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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杨全集-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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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他们把自己关在金山农场中,这个农场是公司组织,远在太平洋岸,除了偶尔有最知己的,不以贫富贵贱易交的朋友去看望他们一下之外,他们和外界完全隔绝,没有电话,也没有电灯。晚上,茅屋外一片海洋样的漆黑,山风怒吼,房门紧闭,房子里一盏如豆的油灯,照着他们自己做的草莓果酱,两个人脸上尽是满足的颜色,那是一种和政治绝缘,而又决心不再往政治圈里跳的恬适而又怡然的颜色。任显群说:
   「我唯一的盼望是把草莓种好,工业出口差不多都需要用外汇做成本,像纺织业,必须用钱买来原料,才能出口。而农产品便不然,可以赚到百分之百的外汇。」
   接着他滔滔不绝告诉他现在已有四个品种,一些专有的农业名词,像老农一样顺口而出,这些都是我听不懂的。但在九年前一定宾客满座的主人面前,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孤伶伶的坐在那里,感到很是怅惘。不过,在所有退出政坛的人物中,任显群还是最为幸福的一个,因为他有人间千载难逢,可遇而不可求的爱情,和充满了爱情的家。
   ──一九五一?一○?二?台北《自立晚报》
   附记:此文发表后三十六年,顾正秋的回忆录《休恋逝水》问世,我参加新书发表会,才第二次和她见面,任显群先生已经去世,逝水有痕,往事历历。
   
   
   棣清,我儿!
   难消一阵秋风雨,不见天涯尽处。但愿我儿,来生再世,莫像这番再误。仃零谁诉。只梦碎关山,魂萦盃土。不忍思量,而今无计能怜汝。当时天崩地裂,恨仓皇离去,知儿谁护。千里封缄,凄凉数纸,深负山城阿母。飘流何处。恁小小年龄,稚心无主。痴望重携,眼泪空如雨。一
   十年了,漫长的岁月,使我心头积压的惆怅,越加沉重,往事如烟,回首苍茫,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弥补这份创痛,和这份悔恨。当我作此词时,正逢午夜,落叶敲窗,万籁都寂,那一副惊讶、困惑,张大了眼睛的可爱小脸,又浮到眼前,我忍不住低低呼唤:「棣清,我的女儿!」二
   一九四八年二月间,共产党的人民解放军,已占据了大半个东北,但我还逗留在渖阳,在辽东学院教书,又在东北青年日报社原址筹备出版一份《大东日报》。东北初春的天气,比冬天还冷,人们在前一年的夏天,就准备煤斤了。最穷的人家,也都把烧炕用的燃料收集齐全,等到秋深,家家户户,重新糊窗子,在窗子上加漆桐油──为了防寒,也为了防破。假使谁家在冬天和春天没有炉火,在那零下三十度,手都会被铜门柄黏掉皮的气温里,简直是最悲惨的境遇。
   有一天,我和渖阳救济院的院长于慕周女士,在房子里聊天,我们围着熊熊的火炉,喝着香茶,身上剩下一件衬衫,正谈的起劲,她忽然提议要我去参观一下他主持的救济院,恰好我没有别的事,就答应了。我们穿得很厚,皮大衣、皮帽子、皮手套、皮靴、耳暖、口罩……可是,一出屋门,冷风扑来,马上逼得透不过气,走不了五分钟,睫毛上已结满冰粒,遮住了视线,必需一面擦,一面走。
   到了救济院,参观院民们的寝室,天气严寒,寝室里没有火,院民们蜷卧在草炕上,团团的围着被子,当我们进去的时候,他们惊慌的爬起来,浑身发抖。
   在最后一间房子里,我发现了一个小女孩,她推开被子、赤着脚、站在枕头上,憔悴的像一棵凋零的小树苗。我不由自主的上前抱住她,她的手脚冰凉,冷的觳觫个不停,那两层单薄的衣衫,遮不住她身上斑斑冻疮。
   我把大衣裹住她,她脸上充满了畏惧和惊异。
   「你待她们太苦了。」我的声音不大好听。
   「我已尽到了心。」于慕周沉痛的说,「经费有限,而苦难的人无穷,连稀粥都快喝不到了。」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孩子的小手搂得我更紧。
   「你可以领养她!」院长说。
   我这时才明白他叫我来参观的原因。
   「可是,我没有家,怎么带她呢?」
   「她仍然住在院里,但等于借住一样,由你负担她的一切费用,她可以随时去看你,你也可以随时接她走。」三
   这个小女孩,就是棣清,我的女儿。
   那一年,她才八岁,但她似乎显得十分苍老,恕我用这「苍老」两个字,她那灰白枯瘦,和黯然无神的外表,活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媪。八岁的孩子,她已尝尽人间的辛酸,当我问她身世的时候,她低着头,没有一滴眼泪,她的眼泪早已哭尽了。
   她爸爸姓邵、东北人,是国军的军官。母亲四川人,受过高等教育。他们在重庆结婚,是一对万人称羡的美满良缘。婚后先生下一个男孩,一年后,又生下一个女儿。抗战胜利,国军向东北挺进,夫妇们携儿带女,衣锦还乡。年轻的妻子第一次看到她将终身厮守的家园,孩子们更是天之骄子,他们是在亚热带长大的,面对着冰天雪地,一望无际的松辽平原,兄妹二人,怀着无限的兴奋和新奇,开始接受北国的新的幸福生活。
   这个家,是个可爱的家。
   然而,晴天霹雳,作父亲的战死了,像雪崩一样,一夜间,这个家冰消瓦解,年轻的妈妈一个人回到四川,当我抱着孩子那个时候,据说她已在国立重庆大学研究所攻读,她读的是数学,这大概是她理智比较强的缘故吧!
   我决不责备她作为不对,因为,我没有处在她那样的前途茫茫,举目无亲的地位。不过,她把她的两个亲生儿女,丢在那陌生的大地上,孩子们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一去不返,更不明白一向疼爱他们的妈妈为什么忽然再也看不到了。父母是孩子们的安全保障,现在,人海两孤雏真是从天堂掉到地狱,小兄妹们在那零乱的房子里哭号,没有人应,也没有人管,饥饿和恐怖把他们逼到街头,小手牵着小手,挨户乞讨。
   好心肠的人把这两个衣服还很华丽,但已饿了两天的孩子,送到救济院,院长辗转打听出作母亲的地址,去信询问,好多天后回信来了,告诉院长说,她愿放弃她的监护权,无论谁领养他们,她都没有异议。
   兄妹们相依为命,两个永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不再要他们的小心灵,依偎在一起,可是,不久,作哥哥的被领养去了,这是在我领养棣清前一年的事,等我领养了棣清之后,为她换衣服时,在她那小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那是她写给妈妈的──
   「妈:哥哥今天跟人走了,我跟他到大门口,他连叫我一声也没有,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妈……」
   信写的很简单,八岁的孩子,自然也写不通顺,而且,这封信写好后并没有寄出去,一直在她口袋里躺了一年。是她没有邮票钱呢?还是她不晓得母亲的地址呢?我不知道,也没有问她,她似乎还不相信她至爱的生身之母,已决心抛弃她,已把她当作累赘,上苍加到孩子身上的担负,是太重了。
   我把她的名字改为郭棣清,我哀伤她的爸爸,那位我从未谋面的邵先生,他撒手西去,夫妻间的海誓山盟,化作一场虚话。这世界上应该有他的骨血,我不应该为他的孩子改姓的。但,为了孩子的幸福,我还是改了,因为,当人们发现父女不同姓的时候,孩子的心会永远得不到平安。
   对孩子的事情一点也不懂,每逢从外县回到渖阳,我一定把棣清接到报社。她一直对我没有什么表示,很少开口。有一天,我们同榻而眠,她因为吃的太多,半夜里忽然喊肚子痛,我抱起她等医生,看她那发青的凸起的肚皮,不禁热泪盈眶。
   只要我在渖阳,我们就住在一起,并且几乎天天带她上街游逛,看看电影,吃吃馆子。我到外县的时候,她就带着罐头菜肴之类的东西,回到救济院。这样过了几个月,忽然有一天,我正在办公室看一个文件,她登登的跑进来。
   「爸,」她伸进头喊,「我要一块钱!」
   这是她第一次叫我,这一叫,给我无限温暖,也启示了我作父亲的责任,我对孩子太疏忽了,她已八岁,需要有她自己的钱,需要有一个家了,看她那日渐丰腴的小面庞,似乎越发长的像我,她的脾气好像也和我差不多。五
   之后,我就一心照顾孩子,她走路是八字脚,我费了很多功夫,才把她改正。她好吃零食,那是她过去太缺乏营养的缘故,就让她尽量的吃个够。她老是怕我不要她,三更半夜,会猛的坐起来,睁着两个凄凉而骇怕的眼睛,四下张望,必需等我把她抱住说:「爸爸在这里,爸爸在这里!」她才能倒头再睡。
   我为她做了两套学生服,打算送她进学校。
   可是,就在那一年的十月,战事逆转,长春突围的国军譁变,锦州也被攻陷,整个东北,只剩下渖阳这一个地方,像孤岛一样的围困在共产党的红海里。人心大乱,物价飞涨,能吃高粱米的,已算是大富之人了。到了十月底,共产党的包围圈,更缩小到城郊,街上已有抢米抢粮的事情发生,时时枪声四起。
   局势像梦一样的恶化。
   十一月一日,共产党的李红光支队进城,一小队人住进报社,员工星散,我和棣清只好睡到地下。他们刚埋锅造饭,国军飞机来袭,整整一夜,我抱着棣清,在东北中山中学的操场上躲着,怀着欣喜和骇怕的矛盾心情。那一夜,是我们父女最后围聚的一夜,她像太阳底下晒暖的小猫一样,安静的躺在我怀里,睡的十分甜蜜。
   早上,警报解除,街上已有行人,我摇醒棣清,走回报社,卫兵却不准进去,原来,我已「被扫地出门」。十一月,正是初冬,冷风吹到身上,不禁打起冷战,这遭遇是来的太快了。我往那里去呢,一个河南人,在这异乡异土,如何是好?
   无可奈何中,我带着棣清,投奔救济院,希望先安定下来,再想办法。可是,院里已有共产党的「军事代表」,院长哭丧着脸告诉我,棣清是有名字的,她可以住下,我必须走。当我把棣清留下的时候,她似乎预感到她的噩运又要来临,抱住我的脖子,凄切的说:
   「爸,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等我找好地方,就来接你。」
   「我不信。」
   「我一定来,棣清,你放心!」
   「你千万来啊!」孩子哭了,这是我看到她第一次流泪。
   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给她,茫然的离开救济院,我们是这样的分别了。我当时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回去接她的,可是,事与愿违,我一出大门,便碰到一个熟朋友告诉我,「军事管制委员会」已悬赏一万元「东北人民券」抓我,为了逃命,我仓皇私自做了一张路条,逃往郊区,背着借来的被子,于翌日凌晨时分,徒步奔向山海关。
   十年了,整整十年。这是十年前的往事。
   好容易到了北平,喘一口气,我便发现心头上多了点什么──那是沉重的思念,我颓然的坐下来,想到即令再危险,也应该把棣清带在身边。北平不久也沦陷了。我也曾想到再回东北找她,可是,我没有这样作,我是太懦弱和太自私了。也或许,因为她毕竟不是我亲生的女儿……
   然而,随着岁月的增加,良心的咎责也随着增加。大概是年纪渐老的缘故,我一天比一天思念棣清;自从领养她,到欺骗似的丢下她,不过八九个月。但她已全心的信赖我,我太辜负孩子了。这人生太像一个大雨中的空泡,又叫我从何说起。
   夜深人静,耿耿不寐。我对不起孩子,假使我根本没有见过她该多好。我在她弱小的心灵中种下父慈子爱的幼苗,却又硬生生的亲手摧毁。每逢想到她这些年的生活,有病谁管?吃得饱吗?她哭她的养父了吗?现在,她明白她这苦难一生的往事了吗?每一思念,都使我心如刀割。
   我不知道她还记得我不?我愿她不记得,我将会像从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但,假如她还记得我,我愿她恨我,诅咒我。悲愤比哀伤更会使人坚强,她的恨,她的诅咒,会轻减她的痛苦,也会减轻我心头沉重的负担。
   今年,她该十八岁了吧!
   我没有资格再向她说什么,也不配为她祈祷上苍,我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我只求在我有生之年,独对苍穹之时,能低低的呼唤:
   「棣清,我的女儿!」──一九五九?二?台北《自由谈》
   附记:五十三年后,再顾前尘,大哭失声,写此文时,虽只写义女,同时并怀亲儿。大陆开放后,已获亲儿,惟千方百计,也曾拜托本溪县诗人徐竹影先生在渖阳登报寻找,始终未能找到,此生只有此心愿未了,苍苍者天!
   
   
   黄河
   ──一条喜怒无常的巨龙
   黄河,是一条动人心魄的河,一条喜怒无常的巨龙。世界上所有的河流都对人类都有裨益,只有黄河,它给中国带来至少有五千年的灾难,而且似乎迄今更烈。我们实在找不出它的好处,可是,它却是中华民族文明的发源地。中华民族发源地怎么会在黄河流域?而不在气候更适宜的长江流域或土壤更肥沃的珠江流域,恐怕是一件属于上帝的秘密,只有他才能解开这个谜。
   依照汤恩比先生的说法,文明发源地不会是太富饶的地方,也不会是贫瘠到初民们无法生存的地方。如果这说法为大家所接受,长江和珠江流域,就恰恰符合这条件,而黄河流域可以说一无是处。这条可怜的巨龙,龙尾被压在青海省巴颜喀喇大山之下;龙腰龙首,委顿在无情的沙漠和荒原之间,不断的在痛苦的挣扎,好像他要拔空飞向外太空而苦于无法摆脱,它怒吼、咆哮、翻腾、滚转,千千万万生灵,就在他的痛楚挣扎中丧失。直到二十世纪的今天,还没有人能控制他。全世界所有的河流都跟人类和睦合作,只有这条河,仍坚持凶顽。
   我生在黄河中游,足迹踏遍中游和上游。每有人提起黄河,脑海就呈现出迥然不同的图画。冬季,巨龙开始冬眠,温柔得像条门前的小溪,南北两岸相距,最狭处不过一两百公尺,清澈见底,一篙一舟,就可平安渡过;不怕冷的朋友,假如喝足了老酒,可以很从容的游泳往返。到了冬深,则化成一条冷酷的冰带,像高速公路一样,在山丛谷底,蜿蜒伸展,坚硬的程度,可无忧无虑的通过重型坦克。而春天,可怜,黄河没有春天,只有恐怖,那时节,大地春回,雪融冰解,跟北极冰海一样,大块小块的耀眼巨型水晶,随流而下,而下游高纬度的地方,冰封如故,于是冰块的撞击声,冰块跟堤岸的撞击声,每一声都是一个使人血液凝结的刺耳嘶喊。最后是夏天,黄河呈现世界上最膨胀的壮观;站在南岸向北岸眺望,好像站在花莲向旧金山眺望一样,滔滔一片,不见边际,只见黄汤翻滚,彷佛无数狞狰魔鬼,正在河底作生死鏖兵,河水沸腾,震慑心魄。
   在这种变化莫测的景观下,黄河不但没有航行的利益,连灌溉的利益都没有,除了河套那短短一小段,因为含沙量高到六十巴仙──读者先生如果从黄河汲出一桶河水,会惊讶的发现,有大半桶都是泥沙。而比这更可怖的还是「决口」,黄河决口是中国人──尤其是黄河中下游居民的梦魇。黄河河床跟开封城一座名叫铁塔的佛塔塔尖一样高,这可看出一旦决口时的惨重后果。当决口开始,当然是突发的,十公里以外都可以听见天塌地陷的巨响,那比一个水坝崩溃还要可怕,因为水坝的蓄水量到底有限,不过淹没几个村庄而已。而黄河每次决口,淹没的面积往往是几十个县,几百个几千个村庄。没有人能够逃生,除非在听到天塌地陷巨响时,爬上山岭,如果没有高山,像苏北皖北以及豫东大平原,只有哀号待毙。黄河决口的水锋,不是缓缓上涨,而是像十层楼高的巨墙,排山倒海。更使人浩叹的是,尼罗河泛滥之后,留下肥田,黄河泛滥之后,留下的是一片黄粒细沙,寸草不生。
   黄河是中国人的一大灾难,也是人类的一大灾难,他唯一的贡献是黄河鲤鱼和诗人们无数吟咏的诗篇。我们想,这应该是上帝特别对中国人的一种考验,看我们有没有能力接受这项挑战?我们期望,而且相信,中国人终有一天会把这条巨龙驯服,使它成为一条欢娱的河、友善的河、快乐的河。
   请接纳无限的祝福。
   ──一九八二?一?一五?台北《爱书人》
   附记:为《爱书人》「黄河之旅系列专栏」而写。
   
   
   穿山甲人
   凡是看过《象人》的读者,对那个可怕的怪物,一定还留下难以消灭的沉重心情。我曾向一位少妇询问她有没有看过这部电影?她说她没有看过,因为她不忍心看。而看过该电影的一些朋友,大多数都失神的表示,如果他们事先知道内容,他们也不会去看,他们唏嘘说:「我们承受不了那种压力──被恶运毒手抓住,无法摆脱的压力。」
   《象人》是一个发生在中世纪英国的真实故事,一个男孩一生下来就是畸形,那是一种远超过我们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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