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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杨全集-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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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题是,文字不比图画,洋大人不藉翻译,无法了解,想磕头如捣蒜都不行,此爬格纸动物之所以悲哀也。
   司徒雷登
   阅报,司徒雷登先生逝世,虽然小小刊出,却是大大新闻。四○年代时,他的名字在报上简直是层出不穷,一言一动,都有记者作详细报导,那时如果死啦,当比今天热闹得多矣,盖报纸乃天生的势利眼,你越有办法,他越登你的新闻。若我们这些小民,除非谋财害命,或被分屍,上报的机会少得很也,故当初司徒雷登先生的份量可知。「颱风命名」之后,忽遇司徒先生之死,真是天造地设,应附骥尾。盖司徒先生是一个中国通,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当初他老人家翻手成云,覆手成雨,功过如何,自有公论,我们不必瞎插嘴,但有一点却是非常重要的。柏杨先生以为,最坏事的,莫过於他会中国话,若他根本不会中国话,似乎对中国可能另有观感。
   柏杨先生和洋大人交朋友,最喜交那些不识中国字也不会中国话的,他既不会中国之话,我也不会洋大人之话,二人相对若木瓜,固不能互叙衷曲,但他绝不敢瞧不起我。我道貌岸然,正襟危坐,俨然君子,他知道我肚子里有啥玩艺?说不定他会对我佩服得紧。如果他会中国之话,那就非砸锅不可,盖相交之下,我的媚态大批出笼,或者虚骄并发,稍微有点见识的洋人,受得了耶?谈起话来,我既俗且陋,状如幼稚园小班,稍微有点见识的洋人,又忍得住耶?柏杨先生便是浑身解数,恐怕都获不到他的尊敬。中国同胞常有一种错觉,认为只要洋大人会华文华语,对中国就有深刻了解,便最容易打交道。其实恰恰相反,他不会华文华语,在洋书上获得知识曰:中国者,大国也,有五千年悠久历史,更有五千年传统文化,当洋鬼子还在多脑河畔光着脚丫,手执木棍,吆喝着追赶野兽时,中国人已会很多「奇技淫巧,以悦妇人」,教那些开国仅一二百年的后起之秀,若美利坚者,怎能不肃然起敬?然而一旦他会了中国话,认得中国字,等於茅山道士戴上照妖镜,百年来中国内内外外的烂疮血疤,全部呈现到他的尊眼之前。呜呼,昔尼赫鲁先生来一趟重庆,便看不起中华民国的官,知中华民国不足惧,亦不足敬也。印度那时尚是一个殖民地,眼睛都如此雪亮,何况如今强甲世界的美国佬乎?更何况他又通华文,晓华语乎,那简直是如虎添翼,把我们这个时代的丑恶气质,看穿十丈。
   常有朋友叹曰:「会说中国话的外国人,最难应付。」非难应付也,咱们的这一套他统统瞭如指掌,你一翘尾巴,他就知道你要拉啥屎,而中国人的嘴脸又是如此这般。不是过之,就是不及。他怎能和你一字并肩耶?请读者先生赐一答案。
   方块字
   名作家方以直先生在报上谈「病院语文」,举了一个介绍信的例子曰:求名医看病,依例先求名人写信介绍,介绍信如用中文来写,便和英文大不相同,其效果自也大不相同。中文必曰:「兹介绍某君前来求诊,请惠治为祷。」英文则准是:「我现在把某某介绍给你,看你能给他些什么劝告……」呜呼,记得抗战期中,英军在利比亚沙漠打了一个胜仗,英王颁勳章给其统帅蒙哥马利先生,其褒奖状上便写了一大堆,曰:「你,蒙哥马利将军,在利比亚和埃及交界沙漠地带,以只有敌人三分之一的兵力,在两个星期内,阻止了德军隆美尔将军大军的强烈攻势。并在最后反攻,迫使敌人向西撤退,保障埃及的安全。去年瓜太尔之役时,你,蒙哥马利将军,在狂风暴雨中,没有雨具,站在海滩上指挥撤退,为时达二日夜之久,在敌人来袭前一天,全部撤退完竣,拯救了四千六百人英军的生命和装备。前年……」如此这般,桩桩件件,细说分明,当时便有人在报上为文自嘲曰:「若是换了中国官文书,八个字便缴了卷,『历经战役,迭着功绩』,够啦。」
   和这有同样之妙的,还有一则由吾友邱吉尔先生签署的对英国人的文告,那是诺曼第登陆前夕,风雨满楼,眼看说干就干。文告上曰:「我籲请大不列颠全体臣民注意,假使你没有特别重要的事,那就是说,假设你没有必须亲自前往才能办的事,请你千万留在家中,不要外出。登陆欧洲大战的日子,马上就要到来,我不能告诉你那一天的确实日期,但我警告你的是,说不定当你舞会结束的时候,或是当你走出郊区别墅地窖的时候,发现全国所有的交通工具,包括停在你门口的你的汽车,都被政府徵用,你将一个月甚至好几个月买不到火车票,也买不到汽车票。假使你一定要回家的话,只有步行一途,而且你将发现皇家陆军的士兵已和警察并肩站岗,对你不断的盘询,甚至还要搜查……」当时也有人在报上为文自嘲曰:「若是换了中国官文书,恐怕是:『盟军登陆在即,希居民减少外出,以免因交通不便,滞留他乡为要。』」
   方以直先生很希望摸透其中道理,岂是方块字本身毛病乎?抑是被文言文酱住了乎?或是礼不下庶人的古老观念在作怪乎?答案是他不知道。我想方以直先生是知道的,不过他不肯用针把它戳破而已。方块字当然是一个根本问题,方块字一天不改革,阻力便一天存在,洋人儿童进了小学堂,只需三四年,便能给爸爸妈妈写一封通顺的信。中国孩子读了六年,小学堂毕业,甚至上了初中,对中文都很难搞通。事到如今,竟然仍有人说方块字不难,其嘴之硬,乃祸国殃民之嘴也。
   即以写文章而言,洋大人一时兴起,拿起打字机,拍里拍啦,洋洋洒洒的大作,马上问世。中国人则必须爬到格纸上,一个字一个字往里堆砌,其慢如牛。再好的汽车走到淤泥地上,都飞驰不成。再流畅活泼的思潮才华,遇到方块字,亦同样要大大的打起折扣。抗战胜利后,中美记者并肩採访军事调解委员会消息,美国记者一面听一面打字,讲演或会议一完,他的文章也完,夺门而出,跑到电报局,立刻拍发,报馆收到后,用不着再加改写,就可付排。等到《纽约时报》已经印了出来叫卖时,中国记者还爬在格纸上哼哼唧唧往里填哩。圣人曰:「夫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好像锯一段木头,洋大人用的是电锯,中国人用的却是钝斧,方块字和思想互相影响,结果双方都滞如浆糊。方以直先生之怀疑方块字,不为无因也。
   文言文到了今天,已是末日,根本用不着我们担心它再发生作用,现在只有柏杨先生这一代,在写信时还偶尔用用外,文言文简直啥用处都没有。不过,阁下小时候读过童话书乎?人虽然死啦,殭屍却能复活,复活的殭屍固没有灵魂,但他却能把自己家搞得乱七八糟。古文虽死,其殭屍却一直不断出现,有时在中学课本中,有时在大学课本中,有时则在官崽圣崽们的讲演中。好像下定决心,非把中国人酱得万劫不复不可。盖文言文不彻底死绝,中国人的脑筋永远酱在酱缸之中,不能松绑。阁下不妨买一部《古文观止》《古文辞类纂》之类的玩艺看看,五千年传统文化,在文学方面,似乎只有那么一点精华,说议论不是议论,说散文不是散文。中华民族不是倒了楣是啥?而到如今却仍有人抱着它不放,且使年轻人也抱着不放,真是心怀叵测。古文之害,我想用不着再宣传矣,其中最主要的是,它把每一条脑摺纹都涂上了油,滑出来的全是些使人在心弦上不能起共鸣的句子。不是四平八稳,毫无内容。便是咬文嚼字,毫无感情。写信时自然非「兹介绍」不可,你说它错乎,它没有错,但你说它有力量乎?它却没有力量。
   文言文这一关不突破,中国人的文章和中国人的脑筋便永远像个乾屎橛。在洋大人之国,「我」就是「我」,连皇帝也自称为我。但在中国,花样就多如牛毛矣,称「吾」焉,称「余」焉,称「予」焉,称「俺」焉,称「愚」焉,称「本人」焉,称「本席」焉,称「个人」焉,称「鄙人」焉,称「在下」焉,称「不?」焉,称「下走」焉,称「本大元帅」「本总司令」焉,看起来很活泼,实际上只是特权思想藉着文言文产生的狗屎花招,能熏死人。
   世界上最不堪卒读的莫过於中国官府的文告,其精彩处是,如果把它送进文章病院,会教群医瞪眼,用啥仪器恐怕都检查不出毛病,你说它啥都没有说乎,它啥都说啦。你说它文理不通顺乎?它简直通顺得很,还可以作「观止」之文读。你说它没有思想乎?它每一句话都可以引伸出一本书。但你看了之后,却觉得人生空虚。这种毛病必须作大手术检查才行,不信的话,抽血试试。呜呼,包管抽不出来血,盖它根本就没有血,这是最最致命的问题。忽然想起一事,阁下接过政府机关的官文书乎,看他们的称呼,就可窥知一二。凡是官崽,都好像具有祖宗遗传下来的  三传统,视他人蔑如也。在「受文者」栏内直书「张三」二字,信封上亦然,好像加上点称谓,他的社会地位就会猛落,政府的威信就会荡然无存。有些人则念古文念得甚熟,书曰:「张三君」,这真是一字千金,你说「君」字不太礼貌乎?他马上搬出辞典叫你瞧瞧。可是你如果也称他为「君」,恐怕他能跟你不共戴天。无他,没有血的人,总难免小度量,小心眼,小聪明。
   然而中国不是没有救药,最近看了台湾电力公司一则通告,彷彿为垂毙的中华民族灵性,显出一线生机。那是一则通知用户的铅印文件,和过去的官文书迥然不同。介绍两段如下,敬请一看──
   文告曰:「敬爱的用户:我们过去虽曾多方努力为你服务,但是仍有许多服务不周,使你感觉不便的地方,实在非常抱歉,可是我们时刻都在研求改善的方法,希望减免你的不便,增加你的满意。」
   又曰:「最近我们计划在服务方面实行一个革新,预定在两个月之内,设立一个市区服务中心,地点在台北长沙街一段五号,电话是三七二九一,如果你要办理用电手续,或修理用电故障,或对我们的服务有所不满,指责与建议,请您不管三七二十一,拨三七二九一的电话(我们的电话和三七二十一只差一字,所以很好记),该中心的服务员,将会立刻派员前往府上洽办……」
   呜呼,一叶落固知秋,一花开亦可知春,台湾电力公司不管它是官是私,反正是大机关也,有的是钱,有的是势──你不用老子的电可乎?对小民忽然如此客气,文告措辞忽然如此委婉诚恳,这才是民族复兴的一线契机。撰此文的先生有此脑筋,批准此文的先生有此见识,便是一个可喜可敬的现象,像「不管三七二十一」之句,最活泼而最刻划深邃,如落到老官崽手里,饭碗都敲粉碎矣。
   锦囊妙计
   许久不到电影院,电影本来是一种平民化的娱乐,但最近却冒出两支逆流,第一支逆流虽不是电影,但地点却在电影院,那就是日本东宝歌舞团的演出,票价高到一百元一张,看过的人都知道,那玩艺不过是三流夜总会的一套。全部节目,都在三流水准以下,顶多值十块钱,却硬卖一百,欺中国无人也。幸亏卖不上座,赔了个一塌糊涂。第二支逆流则是《宾汉》,票价四十元一张,嘴脸虽没有东宝歌舞团那么狞狰,却也着实可观,一家四口,前往看剧一场。连车带饭,需三百元,小职员的一个月薪水去了一半。除非是白癡,无人肯如此不顾命。我们谈观光事业时,曾引述经济原理曰:「最高价格,决定於最高利润。」东宝歌舞团赔累在先,搞《宾汉》的朋友大概学问甚大,认为使东宝赔累的原因是,东洋人那一套在中国人心目中开始走下坡路之故。东洋人走下坡路,似不是主因,主因在票价太高,超过一般小民的购买力也。现在有一剧焉,老头看啦可以年轻二十岁,女郎看啦可以更美,学生看啦可以聪明百倍,我想便是一千元一张票,都会人潮汹涌。可是,如果一棒子打死人,八公斤黄金一张票,恐怕没人问津矣,非不为也,是不能也。柏杨先生便曾发誓不看超过二十五元以上的东西,那不是靠出卖劳力的朋友所能负担得起的。报载《宾汉》也赔了账,不得不提早数月下台。心中乃大喜,地头蛇无畏无惧,将来可能有别的片子票价更高,以示权威,不过赔啦总比赚啦,更能显得尚有天理也。
   在此二逆流中,我与老妻於昨天往看《锦囊妙计》,柏杨先生看电影,一向都买黄牛票,很少排队,这不是说我存心跟三作牌捣蛋,我这么大岁数,那有闲情去捣蛋?而是我从小就有奉公守法的坏习惯,(看那两位在斑马线上被压死的护士小姐可知,她们如能有柏杨先生的聪明,一看苗头不对,便赶紧变卦,就不致如此下场矣,你能说奉公守法不是坏事乎?)从前买电影票,一定排队,可是一直站得两腿发痠,双目昏眩,眼看再有三五人便轮到自己矣,小门却「砰」的一声拉下,票已售完。一次如此,尚有可说,经常如此,便不能再硬干苦干矣。当官的硬干苦干,尚且撤职查办;买票排队的硬干苦干,虽不怕撤职查办,恐怕是一辈子都难看一场电影。
   闲言表过,言归正传,我和老妻决定看《锦囊妙计》时,尚有一段争执,她的脑筋比较愚拙而老式,不喜闹剧。我受过新式教育,且会英文,见解自高人一等。当晓以大义曰:看电影不能专看剧情,那是土豹子的办法,只需看明星便可,凡是好的电影,其明星必强。盖剧本不好,成名的明星决不肯凑和一角。这跟写文章不同,无名的作家可能爆出一篇冷门,写文章是一己的工夫,费不了什么本钱。但电影谈何容易,千万美金投资下去,老闆能找一个糟透了的剧本乎?能找一个不放心的人去挑大樑乎?
   《锦囊妙计》是《纽伦堡大审》后第一部好电影(一个人如果不看《纽伦堡大审》,就枉生一世,此片乃二十年来第一个好片,惜哉,已下了档矣),老妻所以反对它,因它是闹剧,但它迥异於其他任何闹剧。在哄堂大笑中(柏杨夫人笑得前仰后合,头碰到前座背上,碰得乱叫),有无数锥心的隐痛。在乱七八糟的场面里,有使人落泪的人情。此片只应美国有,黄帝子孙们老矣,僵矣;做不出那种热血沸腾的事矣。
   《锦囊妙计》中最紧张,最感人的镜头,在最后一段。公子第夫先生弄了一批地下好汉,和一批土头土脑货色,使他们扮部长焉,扮局长焉,扮法官焉,扮市长焉。呜呼,这群人物怎能上得台盘乎。然而为了拯救安妮,却不能不出此下策。当他们在地下室练习礼仪时,一举一动,都叫人绝倒(柏杨夫人的尊头,便是在那时候碰的),但是在笑声中,观众心上却蒙着一层阴影,深恐他们届时露出马脚──而且相信他们非露出马脚不可,则安妮母女,羞愧之余,唯有相互自杀一途,与普通闹剧不同在此,深处亦在此也。
   当公子第夫先生发现地下室陷入包围,那是全剧高潮,西班牙伯爵父子在豪华绝伦的大饭店里孤伶伶的等待,使人急死。公子第夫先生找探长求情,探长不允──观众只要看看当时探长那副无情无义与洋洋自得的神色,便不可能不想到天下的嘴脸一也,非独中国的三作牌为然,以致功败垂成。小女皇悲愤得下令喽啰解散,她曰:「这是一个没有公理的世界,想救人都不被允许。」
   然而,也幸亏那位洋三作牌一阵跳高,闹得市长震怒,州长也跟着震怒,把公子第夫先生押解上去,以便看看那个胆敢扣押记者的黑社会头目,是何等角色。於是剧情急转直下,使人感动得失声痛哭的局面发生。纽约州长,纽约市长,以及各级官员(我死也不肯对他们有一点不敬,仅只在这一端上,我就愿作美国小民),听了公子第夫先生的解释,立刻也参加拯救安妮母女的行列,亲自出马,赴其订婚盛宴。此时正在千钧一发,安妮发现宾客不来,小女皇却啼哭而至,知道大势已去,只好坦白向伯爵吐露真言──呜呼,吐露的结果是啥,我想用不着多说,婚姻势必破裂,一个天真而充满对母亲尊敬的天仙般的公主,霎时跌入地狱,形势所迫,母女只有死路一条。即令伯爵大发慈悲,不在乎女方的门第,但那也不过是顺口应付,与其子婚后,因身世悬殊,男方不会尊重她的,恐怕小有争执,都会使女孩子受刺激,非被逼疯不可也。盖夫妻相骂,往往啥话都说得出,如果一方有致命的弱点,除非忍气吞声,鲜有不破裂者也。
   於是,一阵皮鞋声,「纽约州长夫妇驾到」「纽约市长夫妇驾到」──不是公子第夫先生那一群流氓,而是真的州长和真的市长。他们救人救到底,用行动支援安妮。观影至此,戏院掌声如雷,有人更抱头痛哭。
   试用心的研究一下,中国五千年传统文化中,有此灵性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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