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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血-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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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瑞米在广场的四面八方查看了一遍。

没有找到同伴的影子。

电话亭确实在那儿,可是阿齐姆却不在。

杰瑞米又等了一个小时,巴望看见他从一条小巷子里冒出来。

然后,他回去报警。

37

贝阿特利斯撤下盘子,在厨房餐桌的蜡布上放了两只喝消化酒的酒杯。

“来一点儿苹果烧酒吧?”她问玛丽咏。

玛丽咏还没来得及回答,面前已经摆好了一满杯的酒。

“你说是谁呢?”贝阿特利斯追问。

“问题就在这儿,我不知道。他们都有嫌疑,谁都可能是那条监视我的影子。”

玛丽咏在晚饭的时候把一切都跟她说了。从加布里埃尔塔的谜语到她被人监视。

“还有……这个纪尔修士,让人捉摸不透。”玛丽咏又说。

“那个干瘪老头?对不起,我想象不出他在修道院漆黑的走廊里奔跑的样子。”

“那才不过几秒钟,后来我就把他跟丢了。即便是他,也能跑上这么一会儿。”

一声惊惧的叫声把厨房和客厅的隔离门上的玻璃震得发颤。

格莱格瓦正在看电视里的一部恐怖片,一边还举着一只小哑铃锻炼二头肌。

“格莱格!”他的母亲叫道,“把声音开轻些。”

然后转身对玛丽咏说:“他就对这种魔幻电影着迷,我不骗你……”

“贝阿,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信任兄弟会,他们都是些怪人。”

“像那种邪教一样?你是这么看他们的?对不起,亲爱的,这不可能。他们都很规矩。如果你高兴,可以说他们头脑发热,可他们都是些洁身自好的人。他们在圣米歇尔山上有些年头了,大家都认识他们,你没什么好怕的。”

“但是,有人悄悄进了我的家,而且不只一次!我被人监视,而且……瞧,那天晚上是路德威格!他在墓地里偷看我。”

贝阿特利斯把杯子放在手心里转动,温着苹果烧酒。

“呵,路路……”她有些腻烦地说,“好吧,我得告诉你,大胖子路德威格,他看上你了。现在,这已经不是个秘密了。他巴望着你给他打电话。听说,他那天把电话号码都给你了。”

玛丽咏手托着头,胳膊肘支在桌子上。

“天呢,不会吧……”

“是真的!再等等,他还会堵着你,给你来一套‘知道吗,我曾经是著名的橄榄球运动员’。所有到山上来的有点资色的女人,他都给她们使上这招。你去问问普拉妈妈饭店的女招待!她们都受不了他。他还会添油加醋,说他在一个高水平的俱乐部里打过球,没记错的话,是里尔市,说他如果打下去的话,本来可以转成职业选手……尽是些自吹自擂的无聊话。”她停下话头,抿了口酒。

“求求你,让他离我远点儿。”玛丽咏恳求道。

“我,我可没这个本事。避免晚上出门,就可以了!”她开玩笑道。

“不管怎样,这也不解决我的问题。究竟谁在逼我?我把所有人都想了一遍,还是找不出。我甚至怀疑过裘!”

“他没什么好怕的。又和气,又不争强好胜,就像是个吸了大麻的‘绿色和平’积极分子。”

玛丽咏想象这个画面,不由得笑了。

“你今晚倒是很擅长抒情。”她评论道。

“见笑,见笑……至于老裘,如果我可以这么称呼他,他从不出门,除非去东步兰纳礁散步,否则,他几乎老是把自己关在家里。”

“那么,到底是谁?”

“我。”玛丽咏盯着她看。贝阿特利斯刚喝下一大口烧酒,脸上不露声色,似乎在沉思,目光深邃。

“什么?”玛丽咏惊道。

贝阿特利斯的眼珠转向她。

“我,是我在监视你。你知道为什么?”

她的嘴唇湿润。

“因为我是同性恋,疯狂地爱上了你!”她一边叫,一边放声大笑。

玛丽咏松了口气。

“傻妞……你还真让我愣了一下……”

贝阿特利斯兴高采烈。

“你信了我,嗯?好了,别太神经紧张了。让我来告诉你是怎么回事。首先,兄弟会的人可能对你关怀过分,所以潜进你的家查看你是不是有毒品之类的东西。其二,你一个人在上面呆太长时间,久而久之,这块老礁石跟你玩了个恶作剧,让你眼睛发花。你看见穿僧袍的僧侣,很正常,他们就是住这儿的嘛。是你的想象力把一切变得复杂了……哦,其三,那些信不过是游戏,某个僧侣太无聊,上帝又没有太多事让他操心。快别大惊小怪了,我保证,你一定是在为些无足轻重的事操心。”

“我到这儿还不满两个星期,真不知道是不是能坚持更久。”

贝阿特利斯嘴巴一努,肯定地回答:

“你当然坚持得下去!否则,你能怎么办?回你郊区的家去,回到巴黎的灰色天空下去?”玛丽咏观察着消化酒的暖色调。

“是你给了自己这个休息缓解的机会,好好利用吧!”贝阿特利斯坚持道。

玛丽咏推开酒杯。

“贝阿,我得告诉你……”

她的朋友立刻领会了她语气的严重。

“我不是来这里退隐的。”

玛丽咏的脑子里亮起了一盏红色警灯。她走得太远了,她正在泄露自己的掩护身份。

“我到这儿来,是因为我得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几个星期,或者几个月的时间,我自己也不知道。在巴黎发生变化之前,人们得忘记我。目前,我被夹在各个部门、各种可能性、各种程序之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变得不堪一击。”

警灯呼啸,再也没有后退的可能。只用了五秒钟,她就把以前所有的谎话戳穿了。还有,DST作的一切努力也都全部白费了。她是怎么了?为什么在现在这个时候动摇了?

贝阿特利斯响亮地咽了一下口水。她再也没有爱笑的人的样。

子。她看了一眼通客厅的门确实关着。

“那个晚上,是DST的人送我上山的。”

“DST?”

“法国的保密局。他们负责领土安全。有时也包括威胁国家安全、国家稳定的案件。”

“他妈的,”贝阿特利斯咕哝了一声,“你干了什么?”

玛丽咏神经质地捋了下眉毛。她已经开了头,就得说下去。

“没什么。我在不该去的时候去了一个地方。就这些。”

“你是威胁杀死总统,还是怎么了?”

玛丽咏打了个手势表示否认,然后把头向后一甩。

“我不是在广告公司工作。其实,我是秘书,在巴黎尸体解剖研究所工作。”

贝阿特利斯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一天早晨,我结束休假去上班,那天还很早,我从一间解剖室经过。有一张解剖报告掉在地上。我想,一定是晚上有人作过一场尸体解剖。在紧急情况下,这样的事情有时也发生。法医把没有完成的报告拿到下面,准备交给司法警官。可能有一份报告掉在地上。我就把它拾起来,看了一遍。”

她停顿了一下,回想往事和由此引起的后果,让她情绪特别激动。

“九月底,有个著名的政治家在家中死于心脏病。”

“啊,这事,有谁不知道!尤其是后来流传的那些话。”

“一个夜里,在巴黎法医研究所里,他的尸体被悄悄作了解剖。

我看到的就是这份报告。”贝阿特利斯皱紧了眉头,玛丽咏断断续续地叙述道:“分析尸体的法医认为不是心脏病,而是中毒,毒物专家的报告也表明了这一点。那人的死因是摄入过多的阿尔帕密尔,这种药是用来治疗心律障碍的。读到这段内容的时候,我有些吃惊,但也不过如此,我还没有明白过来。对我来说,那不过是桩政治事件。我把这份报告又拿上楼,和我的文件放在一起,准备等晚一些时候,相关的那个法医来上班时还给他。可是,一天过去了,他没有来。电台里继续把心脏病当作死亡原因来报道,还强调说,这个说法得到了昨晚解剖结果的证实。我感觉到有点儿不对劲。就把那份报告留着。傍晚,电台里还是同一种说法。第二天早晨,作那场解剖的医生来了,我去找他。他立刻关上办公室门,要我把报告还给他。他告诉我,这是件国家大事,他和我都没有能力作出判断,我们得把这事彻底忘了。我看得出,他很害怕,他急得直冒汗,可是,我拒绝了。医疗保密等等,这时候对我来说都毫无意义。事关一个弥天大谎,可疑死亡,所以情况就完全不同。我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法医简直就是在威胁我。于是,我立刻把报告传真给了巴黎的几家大报。”

“你干了什么?”

“我很害怕。我想这是最好的办法。我打电话给一个我认识的警察,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向他解释了一遍。傍晚,有两个家伙把我叫到一边,要和我谈。DST的人。接下来,麻烦事就跟着来了。”

“他们威胁你啦?”贝阿特利斯探问。

“不,正相反。他们告诉我,事情对我很不利。我得暂时保持沉默,特别不要向人说起我干了什么。接下来的那个星期,当大家听说,死者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个陌生人,驾着一辆爱丽合宫的汽车,丑闻这时才爆发出来。媒体很快就发布爆炸性消息,说总统的夫人为了治疗动脉性高血压,常年服用阿尔帕密尔,这正是要了那可怜家伙命的药。媒体强调说,这两大政治家之间存在着重大分歧,在下次竞选中,他们将互相会成为对方的绊脚石。”

“这件事太稀奇了。我知道,大家都说总统不可能掺和到谋杀中。但同时又有人持相反意见,说这是一个权力过大的人的最后一举,他迷失在自我中,只生活在永远成功的幻想中,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说,这是权力的缺陷,是被隐藏的一面。这些东西我都读过。你居然是这个烂摊子的起因,真没想到!”

玛丽咏接着说道:

“后来,公众舆论真的不满起来,而且不满的人还很多。在复核鉴定,也就是对尸体进行重新解剖的命令下达时,却发现尸体已经不见了。有人悄悄地把他从太平间的抽屉里搬走了,从此再也找不到。直到这时,我才彻底意识到势态的严重。”

“我记得,连我们这里的人也威胁说,如果没人肯说出真相的话,他们也要上巴黎。至今,大家还在咖啡馆里骂呢!”

玛丽咏发泄似地继续解释道:

“执行解剖的法医全盘否定了新的说法,确认死因是心脏病。

一定是有人向他和那个作毒药分析的人交代过了。他们一口咬定药物中毒一说是造谣。报纸编辑部接到的解剖报告是假的。然而发出传真的号码是法医研究所的。于是新闻界开始找发件人。就是我。”

“他们找到你了吗?”

“没有,我联系的那个警察帮我守住了秘密。在这期间,他们正式认可了这一事件的重要性,并展开调查。他们说,如果有诉讼的话,我将成为证人。就在这时候,DST来找我。他们说,事情闹得太大了,得把我放到安全的地方。”

“他们是情报处的,他们怕谁?”

“总统的个人侍卫,他那个党派的影子人物。谁知道?他们什么也没跟我说。”

“我不明白,如果DST负责的是国家稳定,为什么他们要保护你?通常,电影里,他们可不在意细节,装上消音器,砰,砰’两枪,把碍手碍脚的证人扔到塞纳河去喂鱼。”

“那是电影里……在现实中,DST不是为总统卖命的敢死队。

他们真的是为了国家的利益。人家是这么告诉我的。他们和我一起作了分析,一起牵连总统的政治谋杀,这种丑闻确实会引起人的流言飞语。此后,如果人们发现他纵容杀手杀死知情人,那就会引发内战!我意识到,我国各个正式机构之间存在着无止无尽的权力斗争。DST怀疑爱丽合宫的保镖、某些警察、宪兵,等等。于是,在理清头绪之前,把我藏匿到远离众人的地方,然后再让我重新回到正常生活。如果真有司法诉讼,作为证人,我有话要说……这一切就是因为一份失落的解剖报告,实在太可笑,简直让人不能相信这会是真的。你把它放到一部电影里,人人都会觉得太牵强。事实却证明,现实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简单可笑。在这之前,我得躲藏起来。”

“于是,你来到这里。时间会很长吗?”

玛丽咏揉着太阳穴,她觉得疲惫。

“我不知道。等一切安静下来,他们是这么对我说的。等一切安静下来……这是最烦人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贝阿特利斯喝干了她那杯酒。

“见鬼……”她一手抚摸着朋友的背。

“我得走了。”玛丽咏说。

“你想在这里过夜吗?我可以在沙发上给你铺张床……”

“不,谢谢。我要回去,读一会儿书,换换脑筋。明天见。”

玛丽咏在门前向知心朋友告辞,她感觉到贝阿特利斯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消失在转角处。

38

早晨九点钟,天气已经非常炎热,所有西方人出门时都打着把遮阳伞。

杰瑞米·麦特森找了个翻译陪他去阿巴西亚和伽玛里亚街区,试图重新排出阿齐姆昨夜的活动时间表。通过他的翻译兼导游,他问了成百上千个问题,一点点理出了搭档的一举一动。

午后,他结束了和教长的一番长谈,这个教长昨晚曾经和埋伏的人呆在一起。他的名字很快就传到杰瑞米的耳朵里,阿拉伯侦探发起的这场像围猎一般的监视行动持续了整个晚上,在伽玛里亚已经是家喻户晓。而关于阿齐姆的失踪,人们却不大愿意开口,可是,杰瑞米很快就找到了恰当的钥匙,他软硬兼施,或用钱收买,达到他的目的。

卡里里,和阿齐姆一起守在屋顶上的那个年轻人,在杰瑞米的要求下也来和他们碰头。

教长和卡里里完整地描述了昨晚的经过,阿齐姆的计划,以及他是如何对在埃尔一伽玛里亚南边埋伏的人的警报作出反应。当事人看见阿齐姆朝着他那个方向来,但没能一直盯住他,阿齐姆侦探消失在迷宫般的巷子里,再没出来。清晨来临,所有参加埋伏的人都散了,大家预感到蛊又杀人了。可这一次,受害者不是个孩子。

走出清真寺,杰瑞米了解到关于蛊的两件事:阿齐姆在电话里匆匆汇报时作的外貌描述,还有就是,她的老巢就在伽玛里亚南面的地下。杰瑞米急忙回到车厢里的家,洗了个澡。脏汗把皮肤和衣服黏在一起,清凉的水也冲不干净。他心里觉得不舒坦,就像是头晕一样难受。

杰瑞米提起电话,给凯奥拉兹的秘书处打电话。他想听到凯奥拉兹的声音,了解他在干什么。他再也不能放过他。

电话里的人说,现在不能帮他接通凯奥拉兹先生。杰瑞米坚持不放,他自我介绍说是警察局侦探,女秘书告诉他先生在市里买东西,准备给他妻子一个意外惊喜,他大约在两个小时内回来。

杰瑞米没有多说什么就挂断电话。他张开嘴巴大口地吸气。

他逗引毒蛇,就得等着被毒蛇咬一口。

想象着脾气暴躁的凯奥拉兹正在向杰萨贝尔赠送一条裙子,他感到呼吸困难。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杰瑞米站起身想给自己倒一杯酒,却半途停下。现在不是时候,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傍晚前,他来到尼罗河边的警察局,胸口的疼痛消失了。

噩耗在等待他,已经将近一个小时。

阿齐姆被找到了。

在哈里法古墓的一座墓葬里。

杰瑞米由人驾车陪去现场,在路上,他头向后仰着,眼睛紧闭,看上去很平静。

他一句话也不说,在沙子里走着,一直来到古墓前,古墓的一部分已经坍塌,他走进一间大厅似的地方。

夕阳从没有窗户的宽大开口照进来,照亮了厅的中心,明亮的红色斑点,使粉色、橙色和紫红色的沙粒闪闪发亮。

阿齐姆跪在地上,脸完全埋入地里,只有黑色的头发露在外面。

他的手反绑在身后,一条破绳子,绳子虽旧,与人的手腕力量相比却足够牢固。他的裤子已经没有了。

一根木条,有铲子柄粗细,露在肛门外,一种白色起沫的物质涂在棍子上。大量的血还没全干,黏在埃及侦探的两腿间,大腿上也全是血迹。

木棍头上因为被猛烈捶打过而裂开。

事情的经过一目了然。

有人把木棍戳进阿齐姆的体内,在扎进去前还在木棍上涂了肥皂,并且用重物在另一头敲击,以便木棍插得更深。

一种漫长而难以忍受的死。

许多警员们,主要都是阿拉伯人,在现场周围走来走去,他们是从开罗城的四面八方赶到这儿,来看看事情到底有多恐怖。

他们低声交谈着,作出自己的个人判断,这件事情实在令人作呕。很显然,阿齐姆是在现场被杀死的。古墓在晚间空无一人,谁也没听到他的叫喊,对凶手来说,这很方便。因此,凶手有一辆车,可以和受害者一起来到这里,这也就排除了百分之九十的人。

杰瑞米听到有人小声说,他知道这种酷刑,这是一种古老的酷刑,始于埃及的奥斯曼时期。

使出这样残酷手段的罪犯是在拿埃及的历史作游戏。

弗朗西斯·凯奥拉兹曾经表明他熟悉历史,喜爱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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