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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杨全集-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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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该超不了北海,仍超不了北海。
   一部份所谓老作家的作品,二十年前如此,二十年后仍是老样,漫长岁月下来,一直毫无起色,真教人替他着急。有人归咎于他们不肯努力,不求长进,但这只是现象,不是原因,盖他们连自知之明的天份都没有,还以为他的大作已经空前绝后啦。前些时报上不是登有一篇名小说家某某某先生的一篇大作乎,名曰〈蛇蠍美人〉,用不着看内容,仅只看一下该题目,就够人临文泣涕,不知所云。
   我想,有些人天性近于做官,不妨去官坛上闯。有些人天性近于做生意,不妨去商坛上闯。有些人天性欢喜蹦蹦跳跳,不妨天天练之,以便去世界运动会上拿回几个金牌。有些人天性喜欢舞文弄墨,而且能跳出老套,不妨爬爬格纸。这不是说谁生下来脑袋上就刻了字,宣布他宜于做啥,兴趣固是慢慢培养出来的,不过既努力而又有天才,成就必大。仅有努力而没有天才,顶多成为中等货色。纵是尼肉皇帝,别看他弑母杀妻,火烧罗马,威风凛凛,奇计之多,不可一世,但艺术上却俨然一头肥猪。因之他的竖琴永不能在音乐史上占地位,他的诗也永不能在文学史上占地位也。

   有些作品光华四射,有些作品其笨如牛,关键似乎就在有没有天才,你阁下对文艺如果一点天才都没有,柏杨先生就劝你去搞别的。行行出状元,何必一定限于文艺这一行乎哉?
   没有天才,绝对不行,千万别相信「努力可以代替天才」的屁话,有些学问颇大的人,等于图书馆大搬家,只不过把图书馆里的书搬到他尊肚里,而且大概是请高级搬运公司搬的,以致搬运到该尊肚之后,连书上的灰尘都原封未动。那就是说,书虽读了不少,力虽努了个够,可是却不能消化,遂不能突破。一○年代男女间的恋爱,和现代六○年代男女间的恋爱,大有不同,彼时扭扭捏捏,含羞带愧,作首诗,吐口血,君看过《断鸿零雁记》乎?简直能酸得你鼻涕直流,而若干现代作品中的恋爱,竟作是断鸿零雁式的,你说奇怪不奇怪?夫努力有它的极限,永远是成功的二分之一,无论怎么努力,二分之一是铁定了的,它可以很接近成功点,但它永远到不了成功点。画龙点睛的故事,人人皆知之矣,画是努力,点睛是天才,必须点上眼睛,也就是说,必须有天才,该画的龙才能变成真龙,一声霹雳,腾空而去。如果点不上睛,没有足够的天才,龙固然是龙,谁都不能说他不是龙,但他却是一条死龙,一条不能飞的龙。再阔大、再红包、再登床、再有人拔刀相助都没有用。而如今,中国文坛上的死龙和不能飞的龙,固举目皆是,盛哉。
   于是乎有志之士怀疑努力没有用矣,努力当然有用。一个人只会点睛而不会画龙,比只会画龙而不会点睛还要糟。只会画龙,他画的不能不说他是一条龙,顶多是一条瞎龙而已。如果只会点睛,画的只是眼睛,天老爷都不能说他是龙,欲求瞎龙而不可得焉。常有些人被认为一夜之间成了名,这「一夜之间成了名」的话,坑人不浅,嗟夫,天下根本没有一夜之间成了名的事,该「一夜」之前,不知道有几千几百个不为人所知却辛酸艰苦的「一夜」也。某些所谓大作家有没有天才我不知道,但有一点却是知道的,那就是他不努力,不努力当然写不出像样的文章,就只好归罪于灵感矣。不过灵感这玩艺如果一旦被人深信,也坑人不浅。文坛上关于灵感的故事多的不像话,几乎一个比一个扯淡。有天才再有努力,才有灵感,否则你就是用肉架上挂猪头的铁钩去钩,都钩不出来。
   政治上有一种「实干硬干,撤职查办」的嘲弄,因之一些后生小子对真刀真枪型不抱乐观,关于这一点,我敢打一块钱的赌,尽管放心,政治上军事上可以把人打倒,而学术上文艺上,却是谁都无法打倒谁,要倒也是自己倒,要站起来也是自己站起来。真刀真枪要站起来时,不要说十大型挡不住,就是二十大型都挡不住也。
   (柏老按:作家十一大类型,是一九六○年代的现象和分法。一九八○年代,是另一种现象和分法,似乎又多了「绿油套裤」,成为十二大类型矣。)
   
   
第九卷: 奋飞
   
   提要
   《奋飞》是新编成的一本文集,最早的一篇〈方言〉,写在一九五○年作者甫来台之际;最近的是一九九七年作品,有四篇,包括:〈一个台南姑娘的故事〉、〈同登两峰──漫画和小说〉、〈领袖人才的EQ教程〉、〈中国的邓肯〉。这些篇章是柏杨十年小说、十年杂文、十年坐牢、十年《通监》、十年人权之外零星写就的散文,大部份写在八、九○年代。书分两辑,辑一「蓦然回首」,收二十一篇,皆具感性倾向,主要是从自我的生命出发,写方言,有四方之志,却心系母语;写黄河,是原乡的追寻;写义女棣清,并怀亲儿;为父立碑,为怀乡亭作记,亲情、乡情皆扣人心弦,其余诸篇,写张四妹、张子全、江南、王国栋、蒋经国、冯志翔、孙观汉、保罗?安格尔、夫人张香华、台南姑娘许素朱,好友牛哥,甚至于家猫孟子,感性的叙事中传达一个「爱」的真谛。辑二「若有所思」收二十九篇,从自我的思维出发,比较倾向理性的陈述与批判。海峡两岸中国人的命运是作者关心的重点,控诉极权,追求自由与尊严是他为文之要旨。此外,谈文学(他自己的报导文学,大陆作家的文学)、道副刊、说绘画、论读书,皆可见柏杨的人文关怀及问题意识。读完柏杨如匕首般锐利的杂文之后,再读《奋飞》,他那奋飞的生命形象,于是清晰的浮现眼前。
   
   
   方言
   记得我在初中读书的时候,有一天,和几位同学逃学,跑到附近村头的河沟里捉鱼,刚要下手,却被一个不平常的现象吸引住,我们也顾不得捉鱼了,立刻跑上去凑热闹。
   那是一群乱嚷嚷的人群,正挤得风雨不透,我是个小孩,一钻两钻,就钻到核心里去。这才发现,当中站着一个推脚踏车的人,脸上和衣服上,一点看不出异样,可是他的举动却奇怪起来,他用一条腿靠稳脚踏车,同时用两只手迅速而熟练的翻动着一本字帖模样的厚簿子,他翻一下,用手指一下,旁边一位本村里的老汉就大声念一句。
   「我是福建泉州人!」随着手指,老汉开始。
   大家张大了嘴巴。
   「蛮子!」有人惊呼。在我们那里,凡是蛮子,都具有特殊魔法,可以把山中的宝物盗走。
   那人继续翻动簿子。
   「今天来到贵宝地!」老汉继续念。
   大家没心听,只打量那个人会不会从口袋中掏出霞光万道的捆仙索。
   「向各位介绍一种专治皮肤病的硫磺软膏。」
   啊,原来是个哑吧卖药的,没有人肯上当,于是,一哄而散,有的妇女拉着小孩跑得飞快,彷佛魔鬼在后面跟着。
   我因为从小泼皮,不大骇怕,挨进去掂脚一看,那本字帖模样的厚簿子上,写的完全是些互不连贯的各式各样语句,密密麻麻排列着,那个人需要某一句表示意思的时候,他就翻出来指着那一句。
   一文钱的药没有卖掉,那个人怅惘的骑上车子走了,临走时,他礼貌的说了几句上帝才懂得的致谢话(这从态度上可以看得出来的)。望着他那枯瘦而孤单的身子消失在山麓霭气里,我那时虽然还是一个孩子,但我已感觉到当一个异乡人,尤其是一个言语不通的异乡人的悲哀。
   抗战爆发那年,我十七岁,日本军队的箭头指向黄河,我不得不离开相依为命的老父,到处流浪。
   从此,我开始尝到那个卖药的所尝到的滋味。
   最初,我流浪到湖北,我这一口典型的河南土话,常常使听的人皱眉。刚跨过武胜关的第一天,住在鸡鸣早看天的客栈里,就碰到平生以来因说话特殊而招来的惩罚。
   「有面吗?」我问。
   「没有。」
   「那是什么?」
   「饭。」
   「饭和面有什么区别?」
   我还是一直到后来才晓得在长江流域以南,饭和面确实不是一样东西。所以在我离开的时候,我听到老板和老板娘子窃窃的私语。
   「这是个侉子!」
   「吃小孩的,」女人吃惊的说,「把小孩肉剁碎蒸包子卖。」
   我不禁汗流浃背,脚步也变得踉跄,像掉在莫测的陷阱里一样,我感觉到一阵阵无助的凄凉。
   后来到四川,我从「佳子」变成「下江人」,下江人在四川人的眼中和河南人眼中的蛮子,湖北人眼中的佳子,有同样的意义,那就是:不可靠,不老实,狡滑欺骗,楞头楞脑,满怀诡诈的异乡人。「没关系」变成「木来头」,「什么」变成「啥子」,「馄饨」变成「抄手」。在我读书的学校里,班上四十余人,本省人(四川人)和外省人(下江人)各占一半,可是,四年同窗,两个集团坚持着各用自己的言语交谈,以至等到毕业,劳燕分飞,大家就更冷漠了。
   抗战胜利,到了东北,我从「下江人」又变成「关里人」。我曾经和一个朋友的家庭建立起来很好的友谊,他的母亲把我当作自己儿子样的看待,很多事情都教我去做。一次,她吩咐我:
   「替我把药罐拿来,就在门后,麻烦你。」
   在口音上,东北人的「药罐」和河南人的「尿罐」完全一样,我迅速的跑到厕所门后把尿罐拿到富丽豪华的客厅,天下没有比这个更尴尬万分的了,我在大家猪肝似的颜色下,简直无法下台,就是到今天,一提起这件事,我还禁不住要自打嘴巴。
   再以后,到上海,我把「水不开」当作「四百块」。到甘肃,我弄不清「嘎洼」就是「小孩子」。
   现在,来到台湾,我又变成「外省郎」了。
   「他」变成「一」,「吃饭」变成「加本」,「拉屎」变成「邦赛」,「不知道」变成「木在样」。言语拉开了距离,瞪眼的次数比从前更多,相对无语的情形比从前更广。因为我的舌头厚,天生的言语白痴,所以我知道在这方面所受的惩罚,不过刚刚开始!
   屈指算来,流浪在外,整整十八年,处处无家处处家,异乡彷佛是故乡,千言万语,有时虽无法表达,或是无法领略,然而,放开一点热情,「换我心为你心」,一定会知道我这个可怜的「佳子」、「下江人」、「关里人」,以及「外省郎」,是如何的摰爱着异乡的朋友!
   ──一九五○?一?台北《自由谈》
   
   
   冷暖人间
   ──两个天地间的任显群和顾正秋
   现在,让我们进入一个冷暖人间。我费了一天功夫,在丛山中访问到我要访问的男女主角,曾在他那间真正的用稻草覆为房顶的茅屋门前,伫立三四小时之久。仅只不过九年前,茅屋主人门前尚是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冠盖云集,嘉宾如云,主人的一句话能使人哭,也能使人笑,奔走在他门下的那些各色人等,真是用尽方法谋见主人一面,见面之后再用尽方法谋求主人的欢心,而主人并不是平凡庸碌之辈,所以谋求他欢心并不容易,仅仅谄媚还不够,还需要有其他方面的能力,于是,不仅是门庭若市而已,而是,比门庭若市还要更加多彩多姿。
   只不过九年时间,我在他已居住了整整两年的茅屋门前,伫立了二三小时,看不到有人拜访,门前甚至没有麻雀,也没有苍蝇。太平洋就在山脚下轻拍着海岸的岩石,听不到一点声音,显得有一种不能忍耐的寂寞,只有从广场上传来孩子的呼叫,从田亩间传来耕作的喊声,回想前尘,连记者也觉得恍如一梦。
   这个茅屋的主人,就是一九五二、三年间,在台湾烜赫一时,炙手可热的财政厅长任显群,主妇就是国剧界迄今仍没有人能赶得上的坤伶顾正秋。他们的结合,和当初英王爱德华和辛博森夫人的结合,受到同样的、甚至更多的非难和更多的打击。地位上讲,这个比喻有点不伦不类,但他们不顾一切,为爱情宁可牺牲荣华富贵的精神,却是相同。在中国,徐志摩、陆小曼是写下第一页的人,然而那是文化人佳话,政坛上的人因为多半充满了现实感和势利感,因之任显群的举动,便更动人心弦。──他和顾正秋的婚姻是「冷」和「暖」的转捩点,在他们结婚之前,是一种天地;在他们结婚之后,又是一种天地。而这婚姻的本身,也有它的转捩点,那就是任显群五年前入狱的那一段时间,所有的人似乎都在看一个非演出不可的笑话──那就是顾正秋一定会绝裾而去,她可能藉口去美国,去日本,或是索性去瑞士看病,或是重披歌衫,恢复以前的生活。然而,一切都没有发生,在任显群最黯淡的时候,几乎没有人再提起他、想起他的时候,这种一连串打击中最严重的打击,加到普通男人身上都会受不了的,而顾正秋却淡淡的承担了起来。她给他送饭,接见他,她早早的就等在窗口,一直到窗口关闭才怅然离去,风雨无阻,数年如一日。很多幸灾乐祸,希望他们发生婚变,以便作为谈话资料或攻击资料的人都失望了,但社会上的人却开始有新的看法:他们是真正爱情的结合,而真正的爱情,渗着血和泪的爱情是不朽的。
   关于任显群,知道的人太多了,他当过台湾省政府财政厅长,在满街都是骆驼牌美国烟,公卖局赔钱过日子,私宰如炽,财经紊乱得一塌糊涂的时候,他以绝顶的才能使全国面目一新。当去年所有的公务员拿不到年终奖金,大家再度的想起了他,对于全国的老百姓而言,使现在这些只会做官的人如此窝囊下去,而使一个能干,而且有成绩的人才在荒山上埋没,这不仅仅是一出「冷暖人间」的讽刺剧,也是一幕时代的悲剧。──
   顾正秋和任显群一样,有她声誉顶盛的时期,我在金山农场上看到的她,没有脂粉,几年来除了义务教复兴剧校的孩子们外,不哼一句京剧,头发蓬松,一件粗布旗袍下一条粗布长裤,完全是一个典型的农妇。再敏锐的观察家都看不出只不过几年前,她还是自由中国首屈一指的「顾剧团」的领袖,成为千万人和一些达官贵人追求的对象,她的一颦一笑,和巴黎沙龙的伯爵夫人一样,还可能影响政坛的变化;她的美丽和艺术造诣,成为千万女孩子最大的羡慕对象。而现在,她却像没有那回事一样的安于目前平淡的生活,对一个势利的男人,都会难堪,她却过的很愉快,非大智慧的人不能如此。──
   一个平凡的人,可能喊出很多不平凡的口号,像「不怕死」啦,「不怕困难」啦,其实一旦真正的「死」和「困难」临头,便原形毕露,因为他根本不晓得「死」和「困难」的真意是什么。「爱情」也是如此,每一个爱情在最初的时候都是轻视金钱的,女孩子向男孩子发誓:「你再穷我还是爱你。」可是,一旦男人真正穷了,女孩子还能衷心愉快保持爱情的并不多,很多可笑的婚变都因此发生,因她们不知道「穷」的意义。所以真正穷富不易、贵贱不移的友情和爱情,更显得可贵。这种崇高的情操本不可多得,前几年轰动一时的冯大勇、钱玛珑誓死相恋案,曾扣动多少人的心弦,它可以写下一部史诗的,然而当她发现他已残废,以后怎么办呢的庸俗势利之念油然而生,事情遂作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一场可永垂不朽的爱情,竟成为一场笑话。──?
   顾正秋以她坚强的意志度过更凄惨更绝望的时期,现在还过着不可能有起色的平淡生活。假使从金山农场到台北,乘流线型小汽车,马不停蹄,也需要一个半小时,她从不到台北,从不看电影,也从不听剧,只有时候去台北看一下她那就读在台北复兴小学的长子。她现在的生活是帮助她那天不亮就起床,天刚黑就倒头大睡的丈夫操作,同时也为复兴剧校的学生们义务教戏。复兴剧校王振祖校长告诉我,他请教师,一个人一出戏要好几千元,像顾小姐,有钱也请不到的,她却不要分文,那都是为了孩子。──
   顾正秋十二岁便独挑大梁,率领剧团,直迄和任显群结婚的前夕,以一个女孩子做出普通男人都难以做出的工作,谁也不能否认她有做人处事的特长。有人说她不过挂名,自有人为她办事,但忽略了一点:仅挂个名也不简单;为什么别的女孩子不挂名呢?在茫茫众生,各色各样的男人群中,她接受了任显群的爱情,仅这一点,她的智慧便有其惊人处。一个女孩子一旦成了「名女人」,便似乎天生的要演悲剧,而顾正秋不然,她的眼光不错,任显群为她可以说受尽折磨而终不悔,站在一个女孩子立场而言,她还何求呢?
   现在,他们把自己关在金山农场中,这个农场是公司组织,远在太平洋岸,除了偶尔有最知己的,不以贫富贵贱易交的朋友去看望他们一下之外,他们和外界完全隔绝,没有电话,也没有电灯。晚上,茅屋外一片海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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