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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认还能怎么办?我都已经进宫了。”留瑕闷闷地说,她已经不气了,爱上了天子,就是这么无可奈何,她伏在康熙胸前:“我逃不开的……”
“谁能逃得开?”康熙抚着她的头发,怜悯地说,“是天让你到朕身边的。”
留瑕轻轻地动了动头,把又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擦在康熙身上,低声说:“皇上,快睡吧!天要亮了。”
结果两人闹了一整夜,谁都没睡好,康熙早晨起身,就觉得头疼得厉害,留瑕叫了军医来,还是没休息的老病由。此时,太子与三阿哥早已等在帐外,连忙进来,两人比康熙睡得好,看起来精神不错。太子原本以为康熙病得很严重,一看却还好,说话的声音并不虚弱,这才放下心来。
康熙瞄见了太子神色轻松,他非常不高兴,想起昨夜太子在吃留瑕亲手煮的东西时,他自己一人在大帐里眼巴巴地盼着留瑕回来,又看见太子丝毫没有忧虑君父之病的表情,心中升起一阵厌恶。
“下去吧!朕身子乏得很。”康熙冷淡地说。
太子与三阿哥都很错愕,康熙从不曾用这样的语气跟他们说话,至少都还会慰问几句,两人跋涉数百里,看见康熙这样,都觉得委屈、心寒,无奈何,只能退出来。
一退出来,却看见随驾的群臣、侍卫、军官都跪在大帐前,太子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回太子爷的话,臣等恭请皇上圣驾回銮,草原风大,再这么下去有碍龙体,请太子爷代臣等转奏。”
太子看了三阿哥一眼,只能摸摸鼻子又走进去。康熙见他回来,冷冷地问:“什么事?”
“阿玛,群臣跪在帐外,请求阿玛回銮,将息龙体。”太子垂着手,恭敬地说。
康熙的目光犀利如电,扫向太子:“你怎么说?”
“儿子……儿子……”太子没想到康熙会突然问他,不知所措之下,只能说,“儿子全听阿玛吩咐。”
“没点担当!”康熙暴喝一声,太子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只听康熙的声音像盆冷水浇在头上似的,刺骨刺心,“当了十六年太子,什么没学,就只学会做应声虫,朕白养了你!出去!”
太子从来没被人这样斥骂过,而且还是被最敬爱的父亲骂得这样一无是处。他忍住泪,浑浑噩噩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帐篷,一倒在床上,就抱头痛哭起来。
然而,康熙还是应允了群臣的要求,大队兵马护送着康熙御驾返回北京。由于前方的恭裕两王已经找到噶尔丹主力,全面包抄,大局底定,所以康熙才放心回京。
说也奇怪,原本以为是康熙不习惯草原的天气才生病的,但是回京的路上,反而病得更严重了,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留瑕衣不解带、不眠不休地看顾,却还是不见起色。留瑕变得很沉默,大部分的时间都守在他身边,即使他已经病得分不清谁是谁,但是他的手还是紧抓着留瑕,如果换了别人,就马上甩开。
御辇停了停,有人靠近御辇,轻声说:“慧娘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留瑕松开了康熙的手,一下车,就看见太子与群臣都在外面,她欠身一福,众人深深一躬,她说:“什么事?”
“瑕姨,接下来有两条路,近的比较颠簸,远的平坦,大伙儿为了这事正在打擂台,只得请您来定夺了。”太子把路线跟她说了,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她,她看见有人低下的眼睛里写着轻蔑,是觉得她一个女人没见识吧!
她看了太子一眼,淡淡地说:“太子爷的意思如何呢?”
“我?这事我也是第一次做主,还没有个定见呢!”太子踌躇地说,一双细白的手紧张地搓着。留瑕看见他的指甲上有咬过的痕迹,目光轻闪,还是个孩子啊……她突然明白康熙为何那样严厉斥骂太子,十六岁,明年就要纳妃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不知所措了就咬指甲……
留瑕的目光落在遥远的地方,这里几次随康熙到古北口避暑时来过,两条路确实都难以抉择,近的难走,好走的又太远,康熙病成这样,再拖下去实在不行……她脸上脂粉不施,比往常憔悴苍白许多,眸子里转着忧虑,蹙着的眉间聚着心疼,在场的人都看得见。
留瑕拼命地思索着,突然,她想起看过的一幅地图“我记得……这里似乎有条河,能通永定河?”
众人转头去看此地的县令,那县令想了想,随即惊喜地连声说:“娘娘圣明,确实有河能通永定,只是这河没法走御舟……”
“谁让大人您寻龙首御舟了?去征几艘大些的商船就行了,插上龙旗不也一样?主要是赶紧把皇上送回北京,再拖下去,谁都担待不起的。”留瑕回眸看着众人,又欠身一福,客气地说,“我一个女人家,原本不该做这个主,只是太子从前到古北口时还小,不记得地形,我就贸然做主了。各位大人有什么说法,不妨说出来,大伙儿作个参考,怎样?”
没有人有意见,走水路确实是最稳当的方法,又快、又不颠簸,于是很快就达成了共识。众人退去安排弃车登船的事宜,太子呼出一口气,向留瑕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谢谢瑕姨。”
“太子爷……总有一天,你要跟你阿玛一样君临天下的。有时候,别光听别人怎么说,跳出他们给你画的圈圈,听听你自己怎么想,自己想的,未必会错。从前,我把你当成弟弟,现在名分上,你也是我的儿子,但是我没办法给你做一辈子的主,你阿玛也是,我们会老,会死,你明白吗?”留瑕深深地看着太子,她很不想跟他说这些,宁愿他就这么单纯过一辈子,可是不行,他是将来的皇帝。
太子愣愣地看着留瑕,低下头去,用脚尖划着地,似乎心里很受打击,声音也变得像孩子一般稚嫩:“瑕姨,不要说你跟阿玛会老什么的话……我要阿玛长命百岁、千岁、永远当皇上,我不要你们离开我,我不想当太子,只想当阿玛的儿子……”
有人来请太子过去,他依依不舍地看了留瑕一眼,才转头去了,留瑕目送着他,那一步一顿的样子,像个贪玩的孩子被逼去读书般不甘愿。留瑕回到车上,康熙紧闭着眼睛,手缓缓地在被子上移动,像在找什么,咳了几声,似乎是枕头太低,很不舒服。
留瑕一阵心疼,她握住他的手,感觉那手热得发烫,却紧紧地抓着她,她跪坐着,将康熙抬起上身,让他靠在她怀中。康熙沉重的身子压得她有些吃力,紧皱的眉宇,似乎藏着许多烦恼忧愁。她搂着他,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胸口,粉颊倚着他的额头,她拉起他的手,看见那横卧在掌心的纹路,她的手指摩擦着他的手心,他的睫毛扇了扇,没有醒来。
“皇上,你还不能倒下……”留瑕用蒙语对他说,她滚烫的泪落在他的睫毛上,“太子……还担不起这个天下……”
康熙在两天之后睁开眼睛,他抬了抬手,就发现手压在不知道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上。他侧头去看,唇边露出了温柔的笑,是摸到了留瑕。她坐在床边,身子躺进床上,眼睛四周有深深的紫影,皮肤也变得有些粗糙。是憔悴得多了,但是他感觉此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美,她让他想起了生母慈和太后,记得小的时候生病,因为还没确定是天花,只以为是普通的风寒,慈和太后也是这样靠在他身边,为了照顾他而憔悴消瘦。康熙看见他们的手紧紧地交扣着,就连在睡梦中都不曾分开。
这么多年来,康熙第一次感觉有种不明白的感情在心头萦绕,像是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轻轻地掐了掐他的心脏,瞬间又沉进了心底,似乎早就在那儿,又好像是刚生出来的。这样的情感,康熙很陌生,却异常地不感觉排斥。他抚着她有些脱皮的鼻头,她让他感觉是被宠爱的、被保护的,即使他能清楚看见她的脆弱、她的缺陷。
“怎么舍得离开你?”康熙无声地动着嘴唇,一睁开就是清醒犀利的眼睛,竟有些温热了,唇边噙着一丝稚气的笑,有些艰难地移动身子,他倚在她身边,嗅着她怀中那熟悉的女人香,他低低地说,“朕缠定了你,绝不放你走。”
熟睡的留瑕,唇边亮起一个包容的微笑,她没有睁开眼睛,却准确地找到了康熙的耳朵,轻轻地一弹,康熙吓了一跳,却听留瑕懒懒地说:“吵死了,病人没有说话的资格。”
康熙睁大了眼睛,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哎哟?朕……呜……”
留瑕吻了他。
紫禁城。康熙二十九年秋
康熙回到紫禁城后,军务、政务两头忙,身子弱,也不能召幸留瑕,不要她惹上麻烦,只能偷着空,中午时分让留瑕到乾清宫哄他歇晌,睡半个时辰,还要起来忙。
后宫也没闲着,原本就是个是非之地,惠、宜两妃这些日子简直嫉妒得要疯了。当初听说康熙回宫,她们两人一前一后要去乾清宫抢着请安,结果一进殿就看见康熙一手写字、一手抓着留瑕,胶住了似的说什么都不放,留瑕尴尬极了,但是康熙毫不在意,甚至有些故意挑衅两妃。
两妃又气又恨又无可奈何,想去太后那儿挑拨几句,刚起了个头,太后就欣慰地说:“是吗?听说皇帝在蒙古病得七死八活,慧妃为了照顾他不眠不休地守了十多天,连太子、三阿哥都说看了感动,看来我们皇帝是真爱极了她。依着我说,封个贵妃也不差嘛!你们说呢?”
能说不好吗?两人恨得牙痒痒,当初骗大家说留瑕去园子,结果留瑕与康熙一道回来,太后又说是中途派她去了蒙古,谁会猜不出来留瑕一开始就跟着康熙出征去了?
一旁的荣、德二妃腹中暗笑,嘴上自然赞成。荣妃是感激留瑕照料三阿哥,而德妃本就与留瑕交好,再说,她知道自己的家世普通,绝无封贵妃的可能,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留瑕的贵妃册文很快就拟出来了,由于升妃并不需要太隆重的仪式,只要皇帝派遣使节持贵妃印信、册文、朝服、朝冠宣布即可,康熙随即命令江宁织造赶制新的贵妃朝服,一等明年开春就册封贵妃。
千里外的乌兰布通,最后的决战开打,裕亲王福全将兵马分成前、次、后三队,前队由杨岱、迈图等八人统军,次队由杨文魁、伊垒等四人领军,其中,杨文魁是康熙亲自提拔的人。康熙二十三年,台湾设治,杨文魁就是第一任的台湾总兵,与知府蒋毓英同为压制靖海侯施琅的康熙嫡系班底。又以彭春等人领两翼侧队,裕亲王本人领着一干皇亲明珠、索额图、佟国维等人待在后队,几乎所有都统以上的带兵官都是康熙的心腹。
噶尔丹军依山扎营,与清军隔河相望,并用骆驼做成驼城躲避清军的攻击。然而,康熙送去的红衣大炮三两下就把驼城炸瘫,裕亲王不惜血本地将炮弹、弓箭、鸟铳齐放,作为掩护,左翼与次队绕进山腰,从后军杀出来,右翼在左翼厮杀时,迅速渡河堵住噶尔丹的退路。此时,裕亲王才把阵线打开,下令次队、前队与一部分的后队全部杀进噶尔丹军中。
这样的打法,迥异于裕亲王一向小心谨慎的作风。裕亲王福全控马立于军后,皇亲们看见现在情势大好,也都摩拳擦掌想要上阵,裕亲王淡淡一笑:“都去吧!”
佟国纲、佟国维、明珠与索额图巴不得这一声,分配好了攻击路线,纷纷自领一军也跟着杀进去。大阿哥看着这群中老年人上了战场全都年轻了二十岁,而自己正值青年,却只能跟在裕亲王身边看戏,怎么想怎么窝囊。但是他不能妄动,因为康熙已经透过给明珠的私信警告他不许胡为。
“二大爷……”大阿哥艰难地开了口,他看着裕亲王那张与康熙有几分相似的脸,心里头腻味得很,但是嘴上还是低声下气地说,“舅爷们都上去了……我是不是也……”
“那可不行,皇亲们怎么说都只是外臣,你是大阿哥、直贝勒,身子骨儿金贵得很,不能轻易涉险,就在这儿看着吧!我会带兵也是看出来的,旁观者清嘛!”裕亲王不咸不淡地说,从哪里看都是重视大阿哥,放在一起却是调侃。大阿哥恨不能一个窝心脚踹过去,但是不能,他也想过自己领军冲出去,不过他手下根本没有兵,没有裕亲王的宪命,他甚至也不能出营。
大阿哥恨恨地转过头去,此时,却听连着几声炮响,轰向噶尔丹的右营,骆驼被炸得血肉横飞。内大臣佟国纲毕竟是有年纪的人了,没留意到身后一颗大炮飞来,竟给自己人炸成重伤,摔下马来,当场毙命。
这颗炮弹,让佟家与索额图结下了冤仇,那颗夺命炮是为掩护索额图而发的,因为索额图贪功,冲进了佟家兄弟的攻击区域。红衣大炮营的管带是索额图的武举门生,自然心向老师,就把炮投了过去。
裕亲王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场疯狂的杀戮,这确实不是他的风格,就算赢了也要死伤多人,但是他实在是不能再等了,这场满蒙贵族大战,他承担了太多压力。敌方的也就罢了,最难受的还是皇帝弟弟的严密监视,冷冷地扫了大阿哥一眼,很快就收回目光,他可不想让大阿哥回京之后跑去跟康熙哭诉。
裕亲王动了动脚趾,马也跟着动了几步,从人问:“爷,可是要亲自上阵?”
“都杀得差不多了,我上去做什么?”裕亲王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大阿哥,凉凉说了句双关话,“是鞋做得小了,挤得慌。”
裕王在前方打了大胜仗,然而,又因为噶尔丹遣使周旋、拖延,裕亲王按兵不动,却让噶尔丹跑了。他又不想动大军追捕,所以只派了几个熟悉地形的蒙古台吉去追,自己带着大批军队回师休养。等到康熙接到消息的时候,噶尔丹早已安然逃回老巢,康熙气坏了,但是大军打了胜仗是事实,不能不把凯旋办得盛大些。筹赏银、凯旋大典、郊迎等的繁文缛节,把大病初愈的康熙忙得个焦头烂额,畅春园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人人都忙得不落座。
耶稣会教士们给康熙画像的事情自然是耽搁了,洪若翰却透过白晋,请求给留瑕画像,康熙应允了。于是在深秋时节,洪若翰才在白晋的带领下,再次进到畅春园,不是在水榭,而是在一个漂亮的树林,林子里有个小巧的亭子,留瑕与一干太监宫女就等在那里。
留瑕正在看书,见他们过来,起身一揖:“白师父、洪师父。”
“娘娘吉祥。”两人要跪,留瑕却示意他们免礼。洪若翰支起画架,春天那次见面后,他抓住了留瑕的神韵,早已打好画稿,这次要先做些粗步的架构。白晋拿来几本装订精美的书,双手奉上:“娘娘,这是小臣代我们教化王送给您的礼物。”
“谢谢。”留瑕让人接了,第一本是皮面装订,打开来,上面都是些弯弯曲曲的螃蟹字,但是画着花草走兽,色泽鲜艳;第二本却是线装,用半文言的中国字写成;第三本则是利玛窦的《西国记法》103。留瑕翻开《西国记法》,好奇地问:“听说这位利师父用这套方法,能把不懂的书整本记下来?”
“回娘娘的话,是的,这套方法,小臣与若翰弟兄都学过。”白晋微笑着说,他在中国虽然不像利玛窦待了那么久,但是他很清楚要吸引中国人,必定要用些实用性高的东西。
果然,留瑕有些敬畏地看着扉页的“利玛窦”三个字。洪若翰对白晋说了几句话,表示他要开始给留瑕画像,白晋就退开,站在不妨碍洪若翰作画的地方与留瑕说话:“……这套《西国记法》,小臣觉得很有用,来中国学中国话的时候,就是多亏了这套方法……”
“如果……这套方法能教给天下的读书人,就不用花那么多时间背书,可以把时间拿去学其他的文韬武略吧?”留瑕若有所思地说。
白晋却笑了,留瑕询问地看着他,他说:“娘娘果然是皇上的妻子。”
“我不是……”留瑕摇头。
“中国好像有句话说,什么什么……心里有个犀牛通的……大概就是娘娘跟皇上这样了。”白晋眼角深深的鱼尾纹里,似乎藏着回忆,他骄傲地说,“小臣第一次教皇上这套方法的时候,皇上跟娘娘说的话一模一样。”
“你是要说心有灵犀一点通吗?”留瑕笑出声来,但是白晋的话让她觉得有些温暖。
去爱一个男人、一个天子、一个立志圣明的天子,很不容易,长孙皇后的爱很宽容、马皇后的爱很家常、杨贵妃的爱很任性,每个天子背后的女人都用不同的方法去爱,而留瑕觉得,她的爱,只是契合。有时候并不是刻意,只是她可以感觉得到康熙的情绪波动,她不用问他想什么,只问自己想什么。契合,也许就是这样吧?在千万人中,唯有一人,能与她呼吸相同、心跳相同,就是康熙。
“白师父,你之前说的圣嘉萨琳,是个怎样的女人?”留瑕突然想知道,那个爱上神的女人是怎样的人。
白晋一听此言,十分高兴,连忙说:“圣嘉萨琳,博学多闻、美丽贞洁,是圣母为圣子所选定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