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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妇人-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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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如果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不会放过。但哪里有呢?”劳里激动地叫起来,“我确实尝试过顺从爷爷,但这违背了我的性格,我因此十分痛苦。我痛恨要像他一样去做一个印度商人。我以为读完大学,他便该给我自由了,但他执意要我经商,除非我像父亲一样逃离家门。如果家里有人陪他的话,也许明天我就离家出走。”劳里言辞激越,言语中流露出年轻人的反叛不羁和对自由的渴望。    
    “我有个主意,你可以乘上你家的大船出走,到外面去闯一闯。”乔大胆建议,想象力一发不可收拾。    
    梅格立即反驳,摆出一副大姐姐的口吻:    
    “乔,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劳里,你应该做个好孩子,别听她胡扯。你应该遵照你爷爷的希望,努力念书。我敢说,当他看到你尽了力,他肯定会受感动的,也就会顺了你的心意。再说了,如果你一走了之,把他独自抛下,你的良心也过不去。所以,别再自寻烦恼了,要尽忠尽责,这样就能受人敬爱,得到回报,就像好人布鲁克先生一样。”    
    “你都了解他什么?”劳里问。他很感激梅格的好意,但对她的话却不置可否,而是把话题从自己身上转开,心里颇是得意。    
    梅格于是把布鲁克先生的无私精神赞扬了一番,无意中透露出,布鲁克先生的神情快乐与否,似乎很大部分取决于劳里功课的表现,然后说:“噢,别把我刚才说的话告诉他!我只不过是关心你罢了。你应该明白,我们现在说的全是悄悄话。”梅格叫起来,想到自己一时激动说了这么多话,可能会惹来麻烦,心里就很不安。    
    “我从不搬弄是非,”劳里答道,“如果布鲁克要做个晴雨表,我就得注意让他有准确的天气可报告。”    
    “请别生气。我刚才不是说教或搬弄是非。我只是怕你日后后悔。你对我们这么好,我们从来都当你是亲兄弟。请原谅,我是一片好心。”梅格热情友善地伸出手来。    
    想到自己刚才一时冲动,劳里不好意思地握住那只小手:    
    “该道歉的应该是我。我脾气太坏,加上今天心情不好,有无礼的地方,请你忘掉它。你们待我像自己的亲兄弟,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真要谢谢你呢。”为了表示自己没有生气,他使出浑身解数来取悦姐妹们。当晚饭的铃声远远飘过来时,他们正热烈讨论着河龟的生活习性。    
    那天晚上,当贝思照样在月光下为劳伦斯先生弹奏乐曲,劳里站在暗处倾听。音乐使他那颗烦躁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他细细端详坐在一边的老人,只见他用一只手托着白发斑斑的脑袋,仿佛在追忆他那逝去的宝贝孙女。想到下午的谈话,小伙子决定心甘情愿放弃梦想。他对自己说:“让我的梦想滚蛋吧。只要需要,我就和这位亲爱的老人永不分离,因为我是他的惟一的希望呵。”    
    


第一部第十四章 秘密

    乔在阁楼上十分忙碌。十月的天气开始寒冷,午后的时间也变短了,两三个小时过去了,乔还在旧沙发上奋笔疾书,稿纸摊在一个大箱子上。她的爱鼠扒扒则在横梁上大模大样地散步,乔全神贯注地写满最后一页,然后潇洒地签上自己的名字,把笔一丢,大声说:“好啦,我已尽力了!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她倚靠在沙发上,接着把稿子重新审阅了一遍,时不时划个破折号或者像小气球一样的感叹号,然后用一根红绸带把稿纸扎起来,又凝视了一会,因为这篇作品不知道凝聚了她多少心血。乔的书桌上有一个旧锡制橱柜,里边放着她的手稿和几本书,她从这个锡柜里拿出另一份手镐,把两份稿子一齐装进口袋,悄悄下了楼梯,那样子生怕惊动其他人。然后轻手轻脚地穿戴好,翻出后屋的窗口站到门廊顶棚上,接着跳到一块草坪上,辗转来到公路边,扬手拦了辆出租马车,往进城的方向驶去,神情快乐而神秘。    
    她一下车便箭步如飞,一直奔到一条繁忙大街的一个门牌前才缓下脚步。好不容易找到了要去的地方,她踏进门口,抬眼望了望肮脏不堪的楼梯,又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又折回大街。这样来来回回地折腾许多次,把对面楼上的一位黑眼睛年轻人逗得不禁笑出了声。第三次返回来时,乔使劲摇摇头,又把帽沿往下拉了拉,遮住眼睛,挺直身子走上楼梯,脸上的表情像是满口的牙都要被统统拔光似的。    
    对面楼上的年轻人这时注意到,楼门口挂着的几面牌子里,有一副是牙医招牌,一对假颌慢慢地开了合、合了又开,里头是一副洁白的假牙。年轻人对着假颌瞅了几眼,拿起自己的帽子,穿上大衣,走下楼来站在对面门口,耸耸肩微笑说:“她就爱独来独往,但万一她痛得难受,总得有人送她回家。”    
    十分钟后,乔涨红着脸跑下楼梯,想象的出她刚刚经受了一场磨难。看到年轻人站在门口,乔的神情没有半点喜悦,只点了头便走了过去。他跟上去同情地问:“刚才难受吗?”    
    “有点。”    
    “这么快就好了?”    
    “是的,谢天谢地。”    
    “为什么一个人来?”    
    “不想让别人知道。”    
    “你真是个怪人。你弄出了几个?”    
    乔看着自己的朋友,一时转不过弯来,但接着就爆发出一阵笑声。    
    “我想弄出两个,但要再等一个星期。”    
    “你笑什么?乔。”劳里不解地问。    
    “你也是。你在那间桌球室干什么,先生?”    
    “对不起,小姐,那不是桌球室,是健身房,我刚才在学击剑。”    
    “那我真高兴。”    
    “为什么?”    
    “你可以教我,这样我们演《哈姆雷特》时,你便可以扮累尔提斯,我们合演击剑那一幕效果肯定不错。”    
      劳里由衷地大笑起来:“演不演《哈姆雷特》我都会教你,击剑真是其乐无穷。不过,你刚才说的‘高兴’,是另有所指吧?”    
    “对,我真高兴你没上桌球室,因为那种地方不是你该去的。你平时去吗?”    
    “不常去。”    
    “但愿你别再去了。”    
    “这并没有不好啊,乔。我在家也玩桌球,但如果没有好对手,就不好玩了。因为我喜欢桌球,有时也和内德·莫法特他们玩。”    
    “是吗?我真为你惋惜,因为你慢慢就会上瘾,糟蹋时间和金钱,然后变得跟那些家伙一样讨厌。我希望你会自尊自爱,不要让朋友失望。”乔摇头说。    
    “难道男孩子偶尔玩一下,就丧失尊严了吗?”劳里恼火地问。    
    “那得看他怎么玩,以及和谁玩。我不喜欢内德这帮人,也希望你别和他们搅在一起。妈妈不许我们请他。如果你变得像他那样,她便再也不会让我们来往了。”    
    “真的?”劳里有些急了。    
    “是的,她看不惯爱出风头、赶时髦的年青人,她宁愿把我们全都关进硬纸匣里,也不让我们跟他们拉扯上。当然,没有人反对你玩桌球,只是别玩野了心,好吗?不然,我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因为我听说金钱是蛊惑人心的魔鬼,所以我担心你。”乔忠告他。    
    “你是不是打算一路训导我?”沉默了好一会儿劳里问。    
    “当然不是。为什么?”    
    “如果是,我就乘车回家,如果不是,我想和你一块走回去,并告诉你一件绝密新闻。”    
    “那我还是不说了吧,说说你的新闻吧。”    
    “可以,不过这是个秘密,如果我说了,你也要把你的秘密告诉我。”    
    “我没有……”话未说完,乔忽然想起自己还真有一个。    
    “你知道自己有的,你还是乖乖说出来吧,不然我也不说。”劳里威胁道。    
    “你的秘密是好消息吗?”    
    “噢,当然是!都和你认识的人有关,简直有趣极了!你应该听听,我藏在心里好久了,一直想告诉你来着。请吧,你先说你的。”    
    “你在家决不能露出半点口风,好吗?”    
    “决不。”    
    “你不会在背后取笑我吧?”    
    “我从来不取笑人。”    
    “好吧,我把两篇小说交给了一位报社编辑,他下个星期就给我回复。”乔向她的密友耳语道。劳里听了由衷地奉上一大堆赞美的话,并把自己的帽子抛向空中。她心里感到甜丝丝的,劳里如此相信她,这比报上无可计数的吹捧要幸福得多了。        
    为了公平交易,劳里必须说出自己的秘密。    
    “我知道梅格的手套在哪里。”劳里高深莫测地眨眨眼睛,接着俯下身,在乔耳边悄悄说了几个字。乔的神色立即变得十分古怪,她万分惊异地呆立了一会儿,又继续前行,神情与劳里期待的完全两样。    
    “嗯,我暂时会保密,但我特别反感,还不如不知道。”    
    “我以为你会高兴呢。”    
    “高兴别人来把梅格夺走?想得美!”    
    “等有人来抢你时,你心里也许会好受点儿。”    
    “谁有这个胆子!”乔凶神恶煞似地叫起来。    
    “我也这么想!”劳里说完,抿着嘴暗笑。    
    “我认为我的性格不适合听这种悄悄话,我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乔负气地说。    
    “跟我一起冲下这个山坡,你就没事了。”劳里建议。    
    平滑倾斜的公路没有一个行人,乔不可抗拒地直冲而下,路上掉满了她的帽子、梳子、发夹。劳里先跑到终点,乔在后面气喘吁吁地飞奔过来,乱发齐飞,双颊绯红,刚才的不快消失殆尽。她来到河岸边一棵挂满红叶的枫树下面坐定,劳里悠悠地帮她收拾丢落的东西。乔把头发束起来,心里祈祷千万不要被人看见现在这副鬼样子。不巧的是,梅格恰恰经过此地。她衣着讲究,像是刚串门回来,一派淑女的风韵。看见头发乱蓬蓬的妹妹,她惊讶地问:“你究竟干了什么?”        
    “捡树叶。”乔边说,边挑选刚刚捡来的一捧红叶。    
    “还有发夹,”劳里接过话头,把一把发夹丢到乔的膝上,“这条路长了不少发夹,梅格,还生产梳子和棕色的草帽。”    
    “你刚才跑步来;是吗?你真不像话,什么时候你才能不胡闹呢?”梅格责备道。        
    “等我老态龙钟、不得不拄拐杖时再说吧。别老催我长大,梅格。你那副小大人的模样,我真看不习惯,就让我做个小姑娘吧,能多久是多久。”乔说着埋下头,用红叶遮住自己颤动的双唇。近来,她明显感觉到,姐姐正迅速出落成一个大姑娘,姐妹俩势必有一天会分离,而劳里的秘密使这一天变得更加接近,这让她十分恐惧。劳里看到她一脸悲容,赶紧转移话题问:    
    “你刚才是上哪儿了,穿得这么漂亮。”    
    “加德纳家。莎莉说,贝儿·莫法特结婚了,婚礼十分隆重,现在新人已去巴黎度蜜月了。想想真够浪漫的!”    
    “你嫉妒她吗,梅格?”劳里问。    
    “有一点。”    
    “谢天谢地!”乔咕哝道,猛地戴上帽子。    
    “为什么?”梅格奇怪地问。    
    “因为如果你这么看重金钱,就不会去嫁给一个穷人。”乔说。劳里赶紧示意她说话小心,她却对他皱了皱眉头。    
    “我不会像你说的‘去嫁’什么人。”梅格说罢转身离去。乔和劳里紧随其后,两人窃窃私语,还不时向河中投石头。“简直像一对小孩子。”梅格想,要不是穿了漂亮衣服,她可能也会跟他们一样玩闹。    
    自那以后,乔的行为出奇得古怪,令姐妹们困惑不已。每当邮递员的铃声响起,她总是第一个冲上去;布鲁克先生来她们家时,她就粗声粗气,愁眉不展地盯着梅格,有时会突然跳起来,莫明其妙地摇摇她,然后亲她一下;劳里和她眉来眼去地互相打暗号,并谈论什么“雄鹰展翅”。姐妹们终于认定,这两人全都中了邪。在乔进城后的第二个星期六,梅格坐在窗边做针线活,看到劳里和乔在园子里追逐打闹,最后劳里终于在艾美的花荫下把她逮住,梅格的心头有几分不满,她不知道两人在干什么,只听到一阵尖笑声,随后是一阵窃窃私语和一声响亮的拍击报纸声。    
    “真拿这姑娘没辙,老是这么没正经。”梅格叹息道。    
    “我倒喜欢她现在这样,风趣可爱。”贝思说。看到乔与别人而不是和自己分享秘密,不觉有点嫉妒,但丝毫不表露出来。    
    “我们能不能让她规矩下来?她这样真令人难受。”艾美接着说。她正在做新花边,一头鬈发漂漂亮亮地扎成两股。    
    几分钟后,乔冲进客厅,一头扎在沙发上,假装看报。    
    “你看什么有趣的文章?”梅格问道。    
    “一个故事而已,不是什么大作。”乔回答,小心翼翼地遮住报纸的名字。    
    “你最好朗读出来,这样我们大家高兴,你也不至于胡闹。”艾美用一副大人腔说。    
    “故事的题目是什么?”看到乔把脸藏在报纸后,贝思一脸狐疑。    
    “《画家争雄》。”    
    “挺好的,快念啊。”梅格说。    
    乔用力地咳了一下,清清嗓子,一口气就把故事念完了。故事写得优美浪漫,哀婉动人,最后以悲剧告终,大多数角色都难逃死亡的劫数,姐妹们听得唏嘘不已。    
    “我喜欢有关漂亮图画的那部分。”艾美满意地说。    
    “我更喜欢爱情那一节。维奥拉和安吉洛是我最喜欢的两个名字,是不是很怪?”梅格擦拭眼泪,因为爱情那一节确实十分打动人。    
    “是谁写的?”贝思问。    
    乔突然坐直身子,脸孔涨得通红,兴奋的心情难以抑制,庄重地回答道:    
    “是我,你的姐姐。”    
    “你!”梅格叫道,手里的针线掉了下来。    
    “这太好了。”艾美评论道。    
    “我早就知道会有今天!肯定的。噢,我的乔,我真为你骄傲!”贝思紧紧拥抱姐姐,激动地跳起来。    
    全家人的兴奋真是难以言状!她们簇拥着乔,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每逢家里出点芝麻大的喜事,举家都会欣喜若狂。    
    “安静些,姑娘们,听我把事情从头道来吧。”她告诉大家,自己如何把两篇故事送到报社,又说:“编辑说了两篇他都喜欢,但处女作不给稿酬,只把作者的名字登报,并对故事进行评论。这是一种有益的锻炼,编辑说,等到作者的水平提高后,就不愁没稿费了。今天我收到第一篇,劳里见了非要看看,我便让他看了。他说写得不错,我准备接着写,他去谈妥稿酬的事。我真高兴,因为不久我就能自食其力了,并帮助姐妹们。”乔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地流下了幸福的眼泪,泪水滴落到报纸上,自己的故事湿了一片。一直以来,自食其力和赢得亲人们的爱与赞赏,是她心头最大的愿望。今天,她已经向幸福终点迈出了第一步。    
    


第一部第十五章 一封电报

    十一月的一个下午,天气阴沉沉的,梅格站在窗外望着寒霜满布的园子,乔垂头丧气地把双臂支在桌子上,艾美在屋角做着鸟呀、水果呀之类的泥塑。两个姐姐被这样的天气连累得心情低落,盼望着有什么好事降临。这时,坐在窗边的贝思微笑说:    
    “马上就有两桩喜事要临门了:妈咪从街上回来了;劳里正在穿过园子,好像有好消息要宣布。”    
    两人一起走进屋来,马奇太太习惯地问:“爸爸有信来吗,姑娘们?”劳里则提出恳切的邀请:“你们谁愿意出去驾车兜兜风?我被数学搞得头晕目眩,想出去清醒一下。天气虽然阴沉,不过空气还好,我准备送布鲁克回家,所以应该会热闹的。来吧,乔,你和贝思都来,好吗?”    
    “我们当然愿意。”    
    “谢谢你,但我没有时间。”梅格说着立刻拿出针线篮子,因为她和母亲商定,最好不要和这位年轻绅士驾车外出。    
    “我们三个马上就准备好。”艾美叫道,飞快地跑去洗手。    
    “我能帮你捎点什么吗,太太?”劳里在马奇太太椅边,用充满感情的声调问道。    
    “不了,谢谢你。不过,如果方便,请你到邮局看看,今天按理应该有信,但到现在还没有。爸爸的信向来准时,也许在路上被耽搁了。”话未说完,邮递员的铃声突然响起,一会,汉娜手持一封信走进来。    
    “一封讨厌的电报,太太。”她说,仿佛它会轰然爆炸一般。    
    听到‘电报’二字,马奇太太连忙接过来,看完两行字便一头栽到在椅子上,脸白得像张纸。劳里赶紧冲下楼去拿水,梅格和汉娜则扶着她,乔颤声念道:    
    马奇太太:你丈夫病重。速来。    
                    华盛顿布兰克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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