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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青春-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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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你说!周奉天是怎么向你交待的,你又是怎样唆使老二去于的。时间、地点!老二和那帮小无赖都叫什么名字! 
  住在哪儿?快给我说!“ 
  黑子连编带造地把什么都说了。 
  陈成出医院时,小护上一直把他送到大门口,直到看不见陈成的背影了才回到病房里去。从这天开始,她拒绝再给黑子打针和送药。 
  李大妈吓坏了。 
  “我的小祖宗,别吓唬你妈。你没杀人,是吧?没杀死,是吧?” 
  “我杀了。她死了。”老二痴呆地说。 
  “祖宗呀,你不让我活了!你怎么杀的?杀死的是谁呀? 
  哎呀,你倒是快说呀!“ 
  “大丫头。我们几个都和她干了那事,后来,她喝了敌敌畏。” 
  李大妈突然紧紧地把儿子搂进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我的心肝哟,娘不能没了你哟!快说呀,那个大丫头,她后来没死。” 
  “死了。”老二被娘搂得喘不过气来,但是他还是紧紧地贴着娘的身子。这是他惟一的靠山和保护伞了。 
  李大妈突然镇静下来,他推开儿子,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然后果断地说:“没别的路了,你快跑吧!跑得远远的,留住一条命,以后再慢慢地想办法。留住命,就是给老李家留住了一条根……” 
  说着,娘儿俩又抱头大哭起来。 
  正在这时,陈成推门走进来,他的眼睛通红,手里握着一把尖利的刺刀。 
  三福是在大丫头家的院子里看到她的。 
  她还是穿着那身被露水和泪水打湿了的衣服,光着两只脚,没铺没盖地躺在院子里的碎砖地上。她生前长得漂亮,死后还是很美,只是两眼愤怒地望着天空,再也没有了流不尽的眼泪和哀婉、柔顺的神情。 
  三福知道,大丫头的眼睛是不会闭上的,她在看着自己、等着自己。看着自己给她报仇,等着自己一同去见冥冥中的上帝。 
  “你是干什么的?”李大妈气势汹汹地问陈成,“青天白日的,你持刀弄杖地是想犯抢吗?” 
  “青天白日的,你儿子轮奸少女,逼死人命。我是来要他的口供的。”陈成逼视着老二,冷冷地说。 
  “有介绍信吗?” 
  “有。”陈成举起刺刀,“要是敢说一句假话,我立刻就要了他的命。” 
  “陈成大哥,不能全怪我呀!我喝醉了,还有,也不是我一个人。你抬抬手……”老二又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陈成。 
  “起来!拿出纸、笔,给我写!”陈成厉声说。 
  “写什么呀?” 
  “我说,你写!” 
  李大妈想溜出去找人,她怕,怕这个叫陈成的家伙用那把刺刀把儿子杀了。 
  “大兄弟,你们爷儿俩先聊着,我去给你买盒烟来。”说着,她推开门就要往外走。 
  “不行!”陈成伸出刺刀挡住了她,“他是你的儿子,你就应该知道他干了些什么缺德事,应该知道他为什么必须为死去的姑娘偿命!” 
  李大妈吓得又缩回了屋子里。 
  “写!,,陈成猛地把刺刀戳进老二眼前的桌面上,刀身颤抖着,铮铮作响。 
  “我在周奉天和黑子的唆使下,犯下了以下的罪行……” 
  这一天,陈成一共取得了七份由本人签字画押的口供。 
  18 
  陈成逼人写口供、按手印的消息,周奉天当天晚上就知道了。他急忙派宝安把边亚军找来商量。 
  “亚军,事情闹大了。陈成如果真的把那些口供递到公安局去,那就糟了。” 
  边亚军笑了,说:“陈成逼出的那些口供,是为了给自己找出与你彻底决裂、或者与你决斗杀死你的理由。奉天,你说对了,陈成要杀死你的心一直没死。但是这两年来,你和他毕竟是朋友一场,没有充足的理由他下下去手。” 
  周奉天也笑了,说:‘’陈成有情有义市始有终奖条汉子。 
  不过,他也别弄些假玩意地哄弄自己呀!大丫头的事,我是真的不知道。“ 
  ‘如果大丫头的事是你干的,陈成就不会到处找口供了。他现在就会拿着刀子来找你。“边亚军站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在周奉天写的那张条幅前站住了。”奉天,你打算怎么办?“ 
  周奉天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叹了一口气,说:“和为贵,找个中间人出面调解一下吧!” 
  “谁有这么大的面子呢?” 
  “有一个人。” 
  “谁?” 
  “王星敏。” 
  边亚军又笑了:“李天,请王星敏出面调解,当然再好不过了。 
  但是,你必须给她准备一份见面礼,否则她绝不会出山的。“ 
  “我请你来,就是想让你帮助我备齐这份礼物。” 
  “礼单呢?” 
  “黑子、老二,一共八个人。” 
  当天深夜,边亚军去了大丫头的家,吓唬了一顿,又劝慰了一番,临走还送了五十块钱的奠礼。 
  第二天中午,大丫头娘和老谭蛋一起去公安局军管会喊冤。要求政府为屈死的女儿报仇。 
  三天后,公安局的干警们开始调查、抓人。但是晚了。八名被告在一天之内全部遭了毒手。 
  周奉天派人跟着顺子到了医院,把黑子从病床上拖下来毒打一顿以后,扔在了大街上。 
  老二先是被三福砍了一菜刀,在被人送去医院的途中,又碰上了顺子。顺子拿出一把弹簧刀,一刀送进老二的腰窝里。 
  其他几个人也相继遭了手。打人的既有陈成的兵马,又有周奉天的喽哕。 
  紧接着,陈成手下的弟兄们开始对周奉天的人马发动袭击,大打出手。宝安统领着周奉天手下所有玩儿主,立刻进行了,全力反击。一时间人翻马倒,人嚎鬼叫。 
  在混战中,南北城的玩儿主们则浑水摸鱼,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或明或暗地向拼死搏斗的双方伸出援手。边亚军天天和周奉天在一起,但他手下的弟兄们却在暗地里支持陈成,这些人,出手就是黑的。 
  周陈之战持续了五天,周奉天的损失不小,陈成已经成了光杆司令了。手下的人有的受了伤,有的躲了起来,还有的投到那边去了。到第五天晚上,跟着他上街的人,只剩下三福一个人了。陈成笑着对三福说:“现在,该轮到我和周奉天单练了。” 
  19 
  陈北疆到湖北休养了一个月,精神好多了,父亲的一个老战友在武汉军区担任领导工作,他见到面黄肌瘦、萎靡不振的陈北疆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哪里有什么病嘛,你就是装病!这么小的娃娃还要休养?乱弹琴。到连队去、到军营去,和战士们一起摸爬滚打、吃大锅饭,我保证你什么病也没了。” 
  陈北疆被安排到驻守在山区的一个步兵连队进行锻炼。 
  连队里突然来了个女学生,而且这个女学生还是这么漂亮、瘦弱、娇小,立刻就吸引了全体战士的注意,一个个地都雄健、文明、高雅起来。但是,在陈北疆面前,战士们表现得最多的还是骑士风度。他们变着法儿讨她的喜欢,哄她笑。 
  于是,陈北疆就整天地笑,不停地开怀大笑。笑了一个月,精神振作了,体重也增加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急着要回北京。临走时,老军人拉着她的手说:“娃娃,留下吧!山沟里生活艰苦,但是能养人、养精神。 
  当年,我们就是靠着这股精神,跟着毛主席从井冈山走到天安门去的。 
  “北京那地方,人多、热闹,但是毁人!别说你们这些娃娃了,多少老家伙还不是毁在那里了?” 
  陈北疆没有留下,还是回到了“毁人”的北京城。 
  到家的第二天,刘南征就来看她。 
  “北疆,你这种病叫忧国忧民症。其实,政治上的事、国家的事,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你看过去的老红卫兵,有几个还关心政治?以后多玩玩,别瞎操心了。” 
  陈北疆笑着说:“我的病,别人治不好,只有一个人能治。 
  但是这个人不好找。“ 
  “哪个医院的?”刘南征关切地问。“我去绘你找,八抬大轿去抬他,还能不来吗?” 
  “轿子是抬不来的,”陈北疆脸上的笑容没有了,“得用绳子。” 
  “用绳子捆来?到底是谁?”刘南征不解地问。 
  “周奉天。” 
  “好吧,这个大夫,我给你请定了。” 
  “南征,你不行,你请不动他。” 
  “那你就等着瞧吧!” 
  20 
  晚上,陈成回到家里时,发现田建国和黛玉来了。 
  他们和_三个妹妹正围在一起玩跳棋,叉吵又笑,很热闹。 
  陈成愿意看见妹妹们开心地笑,但是近来她们已经很少有笑模洋了。特别是大妹,总是用忧郁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和田建国握了手,问:“你最近干什么事呢?还好吧?,,”什么事也不干,整天在外面闲逛。天一黑就脱裤子上床。一天到晚,也就那这会儿舒心。“田建国毫不隐讳地说。 
  陈成笑了,“小心点儿,要是黛玉在大观园外面养活了孩子,那就贻笑大方了。” 
  说了一阵闲话,田建国开始说明来意。 
  “陈成,听说你和周奉天闹翻了,我们都愿助你一臂之力。 
  你要多少人,就有多少人。“ 
  “我和周奉天之间的问题,是私仇,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别人不能插手。”陈成坚决地说。 
  “我们也和周奉天有仇。如果我们打击周奉天的话,你也不会摇手帮助任何一方,是吗?” 
  “我当然不会袖手旁观的。因为你们和周奉天之间的仇恨,涉及到我,涉及到陈北疆,还有,”陈成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地说,“还有王星敏。” 
  送他们出门时,陈成问黛玉:“你还写诗吗?” 
  黛玉说:“男人们都没有诗意,写出诗来给谁看呢?不能总是对牛弹琴啊!” 
  “女人的诗,都是写给男人看的吗?” 
  “当然。没有男人,女人就更没有诗意了,眼枯即见鬼,天地终无情。女人们就会成为女光棍,女疯子,就像……” 
  “像谁?” 
  “陈北疆、王星敏。” 
  田建国和黛玉走了以后,边亚军又来了,陈成对边亚军说:和周奉天打了几天,我现在支持不住了。烦你告诉他,我认输了。“ 
  边亚军关切地说:“陈成,我可以借给你一些人,再支持几天,奉天也就不行了。” 
  陈成摇摇头,说:“刚才田建国来了,他们要帮我打周奉天。所以,我一天也不愿再打下去了。让他留下点地力量,去对付陈北疆吧!” 
  “你呢?” 
  “我要对付王星敏。” 
  边亚军把陈成的口信告诉了周奉天。他沉默了很久才神情沮丧地说:“我和陈成之间,有一道深沟,最终也不会成为朋友O现在,惟—的一座桥,就是王星敏了。而这座桥,很快也会断的。” 
  “为什么?”边亚军问。 
  “王星敏毕竟不是流氓,而我们是。她和我们的连接点,是友情,这是极不牢靠的。” 
  和谈的方式是很荒唐的。在边亚军的提议下,周奉天和陈成两路人马聚在一起,联合举行了大丫头骨灰的安葬仪式。 
  安葬地点选在北京西山的一个荒草坡上。那天的天空阴沉沉的,好像马上就会有倾盆大而自大而降,但是终于没有下起来,只是勉强挤下来几滴水珠,像是眼泪。 
  大伙儿一本正经地朝那个极精致的盒子鞠了三个躬,然后就一边抽着鼻子表示悲伤,一边看着那个盒子被埋进荒土中。 
  大丫头的娘和三福妈也来了。两个女人没怎么哭,干嚎了两嗓子也就算了。哭得最惨的是两个男人,一个是三福,一个是大丫头的继父。老浑蛋哭得死去活来,是哭情人呢,还是在哭女儿?不知道。也许,人的感情就是一种混合物。 
  玩儿主们对大丫头的真正悼念,是在下山的时候,陈成唆使顺子在老浑蛋的脑袋上砸了一砖头。人老骨头硬,血流了一脸,他还是自己慢慢地走了。 
  周奉天似乎显得很悲伤,人们都走远了,他和边亚军、陈成等几个人还留在墓地。 
  “你,和她睡过吗?”陈成问。 
  周奉天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不把她收下呢?把她收下了,她的结局可能不会这么惨。”边亚军说。 
  “当年土匪收了小燕,小燕的结局不是也很惨吗?再说,她长得太像小燕了,不吉利。”周奉天用铁锹把坟头的土铲平,又铲来一大块草皮盖在墓穴上。这样,一场雨过后,大丫头的安身之地就永远隐没在荒草坡上了。 
  “这个小燕也死了,以后就会吉利了吗?”陈成说。 
  “下一个,就会轮到我。”周奉天默默地朝墓地又鞠了一个躬,转身走了。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陈成似乎看见一条彩色的灵光,从周奉天的头顶上飞向了阴沉的天空。 
  远方天际间传来阵阵沉闷的雷声,像是敲响了丧钟。宝安的小八音盒也奏响了和谐、安详的安魂曲。 
  陈成走了几步以后,再回头寻找那块小小的安身之地,除了萋萋荒草和累累乱石以外,什么也找不到了。 
  人,是很容易回归自然的。 
  21 
  那天早晨,陈北疆在大操场上跑完步,正往家里走时,突然又发现了人们对他指指点点,嘀嘀咕咕。她意识到自己又有了犯病的征兆,就拼命地摇头,放声的大哭,旁力把头脑中的幻觉驱赶出去。 
  中午,刘南征来了电话,催她赶快到一所废弃的仓库去。 
  “有什么急事吗?妈妈和阿姨好像今天对我监视得很严,不许我出门。”她说。 
  “我给你找到药引子了。” 
  “大补还是小补?”她惊喜地问。 
  “先慢慢地补一点儿,补药用猛了,也会伤身子的。”刘南征说。。“好,我立刻就去。”放下电话,陈北疆笑了。很久以来,妈妈没有见过女儿这么舒心地笑了。 
  赶到仓库时,刘南征正在等她。他把陈北疆带到一问幽暗潮湿的仓房里,指着被捆在木柱子上的一男一女说:“这是刚刚逮到的,是周奉天手下的小佛爷。他们在公共汽车上偷钱包,下车以后撒腿就跑,被田建国他们抓住了。我们还一下都没动,是新鲜的,你挑吧,要男的,还是要女的?” 
  “都要!” 
  “好嘛。谁让你是病号吗!”刘南征大方地说,带着人走出仓房。 
  两个小时以后,当陈北疆走出阴暗的仓房,又回到蓝天白云之下时,她在内心里感到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舒畅。 
  那个佛爷就是周奉天。皮带沉着、有力、准确地抽击着他全身的各个部位,使他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哀嚎。自己胸中那团郁结了很久的闷气,随着他的哭叫声而一点一点地化解开,又发泄了出去。现在,她感觉到浑身轻松,心胸也极为坦荡、宽广。 
  在那个圈子身上,她又恢复了自己是统治者的自信。侵略和占有所带来的快感,使她明确地意识到自己在精神上和体魄上都是强健的。仿佛又回到了两年以前,那时,整个世界和全部历史都被自己踩在了脚下。 
  在回家的路上,陈北疆发现街上所有的人似乎都在朝她笑,尽管都是一种令人不舒服的献媚式的笑。她也回之以笑。 
  那是领导者宽容大度的笑。 
  如果她后来没有见到周奉天的那份杰作,如果她立刻就动身去湖北军营,也许,她的病就会从这一天起被彻底根除了。 
  但是,那条病根从哪一天起种植到了她的心里呢? 
  吃过晚饭,北疆要出去散步。阿姨刚想要拦住她,被她挥手推开了。 
  她先是在大院里面各处转了转,又走出大院,打算围着院墙走一圈。 
  环绕着院墙有一条清静的砖石便道。陈北疆曾用步子精确地测量过,便道的里圈整整是五公里。沿着里圈走一圈。 
  正好用一小时。走外圈用时要长一些。 
  今天,陈北疆感到精力都很充沛,所以她是沿着便道的外圈走的。 
  当转到院墙西南角时,她看到有三五个人在围着看院墙上的一份传单。陈北疆向来对街头张贴的大小字报无兴趣,因为它们的内容大都极不可靠,不知为什么,今天她竟鬼使神差般地离开了便道的外沿,向院墙上的那份传单走去。传单告知革命群众,这个院子里住着一个女流氓。她卖淫成癖,流氓成性。前不久,她曾去湖北生下一个私生子。这个女流氓的名字是——陈北疆。传单还号召革命群众要提高警惕,不要上当,云云。 
  陈北疆惨叫一声,昏倒在便道上。 
  以后,在石景山区和丰台区相交的地带,人们常常看到一个年轻的女疯子,两眼直勾勾地到处闲逛。她身穿旧军服,臂佩红袖章,手里提着一截麻绳或一根皮带,嘴里不清不楚地哼着歌,偶尔还自得其乐地做出几个滑稽动作,引起围观者的哄笑。 
  她有时会无端地用手中的绳子或皮带抽打人。追得男人和女人们狂跑;有时,她又痴呆呆地紧缠住某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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