益。要能顾及白桦的利益,计划时自然得考虑到白桦方面的意见――如此考虑下来,这「适度地参与」虽有些让人头疼,却也不至于那么难以接受。
况且,白桦若干涉过多,到时行动起来也是双方一并受害。以阳关「在商言商」、凡事以利为重的作法,显然不至于做出如此蠢事。行动的主力毕竟还是在于天方。白桦的武力不足,就是想干涉,怕也没法真正影响到什么……
一番思量后,朱雀一个颔首:
「合作的基础便是『互信』。若不同意这个要求,倒显得我方底气不足、不够磊落了――事情便这么定下吧!希望这趟合作,能确实为你我双方带来最大的利益。」
「如此甚好……那么,咱们接着谈其它的细节吧。」
见对方已然同意,关阳面带微笑点头一应后,取出了原先备好的案卷继续商谈起余下事务……
* * *
深夜的密谈,一如预期地顺利结束了。
阖窗掩去了那隐隐透进的晨光,白冽予于榻上躺卧而下,澄幽双眸却依然明睁。
欲擒故纵……整趟密谈说穿了,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
之所以设下「结盟」这个圈套,便是为了掌握天方的情报来源,进而掩其耳目、将青龙和天方一步步送入绝地。
也因此,理所当然地,他并不在乎这一时的得失――不论是「无偿提供相关情报」,还是除掉漠清阁后的利益瓜分……这些对他而言都无关紧要。之所以刻意展露智谋拉高姿态是为了让天方明白「白桦」并非还对付的角色;而凡事言利,则是为了表现出适当的弱点,并藉此卸除天方的疑心。
欲擒故纵。
一旦让天方确信彼此的结盟的确是出于利益考虑,且在合作的过程中尝到甜头的话,便不会对进一步的合作怀有太大的戒心。若一切顺利,则掌控整个天方的耳目,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至少,会谈结束前,朱雀在怀疑他这「保镖」身分之余,也已多少透露出天方渴望进一步合作的口风……
他这引君入彀之计,至此也终于算完成了一大步。接下来,便是好好探探那漠清阁究竟在图谋些什么了。直至今时,除了昨晚那番「警告」外,漠清阁几乎可说是完全偃旗息鼓了。漠血旗下的杀手也各自隐下行踪。便连冷月堂的情报网,也只能多少捕捉到几个地榜杀手――在此之下的杀手自不在关注的范围内――留下的痕迹而已。而由目前的迹象看来,还没法明确探出他们是否有什么确切的目标在……
毕竟,单就目前所了解的情报看来,漠清阁的行动不像在针对任何一个现有的仇家――就连白桦和天方的结盟也都只是放火警告。这等手段,可是完全迥异于其平日作风的。
白冽予并不认为自己的推想有错,却总觉得他好像忽略了什么。
忽略了……某个足以决定一切的关键。
思及至此,唇间已是一阵叹息逸出。
罢了。
至少这结盟之事已暂时告了个段落。余下的,便待稍作休息后再行考虑吧。
――若他在此,定也会要自个儿什么也别想、好好歇息一下的。
察觉自己又想起了分别近月的友人,轻轻苦笑扬起,却已然带上了分思念。
他与他,如今便在同一座城中。
甚至……仅只一水之隔。
或许是因为结盟之事已了,心头的负担暂搁,才让他原先压抑着的惦念一口气涌了上来吧?毕竟,除了当年母亲过世、以及初赴东北那段时间外……他,还没有这么样惦记过一个人。
他想……见他。
既是还有太多事情不能说出口,他也想见见他,然后多多少少地表达出内心的歉意,对于让他如此忧心这点。
他想见他。
「也只……一水之隔吧……」
自语般喃喃重复着先前的认知,双眸浅阖之时,某种决意亦已浮现于心。
第十章
端阳初过,仲夏的午后更显得闷热,便连拂面的清风都带着让人烦躁的阵阵热意。
本就纠结着杂绪的心头因而更添了一丝火气。
出了酒楼,将毫无所获的一纸情报震为齑粉,东方煜沿着湖畔树荫缓缓前行,神情间却见不着一丝平时应有的从容与潇洒。
眉间始终微蹙着,俊朗面容之上更带着几分憔悴。沉沉忧切于眸底纠结缠绕着,让这自来风流倜傥的男子添上了一抹浓浓的忧郁气息。
他自来注重仪表,此刻却连胡渣也没刮,就这么近乎颓唐地缓缓前进着。暖热熏风吹散了手中残留着的屑粉,却散不了心头积陈的郁郁。
也已经……一个月了。
列……
暗含着某种难明的情绪,微张双唇化出无声的一唤,对着那已一个月见不着分毫踪迹的青年。
这一个月来,他强忍下内心繁乱错杂的情绪,用尽各种方法试图探得青年的踪迹。可结果,却仿佛像是在惩罚他当时的怔然迟疑般毫无所获。便是偶尔得着了一点消息,也总是晚上一步,让那青年再一次离他远去。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直至今日,他都依然清晰记得青年道出如此话语时的情景,而在忆及之时,于心中挑勾起阵阵痛楚。
神情间几分自嘲涌起,而旋即化为了一抹过深的苦涩。
说来也可笑……一个劲儿凑合李列和桑净的是他,可直到青年挣开了怀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之时,他才终于明白了「列喜欢桑净」的这个事实。
而在理解过来的同时,痛彻心扉。
――一直以来,李列对他的态度总是特别的。
不论初识之时,还是重逢之后。真正理解李列的人是他,真正能让李列敞开心房的人也是他。唯有在他面前,列会展现一直隐藏的一切,对着撒娇、对着他生气闹别扭――甚至是表现出内心一直压抑着的难受凄楚。
所以,他虽总半调侃地撮合着列和桑净,心底却从未真正想过这点。
想过……李列是真心喜欢着桑净,甚至到了会为她而神伤、为她而不惜推开自己的地步。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列而言是最为特别的存在,可便在青年使力推开他的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这样破碎殆尽了。
明明是他大力撮合两人的,可到头来,真正受了打击的,却是他自己。
所以他才会那么呆愣原地,眼睁睁看着青年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待到回神时,早已遍寻不到青年的身影。
回想至此,唇角已是隐带无奈的苦笑牵起,而带着太多太深的交杂。
东方煜一个探手,由怀中取出了一个绣工相当平凡的香囊。
足下脚步未停,可凝视着香囊的双眸,却已带上了某种过深的苦涩。
这是那天……李列离开湘南剑门后,迟来的少女托他转交的物事。
那天,慌乱焦急地于衡阳城内的一番查找后,忧心青年情况的他终于下令动用了碧风楼的情报网全力留意,并到剑门同桑建允辞了别。而就在他离开剑门前,多日未间的桑净带这泪拦住了他,托他将她亲手缝制的香囊转交给李列。
若在平时,这样仿如戏曲般教人断肠的苦恋定会让他十分感动。可实际面对之时,他虽婉言安慰少女并将香囊收了下,心底,却之时更觉苦涩自嘲。
初始还只是复杂莫名的情绪……可经过一个月的沉淀思量后,答案依然呼之欲出。
尽管他几乎无法面对,可胸口翻腾交错着的情绪,却都在在证明着那让人难以置信的事实。
之所以总在那两人相处时感到烦躁窒闷,是因为嫉妒;之所以总关切着青年的一切,是因为他……对李列……
持着香囊的掌收握成拳,一瞬间几有些想发力将之化为毁坏――却终究还是松了力道、小心翼翼地将之收入了怀中。
尽管嫉妒着……他也无法背叛青年所给予的信任。
而这一切,便是所谓的自作自受吧?
若非他半开玩笑地撮合两人,或许便不至于明白这些,而在明白过来的同时,心碎神伤。
可尽管心碎、尽管神伤,心下最最惦念着的,却始终还是青年的一切。
湘南剑门又如何?擎云山庄又如何?若桑建允只为了这等理由排拒李列,若一切真无法挽回……那么,只要让列加入碧风楼,以碧风楼的势力,怕也不由得桑建允说不。
尽管这是他原先一直刻意避免着的。可他早决定了要在青年需要时支持着、守护着他。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在意犹豫的?
只要李列一切安好,他,怎么样都――
心下正自思量间,位于湖畔的宅子却已入眼。瞧着便在前方不远处的建筑,一阵犹豫后,终究还是一个前行、推门入屋。
总这样在外晃荡着也不是办法。若碧风楼方面真有什么消息,在这待着的话,也能早一步得到通知……
思绪至此而断――在察觉了屋内厅中不应存在着的,过于熟悉的气息之时。
东方煜先是一怔,而旋即飞也似地推门直冲进了屋――只见那一个月来朝思暮想的身影正伏趴于案上小睡着。身前,还搁了桌不知打哪儿来的,连动都没动过的菜肴。
此情、此景,教瞧着的东方煜当场便是一呆。
「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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